第19章
  第19章

    謝容玨看著崔繡瑩瞬間變換的神色,笑了一聲。

    有些事情經曆得多了,其實也談不上是什麽難過,隻是覺得有點兒可笑。

    “那母親既無要事,我就先告退了。”

    他這話說是請示,不如說是通知更為妥帖些。

    恰在此時,突然有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看到謝容玨也在這裏,麵上帶著一點兒錯愕,堪堪止住了步子。

    崔繡瑩在嫁入國公府之前就是大家閨秀,養尊處優多年,現在心情不虞,看到府中家丁如此行事,皺起眉頭訓斥道:“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在府中行事的規矩都沒有了?倘若是衝撞了貴人你可擔待得起?”

    家丁覷了覷在不遠處的謝容玨,“夫,夫人恕罪!是府外現在正在有人鬧事,小的也不知道到底應當如何處置,這才一時失了禮數。”

    “有人鬧事?”崔繡瑩眯起眼睛,“還有人敢在鎮國公府前鬧事?前來打秋風的,胡鬧的一應趕走就是了,這種事情還需要我來教你們?”

    家丁卻在此時支支吾吾起來,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是雲想樓之中的一個花娘……現在正在府外說世子爺在別院汙了她的清白,要給個說法。”

    崔繡瑩聞言,看向此時步伐散漫的謝容玨,“孽子!給我站住!”

    她見謝容玨步伐不停,霎時間麵色鐵青,支使著旁邊站著的嬤嬤隨從,“都還愣著幹什麽,趕緊給我攔住那個孽子!往日裏在外胡作非為就算了,現在還將人帶到別院裏麵胡鬧,當真是一點臉麵都不要了!”

    尋常的嬤嬤隨從哪裏攔得住謝容玨 ,崔繡瑩一時之間連儀態都顧不上了,小跑著到謝容玨麵前,手掌高高揚起——

    手腕卻被謝容玨扣在半空之中。

    謝容玨身量極高,崔繡瑩與他的親緣說不上是深厚,現在站在謝容玨身前,她陡然發覺了一點兒壓迫感。

    崔繡瑩穩住心神,厲聲道:“現在你這是翅膀硬了?難道我說得不對?當初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尋花問柳一事無成的廢物,我就不該生下你!”

    “其實母親說得很對,”謝容玨笑,“母親當初確實不應當生下我。”

    他鬆了手下的力道,垂著眼瞼用帕子將手指仔細擦拭幹淨,好像是沾染到了什麽般。

    崔繡瑩力頹地放下手,大概原本是想說些什麽,但是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或許是這樣一場鬧劇讓她覺得顏麵盡失,所以隻是喚來周圍家仆,道:“門外那個花娘,就打發走吧,切勿讓公主殿下知曉了此事。”

    她不說起這話還好,一說起這話,原本瑟縮在旁的家丁神色更為慘白,稟告道:“那個花娘就是衝著殿下來的,已經有拂江院的人前去回稟殿下了!”

    現在聖上聖體本就不康健,誰不知曉那位公主殿下是被聖上捧在心尖上的,之前謝容玨從不歸家就罷了,若是這在別院裏麵養外室這樣的話,傳到殿下耳中,就算是殿下在如何心性溫和,也必然不能容忍這樣的折辱。

    若是將這件事稟告到聖上那裏,怪罪下來,必然是要為殿下出頭的。

    要是再往壞處想想,若是聖上因此而傷了聖體,即便是聖上本就臥病在床,也必然是個不小的禍端。

    崔繡瑩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帕子,勉力穩住儀態,“你們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去給我攔下!”

    話雖如此,但是誰又不知曉拂江院中的侍女大多都是殿下從宮中帶出來的,也隻聽殿下一人的話,哪裏會不將這事稟告給她。

    說是攔著,但是身邊的奴役麵麵相覷,卻還是沒有敢動身。

    崔繡瑩想到此事的後果,心神慌亂之際,卻突然聽到謝容玨輕描淡寫的聲音。

    “雲想樓之中的花娘說我汙了清白?”

    他的神態甚至還有點兒懶倦,似乎不覺得這件事到底有多麽事關重大,“既然如此,不如將她請進府中來,也好讓我給她……一個交代。”

    崔繡瑩聽聞此話原本想斥一句荒唐,但是又想到之前謝容玨的樣子,嘴唇上下翕張,到底也隻是啞了口。

    *

    卉瑩想到那位買下她的世家公子說的話,脊背緊繃,默不作聲地跟在前來引路的家丁身後。

    她其實原本也沒想到這麽順利就可以進來拂江院,隻是想到即將要見到的人,還是忍不住心間發緊,畢竟那位可是當真的金枝玉葉,與自己這樣的人,雲泥之別。

    她同樣也不想對上那位鎮國公世子,畢竟上次在別院,她就見識過了那位世子爺到底是有多不憐香惜玉,就連近身都不得。

    隻不過現在自己騎虎難下,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沈初姒聽到之前侍女稟告而來的話,其實心境並未有什麽波動。

    隻是看到去而複返的謝容玨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到他之前的話。

    分明是這樣出身於煊赫世家的世家子弟,卻好像根本不注重那些聲名,姿態懶散地在和她說著自己的種種缺陷,站於眼前,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抬眼看向緩步而來的謝容玨,卻恰好和他對上視線,看到他暗色的瞳仁之中,好像又藏著一點兒別的情緒。

    沈初姒還未開口,崔繡瑩就趕忙湊到她的身邊,“殿下。”

    崔繡瑩大概是想了想措辭,開口道:“想來殿下也當是聽到下人們傳來的胡話了,殿下切莫放在心上,容玨這孩子雖然平日裏行事確實散漫了些,但是在別院養外室這樣的事情,斷斷是做不出來的,殿下可不要聽了那些小人的讒言,平白無故地傷了夫妻之間的情分。”

    謝容玨找了個位於下首的椅子坐了下去,一隻手撐在臉側,大概是覺得有幾分了無意趣,將自己手上的銅板拋了拋。

    他倒是當真有幾分好奇,若是這位殿下遇上這樣的事情,又應當是如何反應。

    卉瑩一進來的時候,整個屋子中倏而就蔓延了一股脂粉味,謝容玨皺了皺眉頭,而崔繡瑩則是揮著帕子在麵前掃了兩下。

    卉瑩並不敢看坐在一旁的謝容玨,隻朝著沈初姒跪下,再次抬眼時就已經淚眼蒙蒙。

    大概是出身於煙花之地,這樣的姿態把握的恰到好處,顯得嬌弱又無助,讓人頓生憐憫之心。

    她咬了咬下唇,朝著沈初姒道:“奴原本不應當前來叨擾公主殿下,但是奴雖然出身於雲想樓,但是在前去世子爺的別院之前,亦是清白之身,世子爺汙了奴的清白,還許諾給奴一個妾位,奴這才跟了世子爺,誰成想隻隔了夜就將奴拋棄……”

    卉瑩拭淚,“殿下是金枝玉葉,奴隻求殿下給奴一個公道,這高門大戶奴原本也不敢攀附,若不是世子爺出口承諾,奴斷然不敢做此臆想。”

    卉瑩說得聲淚俱下,看著不似作偽。

    崔繡瑩想到謝容玨時常出入雲想樓,能做出這種孽事也並不是不可能,隻是她又想到剛剛這人是謝容玨自己讓這個花娘進來,一時也有些摸不清。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就隻剩下卉瑩輕微的啜泣聲。

    沈初姒對上謝容玨的視線,隻看到他撐著臉側就這麽看著自己,好像是在好奇她的反應。

    崔繡瑩知曉此事連真偽都未曾分辨,直接就認定謝容玨就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畢竟就算是花娘也不可能毫無根據地來鎮國公門口信口雌黃。

    沈初姒垂眼看著跪在屋中的卉瑩,分明是這般冷的天氣,她卻隻穿了一件極為單薄的紗衣,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又細膩。

    “你叫什麽名字?”

    卉瑩聞言,身子俯得更低,“回殿下,奴喚卉瑩。”

    沈初姒略微點了點頭,然後突然又問道:“對於這件事,世子有什麽想說的嗎?”

    謝容玨挑了挑眉,“殿下以為呢?”

    他風流之名之外,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並不是完全不可能,況且卉瑩又是生得這般如花似玉,更何況當日他確實是宿在別院。

    “我信世子不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

    沈初姒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分明很輕,可是卻好像是突然砸到了謝容玨的心間。

    卉瑩方才說得這樣情真意切,自己又是這麽一個時常出入風月場中的人,之前沈初姒言之鑿鑿對他說著相信的時候,謝容玨其實並未如何在意。

    卻沒想到,現在就算是有人站在她麵前,聲淚俱下不似作偽,她還是如此。

    執拗又堅定。

    卉瑩聽到沈初姒說這話的時候花容失色,“殿下”兩字才剛剛出口,卻聽到坐在自己不遠處的謝容玨的聲音。

    卉瑩從剛剛進來這裏的時候,就不敢對上謝容玨的視線,若是可以,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在和這位世子爺打交道了,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個世子爺實在是絕情。

    她見過許多恩客,卻從未像謝容玨一般的,明明臉上帶著笑意,眼中連一絲一毫的情意都無。

    謝容玨撐著自己的臉側,慢條斯理的開口。

    “今日回去,記得告訴顧陽平。”

    他頓了頓,“你的演技,實在是拙劣至極。”

    卉瑩的背脊霎時間竄上一股涼意,她顫顫不敢再出聲,從來沒有想到謝容玨居然知曉那個買下她的世家公子的身份。

    她不過是雲想樓之中的一個小小花娘,之前去別院找謝容玨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若是知曉之後會牽扯這麽多,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前去找這個麻煩的。

    她惶惶之際,隻覺得身上穿的衣物實在是太少了些,連臂上都出現了細細密密的一層疙瘩。

    卉瑩思緒紛飛之際,卻看到自己的麵前突然走過來一名侍女,麵色不虞,手上卻拿著一件外衫。

    放在了自己的麵前。

    她恍然抬眼,看到那位殿下瞳仁清澈,有點兒像是自己首飾盒之中躺著的珀石。

    不染塵埃,亮如皎月。

    作者有話說:

    阿稚不是聖母啦,放心!

    謝狗快被和離了TvT屬實是狗東西了!

    今天有點晚了qwq正常都是十二點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