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能在謝容玨身邊待著的,哪裏不知道現在的世子爺娶的,就是那位傳說中備受盛寵的九公主殿下。

    隻是世子爺尋常大多宿在別院,又如何得見那位殿下的麵。

    役人知曉尋常人必然是不敢冒充殿下名諱,但是他又仔細一想,盡管無人敢於冒充,可是此事重大,何況他並不知曉世子爺對於這位殿下的態度。

    思及此,還是難免帶上一點兒謹慎來。

    “……原來是公主殿下,”役人躬身行禮,“小的並不知曉是殿下光臨,之前多有冒犯,實在是失禮了。”

    他說到這裏,又遲疑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隻是世子尋常並不輕易見客,小的冒昧,想問問殿下可否有令牌,或者是其他證明身份的物件,如此,也好讓小的進去通報。”

    沈初姒尋常在宮中的時候,宮中內仕大多都熟識,又極少出宮,自然也從不需要什麽令牌。

    今日她們出行從簡,所乘馬車都毫不起眼,證明身份的物件自然也是一概全無,蒲雙和梨釉兩人對視一眼,剛想再出口說些什麽,麵前的役人卻好像是看出了她們心中所想。

    “並非是小的不知變通,世子爺近日心情不愉,小的也隻是按照規矩辦事,還望殿下海涵。”

    役人的姿態滴水不漏,雖然態度說得上是恭敬,但是現在的樣子,就顯然是若是拿不出證明身份的物件,就必然不會前去通報謝容玨了。

    蒲雙也沒想到,好像每次殿下前來找這位世子爺的時候,都是如出一轍的結局,之前被攔在雲來賭場,現在又是被攔在仁明巷的別院前。

    此番僵持之際,沈初姒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線。

    “公主殿下。”

    那道聲線溫和有禮,雖然還未見到其人,但是隻聽到這聲線就天生帶著一股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沈初姒轉身,隻看到一個身穿靛青色官服的郎君正在從馬車之上下來,身材頎長,眼眉溫潤,毫無銳氣,似雨後初霽,隻看一眼就很容易讓人平白生出好感,官服在他身上顯得格外的妥帖出眾。

    單單隻看這樣的相貌,必然會以為此人應當是飽讀詩書,待人有禮的世家子弟。

    可是這樣一個人,卻是現在主掌刑獄,辦案之時從不手下留情的大理寺少卿——林霽。

    林霽出身於書香世家,少時早慧,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頗有盛名,祖父從太子少傅一直到太傅,官居一品,是純臣之後。

    林霽當年入仕之時,卻也是和尋常舉子一般,並沒有通過其他捷徑,也沒有走引薦之路,一路走入殿試,成為那屆的探花郎。

    其實當時殿試之時,沈兆原本想題林霽為狀元,隻是思及林霽祖父乃是太傅,將來難免落人口舌,所以為了避嫌,還是另提他為探花。

    他入仕不過短短數年,就一路高升,成為了手握實權的大理寺少卿。

    雖然盛京之中不少議論說此事多少有林家從中助力,可是林霽的驚才絕豔,卻仍然是有目共睹。

    林霽少時做過宮中皇子伴讀,和沈初姒也是有著數麵之緣,仁明巷中來往的大多都是達官顯貴,在此處遇上他也並不意外。

    林霽看著沈初姒站於這間別院之前,心下雖然了然,但是麵上卻絲毫不顯,隻笑著道:“剛剛在馬車之中無意之中看到公主殿下現在在此,雖無意打擾,但見殿下似是遇上了些許麻煩,所以想著前來查看一二。”

    他說話極為有分寸,隻是點到為止,毫不僭越。

    剛剛不笑的時候,就似雨後初霽,現在笑起來的時候,就是更似春日時晴,讓人絲毫不設防。

    先前在別院外看守的役人或許是當真不認識沈初姒,但是這位大理寺少卿林霽,盛名在外的少年才子,京中不認識的又實在是少之又少。

    畢竟這位官至大理寺少卿,春風得意過路盛京城時,也隻不過堪堪弱冠。

    往來仁明巷的達官顯貴並不少,役人或許是不認識別人,但是對於就居於此地的林霽,自然是將他的相貌熟稔於心。

    若是說之前還有兩三分存疑的話,現在聽到林霽的話後,就是半分念頭都再也沒有了。

    別院門口的役人幾人對視一眼,隻看到其中一個身材較為矮小的役人悄悄轉身往院中走去。

    之前攔沈初姒在院前,對於身份的顧慮其實隻是其一,更為主要的是世子爺對於這位殿下的想法,役人雖然不敢過多揣測,但是隻說這成親月餘,世子爺都未曾如何回府,也能從中窺得一二。

    但是現在林霽在這裏,就自然是另當別論。

    林霽大概是之前聽到了院外役人的話,雖然現在臉上仍然是帶笑,但是他官居高位,又是身處執掌刑獄的大理寺少卿,自然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此處既是鎮國公世子名下別院,”林霽看向之前攔下沈初姒的役人,“應當沒有不識得公主殿下的道理。”

    他笑了笑,“當然,倘若之前不識得也就罷了,但是若你現在執意要求證明身份的物件,那麽本官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為殿下作保,可足夠?”

    傳聞之中,進入大理寺的犯人很少有不怵這位看著溫和的大理寺少卿的,分明他生得一副看著就讓人橫生好感的相貌,可是現在得見,卻也實在是氣勢迫人。

    謝容玨走到院門處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昨日下了一場秋雨,門前的青石板路潮濕,院前是一道穿城而過的溪流,沈初姒身穿淡色衣裙站在馬車旁,而林霽則是身穿靛青色官袍,就這麽站在沈初姒的麵前。

    林霽少時就是尋常世家子弟的典範,進退有禮,舉止雅正,就算是入仕也是平步青雲,路途遠比他人要順暢得多。

    謝容玨一直都知道沈初姒生得極為出挑,尤其是眼睛。

    想來現在看向林霽的時候,也是如同他先前所見一般,不含雜質,似少時在手中把玩的黑色珀石。

    其實先前聖上賜婚之前,盛京之中就有人猜測這位公主殿下多半是要嫁與林霽的,原因無他,隻是因為林霽祖父與聖上關係匪淺,況且林霽本人還是這麽的出挑。

    好像這賜婚,本就是順理成章。

    偏偏最後是誰人都沒有想到的謝容玨。

    他倚在院門邊看著這郎才女貌,格外般配的一對,手中的銅板拋起又落下,不知為何哂笑一聲。

    林霽出身名門世家,又一路仕途順利,整個盛京城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說是前途無量也絲毫不為過,無論怎麽選,都是作為姻緣的上上之選。

    更何況,是與自己這樣的紈絝子弟來比。

    盛京城中不少世家貴女都在暗自打聽這位大理寺少卿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但卻也是始終無果,隻因為林霽對誰都是始終如一的有禮卻又毫不僭越,而在大理寺之中又是毫不留情。

    年過弱冠,也始終都無定親的意向。

    在沈初姒未曾賜婚給謝容玨之時,京中上下有不少揣度聖上應當是要將這位出眾的少年權臣留給自己疼愛的女兒的。

    看來也並非是空穴來風,畢竟何曾見這位少年權臣對別人的家事過多幹涉。

    而此時站在院門外的林霽自然也看到了不遠處的謝容玨。

    他麵色的笑意微斂,“終於得見世子爺,世子即便是事務繁忙,也不應當讓殿下在門外平白無故等了這麽久,實在是不妥當。”

    林霽話意頓了頓,“還有世子府前的役人,竟然連殿下都不認得,也實在有些荒唐。”

    他這話分明就是話裏有話,謝容玨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卻隻是挑了挑眉毛,笑著回道:“多謝林大人撥冗指導了。”

    謝容玨說罷,又垂著眼看著站在原地的沈初姒,也沒有多說什麽,就抬步走向了院內。

    他向來脾性說不上是好,這位殿下到底是怎麽想的,與他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麽所謂。

    更何況,現在站在沈初姒身邊的,是全盛京城聲名在外的天縱奇才,他現在站出來,恐怕還是打擾了。

    沈初姒站在原地,看得出來謝容玨好似心情並不好,先是小聲地同林霽道謝,然後手中提著食盒,也隨之跟上前去。

    林霽臉上的笑意頓了頓,卻也沒有說什麽,隻回道:“舉手小事而已,殿下多禮。”

    謝容玨所走的是一處磚石小道,周圍是攀長的灌木,因為昨日的雨,有些葉片還在往下滲著水,落入下麵的泥濘之中。

    謝容玨步伐極快,他身量高,即便是看著走得毫不費力,沈初姒也是略微帶著一點兒小跑才勉強跟得上,別院之中鋪的磚石因為昨日雨而潮濕,而她的手上拿著一個食盒,小跑的時候實在是有點兒不便。

    沈初姒看著謝容玨的背影,思慮了片刻,才開口叫住他的名字:“謝衍之。”

    謝容玨頓步回頭,隻看到沈初姒站在秋日凋敝的小道之中,大概是因為剛剛行走過一段路,現在氣息有點兒不穩,他其實並不是不知道她現在跟著自己,隻是想不清緣由。

    一個如明月清風般的少年權臣,一個是如自己這樣聲名不佳的紈絝子弟。

    該怎麽選,就算是三歲孩童,心中也該有論斷。

    大概是因為林霽身居要職,並不適宜娶公主,又或者是有什麽其他的難言之隱,自己隻是退而求其次的一個選擇罷了。

    也好。

    免得日後多生禍端。

    沈初姒站在原地,似乎是思忖了一下措辭,才開口解釋道:“我剛剛在別院外遇到林霽隻是偶然,其實……”

    “殿下多慮了。”

    謝容玨笑了笑,打斷她的話。

    “殿下不必解釋,殿下無論是想見什麽人,我都不會過問,也不會介懷。”

    作者有話說:

    老母親:哄凍尼?!

    人立flag是要被打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