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誰叫這小祖宗自己就有錢呢
  第126章 誰叫這小祖宗自己就有錢呢

    這樣大的消息,等晚上顏衛安下班回來,趙蘭珍當然立即跟他說了。

    自從趙蘭珍出了事,顏衛安就過得很不好。

    趙蘭珍的房子賣了出去,全家人擠進了顏東河的農大職工宿舍,趙蘭珍長期的醫藥費護理費保姆費像是一座座大山一樣壓在了這個家庭,趙蘭珍不能再工作,顏東河顏衛安兩個人的工資也就堪堪夠每個月的使費的。

    彼時周玉嬌第一時間就跟他分了手,還黑著臉跟他道:“衛安,咱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你應該相信我對你的真心,可是我一心為我們的將來考慮,你們卻死抱著自尊盡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好好的把家裏的產業都敗光了,再守著個癱子,這日子還怎麽能過下去?你也別怪我太絕情。”

    顏衛安聽了別的麵無表情,聽了那句“癱子”,麵上卻是一下子湧出了怒色,咬牙吐出了一句“滾”,轉身就走了,一步都沒回頭。

    周玉嬌氣得跺了跺腳,隻覺得真是幾年的青春喂了狗,心裏也是委屈的要命,回頭相了親,火速地就嫁了。

    至於顏衛安,之後這幾年就再沒談過對象,眼看著就已經到了快三十歲。

    為這個顏東河愁,連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緒和世界裏的趙蘭珍偶爾醒過神來,都覺得是自己耽誤了兒子。

    ……當然心裏又更多恨上顏歡一層。

    顏家的情況真的滿是暗色。

    唯一給家裏還帶些希望的就是顏紅安了。

    顏紅安還在讀著大學。

    但他還在讀大學期間,就以顏歡在農場那邊‘小胖熊’生產還有西州城這邊裁縫鋪子對布料的需求為基礎,開了一間布料鋪子,最開始主要就是供應農場裁縫廠和顏歡鋪子的布料需求,後麵也開始慢慢直接對外賣布料,甚至拿到了‘小胖熊’一部分的貨,也直接賣起了‘小胖熊’手袋和錢包,逐漸外麵知道了他跟顏歡的關係,知道他這裏賣的都是正品,生意就很不錯,甚至還有不少的裁縫師傅都跑他這裏來進布料。

    這樣他賺的錢越來越多,趙蘭珍後麵的開支幾乎都是顏紅安出的了,顏家的境況才算好轉了很多。

    趙蘭珍拉著顏衛安的手,讓他立即去學校把紅安叫回來,又特地讓保姆煮了一桌子的菜,一家難得圍在一起吃了豐盛又充滿希望的晚餐。

    趙蘭珍落著淚道:“你們外公回來了,咱們這樣的日子總算是熬到了頭了,衛安你不用再這麽痛苦,連個做環衛工人臨時掃大街的都嫌棄你,紅安你也不用跟在那……賤人的後麵,替她費心費力就拿一點邊角的錢。”

    說著就捂了嘴“嗚嗚”地哭出聲來。

    “賤人”這種詞,以前絕對不會從趙蘭珍的嘴裏冒出來,可是經過了困在床上和輪椅上的這兩年,她早就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趙蘭珍。

    顏紅安顏衛安原本突然聽說外公和大舅還在生,並且半個月之後就會回來探他們還挺高興,但聽到他們媽這麽幾句話,麵色一下子都變了。

    顏紅安雖然跟顏歡一直做著生意,但顏歡這個名字在這個家裏早成了禁忌。

    已經很久很久沒人提起過。

    顏紅安再沒想到他媽再提起顏歡時,一開口竟然是惡狠狠的“賤人”,更沒想到在她眼裏,自己跟顏歡的生意,竟然是“跟在那賤人的後麵,替她費心費力就拿一點邊角的錢”,這句話,不僅不尊重顏歡,同樣不尊重他。

    因為這一句話,他隻覺得吃進了嘴巴的紅燒肉都跟嚼蠟似的。

    最後嚼了兩口也吃不下去,吐不出來。

    他道:“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吃的每一粒飯,你去醫院拿的每一份藥,還專門有人服侍你,這些錢,都是你口裏的邊角錢?”

    他說著就站了起來,轉身想離開,想到什麽,卻又回頭看向他媽,道:“媽,等外公和大舅回來,就把過去的事能掩就掩吧,更不要口出惡言,目露凶相。你是他們的女兒妹妹……二舅和小姨,一樣是他們的兒子女兒弟弟妹妹,表妹,她也是他們嫡親的外孫女外甥女……想想你對他們做的事,說出來,又有什麽臉?”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像是完全聽不見他媽在後麵的哭罵聲。

    他下了樓,站在外麵,抽了好一會兒煙,心情才能平複些,又回了學校。

    六月中,趙家外公趙曜宗和趙家大舅趙和光終於到了西州城。

    陪同他們的還有趙和光的幼子趙一宣。

    政府那邊專門派人去機場接待了他們。

    但應他們要求,沒有讓趙蘭珍還有顏歡她們去機場接他們,而是請她們第二天才去入住的西州友誼賓館見的麵。

    為著這事,趙成錫也特地從深市趕了回來。

    梅姨聽說顏歡的外公和大舅竟然還活著,還是南洋很厲害的人物,竟然就要回來看顏歡和她大姨,著實雙手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

    ……這事當然是顏歡跟她說的。

    顏歡不喜歡八卦,但這些會發生的事卻是完全不介意跟身邊親近的人說上一說的。

    她自己腦回路跟別人有那麽一些不一樣,有時候就跟別人說話,聽他們說一說他們的看法她覺著還挺有意思的。

    梅姨這事當然替顏歡高興。

    不過她想到顏歡那她一向就看不上的大姨,就可不管小人之心地道:“哎喲,那可真是好事,不過小顏啊,你可要小心著些你那大姨,等你外公和大舅回來,指不定她要在他們背後說你些啥呢,指定沒什麽好話!”

    顏歡聽了就笑。

    梅姨看她那完全沒放在心上,沒心沒肺的樣子,實在覺得操心,道:“小姑奶奶,你那大姨可是他們的親女兒,親妹子,他們看到她受了這樣的苦,遭著這樣的罪……雖然全都是她自己作來的,但他們能不心疼?這她要賣賣慘,痛訴你對她怎麽怎麽刻薄,你外公和大舅不就可能厭了你?”

    顏歡看梅姨實在認真,這才停了笑,但笑意卻還在眼睛裏。

    她笑道:“要是他們是這樣的人,不認不就成了,我把趙家的房產都還給他們,大家各不相幹嘛。”

    那些東西她又沒用,還給他們省心。

    就是現在住的她媽的房子,她都要搬走了,給他們都沒所謂。

    ……想要她就再買嘛。

    哎喲,梅姨無奈,這小祖宗,說的那趙家的房產就跟什麽一塊錢兩塊錢似的,不過……誰叫這小祖宗自己就有錢呢。

    梅姨又覺得十分驕傲。

    第二天一早,趙蘭珍一家就先去了賓館見趙外公和趙大舅。

    分開已經三十多年。

    當年趙外公和趙大舅離開時一個正是最值盛年,一個更是正年青風華正茂。

    再見是已經一個是耄耋老人,另一個頭發上也染了風霜。

    而趙蘭珍,趙蘭珍更是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高挑優雅凡是西州城的宴會總是那個最引人注目的趙家大小姐趙蘭珍。

    當門打開,趙外公和趙大舅看到坐在輪椅上要人推著,滿頭白發,哪怕是精心做了打扮,但也難掩生活磨礪痕跡的女兒,看到她一看到他們就焦急地看他們的臉,像是努力辨認著什麽,然後就滿臉淚水泣不成聲,他們再想到另外兩個再也見不到的幼子幼女,也覺得心中遽痛,一時難以自抑。

    他們在來之前和來之後早已經專門找人問詢過當年和這些年的事情,在聽到那些事的時候,他們心裏自有各自的情緒,但那些情緒在看到長女這個樣子的時候,哪裏還忍苛責?隻餘下相對落淚。

    情緒激動了很一會兒才坐下說話。

    隻是一張口,趙蘭珍就落著淚說“對不起”,道:“爸,大哥,對不起,我沒有能保護好二弟和小妹,讓他們受奸人所害……”

    說著又是泣不成聲。

    趙大舅聽了她這話心裏就是一痛,更別說趙外公了。

    但這會兒,他們卻並不想談這個話題。

    趙外公坐在沙發上沒有出聲。

    趙大舅則是重重歎了口氣,拉了趙蘭珍的手,握了握,道:“聽說那些人都已經得到了法律的製裁,既然這樣,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回頭我跟爸再去他們的墳上看看吧。”

    真要說,當年因為太過倉促,幼弟是地下黨,早投身革命,不可能走,蘭珍在外,蘭萱則是在別處求學,各種原因,隻有他跟著父親離開,蘭珍對當年的事內疚,他又何嚐不內疚?甚至自認沒資格對受盡苦難的蘭珍多說一句苛責的話。

    他整了整情緒就抬頭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顏東河……顏東河他是認識的,當年他們走的時候他已經跟妹妹訂婚,雖然模樣已大變,到底還是依稀能看出些曾經的影子。

    他不忍苛責已經這副樣子的妹妹,看到顏東河卻著實很難有好的情緒。

    所以目光滑過他,根本就不想跟他說什麽,就已經轉開,目光再落到推著趙蘭珍輪椅的外甥顏衛安和另一邊站著的顏紅安身上,神色緩了下來,道:“蘭珍,這是你的孩子嗎?不跟我和爸介紹一下?”

    趙蘭珍忙抹了抹淚,就把顏衛安拉到前麵,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顏紅安,就跟趙外公和趙大舅介紹,道:“是,是的,這是我的兩個孩子,衛安和紅安,保衛國家的衛,安全的安,紅安則是紅色的紅,他們兩個,衛安現在在東河大學裏工作,紅安則是在上大學,讀的也是我們家族的老本行,紡織係,現在還就在學校外麵開了一家布料鋪子,生意做得不錯,他讀書的本事其實有限,但對咱們紡織業,好像真是遺傳的天賦,爸,大哥,你們不信可以考考他。”

    趙大舅聽她這麽介紹,臉上露出笑容出來。

    就是趙外公,原先一直沉著臉,這會兒神色也和藹過來。

    趙大舅和趙外公就分別跟顏衛安顏紅安說了幾句話,趙大舅就叫過一直站在他後麵的一個穿著淺色休閑衣服,神色一直若有所思的年輕人,道:“一宣,過來,見過你兩個表哥……這個就是我跟你說過,一直跟你表妹一起做生意的顏紅安,他們身上有許多你不具備的品質,這段時間,你跟他們多接觸接觸,也好好學習學習。”

    趙一宣點頭,衝著顏衛安打了一個招呼,又衝顏紅安伸手,笑道:“這段時間,還請多關照……我看過表妹的設計,真的是很有特色也很漂亮,回頭還請一定要帶我去你們的鋪子裏看一看。”

    幾句話卻說得趙蘭珍麵色難看起來。

    她以為她父親和大哥在國外多年,這次趁著改革開放回來,一定對國內的情況一無所知。

    卻不曾想,他們竟然知道,不僅知道紅安,連顏歡開著裁縫鋪都知道,還有這個侄子,說起顏歡竟然十分推崇。

    ……也是,以顏歡夫家還有喬振豫的背景,他們想必早就知道了自己父親和大哥回來的消息,想必也已經跟他們說過,他們的孫媳有多麽出色。

    想到這些,讓她心裏一下子翻攪起來。

    原本她聽了兒子的話,是要把對顏歡的所有情緒都壓著,能不提就不提的。

    可這會兒一翻攪出來,哪裏還壓製的住?

    趙外公和趙大舅是什麽人,當然看到了趙蘭珍的麵色。

    後麵趙大舅讓顏衛安顏紅安帶著趙一宣出去附近轉轉,也讓顏東河出去了,隻剩下了三個人說話。

    趙蘭珍再一次哭了出來。

    趙大舅道:“蘭珍,你心裏有很多情緒。”

    不僅是見到他們的激動,還有無窮無盡的委屈和苦楚。

    他道,“這一次我跟爸回來,會住上一段日子,有什麽事,你就盡管說……你的身體,要是有機會,我們再請醫生給你看看,衛安和紅安,隻要有能力,我們也會好好培養,隻是,你對蘭萱的孩子……”

    趙蘭珍猛地抬頭。

    她眼睛裏帶著淚水,道:“爸,大哥,你們知道我是怎麽出車禍的嗎?你們知道自從出了車禍,這幾年,我,我們一家的日子又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當初政府歸還了我們家族所有的房產,除了我名下的那套房子,顏歡拿走了政府歸還的,我們趙家所有的東西和房產,還有當年我們我們姐弟三個,在被逼搬出趙家主宅時,藏在儲存室地窖裏麵的所有東西……家裏剩下的字畫古董珠寶,全部被她拿走了。可是我出車禍在醫院昏迷不醒的時候,紅安走投無路,為了給我湊手術費,隻能將我手上唯一的房產賤價賣出去……還是她和她男人牽的線。”

    “這些年,她跟他的愛人住在我們趙家的房子裏,過著最奢侈的生活,而我們一家四口,就住在東河那套兩居室的房子裏,家裏隻有東河和衛安有一點微薄的工資,幾乎不夠我每個月的醫藥費,護理費,還有保姆費……最後還是紅安一邊讀書一邊做著生意賺錢,才算是勉強將生活維持下來。”

    她說到這裏淚如雨下,道,“是,我知道她恨我,因為蘭萱的死,因為當年我沒有將她交給她位高權重的父親,而是把她給了別人家受了多年的苦……可是我已經盡力了。我恨她的父親,因為喬家害死了和明,霸占了本來屬於我們趙家的產業,因為她父親讓蘭萱未婚先孕又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又任由他的父母兄弟羞辱逼迫蘭萱至死,所以我恨她父親,我沒有辦法將她交給她父親,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想好好撫養她,但那時候我朝不保夕,這才將她交給了別人……那些年,哪怕是省著自己的口糧也要寄出東西給養她的那家人……我是愧對她,因為我沒有想到那顏桂芬竟會苛待她……所以她回來之後已經竭力補償她……”

    “可是她恨我,恨不得我去死,我的車禍,都是她跟她的男人眼睜睜看著,甚至一步步誘導發生的……爸,大哥,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單純地把她當成蘭萱的孩子,當成我們趙家的骨血,她身上流的,實在是喬家冷血惡毒的血……”

    趙蘭珍一句一句的痛訴。

    字字血淚,句句飽含著這幾年壓抑著的痛苦。

    而隨著她的每一句話,趙外公和趙大舅的麵色都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所以,”

    趙外公終於忍不住打斷她,出聲道,“所以就算是重新再來一次,你還是會一樣親手逼死蘭萱,還是會一樣將蘭萱的孩子送走……不,以你這麽痛恨她的程度,要是重新來一次,哪怕是蘭萱以死相逼,你也會按著她喝下打胎藥,絕不會允許這個讓你痛恨的流著喬家血的孩子生出來,對嗎?免得她生出來擋了你跟顏東河恩恩愛愛的道,擋了你拿到我們趙家財產房產的道?”

    趙蘭珍還滿是淚水的臉一下子僵住,渾身的血液都像是一下子給凍住了。

    然後趙外公抄起茶幾上一個東西就往她的臉上砸了過去,“砰”的一聲,還好趙大舅及時拖住了趙蘭珍的輪椅,那杯子一下子砸到了地上,並沒有砸到趙蘭珍的臉上。

    但趙蘭珍卻是給嚇住了。

    她抖著牙齒再喊了一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