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爭的是個啥
  第59章 爭的是個啥

    顏歡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小小的裁縫鋪在農場暗地裏湧起了多少暗湧。

    就看隔三差五來找自己的人就知道了。

    但她可不管。

    她每天也就是高高興興的接接衣服單子,畫畫設計圖,然後指導一下鋪子的人怎麽做。

    晚上的時間當然都陪了趙成錫。

    一直過去了一個半月,她才找了鋪子裏最元老的兩個女工米月紅還有陳紅蓮說話。

    這兩人一個是米老裁縫的孫女,一個是農場附近農民家庭出身,都是農場這邊的人。

    而鋪子裏其他的人要不就是廖嬸子她們是工程隊的家屬,要跟著工程隊走的,要不就是陸和琴了。

    她找她們是想問問她們倆的打算。

    顏歡叫了她們到屋子裏讓她們坐下,就笑道:“你們知道,再過幾個月我愛人就要調回西州城,到時候廖嬸子還有另外兩位嫂子,她們怕是也差不多時間要走的,以後我過來這邊的機會可能也不多了,所以特地想找你們過來,問問你們的想法。”

    米月紅和陳紅蓮麵上都皺了眉。

    她們早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但顏歡突然提出來還是讓她們十分失落。

    顏歡看她們都沉默,就先問陳紅蓮,道:“紅蓮,聽說你們家在給你說親事,你對後麵有什麽想法嗎?”

    陳紅蓮抿了抿唇。

    她有什麽想法?

    她隻希望能繼續在鋪子裏做下去。

    其實這段時間找顏歡的人多,找她的也不少。

    因為她在顏歡這個鋪子裏做事,周邊一下子高看她的人不少,就是過來她家提親的人都一下子多了起來。

    不僅是因為她在這個鋪子裏做事比尋常在農場甚至公社吃公家糧的一些職位拿到的工資還高,而是他們還覺著她後續會有出息,覺著她可是小顏裁縫鋪子裏出來的,做上幾年,將來自己就能在家裏接單子做裁縫,不說像小顏裁縫這樣受歡迎賺得多,就看看米老裁縫,過得就不知道有多滋潤。

    可是她自己卻不這麽想。

    她是踏實肯幹,這兩年縫紉技術也練得很熟練了。

    可是她卻自認做不到像顏歡那樣想做什麽衣服就做什麽衣服,她能照著顏歡的要求做出她想要的東西來,但自己卻不會做什麽新樣子,也就是做些最基本的衣服罷了,做出來版型也不好看。

    所以她覺著離了這鋪子,她大概很快就會變成最開始的那個她。

    就像周小蘭。

    她當初縫紉技術可強過自己的,後來嫌小顏裁縫這鋪子隻做手袋錢包,再學不到裁縫手藝,就跑去了米老裁縫那邊。

    結果怎樣?

    結果就是在她們很快拿到比農場尋常工人還高的工資時,米老裁縫就給她基本的工分。

    每天加班加點的幹活,隻能拿基本的工分,手藝也沒看到學到啥,後來看到她們鋪子紅紅火火,腸子都悔青了,好幾次跑回來,不是求顏歡就是求廖嬸子,小顏裁縫和廖嬸子平時人多好,但這一點上卻是一點都沒得商量,根本不可能讓她回來。

    後來她受不了米老裁縫那邊,現在已經嫁人去了農場生活部做雜工去了。

    陳紅蓮也不覺得自己比周小蘭強多少。

    還有那些人跑來跟顏歡說想接手鋪子的。

    那些人如果接手過去,自己將來肯定也會淪為不知道多少女工中的其中之一,幹很多活,拿到的錢不說跟現在比,恐怕比基本工分也多不了多少。

    所以顏歡問她,她咬了咬唇,就道:“師傅,我當然想咱們鋪子還繼續像現在這樣,有你帶著我們繼續開著,可要是你真不打算開了,我就都聽你的,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顏歡轉頭看米月紅。

    米月紅眼睛亮晶晶的,甚至是帶著些異樣的光芒。

    她道:“師傅,我聽廖嬸子說,你可能會把鋪子開到西州城去,師傅,你能帶我一起去不?我保證什麽都聽你的,還特能幹!”

    她這話一出,原先十分失落的陳紅蓮都猛地抬起了頭,眼睛也亮了起來。

    顏歡一愣,隨即伸手敲了米月紅一下,道:“那你爺爺還不找我拚命,說不定說我拐走她孫女,把我的鋪子給砸了。”

    “沒事沒事,我保證我能說服他,”

    米月紅立即順杆子爬道,“你看以前哪次我說服不了他?成不,師傅?你要是以後還開鋪子,就帶上我!”

    顏歡笑了出來,道:“成吧,不過這事我還沒定,到時候再說。”

    其實顏歡也是知道米月紅跟工程隊一位隊員談了對象,所以才鬆口的。

    米月紅一下子嬉笑顏開出來。

    這是一旁的陳紅蓮就有些怯生生小聲道:“那師傅我也能跟去不?我也想去。”

    那可是去西州城!

    她覺著她家裏肯定不會反對。

    顏歡看她一眼,倒是沒想到她也會提出這個。

    她笑道:“那你們先做著,我到時候看看,可保證不了什麽。”

    這句話已經足夠陳紅蓮高興了。

    兩人都是忐忑地過來,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顏歡跟兩人談過,這才約了熊場長說話。

    她跟熊場長抱怨,道:“一個兩個的都跑來跟我說,得了場長您的支持,找我要鋪子,恨不得我立馬把裁縫鋪給奉上,打了包袱走人,好騰出地方,場長,我真不知道我在農場好歹住了一年半快兩年,竟是不知道自己這麽討人嫌。”

    熊場長“嗬嗬”笑,道:“隻要程序和原則上都沒有錯誤,並且利於我們農場發展的,我總是支持的。不過我就覺著如果小顏你要是大學畢業肯繼續回來為我們農場貢獻,發光發熱,那我才是真的支持。”

    顏歡:……成吧,說這種話還是場長更在行。

    她道:“那鋪子的事,哪位您覺著程序和原則上都沒有錯誤?”

    熊場長還是不進套。

    他道:“個個也都是到我麵前來這麽一說,但誰也沒像小顏你當初那樣拿了具體的章程和後麵每一步的工作計劃,所以說實話,哪一位我都不知道程序和原則上到底有沒有錯,所以我也隻能跟他們說,讓他們自己跟你說去,你同意了再提交個章程上來,再說。”

    所以皮球還是踢給了我。

    但顏歡雖然要準備離開農場了,但農場這麽個資源豐富的寶藏,她可沒打算以後就不跟農場來往了。

    所以她也是不會得罪人的。

    她“唔”了一聲,道:“那既然這樣,場長,僧多粥少,我就這麽一個鋪子,但這麽多人給麵看上這鋪子,場長都沒有偏向任何人,那要不就麻煩場長集中了他們一起說說話,做個定奪吧。”

    熊場長:……

    這也成?

    讓他們吵架,誰吵贏了誰得?

    你到時候就會給?

    不過熊場長也無可無不可,他倒也想讓大家都爭辯一番,看最後到底怎樣。

    所以他就叫了秘書,一一通知,約了下午一起開會。

    眾人都一直關注著顏歡的動靜,都知道上午她去找了熊場長,所以收到通知說下午去熊場長那邊開會,再拉著秘書嘮嗑兩句,確定是說這裁縫鋪的事,不免都個個亢奮,或意氣風發或得意洋洋起來。

    隻不過等他們跨進了場長辦公室會議室大門,發現來的還有其他幾個想要鋪子的人,麵麵相覷之後,才覺得不對勁了。

    等熊場長和顏歡都過來,目光就都看向了兩人。

    兩人坐下,熊場長看向顏歡。

    顏歡始終都是和顏悅色笑吟吟的。

    她道:“今天叫大家來真是迫不得已,實在是因為鋪子的事,有許多的人都來找我,個個都是曾經在農場對我們鋪子多有支持的戰友,同誌,鄉親,領導,大家都表達了想要讓我們裁縫鋪繼續為農場發光發熱的願景,我也很感動,但我們裁縫鋪就一個,可每個來找我的人我都覺得真的可以,這實在是讓我左右為難,所以沒辦法,想到當初我們鋪子是在場長的支持下才能成功開起來的,所以今天我索性就叫了大家和場長一起,聽聽大家和場長的意見。”

    眾人:……

    這,大家不都是等你的意見,你說給誰就給誰嗎?

    哎呀,這可真是一個小姑娘。

    臉皮薄,不敢得罪人,就讓他們自己吵?

    誰贏了算誰的?

    大家一下子捋高了袖子。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一頓臉紅脖子粗的爭吵。

    你說我們裁縫廠將會給農場帶來的巨大利益,我說保持裁縫鋪的特色改善農場人民的生活,又維持我們農場的特點才是長久之道等等,這中間作為個人完全是因著自己私心來的錢恵芝自然被滅成了渣渣。

    生產部和生活部的兩位主管梅主管和周主管可半點不給她麵子,道:“你想要這鋪子?你要這鋪子幹什麽?是為私還是為公?你接受了這鋪子,是能做衣服做手袋給鋪子增加競爭力,還是你能擴大生產,增加銷量,給農場帶來更大效益?你一不是為公,不能擴大生產,給農場帶來更大效益,二不是能力卓著之人,等小顏裁縫走後能做好小顏裁縫做的事,你除了領工資還能做什麽?”

    “你什麽也不是,不過就是仗著農場領導家屬就想將鋪子占為己有謀私利,還好意思當著我們的麵找場長要鋪子?是不是回頭還想把我們紡紗廠織布廠什麽的都要過去?”

    顏歡眾人:……

    顏歡心道,你勇,這話我想說都沒好意思說呢。

    錢恵芝被罵得臉上差點滴出血來。

    熊場長板著臉,道:“錢同誌這事的確考慮不周。好了,那顏裁縫,你看,梅主管和周主管剛剛已經詳述了他們的計劃和願景,你現在覺著哪一個更契合你對裁縫鋪未來發展的期望?”

    顏歡還是不接這皮球,看向熊場長道:“場長,我覺得他們說的都挺好的,我就要走了,我看還是場長您從中選一個對農場發展更好,您覺得貢獻更大的一個吧。不過有一件事我想要跟大家都說清楚,當初我跟場長您說好了,我是授權農場使用棕棕熊標牌,我這次離開農場,這鋪子不在農場開了,但去了西州城,應該會跟西州工程建設集團建議,在後勤部繼續維持這個鋪子的,所以以後都還會繼續做設計,和小批量的生產。”

    “所以剛剛梅主管和周主管都說,以後能繼續聘請我做特別設計顧問,繼續給我現在的工資,其實不用了,不過兩位不管是誰接收了裁縫廠,我倒是樂意跟你們繼續合作,比如我們裁縫鋪有什麽新的設計,你們有興趣生產的話,我們可以合作生產。”

    這樣更好啊!

    梅主管周主管心裏覺得更加清朗了。

    顏歡的這份工資不用給了,也徹底跟鋪子沒啥關係了,但她自己還做東西……他們是了解這丫頭的,做什麽都沒太大野心,做什麽就做那幾件,衣服除了工作服都很少重樣的,她肯不停提供式樣給他們還不要工資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以熊場長對顏歡的了解,直覺覺得這裏麵有風險,不過顏歡說的也沒錯,再看梅主管和周主管那喜笑顏開的樣,也就懶得理了。

    他道:“那成。要說效益的話,那肯定是直接開一個紡織廠縫紉廠對農場效益更大,而且周主管提的那些跟梅主管提的縫紉廠也不衝突,完全可以跟縫紉廠合作,那我看小顏裁縫的裁縫鋪等小顏裁縫決定離開,就交給梅主管來運作,作為開縫紉廠的基礎吧。”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顏歡也笑眯眯的應下了,道:“成。我聽梅主管說的計劃,縫紉廠是迫在眉睫,想要盡快開的,所以我這些天其實已經整理好了我們裁縫鋪的賬目和東西,今天就跟梅主管還有場長做一個交接吧,等暑假一過,我們清了最近的單子,鋪子就正式交給梅主管了。”

    又道,“錢嬸子和周主管也都是農場的人,咱們鋪子一向是公開清明的,他們在場也沒所謂。”

    她說著就從自己手袋裏掏出了好幾個本子,還有幾張清單,還有當初跟熊場長簽的招牌授權合同,鋪子運作章程等。

    那幾個本子是自鋪子掛靠到農場之後的賬目本,還有所有接了和未接的訂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鋪子開張,賺的所有錢大概百分之二十交給了農場,百分之五十是顏歡自己和廖嬸子還有女工們的工資獎金,再剩下的約莫百分之三十就是用在了布料費材料費,院子的維修,添置的家具縫紉機收邊機,還有女工們的日常吃飯什麽的。

    幾大本子夾雜的各種細則,誰看誰頭暈,梅主管也沒細看。

    然後顏歡拿出了一張清單,上麵清楚列著“紅星農場棕棕熊裁縫鋪”的硬件清單,包括什麽家具,幾台縫紉機,幾台收邊機,電熨鬥,還有剩下的各種布料,縫紉線等等,道:“梅主管,這些就是我們鋪子現在所有的財產清單了,等八月底鋪子轉交給你,這些也就都轉交給你了,到時候您自己或者派人去我們那裏接收一下,簽完字就交接完成了。不過,”

    她笑著道,“有一件事一定要跟梅主管說清楚,棕棕熊這個招牌是我自己的商標,這件事當年熊場長都應下我的,以後你麽縫紉廠不管生產什麽產品,是不可以用這個招牌的,當然您用個什麽白熊棕狐什麽的,我完全沒意見……當然了,如果以後您是跟我們棕棕熊裁縫鋪合作,我授權給您的產品,還是可以用這個招牌的,我們會根據您的要求,提供我們棕棕熊裁縫鋪特製的繡案標簽的。”

    梅主管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麽?”

    他道,“我們接手你的裁縫鋪,不就是這個棕棕熊裁縫鋪嗎?為什麽不能用你的棕棕熊招牌?”

    他稀罕她那幾個家具,幾台縫紉機不成?

    顏歡聽他這話卻像是十分詫異地抬眼看他,然後轉頭看熊場長,道:“場長,您沒跟梅主管解釋清楚,那個招牌隻是我授權給鋪子的嗎?那個招牌是我開鋪子之前就使用的個人招牌啊,以後也會一直用的……而且就是幾隻熊,我就是看了可愛,梅主管,你的縫紉廠要是叫什麽棕棕熊縫紉廠也不太好聽吧?當然是跟咱們農場的紡紗廠織布廠一樣,叫紅星農場縫紉廠要有氣勢得多!”

    “而且梅主管,你可能不知道,”

    顏歡又看向梅主管,還是笑吟吟好脾氣的解釋,道,“我就是有各種小毛病,我那個棕棕熊招牌,都是我親手畫的,然後繡線或者招牌布料的染料都是我自己親手調製的,那個東西費勁費時間,一點也不好弄,以後我不回農場了,我肯定也不可能再回來弄那些了……當然了,將來如果我們有機會一起合作,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但也就限於我們合作的產品,其他的可不行。這些我以前也都跟熊場長說過的,他要是想開廠子什麽的,隨便開,但不經我手設計的產品,一律是不能掛我的招牌的。對吧,場長?”

    熊場長繼續手握拳頭重重咳了兩聲。

    梅主管:……

    梅主管的麵色一時之間十分難看。

    旁邊本來氣很不順的錢恵芝和周主管那條氣卻是一下子順了起來。

    哎喲,敢情您爭半天,就爭來幾台縫紉機幾個破櫃子破布料啊!

    他們幾乎想不厚道地放聲大笑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