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陳北收到慈善拍賣晚會的邀請函時正剛剛和周呈吃完飯。

    江南地區,富商多,富商協會裏也時常在內部開慈善拍賣晚會,可是裏麵是有階層的。晚會主動發出邀請函的,很少。

    以陳北的北鳴星以及其下的幾家子公司的體量和知名度來說,她並沒有資格得到邀請。

    可等看到秘書發給她的邀請函上她和陳老爺子的大名並列在一起時,原因又十分的清晰明了。

    彼時周呈正在她的對麵處理公司臨時傳來的文件,男人半垂著頭倚靠在椅子裏,頭頂的光散在他臉上,半側下顎現出陰影卻更顯棱角分明。

    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頓飯的功夫足夠令他收拾好情緒,此刻整個人都矜冷斯文至極。

    陳北很多年沒見過他這個模樣了。

    似乎周呈隻要認真工作學習起來,都是這模樣,所以也不怪高中的同學都叫他高嶺之花,這樣看確實渾身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

    可陳北也恰恰最喜歡打破他這樣的冷淡。

    “周呈”,她笑著問:“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對麵的周呈聞言抬頭,與她對視,卻直覺她不懷好意。

    高中時陳北要做壞事,哄著他時,語氣幾乎與現在沒有差別。

    他收起手機,沒有說話,安靜的等陳北問。

    “為什麽你從來不問我當初因為什麽原因離開呢?”

    周呈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變化,隻淡聲說:“沒有意義。”

    陳北讀懂了他的話外音——因為無論什麽原因,她已經離開了,現在再繼續問,沒有任何意義。

    兩個人坐在短桌兩頭,如果不是上麵還擺放著碗筷,任誰來看都仿佛在進行什麽重要談判,可兩個人的神情都令人看不清眼底的真意。

    周呈捏了捏眉心,第一次主動問:“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讓他做飯,留他吃飯,通過規則不斷的再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周呈不是傻子,他的感官格外敏銳,尤其是對陳北。

    過去他從未想到過陳北會再次主動出現在他的生命裏,更覺得依照她的無情哪怕再見他也隻會把他當成可有可無的人。

    陳北這回換了發愣,可也不過是一瞬,她起身走到他麵前,半俯下身,與他鏡片下漂亮的眼睛對視,笑著說:“重新追求你,你信嗎?”

    她實在很會發揮自己的美,燈光下眉眼灼灼,明豔奪目到了極致。

    周呈抿了抿唇,眼底卻格外平靜,問:“你相信你自己說的話嗎,陳北。”

    他對陳北的熟悉令他幾乎隻能看到她眼底的玩味和欲念,帶著獨屬於她的惡劣,找不出一絲認真,每多看一眼都像是在嘲笑他過去妄圖打動她的不自量力。

    陳北低聲笑,毫不心虛的點頭,“我信。”

    她確實是相信的。

    盡管目的可能有問題,可她確實是在做這件事。

    周呈眸光略沉,細細看這樽已經徹底長開的美人麵,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陳北身上的氣息再也不是過去淺淡的檸檬味。

    這樣能夠攻入人五髒六腑、幽邃、充滿侵略性的酒調香,哪怕一丁點妝不上,也讓人覺得她像杯被設計師傾注心血調製的濃烈又華麗的烈酒,稍微品一品都令人迷醉。

    這麽多年,他第一次離她這樣近,仿佛過去做過的無望的夢成了真。

    可周呈的眼底卻是冷的,他注視著陳北的笑意盈盈,輕輕吻在了她唇邊,一觸即分。

    “這才是你想要的,對嗎?”他緩緩問,向來平靜的眼底劃過一絲嘲諷,“陳北,你知道你這麽多年,從來就沒有變過嗎?”

    “想耍弄人的時候,眼睛比平時亮太多了。”

    陳北眨了眨眼,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周呈,你這麽多年,也沒有變。”她拉開周呈的手,抬腿跨坐到他腿上,聲音散漫,“還是連怎麽罵人都不知道。”

    周呈從小被他母親要求溫和有禮,有世家風範,不要墮周家門麵,哪怕憤怒到極致都吐不出幾句髒話,要多有涵養多有涵養,這麽多年,從未變過。

    周呈渾身一僵,不知是因為她突然的靠近還是因為這句話。

    “下去”,他啞聲說。

    陳北卻圈住了他的脖頸,貼在他耳畔緩緩說:“周呈,我向來是個肆無忌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壞女人。你不是知道嗎?”

    “如果真的想讓我難堪,心口就不應該跳得這麽快。”

    周呈微怔,捏緊了扶手,偏過頭去沒有回答,向陳北露出了最脆弱的脖頸,連清晰的脈絡都展現在她眼前。

    “剛剛輕輕一貼的吻叫吻嗎?”陳北沒有放過他,跟著他偏過頭尋他的唇。

    唇瓣相貼的瞬間,周呈下意識扶住陳北纖細的腰肢,他覺得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摧毀,明明心底格外抗拒與陳北的接觸,此刻卻身不由己的任由她在自己唇間肆虐,連尾椎都在戰栗。

    兩個人都沒有閉眼,相互注視著對方,她像是條滿臉寫著惡劣,誘人墮落的蛇,用靈活的尾巴一下下撩撥過他,惹得人心口發顫,控製不住的沉淪,又難以壓抑的痛苦。

    因為足夠清醒,所以才痛苦。

    現實永遠是現實,十年前對周呈沒有幾分在意的陳北,十年後怎麽可能會有絲毫在意?

    可周呈已經無法再如十年前那樣自欺欺人了。

    “這才是我剛剛想要的”,陳北在他耳畔笑得肆意,這一次卻毫不猶豫的從他身上起來。

    周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有預感,當他再次徹底向她繳械投降的那一刻,或許陳北也會如現在一般,毫不猶豫的起身。

    他不該重蹈覆轍,如她所願。

    “就是這樣的眼神”,陳北仿佛看懂了他此刻在想什麽,拿起手邊的茶杯與他麵前的杯子輕輕相碰,發出一聲脆響,她說:“不要太快淪陷,讓我看看你有多恨我。”

    ,

    第二天陳北特意開車去了趟陳老爺子那裏。

    為的是邀請函的事。

    陳老爺子是偷偷回國的,除了陳北誰也不知道。

    可這老頭招搖慣了,回國之後更是東南西北都要逛遍,哪怕拿拐杖的手都在發抖了,還整天帶著福克斯四處跑。

    這個圈子的人是認臉的,尤其是陳老爺子這張海外華僑中出了名的臉。

    可依照他的性格是最煩參加這種慈善晚會的,陳北猜測大概是主辦方想給老爺子遞帖子,要麽找不到方法要麽被拒絕,這才在查清楚之後輾轉給到了她這裏用以示好。

    這晚宴,陳北是有興趣參加的,畢竟裏麵的幾個藏品很有意思。

    既然主辦方把帖子給了她,那該例行詢問的事也確實該去問問,假如連主辦方都知道了老爺子回國的事,那她的伯伯嬸嬸更不用說了,這次去百分之百會遇到這一家三口,陳北沒有興趣和他們打交道,也不想被破壞興致,所以幹脆一點,拉小老頭一起去,拿他做擋箭牌。

    陳北到達陳老爺子暫住的別墅時,他正在小花園裏曬太陽,手邊放著吳儂小調,悠閑至極,直到她站到他麵前遮去陽光才睜開眼。

    見到是陳北,陳老爺子輕哼一聲,沒好氣道:“我說是誰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原來是我回國之後就見不著人影的孫女啊。”

    陳北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把手裏的燙金邀請函遞給他,開始和他鬥嘴,“您成天過得挺開心,看著還胖了幾斤,也不像想我的樣子。”

    “主辦方都把帖子遞到我這兒來了,您究竟去不去?”

    陳老爺子接過帖子看了一眼,果斷的說:“不去。”

    “可我想去”,陳北輕輕歎了口氣,“我隻是您的搭頭,說不準您不去,主辦方都不讓我進門呢。”

    “別裝可憐了,陳家的人誰敢不讓進?”陳老爺子睨了她一眼,戳穿她的裝模作樣,“你太不適合演戲了,你媽演技都比你好。”

    “您也知道陳家人都會去啊?”陳北提醒他,“您回國的事告訴大伯他們一家了嗎?”

    陳老爺子:……

    陳北和陳家大伯那一支並不對付。

    這是整個陳氏上上下下都知道的秘密。

    陳老爺子膝下就兩個孩子,大兒子陳奕,小女兒陳若。

    陳若好玩,拿了陳氏該有的股份後就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做考古學家。

    陳家內部曾經認定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陳奕。

    可七年前,陳北畢業後突然站上了這個賭桌,並且在能力上幾乎快超越陳奕,成為了他的競爭對手。她在晉升過程中沒少被下絆子,與大伯一家在陳氏運營過程中更是沒少發生過爭執,後來陳老爺子為了避免再發生這樣的事,幹脆將陳奕調回了國內,擺明偏向陳北。

    從那之後,陳北每次見他們一家,都會被找些不痛快。

    她倒是不怎麽怕,就是單純的懶得費心思應付。

    陳北雖然說人混蛋了點,可是她還是很尊敬老爺子的。

    任何一位老人都不喜歡看家裏的孩子爭得太難看,老一輩家和萬事興的觀念幾乎刻進骨子裏。

    她如果和大伯一家單獨碰麵,唇槍舌戰一番不可避免,到時候依照他們一家的性格必定會在老爺子麵前說三道四惹他難過。

    但是老爺子在場,該裝的模樣都會裝一裝,她也少了很多麻煩。

    老爺子怎麽會不懂陳北的意思,他沉默一瞬,最終還是妥協了下來,翻看了一下邀請函,獅子大開口,“我去可以,但是我要這個珠串子!”

    陳北看了一眼,微頓。

    那是條烏檀木做成的珠串,粒粒分明,雕刻精妙絕倫,每一粒上都是不同的場景,在燈光下現出冷淡低沉的光,隻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價格昂貴。

    陳北曾粗略的掃過它,並沒有怎麽在意。

    可這一刻被老爺子指出來才發現,下麵的送拍人——標的是周呈。

    作者有話說:

    親了親了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