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薑淺的手並不算小,卻被奕州的五指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抬眼望向麵容冷峻、目光陰沉的男人——很好,要不是察覺到手上逐漸黏糊起來的觸感,她還真是要被這人故作鎮靜的樣子給唬住了。

    薑淺的笑意一下子滲進了眼底,接著壞心思地用指尖指輕輕勾了一下時奕州的掌心。

    男人就像是一隻被擼了下巴的貓,這微不可察的小動作,讓他鏡片下的眸子因為異樣的感覺而微微眯起。

    他隻僵硬了一瞬,轉而悄悄用拇指上下摩擦了兩下身旁人的手背。

    輕如羽毛般的觸感讓薑淺的睫毛不自覺顫了顫。

    嘖。

    她的臉頰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燙,沒忍住在心底暗罵了一句悶騷。

    桌邊,身著紅裙的女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什麽別的東西,至於與她並肩而立的男人,嘴角好似也揚起了淡淡的笑容。

    盡管一句話都沒有同對方說,兩人之間卻總有一種莫名和諧而又‘暗流湧動’的感覺。

    這種看上去無論是誰都無法插足的氣場,一瞬間,複古奢華的大廳內,幾乎沒有人不在朝著這邊投來視線。

    至於先前那位硬要邀請薑淺去跳一支舞的普信男——

    他離得最近,麵前這幾乎要具象化的粉紅泡泡,看得他像是吃了十幾隻蒼蠅一樣渾身難受。

    “薑…”

    他原本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下,說個拜拜直接溜走,可這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又讓時奕州原本回暖的眼神重新變回了不可一世的樣子。

    準備好的台詞在這樣的眼神下瞬間卡住,在嗓子眼裏不上不下:“……”

    大哥別看我了,放我走啊!

    普信男一瞬間找到了在學生時期犯了大錯,麵對地中海教導主任的死亡感覺。

    就在他無比忐忑,想著麵前的男人會不會上來‘教育’他的時候,卻看到薑淺抬手挽住了身側人的胳膊,留下了一句輕飄飄的“走吧”之後,就頭也不回地從他身側穿了過去。

    “?”上來罵我啊!怎麽走了!

    感覺人格受到了侮辱!

    可無論他是氣急敗壞還是如何,薑淺權當他是個空氣,跟他多說兩句話都嫌浪費口水和時間。

    影響人談戀愛可是會天打雷劈的。

    她帶著時奕州朝著舞台上走去,“會跳舞嗎?”

    時奕州:不會。“會。”

    回答得很幹脆嘛,薑淺怔了一下。

    “那你有沒有什麽不會的?”

    時奕州想了想,“我可以學。”

    很好,這四個字成功地將話題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薑淺輕輕點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覺得不杠一下他,自己估計連晚飯都吃不下去,“你會生孩子嗎。”

    男人眼皮一跳,“……”

    “可以學嗎。”她側過了腦袋。

    “……下輩子可以試試。”時奕州沉默了好久,給出了一個答案。

    看著他哪怕是胡說八道也一臉認真地神情,薑淺快要憋不住笑出聲來。

    她花了好幾秒才咽下了笑意,將手腕從男人的胳膊中間抽了回來,在對方閃過一臉茫然的目光中垂著手指懸在了身前。

    “生孩子就不要學了,別的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

    給你一個邀請我跳舞的機會。

    刺眼的日光從窗外投進屋中,勾勒出窗戶的影子,明明是一天當中最熱最亮的時段,可時奕州突然覺得周圍都暗了下來,隻有麵前女人的身上在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她先他一步踩上了舞台,正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

    “我會好好抓住的。”

    時奕州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像是在透過共舞邀請承諾著些什麽別的東西。

    男人牽起那雙修長的手,跟上了她上前的一小步。

    登上台階,視線逐漸從低到高。

    他發現薑淺的笑容是第一次這樣柔和,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笑得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而就在這對兒真夫妻出現在由淺色玫瑰包圍的平台時,原本在台上的幾對舞伴都不自覺地朝遠處多跨了一些。

    牽手。鋼琴師將麵前的曲譜翻到了新的一頁。

    撫腰。小提琴手拉下了新曲的第一段音。

    相視。似乎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

    等到雙簧管響起,薑淺將手輕輕搭在時奕州的肩膀上,邁出第一腳的時候:

    她明顯地察覺到腳尖傳來的一點痛感。

    “……”

    “對不起。”

    “沒事。”

    等到第二圈的時候:

    “對不起。”

    “…沒事。”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可等大批第三圈,第四圈,等到薑淺不知道多少次被時奕州踩到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

    “你不是會跳舞嗎。”這都多少次了!

    時奕州清了下嗓子,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隻會一點。”

    薑淺:“……”

    這一點真就是一點,起步即巔峰,再多的一點點都沒有。

    她有些無奈地呼了口氣,又想著如果半路離場,玻璃心可能會變得更玻璃心,於是下定決心就算今天鞋子上的鑽全部被踩掉了也要繼續跳下去。

    不過跳是一方麵,又不影響她鬧脾氣。

    “我還以為以時家的教育水準,你這位大總裁應該是樣樣精通才是。”薑淺捏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時奕州的眼鏡閃了一下,“你看看時星祁。”

    很好,絕殺。

    根本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

    薑淺一噎,覺得時奕州這個例子舉得可真是太好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都過去將近兩個小時,再怎麽說時星祁也該到了吧。

    她不解,“你弟弟今天沒跟你聯係嗎?”

    “沒有。”時奕州搖頭,舞步較之前稍稍熟練了些。

    “……”連親哥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聽起來也沒有想要詢問細節的意思,雖然說時星祁也是個正兒八經大學畢業的成年人了,但她怎麽就這麽不放心呢!

    看著老婆有些不在狀態,時奕州抿了抿嘴,“他遲到了?”

    薑淺點點頭。

    男人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你扣他零花錢。”

    薑淺頓時哭笑不得,“你覺得他還有多的錢給你扣嗎。”據她所知,時星祁窮的連油都快加不起,就差沒去找個富婆賣身去養他那個破車。

    “我前兩天剛給他轉了兩千萬,一會幫你要回來。”

    “?”

    時奕州義正詞嚴,“遲到不好,我就從來都不遲到。”

    “?”等等,她這是聽錯了嗎?時奕州也學會踩一捧一了。

    ……

    此時的時星祁還不知道自己那剛到手的都還沒捂熱的零花錢被宣判了‘死刑’,明黃色的瑪莎拉蒂駛入私人園區,這位旅途坎坷的青年看著終於出現在視線當中的歐式建築,激動的眼角閃起了淚花。

    可他人是到了,請柬卻還是沒個影。

    要不是電腦上還有池薇提到生日邀請的聊天記錄,他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時星祁的耐心本來不多,在家裏翻找的快要抓狂,差點陷入崩潰;最後又在手機不知道扔到哪兒了以後徹底爆發,徹底進入了擺爛模式。

    他想著人先到會場了再說。

    雖然沒有手機,但他還有這張標誌性的帥臉啊!

    直接刷臉,或是到門口和收帖子的人說說好話,讓人喊池薇過來撈自己之類的。

    ——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雖然想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可當他看到正門口密密麻麻的攝影機與一整排的壯碩寶寶,以及似乎有個想渾水摸魚的人被一屁股踢到路邊的時候:

    時·兜裏初愛了兩千萬·底氣十足·星·覺得自己重新恢複了高傲人生·祁:

    不可能的,這輩子不可能低下頭去求別人的!

    他咬咬牙,視線在城堡外轉了一圈,最後將視線停在了斜側方那兩米高的圍欄上。

    ……

    舒緩的琴音流淌,夾雜著酒杯相互輕碰的聲音。

    會場內部,看著台上隨著和緩音樂而起舞的一男一女,原本因為時奕州出現而小下來的討論聲又再度響了起來。

    這位突然出現、奪走了薑淺所有視線的男人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是圈內人吧,沒見過。”有人喃喃自語。

    也有的因為吃到了好瓜而感到愉悅,毫不吝嗇地誇了兩句,“話說回來長得是挺好看的…郎才女貌嘛。”

    她的誇獎讓一幹人讚同的的點起了頭,可先前那位陰陽怪氣的女藝人卻刻意重重地放下了高腳杯,生怕別人看不見她翻起的白眼。

    “長大好看能頂飯吃?說不定是個隻會吃軟飯的小白臉。”

    既然都吃軟飯了,可不是能頂飯吃嗎。

    坐在她身旁的男藝人眼角抽了抽,半天才忍住了吐槽的意思。

    他唏噓,“應該不會吧,就這個長相,哪怕什麽也不會,進了娛樂圈也總能混出頭,氣質看上去也不錯,多半是有家底的。”

    女藝人翻了個白眼,“你小說看多了吧,如果這個男的真的背景不錯,為什麽薑淺一直不願意公開?”

    她說話夾槍帶棒,明明和寧晟言與薑淺都沒有幾毛錢關係,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硬是一副不願意承認事實的攪屎棍模樣。

    “而且娛樂圈最不缺長得好看的人。”她又補了一句。

    “說得也是,但凡有點背景,怎麽會允許薑淺之前和寧老師在網上鬧得這麽凶…”男藝人狠狠共情了一把,逐漸附和了起來,“要是我女朋友和別的男人扯上關係,我早就在網上開噴了,哪能讓她在微博上鬧成那樣。”

    他越說越覺得在理,原本堅持的觀點也被自己給饒了進去。

    聽到他終於改口,那位挑起話題的女藝人這才滿意地笑笑,端著香檳朝新的桌子移去。

    ……

    漫長的一舞終於結束,薑淺牽著時奕州的手從台上走下,回到了先前的圓桌那邊。

    恰巧此時池薇也終於忙完了正事——多半是得償所願了吧。

    薑淺放下心來,畢竟隔了十幾米都不難讓人察覺到池薇的好心情,卷發女人的臉都快笑僵了,卻依舊控製不住打心底裏冒出來的喜悅。

    不過她笑著笑著,突然瞥見了站在那兒的時奕州。

    她腦袋短路了一下子。

    等等,這人怎麽來了?

    淺淺不是說沒帶男伴嗎?

    池薇原本想悄悄和薑淺使個眼色,無奈那兩人都盯著她,她連擠眉弄眼都沒辦法。

    算了,這不重要。

    聚會嘛,當然是人越多越好。

    她調整了下狀態,“好呀,秀恩愛秀到我跟前來了。”這位壽星走到哪兒都有人盯著,直到走到了兩人麵前後她才小聲開了口。

    “周奕是吧。”池薇長長呼出一口氣,“結果大家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藏挺深啊。”

    時奕州不疾不徐,沒有表現出任何尷尬感。

    “生日快樂,池小姐。”這位沒有感情的僵屍臉殺手就連祝賀別人的時候也沒見有多高興,“不好意思,來晚了些。”

    來晚?

    雙手抱胸的池薇疑惑地“嗯”了一聲。

    現在不是才三點半,不算晚吧?請帖上寫的不都是四點才開始活動的嗎。

    除非…她想著,突然發現了一個盲點。

    給時星祁發了請柬,但是時星祁沒有來,反而是時奕州來了。

    那張請帖上寫的可是兩點四十:“……”等等!這熊孩子不會是拿她的請柬去做人情了吧!

    正當池薇眼皮開始控製不住起跳,薑淺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時候,時奕州突然朝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侍者使了個眼色,身穿統一製服的青年一手背後,將他早前交給他的東西遞了上來。

    “小姐。”

    男人+美女+侍者+氣場。

    池薇:怎麽感覺這個城堡是你家的似的。

    薑淺:怎麽感覺這個城堡是咱家的似的。

    時奕州沒有在意這有些奇異的氛圍,“這個是我的心意,謝謝你一直照顧她。”

    池薇靜靜站著,沒有立刻去接禮物。

    請柬的事情她還沒想清楚,她畢竟也是個大小姐,怎麽可能輕易地被收買——

    “這是我托人從南非帶來的粉鑽…”

    池薇目光一閃,當即從侍者手裏接過了禮品盒,“謝謝時哥~淺淺交給你我很放心~”

    大叛徒!

    她那變臉般的表演讓薑淺刻意鼓了鼓嘴,當即收到了池薇‘狗腿’的笑容。

    正當幾人商量著先去酒窖選兩瓶珍藏的時候,不遠處的老管家突然臉色一黑,急匆匆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怎麽了?”池薇被對方風風火火的樣子弄得有些不悅,伸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長發。

    老管家在注視下有些歉意地朝著薑淺和時奕州勉強一笑,接著在池薇耳邊小聲傳達著從耳麥那邊傳來的消息。

    “翻牆?!”結果她還沒聽完,眼睛差點從眼眶裏掉了出來。

    踩著車子從圍欄上翻過來,真當自己是當代007?這麽尖的防護欄也敢往過翻?哪家的狗仔這麽敬業?

    池薇抽了抽嘴角,“那人呢?”

    “人在小陽台上。”

    就是先前兩人待過的那間臥室隔壁。

    池薇臉色有些難看,讓薑淺的心也跟著一沉。

    “怎麽了?”她問道。

    “說是有人沒有請帖,翻牆進來的…總之我先去看看。”

    薑淺搖搖頭,“我和你一起去。”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三人在管家的帶領下朝著小房間走去,木門被推開,刺眼的陽光一下子湧入視線,薑淺眯著眼睛朝著屋內正中央看去。

    還沒看清楚坐在凳子中央的那個人影,就先聽到了他咋咋呼呼的標誌性聲音。

    “我不是說了我有請柬嗎,你叫池薇過來問問不就好了。”

    “我堂堂時家二少爺,怎麽會幹闖空門這種事情。”

    “都告訴你我和你們大小姐關係好,我姐、我嫂子還和她是親閨蜜呢!”

    “不是,你理我一下啊,不然讓我打個電話也行,你們這樣搞得跟□□似的!”

    熊孩子氣呼呼地坐在凳子上,周圍站了兩個西裝大漢,每次在他想要起身的時候都會使勁兒地將人給摁下去。

    他不信邪,起來,被按下。

    再起來,再被摁下。

    池薇:“……”不意外。

    薑淺:“……”真丟人。

    時奕州:“……”沒眼睛看。

    白色木門被關上,側身對著幾人的時星期終於注意到了池薇的出現。

    “臥槽!池薇!”青年的眉毛都快擰成兩條蟲,注意力都在告狀上,根本沒去看後麵的兩道人影,“你看看你家保安!”

    池薇:“……”你怎麽還委屈起來了。

    相視無言,時星祁熟稔的語氣和主人家有些繃不住的臉色被保安組長捕捉到了,“…大小姐?”

    “放開他吧。”池薇覺得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少了一半。

    她稍稍向後看了一眼,愈發覺得那張請帖是被時奕州給拿走了。

    ——沒準是買走了也說不定!

    這生意怎麽不讓她來賺呢。

    可池薇也隻是吐槽般地想想,覺得自己和時星祁還是有區別的。

    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幹出這種蠢事!

    而麵前,沒了肩膀上的力道,熊孩子終於噌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安保人員在池薇地揮手和青年惡狠狠的虛空揮拳中順著陽台的小門離開,“你怎麽是翻牆進來的。”她沒忍住問道。

    “你才是翻牆進來的!”正在活動肩頸的時星祁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戳破,臉色不太好。

    觸及池薇那完全不相信的眼神,青年還嘴硬地重複了兩遍,“我、我有請柬。”

    他邊說邊拍著自己身上的灰塵,悄悄將被劃爛的山本耀司折了進去,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讓他的狡辯一點可信度也沒有。

    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池薇也愣了一下。

    她嘴裏幹巴巴的,“你要是有請柬,那——”

    卷發女人向側方退開兩步,將身後的一男一女讓了出來,視線偏移,風風火火的熊孩子也終於意識到了男人的存在。

    時星祁的腦細胞瞬間活躍,瞬間回想起了上周自己帶著請柬去了時悅分公司的事情。

    他看著時奕州,時奕州望向他。

    “我翻牆進來的,你家外麵的攝像頭被我掰斷了,我沒錢賠。”

    熊孩子說罷一屁股坐在了先前的凳子上,背對著眾人,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聰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