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男人的眼神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神采奕奕,看得薑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起來;她本能地嗅出了點奇怪的味道,但此刻麵上卻裝得一副常態。

    “寧老師。”

    她輕聲打了個招呼,對麵的寧昇言見她冷冷的樣子,眉眼又溫柔了一些。

    “是來這兒玩的嗎?”

    相較於薑淺的不親近也不疏離,男人略顯熟稔的語氣讓她覺得有點口幹舌燥。

    “嗯。”她趁著頷首時垂下頭,不想讓寧昇言有觀察到自己表情的機會;幸好寫側方的牆體被擦得反光,薑淺反而可以撇到對方的側臉。

    隨著幾聲禮花爆破的響動,十一點一道,CLUB的音樂立刻從輕柔轉為了狂野,極具節奏的鼓點聲從女人來時的地方傳來,震得人耳膜都疼。

    但薑淺覺得更疼的是自己的腦殼。

    她心裏打鼓,眼前人的視線卻一直盯著她的頭頂不放,還一言不發。

    “我先——”

    就在她準備趁機遁走時,寧昇言從門前的位置挪到了靠近衛生間的路口,還將身子靠在了牆上。

    “我看了你的直播,對一個新人來說,表現得非常好。”

    薑淺被酒勁浸染的大腦在高速運轉,“我也不完全算新人了。”要是寧昇言認識原主,他一定會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意思。

    女人說罷站直了些,緩緩抬眸和男人對視。

    寧昇言卻笑得開朗,“對,畢竟也接了第一部戲嘛,崇安是吧。”

    “小楚…”他一頓,“就是楚晟喻,我們公司的後輩。剛才發消息還嚷嚷著說你很有意思,收官之夜還要跟你學點新技能。”

    “你和那個叫程雨凝的新人都很不錯,要不要考慮跳槽,我們傳聲娛樂能開出好條件的。”

    男人突如其來的邀請讓薑淺有點傻了。

    這該怎麽接?

    雖然開場白有點奇怪,但要是單單站在想要挖人的立場上,套近乎、問近況、再到邀請,似乎也沒什麽問題,他甚至還提到了程雨凝的名字。

    但是冥冥之中她總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就是原主留下的爛攤子之一,沒準就是通訊錄裏的【宅急送】、【農家樂】之類的。

    薑淺一時間犯了難,寧昇言在這個過程中,始終盯著她的頭頂。

    “沒關係,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大家一起在這裏慶祝。”他聲音不大,聽上去很有力量感,讓人難以拒絕。

    女人一點猶豫都沒有,“不好意思,我也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信息收集不足夠,目前走為上策比較妙。

    不好意思了季婷月,你要的寧影帝簽名我給不了你了。

    薑淺在心底小小道了個歉,昏暗的燈光下,女人脖子上的鑽石項鏈有些刺眼;但聽她這麽說,寧昇言於是沒有強留。

    他笑笑,“那真是可惜,等《歡迎來我家》第二季收官之夜的時候再見吧。”

    男人說完後從牆上立直,似乎要走;薑淺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給他讓出了足夠的空間。

    “那我先去忙了。”

    薑淺頷首,禮貌的勾唇,“好,寧老師再見。”

    寧昇言朝著她來時的方向離開,一身和場景完全不匹配的穿搭在他身上卻多了幾分大狗狗的味道,連背影看上去都很是溫暖。

    希望他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薑淺在心裏念叨了兩句後,才收回自了己的視線,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高跟鞋聲響起的刹那間,原本離開的寧昇言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望去,薑淺的背挺得筆直,走路時的姿態也比曾經好的要多。

    但她為什麽…什麽都不說。

    是因為徹底愛上了那種闊太太的生活,想要抱著錢好好過日子,又或是因為她在等著一個可以一下子拽倒自己的機會。

    在看到薑淺上熱搜時的那種恐慌感已經不見了。

    寧昇言深深呼出一口氣。

    看著薑淺從小家子氣、貪財、而又登不上台麵的樣子,變成如今亭亭玉立、甚至已經吸引了一票粉絲的女人…

    他那一棍子,為什麽就沒打得再使勁一點呢。

    要是這樣的話…無論薑淺變成什麽樣,都能永遠屬於他了吧。

    遠處一身黑裙的女人逐漸離開他的視線,寧昇言看著她消失在小門裏,好一陣後,才離開了。

    薑淺一進到女衛生間,就把自己鎖進了最裏麵的隔斷裏。

    這家CLUB的每個隔斷都是一個完善的小空間,進門左側的是馬桶和洗手池,右邊則是鏡子和一個簡易的梳妝台,女人將兩個空間中間的玻璃門拉上,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她看著鏡子中濃妝豔抹的自己,盯出了神。

    寧昇言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是不是認識自己。

    此刻,薑淺的思緒雜亂不堪,試圖回憶著各種自己可能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畢竟剛才男人的視線就像是釘子一刻都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那種灼灼的視線她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難道…寧昇言是她前夫什麽的?她回家找找還能再找到一張離婚證?

    “好像…是有點太離譜了。”

    薑淺的腰塌了下來,仔細一想就知道這不太可能,她惆悵地雙手撐在化妝桌上,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原主啊原主,你究竟是幹了什麽些什麽,實在不行托個夢給我也可以啊。

    她姣好的麵容上露出苦笑,無意識地摸著自己後腦勺上的疤,現在唯一的希望是她和寧昇言沒有感情糾葛。

    最好是有仇,那種深仇大恨是最好的了。

    未知所帶來的恐懼讓薑淺忘記了在簽下綜藝的合同之前,她還說過寧昇言這種溫暖溫柔看上去就很好說話的男人是她的理想型來著。

    現在她是完全不敢想了。

    嗯,還不如找個悶葫蘆呢。

    悶葫蘆…

    一提到悶葫蘆,薑淺突然掏出手機,想著要不要給周亦發條消息——現在雖然還不到十二點,但是也算晚了。

    算了,還是不玩嬌俏的已婚婦女X清冷單身漢的角色扮演了,不合適。

    但離婚之後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這邊的薑淺情緒終於放鬆了下來,想著稍微補個妝就回去,好巧不巧,衛生間的正門被人打開了。

    “啊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接著是鏈條落地的聲音,聽上去是有人把包包扔在了地上。

    最裏麵的薑淺有些好奇,在隔間裏微微回過了頭。

    最開始喊叫的女人踩著高跟鞋在衛生間踱步,“他本來都快答應過幾天帶咱們去酒會了,怎麽出去了一趟就反悔了,怎麽這樣!”

    “好了,別生氣了。”

    這軟糯糯的嗓音有些熟悉,薑淺卻一時間沒想到是誰。

    接著,女孩又說話了,“剛才我從小玻璃看外邊好像站了個人,寧…和她聊了好一會。”

    這柔柔弱弱但又不失元氣的聲音…這不是徐悠洛嗎。

    薑淺一下子來了精神。

    下午還和時星祁聊起她來著,就這麽巧的在CLUB、還是衛生間裏碰見了。

    她豎起耳朵:“煩死了,還以為今天可以搭上這條線,本來公司本來讓我去另一個酒會…”另一個女孩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頓住了。

    她話音一轉,“洛洛,你的臉現在怎麽樣。”

    外邊的徐悠洛沉默了幾秒,“…好多了。”

    “那就行,那那邊就沒有給你個解釋?會不會太過分了,就因為你是新人?”

    “本來就是他們的錯誤,死命不承認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你給換掉了!”

    徐悠洛原本在靜靜聽著,臉色卻隨著對方的話而越來越差,“好了小婉!”

    “別說了。”

    她的聲音大了一瞬,第二句卻帶了些懇求的味道。

    看著全身鏡裏的自己,徐悠洛的心情五味雜陳。

    葉雨瑤這個角色是她靠著試鏡親自爭取來的,最後失之交臂她也恨得要死。可是恨有什麽辦法,潤喉湯的幾份檢測結果她都看過了,那位投資人的來頭不小,別說潤喉湯根本沒有問題,就算是有問題,她也奈何不了他們。

    而且她臉上的印子還沒有完全下去,公司雖然願意幫她對接別的劇,但她來來去去最好的本也是女二,還都不是什麽有名的IP。

    這也就算了,公司前段時間又簽下了一個和她形象人設都較為相似的程雨凝,還有要捧她的意思!

    那個女人明明沒有她年輕,沒有她好看,憑什麽一個一點作品都沒有的新人就可以上《我家》那樣的綜藝。

    還有今天在邊際酒店的酒會——趙小婉這個人真是個蠢貨,要是讓她選,十個寧昇言都比不上那邊的路子。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們。

    徐悠洛想著,塗口紅的手愈發使勁,她神色恍惚,半截口紅突然斷著飛了出去。

    趙小婉被嚇了一跳。

    “我還以為是蟑螂,嚇死我了。”

    “口紅不太結實…”回過神來的徐悠洛也顯得有些尷尬,她扯來一張紙,將自己嘴唇上多餘的印子擦了個幹淨。

    “這個牌子確實一般,我今天上午去買了兩根超級好看的,洛洛你挑一根吧。”

    外麵又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趙小婉將東西從包裏拿出來,“我都隻試了一下色,你隨便選吧。”

    “好棒~太謝謝你了!”

    徐悠洛麵上顯得很是驚喜,可背在身後的一隻拳頭卻不自覺攥了起來。

    兩個人又是一通打鬧,坐在隔間裏的薑淺是頭皮發麻。

    她算是知道什麽叫做自作孽了。

    剛才人一進來的時候她沒出去,現在人都提完崇安劇組了,自己再出去,可不是要遭人瞪好長一段時間嗎。

    而且聽著兩人的意思是和寧影帝一起的…

    難辦。

    你說你們來廁所就上廁所唄!

    薑淺歎了口氣,正在她還在祈禱的時候,突然聽到衛生間外麵傳來巨大的聲響,緊接著好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趙小婉手裏的包都快拿不穩,“怎麽了?”

    “不知道,快去看看。”

    兩個人四目相對,拿起台子上的東西走出了門,最裏邊,薑淺的耳朵虛貼在門上,直到空間裏徹底安靜下來後才打開了門。

    悶死了。

    她真想好好呼吸一下,但入鼻都是排氣扇和香水的味道,女人努努鼻子,在穿衣鏡前好好整理了一番。

    薑淺算著時間,大概過去了一分鍾左右,才放心地從衛生間走了出去。

    她順著長廊朝著大廳過去,那兒圍了不少人,薑淺離得遠,還看不清正中央的情況。

    CLUB的管事已經在努力招呼著客人們都回去了,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經理本來想上去勸說,卻被時星祁的那位小胖子朋友攔住了。

    從薑淺的角度看去,經理的神色在幽暗的燈光下仿佛是誰LED等般閃閃亮亮,接著徹底站在一邊,隻顧著叫人疏散圍觀群眾去了。

    很好。

    這種不祥的預感十分的熟悉。

    薑淺深呼吸,吸氣,呼氣,來來回回,直到自己的腦袋足夠清醒後才從人群中走了過去。

    很好。

    果然是你個熊孩子。

    原本幾人落座的位置,桌子椅子被砸的到處都是,壘得亂七八糟缺胳膊少腿的;時星祁站在中間,池薇站在他身後。

    兩人對麵站了五六名男男女女,時星祁手裏拎著果盤的盤子,身後散落了半架子裝飾用的酒瓶。

    薑淺的太陽穴一下子的跳起來了。

    “怎麽回事。”她怒氣衝衝地走過去,眼神冰冷地掃過看上去就來者不善的幾人。

    “淺淺!”

    池薇見她回來了,趕忙上去拉住她的手,薑淺注意到她的裙子下擺有點水漬,看上去像是被人故意潑上去的。

    換做平常池薇還有功夫大發雷霆,可今天經曆了太多事情,尤其是趙子琛的幾條短信——她現在隻覺得委屈。

    “怎麽,叫幫手來了?”就在薑淺安撫著池薇讓她慢慢說時,對麵幾人中站在最前麵的女人率先開了口。

    “不是鬧得凶嗎,打架也不應該叫女人是吧。”她一身深V領低胸裝,身材妙曼,嬌笑著,仿佛站不穩似的依靠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然而薑淺就跟對麵站了個空氣似的。

    “怎麽了。”

    原來就在她去衛生間的功夫,池薇閑得無聊就玩起了手機,但桌上的酒見了底,她招了半天手,都沒有服務員注意到這邊角落,於是她幹脆自己去前台點兩個雞尾酒過來。

    結果就在她推凳子的時候,不小心頂到了身後路過的女人的高跟鞋尖。

    “她那個破鞋子我一天能買八十雙,我都跟她道過歉了,她居然罵我是賤人,還把你杯子裏的酒給我潑了一身!”

    池薇的胸脯上下浮動,氣的人都在顫抖。

    “之後時星祁就被吵醒了,那個女的就說什麽哎呀兩個慫包之類的,話說得更加難聽。”時星祁壓根就沒醒酒,暈暈乎乎的,但脾氣一如既往倔得很。

    那女人罵他,他就反過來說女的有病亂吠。

    “雖然不是很紳士,但是罵的確實好。”池薇鼓著臉,“那女的之後就喊他男人過來了,喏,就靠著的那個,最後我們大家就吵起來了,時星祁還砸了不少東西。”

    池薇將事情解釋了個清楚,她的聲音並不小,時星祁雖然頭暈,但也都聽進去了。

    尤其是他【砸了東西】的部分。

    時星祁的酒勁稍稍下來了些,定睛一看,周圍果然被他弄得亂七八糟。

    完了,二百萬賠不起。

    他要留在這兒刷盤子了。

    這兩句話就像彈幕似的在他腦海中刷了屏,一想到自己未來的悲慘狀況,時星祁直接原地醒了酒。

    青年有點可憐兮兮地望著薑淺,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終於:“時星祁。”薑淺開口了。

    “嫂…嫂子。”他磕磕巴巴。

    一段射燈打在薑淺上揚的眼尾上,讓女人在此刻顯得更加迷人,她冷笑一聲。

    “既然要打架,你那個破爛盤子算什麽,凳子往地下一摔,拿起腿往他身上掄啊。”

    “對…”時星祁都要準備道歉了,卻聽到了這樣一番話,“臥槽!有道理啊。”

    就在熊孩子蹲下腰去地上拾東西的時候,站在不遠處的寧昇言突然穿過不多的人群走了過來;他站到薑淺身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身後突然出現的人影讓兩個女人都嚇了一跳。

    薑淺回頭,發現居然是他。

    “寧老師。”

    她硬著頭皮打了聲招呼,回頭之際,站在人群外圈的徐悠洛終於看見了她的臉。

    “薑淺…”女孩喃喃自語,緊握著拳頭,指甲都快要陷進肉裏。

    怎麽到處都有她。

    而且那個圓寸,那個投資商,薑淺不是說不認識他,為什麽兩個人還這麽親密地站在一起!

    她現在十分懷疑自己的過敏壓根不是這麽簡單。

    因為在試戲的時候失手掐了一下薑淺,一定就是因為這個而被她懷恨在心,又告訴了投資商男友、不,說是金主也沒準!

    然後她用潤喉湯的惡毒法子陷害自己被開出劇組,一定,絕對是和這個女人有關!

    徐悠洛的目光宛若蛇蠍,眸光中的天真消失了大半。

    還有寧昇言。

    為什麽所有人好像都站在她那邊!

    那一瞬間,徐悠洛心裏的不平終於到達了臨界點,在服務生的催促中,她隻能跟著一幫客人回了包間,隻是在回頭前,她盯著遠處的薑淺,腦海裏生出了無數個念頭。

    大廳中的人被清理了不少,隻留下幾個桌子原本就坐在這兒的客人,也沒怎麽往這邊看,算是CLUB能做到的最好了。

    薑淺看著池薇手裏的手機不停地亮起,便主動將手機拿過來,放在了桌子上。

    對麵的女人見寧昇言過來,臉上出現一抹猶豫,“怎麽,寧影帝你也要來湊這個熱鬧。”

    “大家出來玩,也要講個道理不是。”

    她一哼,“她弄髒了我的鞋子,本來就是她不對。”

    “我沒跟你道歉嗎!”池薇說著就想衝上去抓她的頭發,被薑淺一下子抓住了腰。

    “冷靜薇薇。”她這般說著,但自己看上去卻是一副要動手的模樣。

    幾人的拉扯看在對麵胖男人的眼裏有些搞笑,他摟著女人的小蠻腰,“寶貝啊,你說你跟個戲子多嚷嚷什麽。”

    “再出名不也就是個賣臉的嗎,指不定還……”胖男人說完後,嘿嘿笑了起來。

    女人也跟著應和,“有些人啊,上了個熱搜,還真以為自己是富家小姐了,來這兒玩連個包廂都坐不起,哎呦,我都替你覺得可憐。”

    “傻逼。”一旁的時星祁罵了一句。

    池薇也跟著補道,“確實傻逼。”

    “你說什麽?”女人一下子從胖男人的懷裏出來,“不要臉的賤人,我跟你好好說話你不聽,真當自己是婊——啊!”

    “啪”的清脆一聲響徹整個大廳。

    薑淺踩著高跟越過倒地的桌椅,一巴掌扇在了女人的臉上。

    對方的挽起的發絲散落,臉上通紅的一個印子;她抬起因為慣性而甩下的臉,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薑淺。

    不隻是她,池薇,時星祁,寧昇言都愣住了。

    遠遠觀戰的時星祁的那位朋友,直接一聲‘哎呦臥槽’,接著人往跟前又湊了一些。

    眼見自己的女人被打,胖男人極了,“你他媽——”

    “啪。”

    又是一聲。

    女人柔軟的掌心用盡全力打向男人的肥臉,男人一個不穩,腿一軟靠在了身後的桌子上。

    “老大!”

    跟在他旁邊的小弟見狀,連人也顧不得扶,一個箭步朝著薑淺衝了過來。

    “嫂子!”時星祁大喊。

    寧昇言看了他一眼。

    遠處的胖子又‘哎呦臥槽’了一聲。

    不過眾人反應都沒有薑淺快,她臉上又揚起一抹冷笑,“啪”的一下又給人甩了一臉。

    小弟嗷地一下翻在了桌子堆裏,場上的局勢瞬間發生了變化。

    三巴掌甩倒了三個人,CLUB後台的DJ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恰巧切了一首《算什麽男人》。

    一時間,以薑淺為中心的位置靜悄悄的。

    胖男人晃晃悠悠的,突然覺得嘴裏有點疼,他舔了一下疼痛的來源,不光牙齒有點鬆動了,口腔裏也是一股子鐵鏽的味道。

    “你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薑淺一撩裙擺,“打你就打你,打的就是你,怎麽,難不成我還要挑個日子沐浴齋戒放鞭炮嗎。”

    “你你你。”

    “口吃的東西,叫你以後嘴巴不幹淨罵人。”薑淺說著,心裏突然升上來了個壞念頭,她故意上前一步抬起手,對方果然一哆嗦,朝後縮了兩下。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告訴你們,你們都完蛋了,尤其是你們、你們這兩個小娘皮。”

    時星祁一聽,手裏的果盤直接扔出去,給胖男人砸了一臉。

    薑淺斜眼看向熊孩子,對他打的配合表示很滿意。

    她雙手環抱,“你不好惹,姑奶奶我也不是好惹的。”

    “時星祁。”

    “嫂子。”時星祁瞬間站的直直的。

    “你打電話給時奕州,問問他說他老婆打了人,他兜不兜底。”

    每到這個時候,時奕州的名字總是好用的,但可惜對麵的女人壓根就沒聽過這個名字。

    “我管你十一周十二周十三周,惹了周少,讓他變成皮蛋瘦肉——”她的粥字還沒說出口,原本白皙的左臉又被身側的胖男人甩了一巴掌。

    “你閉嘴吧。”

    “哈尼…你,你打我。”她雙手捂著臉,咬著嘴唇,神色恍惚。

    胖男人原本怒火衝天,此時也不得不冷靜下來。

    他是周家的私生子,雖然是上不得台麵的身份,但他爸一向喜歡他,錢啊女人啊是從來不缺;除了從不帶他出席各種場合之外,他過得比周家的正牌大少爺還要好。

    前兩天他聽自家老爹說,拜托人走了關係,花了好久才和時悅的那個時奕州搭上了線;還說時家有個二少爺,人傻不拉幾的,但是對兄弟仗義,讓他盡量接觸到他,沒準可以給自己圖點好處。

    他剛才好像聽說對麵那個猴子就叫時星祁。

    那個扇他巴掌的女人…時奕州的老婆?!

    胖男人一下子就傻眼了,他左右看看,想要找到了一個和自己猜測一致的人,知道遠遠地,和另一個胖子對上了眼睛。

    ——邀請時奕州的老婆和星娛大小姐一起快樂同飲的李小胖,此刻正緩緩地點著頭。

    胖男人臉色陰沉,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就要走。

    女人慌忙去拽他,“哈尼!”

    “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走!”他一把甩開自己的手,帶著來時的幾人又離開了。

    茫然無措的女人一時間楞在了原地,她回頭瞪了一眼池薇,轉身就要走。

    “別急。”

    “你還想幹什麽!”

    “你不是看不上戲子嗎,我看你這臉挺漂亮的,想當網紅,相當明星?”池薇一字一句說著,直到女人的睫毛微閃。

    “哦,我懂了,還是想進娛樂圈啊。”她咂咂嘴,“那不就是吃不到葡萄硬說葡萄酸嗎。”

    “管你屁事。”女人咬著牙,要不是她孤身一人,看上去似乎要衝上來將池薇撕成碎片。

    然而池薇不在乎。

    “不好意思,還真和我有點關係。”她笑道,“以後有關你的任何事情,本大小姐——本,星娛的大小姐,大大大小姐——”

    “一概,不,接待!”

    她說完後,在薑淺的笑容中拉起薑淺的手,扭過頭,跑到更內側的空桌子上坐下,再也沒有管那個女人。

    接著,時星祁和寧昇言也跟著過來了。

    男人拉開凳子坐在她旁邊,薑淺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突然,她看見時星祁手下不停,噠噠噠地發著什麽。

    “你幹什麽呢?”

    “給我哥打電話啊。”

    薑淺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放下,還打。”

    “哦,那就不打了。”

    她的三巴掌在時星祁的心裏,將她的地位‘打’上了一個新的高度,但想著自己拿了時奕州的錢,還是頗有道德地在對話框裏發了個【出事了】

    然而在他準備簡單說一下今天薑淺的天神降臨人間降龍三連招的時候,時星祁的手機突然沒電了。

    照在他臉上的光亮突然滅了下來;青年的‘哎呀’一聲聽在薑淺耳朵裏反而放心不少。

    就算時星祁可以聯係得到時奕州,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時候。

    薑淺先前突然提他的名字又兩個原因。

    因為確實好用——殺傷力很強,上一個提到名字就讓人害怕的原地就溜的還是伏地魔。

    其次就是因為寧昇言。

    早在時星祁叫她嫂子的時候,男人的神色就不太好,原本幾次想要開口說話都停了下來;尤其是在她主動提起時奕州名字的時候,餘光中的他更像是在壓抑著什麽。

    他知道自己和時奕州結婚,並且他們曾經認識。

    這個認知讓薑淺的後背起了薄薄一層汗,下定決心最大程度減少和寧昇言的接觸,並且時刻提起百分百的精神。

    池薇靠在薑淺的肩膀上,剛才的神采淡了下去,握著手機又一言不發了起來。

    “今天就先到這兒吧,還有,謝謝寧老師今天幫忙。”

    她拍拍池薇,朝著寧昇言和時星祁說道。

    這句話已經有點趕客的味道,但這位影帝僅是笑著點點頭,不等薑淺起身,主動先離了席。“下次再見。”

    “再見寧老師。”她禮貌地揮手,直到男人離開。

    圓形的小桌上又隻剩下了三人,先前的狼藉被幾名保潔加速清理著;大廳外,時不時有更多的客人嘻嘻笑笑湧進來。

    薑淺從包裏掏了掏,找到了自己的銀行卡。

    “給。”她遞給時星祁。

    熊孩子沒接,“幹嘛。”

    “這東西你哥不賠,咱倆賠得起?”她翻了個白眼,“去,把賬結了。”

    時星祁一聽,確實是有道理,接過銀行卡時笑嘻嘻的,“好嘞嫂子。”

    “對了,記得給前台說一下,給前麵在店的每一桌客人都送上一瓶酒。”薑淺的食指點在桌上,“刷去吧。”

    青年很快答應下來,甚至覺得薑淺的安排麵麵俱到。

    之前他每一次在CLUB生了事,最後也是這樣一張桌子一張桌子賠過去的。

    ——保密性再好的地方,也要點‘封口費’不是?

    時星祁辦正事時絕不含糊,在李小胖的幫忙下,甚至還多送了個一瓶,但總體還是一筆大開銷就是了。

    這邊,幾人終於從CLUB拐了出來,準備再在邊際酒店給時星祁開一間房間,等第二天一起回C市的片場;另一頭,A市的時悅集團大廈頂樓。

    時奕州辦公桌上的文件散落得淩亂不堪,他此時隻覺得心裏在打鼓,怎麽都停不下來。

    時星祁發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出事了】,幾個大字就在屏幕上。

    Z:怎麽了?

    Z:回消息。

    Z:時星祁?

    Z:[通話忙線中]

    然而無論他刷新多少次都沒有新的回複,懷揣不祥預感的男人等了五分鍾,最後忍不住撥通了時星祁的電話。

    那邊顯示的是關機。

    時星祁暴露了?被擒了?被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了?

    不知道為什麽,對於現在的薑淺而言,時奕州還真覺得她能幹出這種事情。

    就在他點開微信,準備以周亦的身份向薑淺問好的時候,一條短信發過來了。

    自己給薑淺的那張附屬卡再次被刷了消費。

    看著上麵支出的13,200,000,他突然想起了李特助下午的話。

    “那裏靚男靚女可真是太多了,唱跳俱全,每一個都身懷絕技,隻要消費的話,就可以叫他們來表演,鋼管舞脫衣舞應該都有,就是基礎消費很貴。”

    他當時還停留在馬甲快被扒的緊張當中,沒有注意的多嘴問了一句價格,李特助很快就點開了官網。

    “六十六萬的酒,一般人可真是喝不起啊。”

    是啊,一般人可真的喝不起呢。

    66X20,可不就是13,200,000嗎。

    時奕州的手裏攥著木質鉛筆,因為他的大力而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

    今天他再一次意識到了。

    她一擲千金,對象卻從來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