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愛好
  第51章 愛好

    安靜的書房內空空蕩蕩, 光可鑒人的玉磚映出房間中唯二的兩道身影,謝姝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擺設布局,偌大的書架靠著牆, 整整齊齊地羅列著書本, 再然後便是不遠處的書案,怎麽看都不像是偷偷藏了人的模樣。

    謝姝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殷玄錚,對他剛才躲躲閃閃的奇怪表現心存疑惑, 甚至還打開窗戶看了一眼, 窗外唯有蒼翠的竹林正沙沙作響, 也並非是她想象中的跳窗而逃。

    殷玄錚見謝姝月這般多心,也沒有生氣,反而是溫和地笑了笑道∶“你看, 我都說了確實沒有什麽。”

    謝姝月聞言眉頭輕蹙, 視線倒是慢慢從他身上移開,不經意間落在了書架旁的水墨山水屏風之上,還未仔細加以思索, 便直接越過殷玄錚,快步走到屏風之後。

    出乎她的意料, 屏風後隻放置了一張軟塌與矮機, 靠枕旁還擱著翻開的書籍,像是未曾讀完的樣子,謝姝月好奇地翻了翻書頁, 發現不過隻是一本普通的林州遊記, 倒是與琴姨娘曾經留下的那本別無二致。

    “這本書……”謝姝月神色凝重地拿著書從屏風後走出, 話頭卻猛然止住了。

    隻見殷玄錚正在書案前不知道擺弄著什麽, 見她走了出來連忙轉過頭來, 眼底忍不住劃過一絲心虛。

    謝姝月總覺得殷玄錚今日行事詭異, 甚至特地跑過去彎腰看了看書案的底下,也不見有什麽人影,隻得直起身子疑惑道∶“你這是在幹什麽?”

    “你不是要看卷宗的嗎?”殷玄錚將手邊的卷宗遞了過去,笑道∶“今天送過來的公文有點多,桌子上太亂了,花了些時間才找到的。”

    謝姝月之前早就聽聞殷玄錚已經開始幫著盛帝監國,見桌角滿滿當當放著的公文奏章以及桌麵上的各色卷軸,倒是勉強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接過了殷玄錚手上的卷宗,又晃了晃手上的書問道∶“這本書也是你的?”

    “閑來無事看看罷了,林州富庶繁華,盛朝剛建朝之時本想建都於此,不過由於種種原因被擱置了下來,但那裏風景秀麗,確實是個散心的好去處。”

    “三年前的林州貪墨案……”聽到富庶二字,謝姝月驟然又想到了大理寺所懸掛的那副字,下意識地便喃喃出聲。

    “林州貪墨案?”殷玄錚愣了一下,不知謝姝月怎麽會突然說到這件事,疑惑道∶“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沒什麽,不過是今天在大理寺見到了你留下的那副字,聽苟少卿說是為著林州貪墨案一事所賜下的,有點好奇罷了。”

    殷玄錚沉默了半響,這才道∶“林州多雨,所以常發水災,三年前原本是林州刺史因私吞部分賑災款而被大理寺提審,之後才發現其下的林州官吏竟然層層剝削,因著此事整個林州的官場幾乎是無人可用,直到現在還有部分贓款不知所蹤。”

    “那這本書也和此事有關嗎?”

    “那倒沒有。”殷玄錚聞言搖了搖頭,主動繞開了這個話題。

    殷玄錚看著書頗為惋惜道∶“之前見你來信似乎有問到這本書,我便讓人買了回來。隻是這本書成書的時間距離現在少說也有二三十年了,如今很多地方都已經變了名字和模樣,不然若是得空的話還可以和矜矜一起去遊覽一番。”

    “琴姨娘的遺物也有這麽一本書,上麵還有不少被勾畫的地名,不知是不是也是想念家鄉。”謝姝月歎了口氣,把書又還給了殷玄錚,這才拿起手中的卷宗開始查看。

    眼前的桌案一片狼藉,實在不是什麽研讀的好地方,殷玄錚皺了皺眉,掃了一眼室內,這才又拉著謝姝月走到了後窗之處,之前納涼所特意擺放的搖椅還沒有收起來,眼下倒是用著正好。

    謝姝月倒是不介意到底坐在哪,她正專注地翻著手上的卷宗,甚至忽略了殷玄錚的小動作,明明這搖椅大得很,坐兩個人完全綽綽有餘,殷玄錚卻非要將人給攬進懷裏才安心。

    “你別鬧。”謝姝月推了推把頭搭在她頸邊的殷玄錚,忽而皺眉問道∶“這份卷宗你看過了嗎?”

    “今早進宮前草草翻了翻,怎麽了?”

    “那……你覺得李姨娘說的話可信嗎?”謝姝月猶豫道。

    卷宗裏大多都隻是說了一些李姨娘的供詞,裏麵涉及了她當初在林州故意與宣平侯相識,又下毒害了侯府的不少人,因此特地托南疆的熟人買來了粉娥嬌,隻是為了報其家族父兄的仇。大致說辭倒是與匣子裏發現的書信別無二致。

    “一半真一半假吧,”殷玄錚湊過去看了一眼,淡淡回答道。

    “如果隻是為此,她大可以在事成之後一走了之,又何必非要留在宣平侯府,甚至與宣平侯生下了女兒。”

    “還有一處疑點便是李姨娘手中的粉娥嬌。”謝姝月補充道,“粉娥嬌存活時間最多不過十年左右,隻有在南疆的高山處才有繁殖結果的可能,但那日從她房中查出的粉娥嬌卻是開的正盛,完全不見頹態,可見絕不是當年拿來毒害我娘的那株,而是近幾年又得到的。”

    “卷宗上除了提及了謝子恒之外,似乎她便並未再用過粉娥嬌。”殷玄錚隨手翻了翻說道。

    “粉娥嬌不僅可以殺人於無形,但香味有迷情的作用,我本以為她是想借此留住宣平侯,穩固自己在府上的地位。”謝姝月麵色凝重,馬姨娘今日的話還在她腦中回蕩,讓她頓了頓才繼續道∶“但是李姨娘一直在給宣平侯下著慢性毒,估計對宣平侯也不會有多少情義。”

    見謝姝月這般嚴肅,殷玄錚用指尖碰了碰謝姝月的臉頰,無奈道∶“別一直苦著張臉了,這事既然涉及到南疆,那便先交給大理寺去查吧。”

    謝姝月下意識地抓住了殷玄錚的手指,眼睛依舊牢牢地黏在麵前的卷宗之上,似乎試圖再從上麵的字裏行間找出什麽蛛絲馬跡。

    殷玄錚忍不住歎了口氣,因為知道謝姝月的性子,他也不好多加阻攔,幹脆直接換了個姿勢,慢悠悠地欣賞著謝姝月認真的側臉。

    翻過來覆過去又把卷宗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實在是看不出什麽異常,謝姝月這才悻悻地把卷宗擱在一邊,剛想轉頭和殷玄錚說話,卻直直對上了一雙含笑注視著自己的溫柔鳳眸。

    “我……我看完了。”即使兩人關係已經這般親密,謝姝月心中總還是覺得有些羞意,似是有些不熟悉殷玄錚這個樣子,下意識地便別開了自己的視線。

    “既然我都讓矜矜得償所願了,那矜矜是不是也該付我些酬勞?”

    聽到“酬勞”二字,謝姝月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還未等殷玄錚反應過來,便猛然從搖椅上站起身來,警惕道∶“剛剛可是你答應給我看的,沒有這般強買強賣的道理。”

    “如果矜矜現在不想付也沒關係,我這裏可以賒賬。”殷玄錚依舊笑意吟吟地坐在搖椅之上,看起來一副非常善解人意的樣子,意味深長地補充道∶“等著以後一並慢慢還。”

    “你要酬勞對吧。”謝姝月聞言後背一寒,連忙掃了一眼周圍的壞境,快步跑到了書案處,頭都不抬地便開始收拾起來,“今天我幫你收拾書案便是給你的報酬了。”

    殷玄錚見狀臉色一變,剛想要製止便見謝姝月將散亂的公文扶正,一臉疑惑地拿起了下麵壓著的宣紙。

    “……”

    謝姝月看著手中自己穿著嫁衣的畫像陷入了沉默。

    急忙趕過來的殷玄錚看著謝姝月手中拿著的畫像也陷入了沉默。

    “……畫的挺好看的。”之前在京郊時殷玄錚也不是沒有給自己畫過畫,眼下兩人雖然已經訂婚,但這嫁衣是不是有點早了……

    見殷玄錚麵色也有些奇怪,謝姝月隻當是他有些尷尬,非常貼心地便將宣紙卷了起來擱在一邊,這才看向一旁擺著的各色卷軸,主動岔開話題道∶“聽說你喜好收藏字畫,這些應該都是世所罕見的珍品吧?”

    “等等——”

    見謝姝月伸手要去拿,殷玄錚心下一驚,剛想要上前去攔,卻不料動作一急,竟將所有卷軸都碰倒在地。

    “……”

    謝姝月看了看地上癱開的卷軸,又看了看神色僵硬的殷玄錚,臉上的表情逐漸從平靜變得震驚,難以置信地指著地上的畫卷道∶“你平時在書房就是在幹這些事?”

    不是幫盛帝批奏折,也不是處理朝廷公務,而是偷偷摸摸畫她穿著嫁衣的畫像,還是十幾張不重樣的那種?

    “就是一點……個人愛好……”

    殷玄錚還特地把書案給弄亂,哪裏知道會竟會被謝姝月逮個正著,臉色尷尬地拾起了地上的畫卷,甚至還頗為心疼地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完全不見之前逗謝姝月時的閑適自然,小聲道∶“這不是畫的挺好的麽……”

    謝姝月幾乎都要被氣笑了,隻得道∶“你這是去參加了多少次別人的大婚,會畫的嫁衣款式倒是不少。”

    “這不是別人的。”殷玄錚聽到這話連忙將手上的卷軸遞了過去,又一一展開給謝姝月解釋道∶“這些都是尚衣局給你準備的衣服,隻是現在還沒定下選哪一個,我覺得這件雙飛鳳的還不錯……”

    隻是還未等殷玄錚說完,謝姝月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謝姝月扯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好嗎?”

    殷玄錚點了點頭,等到謝姝月鬆開他之後才開口勉強挽尊道∶“我都是在處理完公務之後才畫的。”

    謝姝月低著頭繼續收拾著書案,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道∶“正好要是哪天我走丟了,這些畫像還可以拿去找一找人。”

    聽到這話,殷玄錚便知謝姝月並未因此生氣,這才鬆了口氣,將卷軸小心擱在了一邊,開始幫著謝姝月一起收拾起來。

    不多時原本還一片狼藉的桌麵便被收拾的幹幹淨淨,謝姝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經意間問起∶“現在什麽時辰了?”

    “時間還早。”殷玄錚含糊道。

    雖然外麵才剛過正午,殷玄錚卻隻覺得時間短暫,思索了半響忽而問道∶“今晚可以晚點回去嗎,我們可以一起出去逛廟會。”

    “不行,今晚還要回去將今天大理寺的事情告知我大哥。”

    “那明晚呢?”殷玄錚仍不死心地問道。

    “那當然更不行,我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到太子府來抓人。”謝姝月無奈道,“自打上次被他知道之後,府上的守衛都多了不少。”

    “萬壽節後西街會有廟會,明晚便是最後一天了……”殷玄錚認真補充道∶“我們得去梁河放花燈還願的。”

    謝姝月摸了摸下巴,倒是也想到了這一茬,思索了片刻,忽而看向殷玄錚心虛道∶“要不我們偷偷的?”

    “?”

    ————

    天色剛剛黑透,唯有滿天的繁星閃爍。

    因著近日頻頻發生的諸多事情,這幾日侯府上下歇的比往常更早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侯府的東側門。

    早就候著的家丁連忙把門打開,謝姝月看了看四周,塞給他一錠銀子,小聲道∶“這事可千萬不能告訴旁人。”

    “大小姐放心。”家丁做了個捂嘴的動作,低聲回答道∶“小的可是這府上數一數二的嘴巴嚴實。”

    謝姝月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快步上了等著門前的馬車,逐漸消失在街角。

    家丁掂了掂手上銀兩的重量,喜滋滋地將它放進了袖中,剛想要關上大門,又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世子,小的一直在這兒候著呢。”見到來人,家丁連忙諂媚地將側門又給打開了,笑道∶“世子快請。”

    謝輕寒看了看四周,隨手便塞給他一錠銀子,低聲道∶“此事莫要讓旁人知曉。”

    “世子放心。”家丁又做了個捂嘴的動作,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低聲道,

    “小的可是這府上數一數二的嘴巴嚴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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