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會
  第8章 再會

    殷玄錚聞言腳步一頓,身體頓時僵在了原地,這才慢慢回過頭。

    謝姝月有些氣喘籲籲的站在她的身後,臉上蒙著的麵紗早就因為剛才的追趕而掉落,露出了那張清然姝麗的麵容。一雙似含秋水的眸子正殷殷地看著眼前之人。

    “矜矜?”

    正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之上,殷玄錚怕磕碰到自己的心上人,連忙將人拉進了一旁的小巷,這才難以置信地出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謝姝月沉默半響,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殷玄錚,短短一日間受到的驚嚇委屈,以及心中的思念之情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洶湧而出。冰涼的淚水沾濕了殷玄錚的衣衫。

    一時間,寂靜的小巷之中隻有謝姝月小獸一般細微的抽泣哽咽聲。

    殷玄錚心下一緊,剛被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欣喜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唯有一陣接著一陣的心疼,伸手將人攬入了懷中,修長的手輕輕拍著謝姝月的後背安撫著,柔聲道∶“矜矜,莫要哭了。”

    見謝姝月逐漸平靜下來,殷玄錚這才又從袖中摸出了柔軟的錦帕,幫眼前的小哭包輕輕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又繼續問道∶“可是受委屈了?”

    “……沒有。”謝姝月想到今日之事,又是好半響的沉默,不動聲色地和殷玄錚拉開了距離。因為剛剛哭過,聲音還有些悶悶的∶“我隻是……有些想你了。”

    殷玄錚聞言一愣,心中的欣喜卻混雜著一陣又一陣的酸澀感,明明愛人就在眼前,可他的身上卻背著一紙難以解釋的婚約,甚至就連身份都沒有向她挑明。欺騙所帶來的愧疚感和恐懼感頓時再次將他包圍。

    明明近在咫尺,可一時間兩人心中卻都有些五味陳雜。

    “矜矜,你怎麽會在這裏?”

    最後還是殷玄錚打破了沉默,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

    “你沒有看到我給你的書信嗎?”謝姝月聞言一愣,眨了眨濕潤的眼睫,“今天一早我便差人送去了太學堂。”

    殷玄錚想到自己懷中本來想帶回去細細品讀的書信,有些心虛地說道∶“今天上午課業有些繁重,還沒來得及看。”

    “我是來京中探親的。”謝姝月下意識地避過殷玄錚的視線,含糊地解釋了一句,又問道∶“陸郎呢,怎麽到這裏來了?”

    太學堂在東街,靠近皇宮,距離他們現在所在的西街可算不上近,就算是坐馬車也要花上好一段時間。

    那支“蝶戀花”的花釵還在袖中,可偏偏有花無蝶,更別提蝶釵還在謝家女的手上。這又如何配得上他的矜矜,殷玄錚心裏膈應的慌,但又無法解釋自己的來意,幸好這時巷外傳來了陣陣喧鬧聲。

    “謝小姐!”

    “快去找找殿下在不在那邊!”

    萬寶齋的夥計穿梭在人群之中焦急地扯著嗓子,謝輕寒望著空落落的馬車臉色冷的嚇人,而找了一圈沒找到自家殿下的淩軒也是一臉鬱色,想到前些日子的刺客一事,心中更是擔憂,隻得喚了守城的兵將一齊去找。

    一時間,侍衛和官兵穿梭在街道中,整個西街都是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萬寶齋的掌櫃在一旁哭喪著臉,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在心中暗罵自己出門不看黃曆。

    這好不容易才把兩位大神給送走,結果這準太子妃和太子就丟了,驚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眼瞧著京兆府尹都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更是眼前一黑,當真是天要亡他萬寶齋。

    在巷中聽到動靜的謝姝月臉色陡然一變,不管太子喜不喜歡她,她現在都是明麵上的太子妃,若是讓人得知她私會情郎,不僅她自己小命不保,更會連累陸鳴予。

    不躲,則會被抓個正著。

    躲,自己的身份又會暴露。

    眼瞧著官兵快要搜到這裏,正是進退兩難之際,謝姝月咬咬牙,剛想拉著人跑路,手腕卻突然一緊,一股熟悉的冷香將自己包圍,謝姝月有些疑惑地抬頭,這才意識到是陸鳴予將她圈入懷裏,躲在了一旁漆黑的巷角。

    “噓。”

    瞧見了謝姝月眼中的震驚,殷玄錚修長的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之上,小聲囑咐道∶“別出聲。”

    謝姝月點點頭,臉色卻悄悄變得緋紅,偷偷覷了一眼陸鳴予,咬了咬唇瓣不敢多言,隻是心裏卻像是打翻了蜜罐子一般甜絲絲的。兩人雖早已定情,但陸鳴予恪守君子之道,兩人一向安分守禮,像今天一樣的親密之舉,兩人當真還是頭一次。

    聽著官兵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殷玄錚才鬆了口氣,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多近,呼吸吞吐之間似乎都是矜矜身上淡淡的藥香,頓時臉色漲紅,起身拉開了一段距離。

    “陸郎……”謝姝月見陸鳴予耳根處一片緋紅,心中暗笑,但還是疑惑問道∶“陸郎剛剛……為何要行此舉?”

    殷玄錚臉色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麽令人生疑,畢竟是情急之下的應對之策,一時間他隻想到若是讓官兵發現,自己的身份會曝光。卻沒想到之後自己更難解釋。

    “莫非……”

    謝姝月見殷玄錚表情有些奇怪,再聯想到剛剛隱約聽到的“太子殿下”,心中猛然間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殷玄錚手指緊縮,開始飛速思考自己應該如何去認錯道歉。

    “陸郎。”謝姝月猶豫片刻,才不確定地問道∶“你是不是得罪了太子?”

    “啊?”

    殷玄錚聞言一怔,原本高懸的心又落回了肚裏,倒是暗自鬆了一口氣,含糊地應了下來∶“也不算是得罪……”

    “我就知道,那個太子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謝姝月未等殷玄錚話說完,便冷笑出聲,上下打量著殷玄錚,頗為擔憂道∶“我聽說太子平日也會去太學堂,那他可有打你或者苛責於你?”

    “那倒沒有,不過是申斥了幾句罷了……”殷玄錚倒沒想到自己在外竟會是這般形象,還想給自己挽尊,連忙蒼白解釋道∶“其實太子人還是挺好的。”

    “你不用幫他說話。”

    謝姝月心裏怒意更甚,原本便早已不滿,現下更是找到了宣泄口,倒也顧不上自己妄圖樹立的溫婉形象,痛罵道∶“身為儲君,心胸竟也這般狹窄,當真是小人行徑,令人不齒!”

    殷玄錚從未見謝姝月這般生氣,明明說的話不怎麽好聽,可罵人時偏偏又靈動嬌媚,讓人止不住地心癢。

    “陸郎你說,這狗太子到底是何居心?”

    “狗太子……”

    殷玄錚聞言一頓,但被謝姝月眼神一掃,頓時一激靈,即使心下無奈,也不敢辯駁,隻得昧著良心跟著罵道∶“沒錯,就是狗太子。”

    “陸郎。”謝姝月拉過殷玄錚的手,眼神盈盈含情道∶“你罵的真好聽,想必也是被狗太子氣得不輕,快再多罵上幾句消消氣。”

    殷玄錚∶“……”

    聽著情郎換著花樣幫她罵了好幾輪狗太子,謝姝月怒氣漸平,這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了,一想到謝輕寒還在外麵找自己,恐出了事,心中雖有諸多不舍,但還是隻得告辭道∶“陸郎,我得回去了,再晚些時候家裏人會擔心的。”

    “矜矜,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殷玄錚心裏也是不舍至極,連忙如此說道,妄圖給兩人多爭取一些相處時間。

    “我就在前街不遠處,便不要送了。”謝姝月聞言低下了頭,狀似羞澀地扯了一下袖子,“若是讓別人看見了,終究不太好……”

    此話一出,殷玄錚也不再好再強求,隻得說道∶“若是矜矜有空,切莫忘了多寫幾封書信。”

    恰似那日京郊離別,謝姝月送人前往上京,也是所想遙傳尺素,卻未曾想過,短短一天內便已經物是人非。

    謝姝月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點了點頭,連忙快步轉身離開,不敢繼續回頭再看,直到閃入又一處空寂的巷子中,淚水才悄然滑落。

    殷玄錚遠遠望著人離開,百般無奈聚在心頭,藏在袖中未送出的花釵冰涼,倒讓他驀然冷靜了下來,轉身走出了巷子,臉上的柔情一掃而光,又恢複了那副冷淡清貴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