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侯府
  第2章 侯府

    “大小姐這是說的什麽話。”

    杜萬聞言臉色一僵,又站起身來笑道∶“您是侯爺的長女,自然是要回侯府的,一直住在莊子上也總會惹人非議。”

    停頓了片刻,杜萬又補充道∶“況且侯爺和老夫人對您也很是想念,一直盼著您回去呢。”

    謝姝月嗤笑一聲,對這個說法頗為不屑一顧,當年之事大家心裏都一清二楚,當初有傳言說她命格帶煞,衝撞了府上風水,擔心自己官運受損的宣平侯這才將在大雪天將她趕到了莊子上,如今再打感情牌,倒當真有些可笑了。

    因此還未等杜萬說完,謝姝月便抬手打斷他的說辭,根本懶得聽他的虛偽之辭,起身拂袖便要離開。

    杜萬心下一慌,猶豫的片刻間,謝姝月已走出正廳大門,見她態度頑固,無奈之下隻得亮出底牌,咬牙喊道∶“侯爺說了,若是大小姐願意回府,便將琴姨娘當年的遺物一並交還。”

    此話一出,廳內的空氣好似瞬間凝固住了,在場之人都神色一滯,麵色複雜。

    迎冬偷偷覷了一眼謝姝月的臉色,果不其然已經籠上了怒意,眼神好似淬了冰一般冷冽地落下來。

    杜萬自覺失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解釋,不自覺間已跪在了地上,膝蓋磕在冰涼的地麵上,他才陡然清醒。

    “你確定是他親口答應的?”

    “……對。”

    杜萬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忙回答道∶“是侯爺親口答應的。”

    “好啊,可當真是我的‘好父親’。”謝姝月撫掌冷笑,目光越來越冷,毫不遮掩自己語氣中的嘲諷。

    杜萬跪在地上不敢做聲,謝姝月看了他半響,忽而蹲下身子,嘴角還掛著一抹輕笑,隻是溫柔的語氣隱約帶著寒意,“聽說杜管家在賭場欠了不少銀兩,宣平侯知道嗎?”

    杜萬聞言難以置信的抬頭,早已沒空計較謝姝月是從何得知這等密事,隻能訥訥看著含笑的謝姝月,背後湧上一陣寒意,內心卻如墜深淵。

    “……你想要如何?”

    把柄被人握在手裏,他自然也沒了可以自傲的資本,杜萬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哆哆嗦嗦地說道。

    “不要緊張,我隻是想提醒一下杜管家管好自己的嘴,到時候債主找上門來,鬧得人盡皆知可就不好看了”

    謝姝月站起身來,臉上笑容不減,語氣卻隱約帶著威脅的意味。

    杜萬頓時領悟了她的意思,連忙磕頭保證道∶“大小姐放心,老奴絕不敢外傳。”

    謝姝月冷淡地收回了視線,這才抬腿走出正廳。

    綠芍和迎冬見狀連忙快步追上了她的腳步,正午的太陽有些刺眼,三人沿著樹蔭處走出了好一段距離,迎冬才猶豫著忐忑出聲。

    “小姐,杜萬此人心術不正,他的話當真可信嗎?”

    “他還沒那麽大膽子敢拿這件事撒謊。”

    對於這一點謝姝月還是有把握的,杜萬心術不正但膽子也不大,當年琴姨娘之事,若沒有宣平侯的指示,杜萬可能連提不敢提。

    “可是宣平侯又為何非要讓小姐回去呢?”綠芍不解插話道,“莫非是發現了小姐的身份,想要借機來做文章。”

    “應該不是,生意上的事一向是由薛掌櫃出麵的,查不到我頭上。”謝姝月麵色冷了冷,心下了然嘲諷道∶“估計是宣平侯攀上了哪門權貴,這才想起來我還算有點利用價值。”

    “那小姐今日便更應該拒了杜萬。”綠芍皺了皺眉。

    “有些事情我必須回趟侯府才能弄清楚,也是時候跟他們做個了斷了。”

    迎冬聞言也是眼神一黯,拉住了一旁還氣衝衝的綠芍,不動聲色地衝她搖了搖頭。

    謝姝月的麵容早已恢複了平靜,隻是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戚,似是不願繼續多談此事,轉頭沉默了片刻,又有條不紊地吩咐道∶“一會兒去把東西收拾一下吧,書房的賬本都一並交予許管事,他知道該怎麽處理。”

    迎冬連忙點頭應下,拉著還有些不明所以的綠芍便要離開,但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淡然自若的謝姝月,心下隱約泛起了擔憂。

    她與綠芍不同,綠芍之前從未去過侯府,雖然知道琴姨娘便是謝姝月早逝的母親,但卻完全不了解其中的內情,這才會出言阻止謝姝月。

    但迎冬卻是實打實的曾親眼目睹此事之人。

    當年琴姨娘正值盛年卻突發暴病而亡,全府上下都諱莫如深,迎冬當時年歲尚小,曾陪著謝姝月偷偷去看了一眼,琴姨娘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密布著大塊褐斑,口鼻俱流著黑血,分明就是中毒而亡。

    而琴姨娘的遺物都被宣平侯收走,知情的下人也被一並打殺發賣,事情的真相好似石沉大海,唯有奇怪的毒發症狀還算是個突破口。

    因著這個緣故,謝姝月離開侯府後便靠著莊子做上了藥材生意,到後來越做越大,醫館更是開遍了盛朝諸城,可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的毒藥卻始終沒有結論。

    迎冬知道琴姨娘的遺物的重要性,自然也知曉謝姝月心意已決,連帶著手腳都麻利了不少,不多時便已收拾完畢,將賬本賬冊親自交給了許管事,又仔細交代了好一會,這才回去複命。

    東西早已被家丁裝到了侯府的馬車上,杜萬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有些局促地搓著手站在車外,見謝姝月從莊子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卻沒想到謝姝月冷著臉直接上了馬車,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看著拉的嚴嚴實實地車簾,杜萬無可奈何,隻能無聲啐了一口,這才滿臉恨色地命令車夫動身出發。

    謝姝月坐在車中,神色還帶著些許鬱色,直到摸到手腕上陸鳴予所送的定情玉鐲,溫潤細膩的觸感落在指尖,才讓她稍稍平複了翻湧的心緒。

    迎冬和綠芍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挑著幾件莊子上的趣事繪聲繪色地說著,一時間車內的氣氛也算是難得的融洽。

    “前麵的馬車,速速停下!”

    一聲厲喝響起,不過行駛了幾刻鍾的馬車突然被喊停,陣陣喧鬧聲在車外響起,隱約能聽到“太子”,“刺客”之類的字眼。

    “發生什麽事了?”

    謝姝月挑開車簾,隻見幾個身穿禁軍服飾的官兵立於不遠處,杜萬正點頭哈腰地和為首之人交涉著,不知說了什麽,忽而指了指身後的馬車,為首之人點點頭,這才徑直向這邊走來。

    “這位姑娘,打擾了。”

    來者在馬車三步遠處站定,抱拳道:“在下金吾衛統領淩軒,奉旨追查太子殿下遇刺一案,不知姑娘可曾在附近見過形跡可疑之人?”

    “這倒是未曾。”

    謝姝月思索片刻,搖了搖頭,腦中靈光一現,又皺眉補充道:“但附近倒是常有山匪出沒,偶爾會襲擊過路行人。”

    “山匪?”

    在場的幾個金吾衛對視一眼,神色間頗有些不可思議。

    倒也難怪他們這般驚訝,京郊好歹也算是皇城腳下,一向巡邏看管嚴密周全,尋常時候莫說是山匪了,就是小偷小摸的盜賊都不常見。

    “多謝姑娘提醒。”淩軒眼底劃過一絲深意,這才又抱拳告辭,“既然如此,吾等便多不打擾姑娘了。”

    迎冬放下車簾,不禁有些唏噓,“聽聞太子為人賢良,很是關心民心疾苦,想不到也會遭此暗害。”

    “我怎麽聽到的版本倒是說太子行事頗為心狠手辣,自打協理監國後,鐵腕之下百官有口難言。”

    “你又未曾見過太子,怎就知道他心狠手辣了?”迎冬頗為不服綠芍的說辭,出言反駁道。

    “莊子上負責進貨的小陳以前是張禦史家的小廝,說是張禦史曾進言要給太子選妃,不知怎的觸了太子的黴頭,第二天便被安了個貪贓枉法的名頭抄家滅門,這還不叫心狠手辣?”

    迎冬頓時啞口無言,又弱弱地說道,“那或許就是真的是貪官呢……”

    “即便如此也應該交予刑部處理,哪有一夕之間就能把人斷成貪官的?”

    綠芍抱胸嗤笑一聲,又補充道∶“不過是對外說的好聽罷了,這種身居高位的人要是沒點手段,估計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謝姝月聞言挑了挑眉,眼神若有所思地從綠芍身上滑過,倒是沒有出聲反駁。

    馬車繼續行駛在山路上,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落山,因著中途的插曲,待到趕到上京城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穿過交錯複雜的街道,馬車最終在巍峨的朱紅色大門前停下,門前的兩座石獅子威風凜凜,高懸的牌匾之上赫然寫著“宣平侯府”。

    “大小姐,我們到了。”

    杜萬諂媚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迎冬和綠芍先行下車,這才扶著謝姝月走下馬車。

    借著綠芍的手,謝姝月輕巧的落到地麵,抬頭看到眼前之景,麵上卻劃過一絲詫異,眼下天色已黑,侯府的大門前卻懸著燈籠,照的周圍分外亮堂。

    宣平侯謝宇正站在最前,身後是眾多侯府家眷,端著玉匣的內侍正等候在一側,時不時與身邊之人耳語幾句,眼見著馬車上走出人來,頓時眼前一亮。

    謝姝月掃了一眼聚集的人群,未曾料到會是這般陣仗,心下未免有些警惕,眉頭也輕輕皺了皺。

    而在謝姝月打量他們的同時,侯府眾人也正打量著謝姝月,他們一早便等在了此處,心底雖對這位久居府外的大小姐心懷好奇,也私底下暗中討論了不少。可真正見到真人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正所謂芙蓉不及美人妝,眼前之人麵容灼若芙蕖,姿容妍麗,倒當真稱得上人比花嬌,更別說她姿態落落大方,比京中教養良好的貴女也不逞多讓,放眼整座上京城,也少有如此姝麗。

    “怎麽回來的如此之晚,可是山路難行耽擱了時間?”

    宣平侯並未動怒,反而是難得擺出了一副和顏悅色的慈父神態,似乎早就忘了當初的新仇舊恨,言語諄諄地關心著。

    “這位便是府上的大小姐吧。”內侍聞言,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謝姝月,拱手行禮道,“當真是恭喜謝小姐了。”

    “不知大人所說的恭喜可是為何?”

    謝姝月疑惑看向內侍,宣平侯頗為自得的麵孔映在眼中,心中驀然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陛下已經下旨,封謝小姐為太子妃,想必不日便可入住東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