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洞房
  第10章 洞房

    這句話一出,連喜榻上的太極都沉默了。

    施喬兒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問出了個什麽鬼問題,正咬著舌頭尋思怎麽找補,那道清潤的聲音便又響起來——

    “在下沈澗,字清河,見過三姑娘。”

    大喜之日破例,沈清河今夜被灌了太多酒,現在身子雖穩著,思緒卻有些綿軟漂浮,遭此一問,竟下意識拱袖作揖。

    施喬兒驀然紅了臉,彎腰將蓋頭撿起來,絞著手指頭兀自往喜榻去,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直接一個回頭道:“你別過來!”

    沈清河怔了下,目光溫溫和和,靜靜望著她說:“好,我不過去,莫怕。”

    倒是很出乎施喬兒的意料。

    但等到了喜榻,看到那榻上正舔爪子的“妖怪”,施喬兒卻又不敢坐下去了,後退兩步拉起哭腔道:“沈……沈澗!你過來!”

    “怎麽了?”沈清河應聲而去,剛站穩腳步,便感到一陣香風流過,回過神,身後藏了個嬌嬌軟軟的三姑娘。

    “你……你把那個東西給我弄走!”施喬兒快哭了,“長得好奇怪,到底是貓還是狗?”

    “是貓兒,狗怎麽會舔自己的毛呢?”沈清河耐心解釋,“貓都愛幹淨。”

    說完對著榻上的陰陽臉輕輕一招手:“太極。”

    太極聽到自己的名字,瞬間從榻上跳了下去,晃悠著身子走到沈清河腳邊蹭啊蹭,順便對著施喬兒嗅啊嗅。

    施喬兒本來就有些怕貓貓狗狗的,何況是長相這麽奇特的貓,簡直是刷新了她對貓這一生物的長相認知。

    於是太極越想嗅她,她躲得越厲害。

    沈清河見狀,彎腰將太極撈起來抱在懷中,轉身往門口去,道:“聽話,去找猴兒要肉吃罷。”

    然後就是一聲悠長的關門響。

    洞房花燭沒有開窗的道理,故而房中被擺了好多盆的冰,置身其中,倒不覺得熱。

    但這是施喬兒長這麽大第一次和男子共處一室,尤其是這男子在過去還與她不認識。

    施喬兒緊張到掌心出汗,坐在喜榻上心跳不止,攥著蓋頭的手收緊再收緊,感覺吸入的空氣都比之前灼熱許多。

    沈清河關好了門,並沒有向她走去,而是走到紅木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而後仰頭喝下。

    施喬兒抬眼偷偷瞄了下,看到他喝水時喉間有塊突出的東西,還會隨著吞咽上下起伏。

    她好像還是頭一次注意到男女間的這種差別,便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發現沒有。

    學著吞咽了一下,還是沒有。

    這奇怪的模樣落在沈清河眼中,隻當她是渴了,便也給她斟了一杯,走到離喜榻距離約兩尺的距離停下,伸手遞給她。

    “三姑娘請用。”

    施喬兒本想說自己不渴,但不知怎麽,鬼使神差的就起身走了過去,接過茶盞小小啜了一口,本張嘴想說點什麽,結果一走神便被猛地嗆了一下,用力咳嗽起來。

    她一咳嗽渾身便顫,像顆被雨水拍打的花骨朵,嬌氣的可憐。

    難捱間,有隻手輕輕拍在她的後背上,一下一下幫她順著氣,直到咳嗽聲小下去,方停下動作。

    “可好些了?”

    施喬兒順著胸口,喘了好久的氣,終於抬臉,頂著滿臉的淚,紅著眼睛道:“好些了。”

    聲音顫顫的,有點啞。

    沈清河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這就好。”

    眼看著施喬兒回到榻上休息,他走到桌邊,又給自己斟了杯水,喝到口中,眉頭微微皺著,隻恨不夠冰涼。

    書上說,色令智昏。

    沈清河其實不太敢看她。

    從第一眼就是。

    琉璃燭台上,紅燭悄悄燃燒,流下顆顆殘紅。

    施喬兒坐在榻上,沈清河坐在桌邊,二人相隔不遠,又涇渭分明。

    燭火越來越暗了,沈清河起身,想去剪一剪燈芯,卻注意到施喬兒看著他渾身一抖,眼神又怯又慌。

    他心裏一緊,莫名有些憐惜,幹脆直言道:“莫怕,感情之事,在於兩情相悅,三姑娘若不願,沈某不會強人所難。”

    這句話一出,施喬兒的心算是徹底放進肚子裏,知曉今天晚上能安心睡場覺了。

    沈清河也說到做到,摘去頭冠,梳洗之後便在靠門的小榻上和衣臥下,從頭到尾安靜到仿佛不存在。

    施喬兒把自己滿頭珠翠該拔的拔該拆的拆,胡亂梳洗完本來也想和衣睡下,但躺下之後就發現——

    實!在!太!熱!了!

    炎炎盛夏啊,她身上裏外穿了得有小八層,要不是因為她打小體寒耐熱,放正常人早暈死過去了!

    施喬兒長這麽大幾乎沒給自己穿脫過衣服,眼下隻湊合著把最外頭的大罩衫脫了,裏麵的各種係帶扣子密密麻麻,她挨個扯了半天都不開,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

    可能是熱,也可能是急,更可能是長這麽大頭一次這麽無助。

    她一時委屈,小聲哭了起來。

    沈清河聽到動靜,忙起身詢問道:“怎麽了?”

    “這衣服……我解不開。”施喬兒越說越委屈,淚珠子不停往下掉,“我快要熱死了,好難受,四喜還不在。”

    沈清河腦子一亂,心中想著,嘴裏不知怎麽就說了出來:“……可否讓我一試?”

    話音落下,空氣有些寂靜。

    過了一會兒,似乎實在沒有了解決辦法,施喬兒小聲的抽抽噎噎道:“那……那你過來。”

    沈清河沒碰過女人衣裳,如今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好在解這些繁複的扣子似乎比教寫八股文要簡單不少,他先道一聲“得罪”,然後耐著性子,屏住呼吸,將如米粒大小的珍珠扣一顆顆解開。

    一件、兩件、三件……

    脫到後麵隻剩兩件小衣蔽體,施喬兒是涼快了,但沈清河一身的汗,本就白皙的膚色更是晶瑩,在昏暗中閃著細光。

    捏著扣子的指尖,如玉的白中泛著灼熱的紅。

    注意到沈清河回去後仍是和衣睡下,施喬兒抓著鴛鴦戲水的朱紅錦帳,小心張望,道:“你……不熱麽?”

    沈清河翻了下身,頭朝裏,背對著她,溫聲道:“不熱。”

    聲音依舊彬彬有禮,但透著些許慌亂的局促。

    他在撒謊,他要熱死了。

    不僅熱,還……還有一些難以啟齒的念頭在心裏滋生。

    早已過了弱冠的年紀,沈清河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就是對自己有些怒其不爭。

    畢竟清心寡欲多年,滿腦子裏除了撰寫典籍再無其他,他亦是將那當成此生必要完成的使命,必須時刻謹記在心。

    但在此刻,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了。

    隻有少女含羞帶怯的模樣在腦海中分外清晰,揮之不去。

    沈清河心中湧出莫大的愧疚,不僅覺得對不起自己過去立下的決心,還覺得對不起施三姑娘。

    他到底是唐突了她,哪怕隻是在心裏。

    而在榻上的施喬兒,見一問話,沈清河就轉過去背對她,隻當是她今晚太麻煩招人厭煩,一時沒能忍住,撲到被子中繼續垂起淚來。

    作者有話說:

    想不想看讀書人失控!!想不想!大聲告訴我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