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天色暗沉。

    陸明熙想要去給孫氏請安, 卻在頤寧院外再次被嬤嬤給擋了回來。

    “少夫人,您身體不好,夫人早早就吩咐過奴婢,不必您來請安。萬一您要是不慎暈倒, 惹得世子誤會就不好了。您還是快回去吧。”那嬤嬤說的客氣, 手中的動作卻十分堅定, 不管陸明熙怎麽說,都牢牢擋在她身前。

    誤會, 什麽誤會?

    陸明熙臉色發白,這意思不就是在說她之前暈倒,讓侯夫人母子兩人離心嗎。

    抬眼看著院內, 水瑤那個賤人就住在那裏麵, 陸明熙進去無望,隻得轉身離開,背著人,一雙眼睛瞬時陰霾下來,狠狠咬了咬唇。

    她腳步不停,大步回了春山院。

    路邊的角落裏, 一道水紅色的身影走出,正是魏雲台的另一個妾室,玉滿。

    她悄然看了眼陸明熙的背影, 那個陰霾的眼神還在她眼前回蕩,眉眼輕挑, 緩緩的就露出了一個笑。

    還以為真是個琉璃人兒呢, 既然不是, 那就好辦了。

    她去找了水瑤, 見著麵色紅潤, 被丫鬟殷殷服侍的人,心中不免劃過一絲嫉妒,麵上卻苦笑一聲,坐了過去。

    “你懷了身孕,卻連累了我。”

    “怎麽了這是?”水瑤生的清雅,細細的眉一動,目含問詢。

    “咱們那位世子,也不知是見你懷了身孕放下了心,還是對世子夫人心懷愧疚,自從你有了身孕,再也未入過我的屋子了。”玉滿麵色鬱鬱,歎了口氣。

    水瑤麵上不由露出一絲同情。

    “不過也幸好你進了夫人的院子,剛才你是沒看見,咱們那位世子夫人的眼神有多嚇人,恨不得生吃人似的。你要是留在春山院,怕是……”玉滿又說。

    “這也不奇怪,別看她慣來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但仔細一想,真正嬌弱的人,身邊的丫鬟怎麽會那麽老實。”水瑤倒是不奇怪,相比這個,她更想不通的是,“世子明明那樣聰慧敏銳,怎麽就看不透她的本來麵目的。”

    “哪裏是看不透。”玉滿輕嗤一聲,“不過是不想看透罷了。”

    至於這份不想,是因為真的喜愛那陸明熙,還是不想承認自己真的看走了眼,那就不得所知了。

    水瑤麵色稍淡。

    那樣俊美的男子,又是腹中孩兒的父親,她縱使再三小心,卻也仍舊不免動了些許凡心,可……

    “好了,你還記得侯夫人的囑咐嗎?依我看,這正是個機會。”

    “機會,說來聽聽。”

    兩人關係算不上多好,但是有侯夫人的命令在,對於如何讓陸明熙現出真麵目這一點,兩人倒是有誌一同。

    細細謀算半晌,玉滿回了春山院,就往陸明熙身邊湊,話裏話外捧著陸明熙,十分殷切,並且隱約表現出了一副對於水瑤的嫉妒。

    陸明熙被捧得心中十分暢快,便也留了她在身邊伺候,就算成了魏雲台的妾又如何,還不是被拋到了一邊。

    等到眼見著她話裏話外那種嫉妒,心中忽而一動。

    說來,她不能進頤寧院,但這個賤婢卻是可以的。

    又試探了幾日,她便賜了這妾一些衣裳用品,裏麵某些東西裏都摻了秘藥,隻要她帶著去見那個賤婢,就一定能讓她小產。

    後來,見著水瑤整日裏毫無所覺的用著那些東西,心中更是滿意。

    且等著吧——

    *

    “陸明熙不可能會這麽大度。”

    看完紙條,陸明華若有所思,她了解陸明熙,她絕不可能會喜歡魏雲台的妾,更不可能會賞東西給對方。

    她這樣做,絕對有別的原因。

    外麵烏雲壓低,天色越發的昏暗,外麵起了風,呼嘯聲不知。

    等到晚上,豆大的雨點終於砸下,沉悶的雷聲遠遠傳來,並不十分震耳,可饒是如此,陸明華還是忍不住顫栗。

    她躺在床上,雙手握緊放在胸口,想要止住顫抖的指尖,也想要穩住失衡的心跳,可卻無濟於事。

    隻得睜眼無眠,看著撕破天際的閃電晃得屋內一明一滅。

    倏地,那悠遠愜意的洞簫聲又響了。

    嘩啦啦的雨聲中,洞簫聲若隱若現,卻連綿不絕。

    雷聲不知道什麽時候散去,洞簫聲卻沒有停止,而是吹了一曲輕快的小調,陸明華警惕半晌,不見雷聲再次響起,聞著這小調,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晨起。

    與還未散,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陸明華站在廊上伸出手,簷下成串的水就落入了她的掌心。

    絲絲涼風拂麵而來,她輕輕的就歎了口氣。

    世間煩惱萬千,最讓人無奈的是自尋煩惱。

    讓人憂,讓人念,讓人想。

    不多時,詹媛過來了。

    “老師。”她抬眼,輕輕一笑,一身月色裙衫,幾乎要融進雨幕中一般。

    詹媛瞧了不由一笑,暗讚一聲自家這個弟子的好容貌,但最好的,是她那一身的風韻氣度。

    從容嫻雅,溫柔靜和。

    看見她,就好像看見了一汪輕柔的水,滿麵春日的風,讓人心中都隨之一靜,塵埃盡去。

    “今日好景致,就彈一首雨霖鈴吧。”詹媛倒是很喜歡雨天,她收了油紙傘放在簷下,笑著說道。

    陸明華點了點頭。

    小小練了一個時辰,詹媛叫了停,說了幾個不足之處,又補了一句,“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她看著陸明華,目含關切。

    心不在焉,她有嗎?

    陸明華怔了一下。

    詹媛也隻是隨口一說,無意窺探她的心事,又笑,“你現在的技藝,再過不久,就能追上我了。”

    陸明華的天賦的確是非同一般,加之心思靈敏聰慧,這般練習幾個月下來,可謂純熟。

    “老師謬讚了,哪有您說的那樣好。”陸明華放下琵琶。

    “學這些,最要緊的是天賦,若空有技藝,永遠都成不了大家。可若是有天賦,再努力練習,成大家並不難。似昨晚那蕭聲的主人,雖然技藝差了些,尚有些不純熟,但是他的意境卻與你相似,很是不一般,也不知他有沒有繼續練習的想法。”

    詹媛愛才,最見不得美玉蒙塵,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起簫技很好的朋友了。

    陸明華心中一動。

    “意境?那蕭聲都是什麽意境?”她驟然抬眼,忍不住問道。

    她的神態隱有突兀,詹媛沒有注意,陸明華卻在說出話後醒了神,心中不由懊惱。

    “那簫聲裏滿是安撫,隱有憐惜,更有些喜愛之意。那人吹這曲的時候,心中定然是在想著心愛之人。”詹媛麵露回憶,很是篤定的說出了這句話。

    陸明華心中頓時一跳,難道……

    某個念頭即將浮現,她卻深吸一口氣,壓了下去。

    不,不可能,縱然是,他想的人也不會是她,定然是她想多了。

    後來,這雨斷斷續續下了好幾日,有時放晴片刻,過後又是一陣急雨。

    之後又打了兩次雷,每次雷聲響起,蕭聲總會隨之而來,陸明華心中情緒紛紛擾擾,分辨不清。

    有時滿心感謝,有時又想著,不想再讓隔壁的人吹下去。

    畢竟,沒有人會永遠陪著她。

    陸明華明了,等習慣之後沒了這蕭聲,會更加難熬。

    這一陣大雨之後,天氣就沒那樣的潮濕悶熱了。

    沒再出去,陸明華在屋裏做起了針線。

    李嬤嬤瞧著忍不住勸她出去走走,往日總愛去那山澗,可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竟也不去了,她不由有些擔憂。

    陸明華搖了搖頭,想著某人,神色稍淡,低頭有一針沒一針的繡著。

    讓她想想,再好好想想。

    竹子吊床再經過半月時間後,碧色稍褪,燕元華躺在上麵看著旁邊空蕩蕩輕輕晃動的秋千,麵露思索。

    茉莉花香不在,耳邊也沒了那清淺的呼吸聲。

    自從雨天過後,已經七八日了,陸明華都沒再出別院。

    她在忙些什麽?還是說,因為別的——

    麵上笑容微淡,燕元華閉目躺著,可心裏卻無論如何也安生不下來,驟然起身,直接翻身下了吊床,站在了水裏,膝蓋以下的衣服全都浸濕,他卻好似沒發現一樣,大步出了水潭,留下一串腳印,很快被風吹幹。

    上麵的水潭裏,荷花還在開著,可往日裏總愛來看著它們的人已經不在了。

    定定看了半晌,燕元華上前薅了一支下來。

    往日陸明華最寶貝這些東西,每天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它們,他早就想這麽幹了,可等花入了手,又覺得沒意思,隨手扔在了地上。

    摘了又有什麽用呢,陸明華又看不見,也不會嗔怒的看他。

    燕元華心煩意亂的轉身,直接回去了。

    瞧著自家王爺又一次陰著臉回來,趙十一腳步一頓,不想上前,最後隻得硬著頭皮過去,說,“王爺,京中來人了。”

    中秋將至,這闔家團圓的日子,燕元華該回去了。

    燕元華微微皺眉。

    陸明華那裏情況不明,他一點兒都不想回去,可他必須回去。

    之前不在京城也就罷了,這可是他回京後第一個中秋。

    “陸家也來了人請陸小姐。”趙十一補充一句。

    “她定然不想回去。”燕元華先是一喜,若是陸明華也能回京……跟著就回過神,收了喜色道。

    “不過她會回去的,她這人,別人給她一分好,她能記十分。文安伯對她不錯,他命人來叫的話,她肯定會回去的。”

    正如燕元華說,瞧著親自前來的管家,陸明華同意了。

    八月十三,陸明華啟程,返回上京。

    她上午動的身,等燕元華出來,隻能看見馬車遠遠的離去。

    車簾微動,陸明華忍不住回頭看去一眼,遙遙見著那道身影,心中一顫。

    作者有話說:

    荷花:我承受了太多,就知道這個人平時看我不順眼。感謝在2022,08,07 16:36:33~2022,08,08 01:51: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老火柴 4瓶;小大的一隻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