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陸明熙垂眸後又驟然抬眼,失神看著魏雲台,赫然是愣住了。

    魏雲台也驚了片刻,看了眼安靜站在那裏的陸明華,緊跟著皺了皺眉。

    “不行,做妾太委屈明熙了。”

    聞言,陸明熙慘淡的小臉,在這瞬間仿佛亮了起來,忍不住驚喜的看向魏雲台。

    陸明華竟也不覺得奇怪,她看向魏雲台,笑道,“那世子,覺得該如何呢?”

    最好的,自然是她讓位,但是,她才不要開口。

    她就要看看,為了一個陸明熙,她的母親,她的夫君,還能做出什麽荒唐事,說出什麽可笑的話來。

    魏雲台看一眼陸明華,目光最後落在陸明熙身上,久久沒有說話。

    “這,這……”秦氏沒想到她說動了陸明華,可在魏雲台這兒卻出了岔子,一時間根本無計可想。

    “明華、”無措之下,她下意識看向陸明華。

    陸明華垂眸,隻當做沒有看到。

    “母親,”陸明熙攔住她,看向陸明華,感激的道,“多謝姐姐。”

    陸明華搖了搖頭,看向她時麵上帶著些許憐憫,道,“沒什麽。”

    陸明熙心中一刺,看向魏雲台勾了勾唇,“雲,咳咳,姐夫,咳,你,不要聽我娘胡說,你和姐姐,咳咳,和姐姐要好好的,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明熙、”魏雲台聲音一顫。

    陸明熙慘淡的笑了笑,小臉在剛才短暫的亮了片刻後,迅速的灰暗了下去。

    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片刻後,驟然失了力氣,直接暈了過去。

    “大夫,大夫!”秦氏驚慌失措,命人趕緊去叫大夫。

    大夫很快趕到,診治之後皺了皺眉,說陸明熙剛才太過激動,傷了心神,卻也沒有開藥,隻是委婉的表示時間不多了,該說的,都說了,該準備的,都準備起來吧。

    秦時不可置信,流下了淚。

    魏雲台站在一側,拳頭攥的死緊,怔怔的看著床上的陸明熙,久久不動。

    一直到候在外麵的下人來請,道天色快黑了該回侯府,他遲疑了片刻,才算動身。而在回府的馬車上,他一直沉思,眼看著快要到侯府,他才驟然看了眼陸明華,眸光暗動。

    陸明華平靜的看著窗外,隻做不知。

    外麵寒風蕭瑟,隨著一陣風吹過,星星點點的白色雪花落下。

    冬雪已至。

    “世子,少夫人,”馬車直入府中,兩人下車,丫鬟忙撐了傘上來,為兩人擋住雪,管家過來行禮,看樣子是等了好一會兒了。

    “可是母親叫你來的?”陸明華麵露歉意,道,“倒是我的不是,這次耽擱太久了。”

    魏雲台眉心輕蹙,仍在憂心,聞言看了眼她,心中一時複雜。

    是了,她素來是這樣麵麵俱到的周全性子,她也的確是個合適的世子夫人,這些年,哪怕他冷落,也未曾動搖她的位置。而明熙……

    憶及剛才陸家種種,還有明熙的話,魏雲台抬眼看了眼眼前威嚴富麗的寧國侯府,緩緩握緊了手。

    “夫人擔心世子和少夫人,是差人來問過幾次。”管家笑嗬嗬的說,又問,“不過這下了雪,夫人剛剛來了吩咐,言道不忙去看她,先回去梳洗一番才好。”

    “這倒不必,剛剛在馬車上,還是先去看了母親吧,世子?”陸明華說著話,看了眼魏雲台。

    見著他一路都漫不經心,眉眼輕垂,扔掩不住唇角的那縷輕嘲。

    可笑,她之前生病時,可不見魏雲台如此失魂落魄呢。

    雲泥之別,不過如此。

    “陸明華、”自然要先去孫氏院中說一聲,陸明華和魏雲台一路無言,眼看著到了頤寧院外,魏雲台忽然喚了一聲。

    陸明華抬眼看他,竟罕見的在他眼中看到了遲疑。

    雖然,隻是一閃而逝,便就消失不見了。

    會是什麽?

    可不管什麽,陸明華都不準備摻和,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比疲憊。

    她倦了。

    “世子有何事?”陸明華隻做不知,問了一句。

    “沒什麽。”說話間兩人進了頤寧院,孫氏身邊的嬤嬤已經迎了出來,魏雲台看見後,墨眸輕晃,咽下了口中的話。

    見了孫氏,請完安,兩人回了春山院。

    同床異夢,陸明華沒有睡好,她心中情緒翻滾,即有些麵對未知的慌亂,又有些莫名的欣喜,索性直接閉著眼睛養神。寂靜的臥房中,她能聽到身邊魏雲台一陣輕一陣重的呼吸。

    往日睡姿規整的人,她今夜竟然感覺到他翻了好幾次身。

    晨起,魏雲台心不在焉的去了戶部,陸明華坐在窗邊,平靜的看著他的背影不見。

    還以為他會為了陸明熙告假——

    到底是她高看、亦或者是低看了這位寧國侯世子了。

    心中越發諷刺,陸明華起身回了文安伯府。

    陸明熙還在暈迷,秦氏也仍是一臉哀戚,陸明華在一旁看著,心中竟隱約有些不耐煩了——

    這場可笑的戲碼,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

    下午,魏雲台下了衙,沒回侯府,直接到了陸家。

    外麵下人高興的稟報,床上,陸明熙眼睫輕顫,恍惚中睜開了雙眼。

    魏雲台在秦氏帶著憂懼的‘明熙從昨日暈迷,就一直沒醒’這句話中帶著肩上的雪意,大步進了內間,一抬眼,就對上了陸明熙下意識看來的雙眼。

    陸明華在一旁成了陪襯,平靜的看著這一幕,想著這一幕若是在戲曲裏,怕就是所謂的一眼萬年了。

    正想著也不知這次陸明熙會說什麽話,卻見陸明熙欣喜的看了眼魏雲台,又慢慢闔上雙眼,再次昏睡了過去。

    秦氏驚慌的叫著她,這幾日陸明熙的病讓這個保養得體的女人瞬間老了好幾歲。

    可素日裏向來在意這一點的人,這會兒卻全然不顧,隻是一眼都不敢錯的看著床上氣息奄奄的女兒,口中一疊聲的叫著大夫。

    魏雲台站在床前,失魂落魄。

    陸明華平靜的看著這一幕,心中隱隱有些痛,可更多的,隻是麻木。

    她早就習慣了,隻是,依然沒辦法平靜的接受。

    大夫很快過來,正要把脈,卻見陸明熙手中正攥著一件東西。

    秦氏忙取了出來,隻見那是一塊二指寬,一指長的小木牌,她有些不解,卻也顧不上多想,直接放到一邊去了。

    魏雲台在那木牌出現的時候就愣住了,秦氏放下後他才如夢初醒,指尖輕顫,去拿了取來,怔怔的看著。

    上麵寫著一句詩。

    陸明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那首詩,赫然正是兩人緣定之始。

    這個木牌,想來就是當初陸明熙掛上,卻恰巧落在魏雲台麵前的那個。

    大夫細細把完脈,歎息更重,欲言又止後說,“恕老夫學習不精,貴府小姐這病,完全是心病,哀悔過甚,無藥可醫。若是能稱心如意,說不定能好轉。”

    秦氏下意識看向魏雲台。

    陸明華也悠然看過去。

    魏雲台……會怎麽做呢?她看著魏雲台攥緊的手,垂下眼眸。

    天色暗沉,昨日夜間落了幾片雪,後來就停下,沒想到今日下午,竟然又開始下了,眼看著雪花不斷,天地之間,漸漸裹上了銀妝。

    “陸明華,我們和離。”又是回寧國侯府的路上,魏雲台緊緊注視著陸明華,沉聲道。

    陸明華抬眼看去。

    “和離?”她似是詢問,又似是自言自語。

    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一遭,可真的聽到魏雲台下此決心,陸明華還是忍不住心緒複雜。

    “對,和離。”

    “你不說說和離的理由嗎?”看他如實篤定,哪怕明了他的想法,陸明華忍了忍,還是問出了口。

    “你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問。”魏雲台看著她淡淡的道。

    “即知我心知肚明,你便該知道,此時於我無益。”

    “那是你妹妹!”

    “要我讓位,然後嫁給我夫君的妹妹?”陸明華不掩諷刺的說。

    “若不是你當初暗使手段,根本不會有今日!!”往日這話魏雲台是不會直說的,他自幼熟識禮儀,總願意為彼此留一份體麵,如今激憤之下,竟也忘了。

    “我說過,不是我。”陸明華再一次說出自己重複了無數遍的話,而魏雲台,也一如既往的不信。

    “說吧,你要怎麽才肯同意?”魏雲台身子微微前傾,逼視道。

    “你求我。”看著眼前的魏雲台,陸明華頓了片刻,輕輕勾起唇角,一字一句說出了她設想過無數次的話。

    魏雲台霎時間愣住,不可置信的看著陸明華。

    求她?

    “陸明華,你不要太過分!”迅速回神後,他怒道。

    “到底是誰過分?”陸明華反問回去。

    魏雲台冷了麵色,看著陸明華,說,“你要知道,想和離,不是一定要你同意的。”

    “那好啊,我也不介意說一說這幾年你和陸明熙的事情。”陸明華毫不畏懼,還輕輕笑了笑。

    “魚死網破,不外乎是看誰豁的出去,我能,而你,能嗎?”她如是道。

    魏雲台頓時,看著陸明華時,甚至是有些驚愕的。

    他見慣了從容周全的陸明華,卻從未想過,她會有這樣鋒芒畢露的一麵。

    看著那雙眼睛,他明白,她說道是真的。

    “絕無可能。”魏雲台心中思襯,麵上說,“換個條件。”

    “不可能?看來,你對明熙的感情,也沒有你表現的那樣深啊。”陸明華笑了,道,“你說,我要是把這個要求說給我娘和陸明熙,她們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畢竟同意了,可就能稱心如意了,不是嗎?”看著魏雲台越發冷沉的麵色,陸明華心中竟浮現出一陣陣痛快之情來。

    這般模樣,倒真顯得她像戲文中拆散一對有情人的壞女人了。

    “陸明華!”魏雲台厲喝一聲,明熙生著病,哪裏能受得了這個刺激,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在這一瞬,陸明華幾乎以為,魏雲台會直接對她動手,可眼前這個人手都抬了起來,最後仍是放下了。

    “我說過,想要我和離,你就求我。”她說。

    魏雲台會怎麽做呢?陸明華在這一瞬甚至是有些期待的。

    作者有話說:

    我之前想著,讓寶貝女鵝要方子票子莊子,但是最後寫到這裏,還是覺得,先出一口氣,最重要。

    那什麽,我這個進度,會顯得太磨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