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心裏有鬼, 紮克利進房子的時候走路姿勢都有些僵硬。

    伊薇特的眉頭蹙的更深了,她看著紮克利拖進房子的大包小包,疑惑的問他:“普雷斯科在這裏, 你是怎麽買的這些東西?”

    你該不會……飛去城鎮直接搶的吧!

    伊薇特不由得捏緊了手指,內心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和她說搶劫不好她應該讓他知道, 另一個又在質問她,教龍做人你真的覺得這是對的嗎?

    有了之前普雷斯科和他說的話, 伊薇特擔心自己教化紮克利太過,讓他失了獸的野性。更擔心被教化得循規蹈矩的紮克利在自己看不到的未來裏像那隻無助的幼龍一樣, 成為旁人貪婪和野心的戰利品。

    紮克利不知道伊薇特內心在糾結什麽, 他隻是迅速起了一波頭腦風暴。

    如果被騙, 他會一口龍炎噴過去, 燒得對方骨灰都不剩(伊薇特除外),如果是普雷斯科, 他大概會非常悲傷憤怒的質問對方(自己除外, 他不敢)。

    他不明白一般人會是什麽反應, 可是以他對伊薇特的了解, 她多半不會像自己一樣直接動手,也不會像普雷斯科一樣直接問他,而是裝作若無其事,內心卻默默將他列入不可信名單。

    就算有她們的約定在先, 她有一點點改變, 紮克利預計, 至少至少她內心還要再糾結許久, 才會在自己的反複追問下開口問自己為什麽騙她。

    那她現在這個反應, 可能是真的困惑而不是知道他暴露了故意這麽說的吧?

    想通了這些, 紮克利放心許多,緊繃的翼自然收攏,就連呼吸都變得平順。

    出於謹慎,他決定再和普雷斯科確認一下。

    黑色巨龍的眼睛盯著普雷斯科,眼風往伊薇特身上一掃又迅速轉回普雷斯科身上。

    隨後紮克利挑了挑一邊眉頭,用眼神詢問普雷斯科,你說什麽不該說的了嗎?

    就像紮克利不知道伊薇特內心是怎麽想的,普雷斯科同樣不清楚紮克利內心拐過了幾道彎。

    普雷斯科順著紮克利的眼神在伊薇特身上一轉,最後隨著對方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他也看向對麵黑色巨龍。

    在普雷斯科的眼裏,紮克利向他挑了挑眉,問自己,你是來看伊薇特的嗎?

    普雷斯科理所當然的點頭。

    那當然了,他來關心一下大病初愈的朋友沒什麽問題吧?

    見普雷斯科毫不猶豫的點頭,紮克利心髒猛地一縮,眼前一黑,呼吸都不暢了。

    完了。

    “紮克利?”久久沒有得到回複的伊薇特忍不住再次催問。

    紮克利都不敢回頭看她,摳在地上的爪子微一用力,幾顆細碎的藍寶石被摳了出來。

    他心髒跳的極快,滿腦子都是伊薇特知道他騙她了會不會再也不理他了,她會不會覺得他一開始就在說謊?根本沒有什麽抓公主變人的傳聞,都是他編出來的鬼話。

    紮克利有點急,可那是真的啊!

    這下他真解釋她也不會信了吧!

    紮克利聲音有些啞,“我……”

    他話未說完,就被一旁的普雷斯科打斷,“可能是遇到我表哥了吧!”

    普雷斯科瞥了一眼紮克利,繼續替他圓謊,“他們認識的,可能我表哥順便幫忙買回來的,也不麻煩。”

    伊薇特鬆了口氣,臉上帶了一點笑意,“又麻煩你表哥一次了。”

    “別這麽客氣!”普雷斯科笑出了兩排白牙,“我表哥不會介意的!”

    紮克利緊摳著地板的爪子漸漸鬆開。

    紮克利買回來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堆在地上等著收拾,普雷斯科不好再待,起身告辭。

    “我去送送他。”紮克利意味不明的道。

    普雷斯科剛想說不用,就被紮克利龍翼攬住,幾乎推著似的帶他往前走。

    普雷斯科瞬間閉嘴。

    紮克利直把普雷斯科推到了森林邊緣才收回了翼。

    他回頭看了一眼距離,確定伊薇特聽不到了才低聲問普雷斯科,“你和她說什麽了?”

    普雷斯科心虛,眼神開始亂飄,“也沒說什麽……”

    紮克利微微眯了眯眼睛。

    普雷斯科瞬間老實,“嗨呀,我就是和她誇你很厲害,自己長大的!再就是和她聊了一下女巫什麽的,相信我,這些你不會感興趣的,女巫……”

    紮克利打斷他,“你沒和她說我已經化形了什麽的?”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普雷斯科連連搖頭,肯定道。

    紮克利這才真的鬆了一口氣。

    他沉默了一會兒,盯著普雷斯科威脅道:“不許和她瞎說。你瞎說,我就吃了你。”

    紮克利太久沒有這樣赤,裸裸的恐嚇過他了,普雷斯科當即一凜,鏗鏘道“放心吧紮克利,我絕對守口如瓶。”

    紮克利這才沉著臉一揮龍翼,放他離開。

    綠發的青年往森林深處走了幾步,在樹木的掩映下砰的化作一隻巨龍。

    他扇動翅膀,正要起飛離開,就聽身後再次傳來巨龍沉沉的聲音——

    “等一下。”

    普雷斯科倏的收翼。

    黑色的巨龍又上前了些,他微微偏著頭,表情看起來糾結又苦惱,他叫住了普雷斯科,卻沒立刻說話,而是遲疑了一會兒才用不確定的語氣問他,“你說……她如果知道我騙她了會怎麽樣?”

    普雷斯科頭後仰了些,不太敢信紮克裏會因為這種事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想了想道:“嗯……她一定會很生氣,說不定就再也不理你了。”

    黑龍的臉上有了開裂的痕跡,他焦躁的走來走去,利爪在森林的泥地裏紮下一個又一個孔洞,“你也這麽覺得是吧。”

    普雷斯科腦袋向後仰的幅度更大了些,脖頸與地麵的夾角都成了銳角。

    半晌,普雷斯科嚴肅的開口了,“我覺得,你還可以搶救一下。”

    紮克利停下腳步,轉頭盯向普雷斯科。

    “你一定要親口和她解釋清楚,乞求她的原諒。”

    “她會原諒我嗎?”紮克利眼神放空,看起來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會被原諒。

    普雷斯科也不敢給他一個確定的回複,他想了想,對紮克利道:“人類高興的時候總是會格外寬容,威廉就是帶愛麗絲汀去看了歌劇表演,還送了她新的香水,不光求得了原諒,還度過了甜蜜的一晚。”

    “人類的感情是共通的,公主應該也不例外。你帶伊薇特出去玩,或者送她喜歡的東西,當然兩個加一起效果就更好了。等伊薇特高興的時候再和她坦白。記住,態度一定要誠懇,我覺得,像伊薇特這樣通情達理的人,多半會原諒你的。”

    紮克利鼻子和眼睛都皺了起來,一副非常懷疑的模樣,“威廉和愛麗絲汀是誰?”

    普雷斯科誠實的回答道:“《愛麗絲汀的戀愛日記》裏的男女主角。”

    紮克利:……

    黑龍的唇角都耷拉下來,眉眼變冷,看上去很想給他一腳。

    普雷斯科看出了他的不信任,不光沒往後退,還大著膽子往前湊了湊,龍臉一臉鄭重,“你想,故事書是誰寫的?”

    紮克利嫌棄的退開一步,不假思索道:“人類。”

    “那不就對了!”普雷斯科又往前追了一步,甚至伸展龍翼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拍了下紮克利,“是人類啊!人類能不了解人類嗎?他們這樣寫,一定有這樣的道理!”

    “你說對不對?”

    紮克利覺得好像哪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裏不對勁。

    “而且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普雷斯科貼得更近了,“你看我給你的筆記沒有用嗎?你就說公主是不是被你養得好好的吧。”

    這一點紮克利確實無法昧著良心否認。

    他思索了一陣,最後沉聲道,“那我試試。”

    送別了普雷斯科,紮克利重新返回房子。

    伊薇特從兩大包物品裏尋了一件新裙子換上,頓時覺得涼快許多。

    其他東西太多,伊薇特不好搬,就機智的裝到儲物戒指裏,挪到要放他們的地方再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來。

    比起新衣服,伊薇特更好奇那些魔藥材料。

    伊薇特把其他東西匆匆放好就衝進了工作間,取出那些魔藥材料一一翻看。

    擔心自己製作的工具不合適,紮克利甚至貼心的買了全套的煉藥裝置。

    紮克利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伊薇特擺弄那些魔藥材料的畫麵。

    少女神色認真,紮克利想了想,還是沒打擾她,打算等她忙完再說。

    紮克利來到他摳起碎寶石的地磚那裏,趴低身體噴吐龍炎,燒化地板後把碎寶石重新融嵌進去。

    他的動作很輕,沒有驚動伊薇特。

    女巫留給伊薇特的筆記裏有幾個她非常感興趣的藥劑。

    其中有一個是隱形藥劑,初級版本塗抹在身體表麵後一分鍾內會融入周圍景色,達到隱形的效果,隱形時長五分鍾。高級藥劑不僅可以喝還可以瞬間隱形,隱形時長則根據女巫的能力有所不同,不過最低時長都可隱形半小時。

    伊薇特目前的目標是初級版的。

    變色蜥蜴的尾巴、樹膠、晨露……

    伊薇特按照筆記上寫的那樣依次加入研缽,接下來是激化……

    伊薇特垂眸用攪拌棒點著研缽裏的材料,腦海裏轉過普雷斯科說過的話。

    魔力是世界本身的能量,而女巫,是用這部分能量調動材料中原本就有的能力。

    她想得認真,目光從帶著紅色細鱗的變色蜥蜴尾巴上轉到粘稠的樹膠上。

    激化,激化,活躍起來,活躍起來……

    意念強到一個程度,下一刻,世界在伊薇特的眼中有了變化。

    她看到了一個個圓滾滾的色澤不同的光點。晨露裏有藍色和綠色的光點在調皮的嬉戲,變色蜥蜴的尾巴裏則是紅色的光點——它們都懶懶的堆積在一邊。

    伊薇特微微睜大了眼睛。

    驚訝之下,光點消失了。

    伊薇特略急切的把研缽攬到身前,再次集中注意力。

    光點又出現了。

    伊薇特按捺住心底的激動,專注的想著讓這些懶惰的紅色光點去到活躍的藍綠色光點中。

    暖白色的光芒從她的攪拌棒下流瀉,如同一雙溫柔的手,輕柔的將紅色的光點推到中間。

    邊緣逸散的紅色光點很快在其他光點的帶動下變得活躍,進而變成了全新的、彩色的光點。

    伊薇特驅動手中的攪拌棒,攪散聚集成團的紅色光點。

    越來越多的紅色光點被感染成散發著幻彩的彩色光點。

    伊薇特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地,一半的她好像突然化身成了其中某顆彩色光點,周圍都是暖洋洋的活躍粒子,她隨著它們起躍舞蹈。

    另一半的她則按照配方上的要求,冷靜的將其餘材料放入研缽。

    新的光點粒子加入,伊薇特如法炮製,直到研缽裏所有粒子都變成了同樣的、流光溢彩的彩色粒子。

    伊薇特眨了眨眼,從那種玄妙的感覺中脫離出來。

    原本放在研缽裏的核、植物莖葉、蜥蜴尾巴……通通不見了。

    它們都化作了清澈的流動著的液體。

    液體看起來與清水沒什麽區別,但伊薇特知道,這裏麵有成千上萬個彩色的小粒子。

    伊薇特無意識的撥動兩下攪拌棒,整個人仍沉浸在被震撼到的餘韻中。

    紮克利湊上前,碩大的龍眼往她手裏的小缽裏瞧,“你做了什麽?”

    剛才有魔力波動,他察覺到了。這下可以確定了,她真的是女巫。

    “我也不知道。”伊薇特有些茫然的看著紮克利。

    她原本是要做隱形藥劑的,但剛才藥劑成功的那一刻,她本能的知道,這不是隱形藥劑。

    伊薇特重新拿過筆記,回想自己的操作流程,仔細比照筆記上的過程。

    半晌,她放下了筆記,“應該是樹膠和晨露的量、順序都不太對。”

    伊薇特再次垂眸看向研缽裏的液體,隻見原本活躍的彩色粒子這麽一小段時間裏都變成了某種淡黃色的圓圓胖胖大粒子,挨挨蹭蹭擠在一起,幾乎不動。

    伊薇特連忙伸出攪拌棒攪拌幾下,攪拌棒從胖胖的淡黃色粒子邊擠過,淡黃色的粒子短暫變形後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一動不動。

    伊薇特看起來懵懵的,她覺得自己好像成功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做了什麽藥劑。

    伊薇特不知不覺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紮克利從普雷斯科送來的果籃裏戳了一顆果子放在桌子上,“那就試試。”

    “嗯。”伊薇特點頭。

    她戴上手套,將大半液體導入裝魔藥的藥劑瓶,又取出刷子,均勻的將液體刷在了果子表麵。還有些盈餘,伊薇特便將它們刷在一截木枝和一塊石頭上。

    見她終於忙完,紮克利往前湊了湊,他清了下嗓子,盡量用一種無意中提起的模樣對她道:“三天後,落日小鎮有盛夏狂歡節,你想去看看嗎?”

    伊薇特有些驚訝的轉頭看他一眼,眼中有喜色。

    然而她略一思考,還是搖了搖頭,眼中喜色慢慢褪去,“還是不去了。”

    紮克利有些著急,連忙追問,“怎麽了?為什麽不去?”

    伊薇特目光澄澈,“你的龍形……沒辦法去的吧?哦,對了,你幫我把信寄出去了嗎?如果出去的時候王國派來的勇者剛好來了怎麽辦?那不就錯過了。”

    紮克利一噎。

    “唔,”他又咳了一下,不自然的挪了下爪子,“我可以拜托普雷斯科的表哥陪你一塊去。”

    “這不太好吧,”伊薇特微微蹙眉,“我們已經麻煩過人家很多次了。”

    “好好好,怎麽不好!”紮克利立馬反駁道。

    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激動,紮克利調整了一下語氣繼續勸伊薇特,“伊薇特,出去玩玩吧,就當散散心。你在這裏太久沒有見人了,”巨龍黑色的眼眸認真的注視著她,“我不想把你真的關在這裏當一個人質,如果你願意,你當然可以出去。”

    “至於普雷斯科的表哥,別擔心,他是非常可靠的龍,也很樂於助人。”紮克利認真的和伊薇特打包票。

    伊薇特看起來還是有點猶豫。

    紮克利說得她很心動。她確實太久沒見人了,也確實很想回到人類社會中,但和陌生的龍出去……

    “那……不知道普雷斯科有空嗎?我能讓普雷斯科陪我去嗎?”伊薇特有些不好意思,“我相信他的表哥一定是好龍,但我還是和普雷斯科更熟悉一些,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他一塊兒去。”

    紮克利咬牙,“他沒空。他那天腿斷了。”

    “啊?”伊薇特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的意思是說,”紮克利的聲音聽起來恨恨的,“很遺憾,普雷斯科那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

    作者有話說:

    普雷斯科:阿嚏!怎麽腿也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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