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拿反了就算了, 還被隋欽糾正了。

    林白榆尷尬極了,放下獎狀再也不看,“你好了呀?”

    隋欽嗯了聲:“剛剛和秦北北說話?”

    房間裏很暖和,林白榆轉過身, 看到他下頜的水珠很快幹掉, “我沒說你在這, 你不要和她說漏嘴了。”

    隋欽:?

    “我和她不說話。”

    他與秦北北又不熟。

    林白榆:“就是提醒你。”

    隋欽興致缺缺:“昂。”

    他用手抓了把黑發,露出了額頭。

    林白榆今天淺淺化了一點點妝, 白日裏不明顯,在房間暖黃光下,格外溫柔。

    隋欽看了兩眼, 忽然問:“為什麽不說我在這?”

    林白榆啊一聲,她還以為這話題早過去了:“要是被她知道我們住一個房間, 肯定要誤會八卦……”

    隋欽漫不經心說:“是你白天強製的。”

    林白榆:“……”

    “省錢,知道嗎?”

    隋欽哦了一聲, 散漫的語調:“所以,不可告人?”

    林白榆:“反正就是不準說”

    隋欽哼笑道:“知道了。”

    林白榆說不過他, 去卸了妝, 又敷上麵膜。

    其實, 和隋欽距離近的時候不止這一次,但同一間房確實和平日裏相處不一樣。

    林白榆磨磨蹭蹭, 看到隋欽站在窗邊。

    酒店是落地窗, 他站在中央,孤傲的背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在他的身前, 燈光明亮如星子, 像一幅電影海報, 身處銀河。

    “阿欽。”

    隋欽轉過身。

    他看向林白榆,那種遙遠的距離感逐漸褪去。修長好看的手指拉過窗簾,回到床邊。

    熄了大燈後,留了盞夜燈。

    林白榆靠在床上玩手機,偷偷往旁邊看,看到隋欽也在玩手機,她第一次見到在床上的隋欽是什麽樣子的。

    平時去對門,他總是已經起床。

    林白榆過了會兒再看過去,對上他的眼,她下意識問:“那個……我們明天去玩什麽?”

    隋欽垂下眼,“不知道,第一次來。”

    林白榆說:“我也就是第二次,之前都沒怎麽逛過,也不知道。以後畢業了可以經常來,說不定會考到這裏。”

    她想學醫,有一個誌願勢必在這裏。

    林白榆想了想:“你有沒有想去的?長城?故宮?”

    隋欽有點好笑:“你想雪天去長城?”

    林白榆看著他優越的側臉與輪廓,心想認識一學期,他比之前更加成熟淩厲了。

    已經能看出男人的影子了。

    林白榆回過神,“那去故宮吧,聽說冬天很好看,要多拍幾張照片,你會拍照吧?”

    隋欽玩味笑:“好。”

    林白榆又瞄他的下巴,到時候拍照多拍他幾張,這張好看的臉不拍浪費老天爺賞的飯了。

    她想留下少年時期的隋欽,與往後每一個成長的時期。

    林白榆和秦北北聊了一會,躺了下來,她隻要一翻身,就能看到隋欽倚在床頭,微弱的燈光勾出一張冷淡又溫柔的臉。

    他不知道在做什麽,手指跳躍很快。

    林白榆看了半天,眼皮子終於垂下來,閉上了眼。

    同時,隋欽停了手。

    他側過眼,目光幽幽地落在林白榆恬靜的麵容上,喉嚨發癢——也許是想抽煙。

    隋欽往床頭一靠,仰頭抵在牆上。

    她竟然這麽輕易就睡著了。

    ,

    次日清晨,林白榆還未醒。

    而豐南市,秦北北已經來到了醫院,再度開始住院化療。

    這裏多的是和她一樣光著頭的小孩,有男有女,有已經絕望的,有樂觀向上的。

    秦北北看得多了,就習慣了自己成為其中一員。

    醫生照例給她檢查過後,秦北北聽著父親和他說話,聞著味道不太舒服,“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可以,早點回來,不要太久。”

    秦北北立馬遠離了這裏,走得越遠越好,在醫院的長廊上胡亂地逛著,直到被拍了下腦袋。

    她一扭頭,看到方雲旗。

    “秦北北?真是你啊。”方雲旗驚訝極了,看看周圍,“你、你在這裏治病嗎?”

    麵前的女孩穿著病服,衣服寬大,幾乎能塞下兩個她,襯得人小小的,也弱弱的。

    方雲旗低頭看她,秦北北往常精致的麵容,這會透著病弱,仿佛易碎的娃娃,唇間也白著。

    秦北北還沒開口,不遠處的病房裏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哭聲。

    她心一緊,有人死了。

    不知道是她見過的,還是沒見過的,是說過話的,還是沒說過話的,是男生還是女生……

    秦北北回過神來,仰頭,“你怎麽在這?”

    方雲旗囁喏:“我給人送飯,走錯地方了……”

    秦北北:“那你走得挺遠啊,路癡。”

    方雲旗本想回嘴,忍住:“你生什麽病了?”

    秦北北歪了下頭,嚇他:“一種會死的病,怕不怕?”

    方雲旗張了張嘴:“別胡說。”

    秦北北:“真的。”

    她推了推他的胳膊,“不準告訴別人,不然我死了,變成鬼也要去找你算賬。”

    方雲旗大高個還是有用的,因為她推不動他,紋絲不動:“大過年的,這話也忒不吉利了。”

    他沒忍住,給她額頭敲了一下。

    秦北北“嗷”了一聲,捂住額頭,瞪他。

    “方雲旗你找死吧?”

    那雙眼睛裏一下子神氣起來。

    這才是秦北北那隻小狐狸嘛,方雲旗深知危險性,一下子躥出去老遠,衝她做了個鬼臉,不見了。

    秦北北站在原地,悵然。

    過了幾秒,又見方雲旗探頭,招了招手。

    “……”

    秦北北晃了下自己的小拳頭。

    等方雲旗再沒有出現後,她又變回原來的暮氣沉沉,慢吞吞地往自己的病房那邊回。

    身後,方雲旗又回了原地。

    他一路遠遠跟著,看見秦北北進了裏麵,拉住旁邊一個人,“姐,那間病房住的是什麽病?”

    拎著東西的家屬瞥了眼,“白血病咯。”

    “白血病?”

    “應該沒記錯……”

    方雲旗對白血病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親戚家常看的狗血電視劇,女主角總是得白血病去世。

    秦北北也會死?

    他無法想象,自己的同學有一天會用這樣的方式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

    還沒高考呢,還沒上大學呢。

    她都還要當女明星的。

    方雲旗心裏惴惴不安,輕手輕腳過去。

    他透過上麵的小玻璃往裏看,看見秦北北伸出胳膊,針管戳在纖細的胳膊上,暗紅色充斥。

    而秦北北別過臉看窗戶那邊。

    她精致的側臉被光照著,蒼白得透明,要消失在人世間。

    ,

    彼時,林白榆與隋欽到了故宮外。

    路上的積雪被掃幹淨,她一下車就把東西丟給隋欽,拍個不停,手機相冊裏的照片數量急劇增加。

    “阿欽。”

    隋欽轉回來,被林白榆拍了一張。

    “你應該笑。”林白榆想了想:“有點表情,不要這樣,看起來有點凶巴巴。”

    “凶?”隋欽眯眼。

    “看起來,看起來,不是真的。”林白榆找補。

    正好有一個女生過來,林白榆忙叫住她:“漂亮姐姐可以幫我拍一、不是,兩三張照片嗎?”

    女生笑眯眯:“好啊好啊。”

    “多拍幾張可以嗎?”林白榆小聲叮囑完,拉過隋欽,不忘叮囑:“記得笑。”

    隋欽目光從她臉上挪開,看向鏡頭,終於淺淺笑了下,冰雪初融一般。

    林白榆又謝過對方,翻看照片。

    照片裏,自己眉心上的那顆痣與故宮的紅牆仿佛同一種顏色,鮮豔又沉重。

    隋欽笑得不明顯,卻比冰雪溫柔。

    林白榆很滿意,沒給隋欽看,以防他刪除。

    “以後要是再過來,還要把其他的景點也玩了,等高考後說不定就可以了。”

    她總愛說以後。

    每一個以後,都規劃了他的存在。

    “嗯。”

    隋欽安靜地陪在她身邊,偶爾在她滑倒的時候拽一下。

    越深入裏麵,遊客越少,最後好像偌大的故宮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靜謐寧和。

    隋欽深愛這樣。

    林白榆指了指上麵,“我上去,你給我拍一張合照。”

    隋欽頷首:“行。”

    等人出現在鏡頭裏,小小的一個少女站在冰天雪地裏,他盯了許久,在催促聲裏按下。

    也像按下了心裏的快門。

    “好了沒好了沒?”

    “好了。”

    林白榆邊往回小跑,邊揚聲問:“阿欽,你要不要也來一張,好不容易來了,得留紀——”

    話音剛落,踩冰裏滑倒了。

    從隋欽的角度看,一個白色的雲團摔在地上。

    隋欽離得遠,來不及,緊緊地擰著眉,三兩步跨過去,蹲下來:“沒事吧?”

    林白榆坐在地上,眨了眨眼,聲音裏有點委屈巴巴道:“好像衣服穿太多了,起不來了。”

    “……”

    隋欽忍住笑,以免她羞惱。

    他伸手拉著她起來,因為在冰麵上,林白榆慢吞吞地挪起來,其實她屁股疼,不好意思說。

    剛站起來,又一滑,這次把隋欽也撞倒了。

    林白榆手忙腳亂,“隋欽!”

    隋欽手撐在地上,感覺她的手在亂摸,可能是因為衣服太厚,人湊不近觀察他如何。

    林白榆問:“你臉有沒有摔到?”

    “……”

    這麽關心他的臉?

    “不要亂動。”

    “哦。”

    少年輕易翻身,仰麵躺著,臉上還有水。

    林白榆低頭湊近,“沒嗑到吧?我看看。”

    她伸手去摸,拇指尖停在了他的臉頰邊,其他手指摸到了他堅硬的下頜線。

    冰涼擱在自己的臉上,隋欽無法忽略。

    天空晝白,沒有太陽,林白榆擋住了他麵前的光,他能看到她嘴巴開開合合,說個沒完。

    像他臉要是摔傷了,世界會末日一樣。

    隋欽望著那雙靠近的璀璨雙眸,裏麵倒映著自己的模樣,他稍稍偏頭,唇擦過她的手指。

    他偷偷輕吻了白晝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