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後記
  第63章、後記

    二月的北京,暴雪臨城。

    新年伊始,度過了歡慶的春節,感受過闔家歡樂的融洽氛圍。大年初八,各行業運作逐漸恢複,叢京返京後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處理年前積壓的各類項目,到了公司給員工發過開工大吉的紅包後,準備著開會,投入新一輪工作。

    元宵過後,一切繁忙照舊。

    上班的點,起晚的叢京隨便拿了件大衣套上,換好鞋出門,開著車駛入早高峰繁擠的車流中。

    拿著文件進公司,一路有人和她打招呼,叫著京姐好,叢京頷首微笑,進去後把東西放到辦公室又去了趟洗手。

    工作前先去洗個手是她的慣例。

    之後隨便找了個頭繩把長發纏起,目光投向鏡子,兀的感受到無名指上微硬的鑽戒。

    她愣神地看了眼,然後,伸手摸了摸。

    一眨眼,和哥哥都已經結婚半年了。

    這半年,他們的生活還是那樣,平淡且祥和。

    叢京要忙工作,所以一般是兩人北京深城兩邊跑,沒有固定位置,好在現在交通很便利,又不缺錢,兩個人隔段時間兩頭過過倒算是轉換心情。

    隻是,在外打拚偶爾也會有孤獨。有時候老會想著都那麽有錢了,還賺那麽多錢幹什麽,想著找個地方定下來,就這麽過日子算了。就是事業放不下來,叢京老想忙,再忙會兒,畢竟等以後備孕提上日程,就沒機會了。

    她和沈知聿也經常聊這個天,老會問哥哥會不會想要孩子。

    他家裏原來就催得緊,他又三十多了,其實男人到這個年齡,多少會有些想法。她故意俏皮著問,他就推,說沒事,不急。

    叢京知道,順其自然,孩子嘛,有緣分就到了。

    而且哥哥那個性子,真不知道帶起孩子是什麽樣。

    最近手頭的新項目模板二改要親自和客戶商議,比較重要,叢京從公司離開就去了和客戶定好的儀事地址。外麵風挺大,前段時間暴雪過後就沒這麽冷的天,叢京推門進入咖啡廳,一眼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廖雪。

    到了地方禮貌微笑,說:“你好。”

    廖雪是合作過多次的夥伴,站起身說:“不用客氣,先坐。”

    剛開始一切都很正常,按過去的流程在走,當叢京剛講到她們這個設計的理念時,不適感突然湧起,她皺眉,沒忍住在客戶麵前直接放下東西,捂住了唇。

    對方剛投入的思緒被打斷,問:“你沒事吧?”

    她努力鎮定了一下,搖頭:“沒事。”

    忍了會接著想講,可接下來想吐的反應更加強烈,叢京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去了洗手間。這一下叫旁人都詫異了,還好對方跟她合作幾次下來關係也還好,廖雪很快跟著進去,看叢京在盥洗池旁邊要吐不吐難受的樣子,貼心地遞上紙。

    “你沒事吧,這突然是怎麽了,喝的東西有問題?”

    叢京搖頭,壓抑難受說:“不是,我也不知道,突然很想吐。”

    廖雪是結婚十幾年的女性了,聽她這樣說,又想到叢京結婚好幾個月了,笑:“叢京,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從沒萌生過的想法突然蹦出來,沿著流入五髒六腑。叢京愣了下,不敢否認,但一下也有點慌了。

    “應該……不會吧。”

    看她這樣,廖雪也確定了,不再談事,收拾東西說:“不用說了,這個合作咱們下次聊,我先陪你去醫院檢查。你啊,這個婚結得自己也不清醒,確實得去好好做個檢查。”

    抽血,兩小時出來結果。

    拿到檢查單的時候醫生還笑著恭喜她。檢驗單上寫著:確認妊娠,她已經孕八周了。

    出去後叢京坐在車裏,很久都沒緩過神。

    本來覺得自己是女強人,能爬樓能扛水,什麽都可以一個人完成。

    可知道這件事後,她忽然覺得動也不敢動了,生怕影響到自己身體裏多出來的那個。

    她懷孕了。

    確實是生活裏的意外,畢竟沒有開始備孕,也沒想過這事,誰知道突然就來了。

    其實原先也有過想法的,想和沈知聿生個孩子,不僅僅是為了她,也為了他。哥哥都三十多了,要真生,她是願意的,即使,他沒提過。

    叢京知道沈知聿也肯定想。

    她開始想,沈知聿要是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呢。

    那種心情很奇妙,明明還是孑然的一個人,手摸上小腹,卻沒想到裏麵竟孕育著一條小生命。

    她開始無助,開始有點依賴他,叢京立馬就做了,打了電話給沈知聿。

    接電話的時候沈知聿在忙,辦公室在開會議,窗外是陰雨天。

    看到是她,他暫停了會議出去,問:“怎麽了,又想我了。”

    電話裏的叢京不說話,本該是工作時間,她那邊卻安靜至極。

    他開始察覺到她情緒有點不對,忽而擔心。

    “寶貝,到底怎麽了。”他開始試探,“又是工作出現了什麽不愉快嗎,還是?生氣了?生氣的話,說句話,或者想見我的話,我馬上買機票。或者,工作實在太累就不做了,不是沒有錢,三月我們出去旅遊散散心,我陪你……”

    男人哄女孩的方式,也隻有在一條條可能性裏找,努力哄好她。

    叢京隻有一句:“哥,我懷孕了。”

    車窗外好像落雪了,他那邊的雨聲也是,砸入地麵,沉沒下去。

    沈知聿隻是覺得,一刹那好像有什麽白光閃過,其餘什麽不剩。

    空白,全部化為一片空白。

    “……懷孕?”

    他好像不認識這兩個字了,讀著,也不知道是什麽意義。或者確切來說,是不敢相信這個意義。

    “嗯,真的,懷了。”

    那邊又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長到叢京幻想沈知聿此刻的狀態,都擔心他下一秒能背過氣。

    好久才聽到他低啞的,有些難抑的聲線:“……你,你等等我。”

    叢京聽話著等,可電話那頭始終什麽聲音也沒有。她覺得他應該是哽咽了,才不想被她聽到。

    通話結束後,她收到了來自他的兩條信息。

    一個句號,一個是機票訂單。

    ,

    因為突來的變故,叢京的心情也有些難以平複。

    她把工作暫時擱下了,想暫時休整兩天,不隻是迎接新到來的小生命,也想調整自己心態,讓原本獨立的叢京適應著接受未來孩子媽媽的新身份。

    她回家後靠到沙發上開著電視,人卻出神,望著窗外的暴雪。

    北京又下雪了,航班延誤,沈知聿直接開車走高速來的。

    因為他等不及。

    他想見到叢京,立刻,馬上。

    他是第二天一早到的,一夜未眠開車,中途也隻是在服務站小坐休憩。門鈴響了以後叢京疲倦地去開門,看到了提著行李箱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沈知聿。

    他手裏拎著大大小小各種醫療用品、日用品,還有,一份恰如其分的早餐。

    “早上好,美麗的沈太太。”他笑。

    叢京整晚的無助不安在看到他的那刻全部煙消雲散。

    她走過去抱住了他,陷在他懷裏,把自己全部融入他體溫。

    “你怎麽才來。”

    “我一個人都害怕死了。”

    沈知聿:“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我應該寸步不離地陪在你身邊的。”

    擁抱,溫存,親昵。

    往往是回血充電的最好方式。

    她舍不得鬆手。

    他說:“先回去坐。”

    她輕聲說:“沒事,其實還好,什麽都正常,要不是昨天吃的菜有點辣,不知道為什麽就吐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懷孕。”

    他垂下眼,說:“是意外……”

    他們平時都有做好措施了,唯一有一次沒有。

    他沉默,終是壓不住自己,緊緊抱住她,唇抵著她的發,情緒難抑。

    她說:“你別又哭了啊,大男人。”

    沈知聿偏過頭:“沒有。”

    但直到進去,叢京還是看到他些微泛紅的眼眶,以及,說話並不平穩的聲線。

    本來叢京對他來說就像寶,現在懷了孕,更像什麽易碎的珍品,沈知聿什麽也不讓她做了,隻叫她在沙發上坐好喊自己就行,搞得叢京哭笑不得。

    這件事他們也立馬和家人說了,然後,大家都很高興。紛紛提出想來看叢京,被他攔了。

    理由是怕打擾到她休息,等狀態穩定後再說。

    那天晚上,叢京在沙發上躺著看電視,靠在沈知聿懷裏。

    她看什麽,他也跟著看,哪怕是戀愛肥皂劇,他還能跟著一塊說說劇情。叢京特別喜歡這種時候,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他們兩人,心無旁騖,如同戀愛。

    夜晚,電視放到一半,沈知聿忽然說:“其實,我有點害怕。”

    這句話打破了安靜氛圍,叢京抬眼看他,問:“害怕什麽?”

    她笑,想說自己都沒怕,他倒怕了。

    “害怕你會有事,害怕你會不舒服,或者是別的。”

    沈知聿目光看著電視屏幕,思緒卻沒在上邊:“好久以前說想和你有個孩子,那是希望孩子能成為我們之間的羈絆,後來又不想了。你記得嗎?”

    “嗯。”她漸漸沉默,應聲。

    “其實那時候我說的也不過是氣話,是衝動行為。我心裏不是那樣想的,我知道生孩子要承擔多大的後果,也知道那個過程有多難。我不想,會讓你痛苦的事,全部都不想。”

    叢京心尖像被什麽輕輕觸碰,晃了下。

    “什麽啊。”她爬起來,認真地捧住他的臉:“沈知聿,生育對兩個人來說是很正常的。時機到了,愛情成熟了,當然想有兩個人的結晶。不然以後我們那麽孤單怎麽辦啊,你想想,以後我們的家裏就要有小孩子的聲音了,可能他們會很調皮,可能會很聽話。最重要的是,我一直堅定一件事。哥哥的孩子,肯定和哥哥一樣漂亮,一樣聰明。”

    叢京一番話說得沈知聿不知怎麽回應。

    他盯著她臉的視線有些恍惚,說:“謝謝你那麽喜歡我。”

    “謝什麽啊,你不也那麽愛我嗎。”

    沈知聿笑了,伸手摸了摸她腹部,又蹲下身,隔著衣服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虔誠地親了一下。

    “我能聽聽嗎?孩子的聲音。”他問。

    叢京簡直被他現在單純的樣子笑死了。

    她說:“才那麽點怎麽聽,要過幾個月才能跟寶寶互動,哥哥,你過傻了啊。”

    “是嗎。那幾個月後,真的能聽見孩子的聲音嗎?”

    “我也不知道,都是網上查的。”

    剛知道懷孕的時候可緊張了,叢京昨晚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就是查各種資料。

    “聽網上說,後期還可以感受到孩子踢自己呢。”

    他說:“那我孩子可千萬不可以踢媽媽,不然,他爸爸要生氣的。”

    叢京說:“想個名字吧。哥哥,以後,咱們的孩子叫什麽?”

    沈知聿抬頭,認真看她的眼睛,輕輕嗯了聲:“好像想不出呢。”

    他現在還沒能完全冷靜下來。和叢京一樣,暫時,還沒有完全適應父親這個身份。

    “感覺我的全世界好像隻有你了,牽掛也隻有你,關於別的,不太想得出。”

    叢京才不聽他的甜言蜜語:“那也要想。”

    “嗯……”沈知聿冥想許久,說:“沈歲和,可以嗎?時和歲豐,家給人足。”

    “那男孩女孩呢。”

    “女孩。”他很堅定,“我想要女孩,也一定是。”

    “感覺像男孩名。”

    “是女孩的。”

    “那如果是男孩的話叫什麽,沈歲豐?不好聽。”

    沈知聿想了想,這次答案很快:“男孩的話,沈歲疏。”

    “為什麽?”

    “不為什麽,好聽。你不是說,想要好聽的嗎,那要是男孩的話,名就隨便取了,要什麽內涵。”

    她隻捂著嘴笑。

    沈歲和。

    沈歲疏。

    “可以,好聽就行。”

    像解了什麽大事,沈知聿才跟著笑了。

    他蹲著,胳膊伏在她腿上,手輕輕撫摸她的腹部,跟孩子說:“寶貝,以後要對媽媽好一點,如果你踹媽媽,爸爸真的會生氣的。”

    他又靠過去,淺淺親吻。像是和孩子說,也像和自己說。

    “我會做好一位好父親的。”

    ,

    ,

    後來,沈知聿還真的成了一位很“稱職”的父親。

    至於這個稱職為什麽要帶上引號,那就要問他自己了。

    反正很多年以後回頭看,叢京是這麽覺得的。

    每次夜晚教倆孩子做作業看他被氣得恨不得拿雞毛撣子站倆娃旁邊的時候,確實如此。沈知聿那樣溫潤理智的人,有天也能因為教小孩做作業氣得快七竅生煙睡不著覺。

    他說,沈歲和,沈歲疏,我是信了你們,別喊我爸,你們是我爸。

    倆孩子就在他麵前罰站抹眼淚,哭得稀裏嘩啦的。

    叢京在旁邊笑,人仰馬翻,邊拿手機記錄這一幕。

    ,

    叢京懷孕那陣子真的很難,本以為隻是普通孕期,沒想到去彩超檢查,才知道還真是雙絨雙羊的雙胞胎。

    得知結果的她當時就和沈知聿對望。

    心想,想了兩個名,還真一語成讖,難道,真的要降臨兩個寶寶。

    之後各種常規產檢,家人對叢京簡直是無微不至。沈淑就不說了,知道她懷孕,專程飛北京照顧過她,結婚了的宋善思經常過來陪她,摸著叢京小肚子一邊跟小寶寶說話,還調侃她哥。

    前期還好,難熬的主要是孕晚期。

    隨著負擔的增多,去衛生間的次數增多,懷孕後期很難熬,整晚整晚睡不著不說,人還難受。情緒不好,經常會窩在沈知聿懷裏哭,沈知聿心疼,又沒辦法,隻能盡可能陪著她,安慰她。

    叢京睡覺盡量左側臥,知道很多雙胞胎早產的經曆每天擔心,直到37周,進醫院待產。

    因為情況特殊,叢京是剖腹產。

    那天的情景,沈知聿是最不願意回憶的。

    進手術室以後,沈知聿就獨自一人在外麵等著,什麽也不做,不敢做,就幹等,坐在長椅上低著頭看地麵。

    大家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去安慰,知道這種時候,怎麽安慰也沒用。

    沈知聿太愛叢京了,愛到恨不得自己能去頂了她受累的程度。他特別怕叢京出什麽事,那種怕是源於內心深處的。

    怕她出血,怕她喊疼,怕她哭,怕她受累,單是想想那畫麵人都要難受到自盡。

    他開始想,如果沒有孩子呢。

    沒有孩子,他們這一生,其實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他是愛孩子,但是更愛叢京。

    他甚至有一瞬想過,如果沒有孩子,叢京或許就不用受這些。他不是一定要孩子的,但他必須要叢京好好的,如果她出什麽事,那麽他就是罪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因為太害怕,宋善思過去看的時候喊了聲哥,他才後知後覺抬頭,眼裏隻有無助和恍惚。

    向來有目標性、那麽果斷的沈知聿,頭一次在人前有那麽不安的一麵。

    他不願在別人麵前有這樣脆弱一麵的,很快轉過頭。

    宋善思沒說話,遞給他一張紙巾。

    她想,哥哥或許真的很愛叢京吧。

    要多愛一個人,才能深情到這種地步。

    當手術成功,裏麵報出消息,孩子平安降生,一男一女,大寶是女寶,5斤6兩,男寶小寶,4斤8兩,倆孩子各項指標正常,一切平安。

    大家全部鬆了口氣,前邊漫長等待好像吊命一樣的感覺終於放下。

    沈知聿是最放心不下的人,真正到病房見到時,叢京本來還沒什麽力氣開口說話。

    可看到他,下意識伸手指,去捏他的手。

    然後軟著聲喊:“哥。”

    她的一句哥哥。

    他所有眼淚決堤,顧不上所有人,在病床旁泣不成聲。

    叢京說:“哭什麽,又不是要死了。”

    人前高傲的沈知聿,守著她哭了好久,像個孩子。

    他說:“以後這倆孩子要是惹你生氣,我一定不會縱容,要告訴他們,當初媽媽為了生他們有多辛苦。”

    她說:“嗯。”

    他又說:“我也不想以後再出現這種意外了,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叢京當時問是什麽決定,他並不說。

    直到之後才知道的——

    沈知聿去做了結紮。

    那已經是歲疏和歲和滿月酒以後了。

    知道後叢京驚呆了,什麽都說不出來。

    知道沈知聿在與她的事上麵極端,沒想過會這樣。

    她說:“為什麽要這樣,我不想你傷害自己身體。”

    他說:“不是傷害,這隻是,男性也可以為妻子做的事情而已。”

    叢京都能為他熬過那麽一場磨難,他為她做這點事情又有什麽呢,要杜絕對她的永久性傷害,隻有這個辦法。

    那也是他在等待叢京生產時,在走廊外,極度寂靜的情況下萌生的想法。

    他再也不想叢京那麽痛苦了。

    不想她痛苦,就隻有這樣,她感受過的,他也要陪她一起。

    手術是會有痛,以及一些並發症,不過都是那段時間內的。當時滿月酒已經結束,叢京也出了月子,沈知聿從醫院回來看著好像沒什麽,但也要休息。可能是有些痛,嘴唇都白了一些。

    本來就有點病態,那幾天看著更像病美人一樣。

    叢京看了都心疼。

    當時她怨過他,說過他,覺得他做這個決定不和自己商量,直接就去了。更心疼他平白讓自己遭一道。

    他說:“沒關係,這個對我身體也不會有其他影響。世界上沒有完全有效的避孕方式。我想,或許就從源頭解決,況且我也想讓自己感受一下為你躺在手術室的感覺。”

    叢京無話可說,望著他,隻慢慢紅了眼眶。

    十多年過去了,哥哥還是這樣。

    倔強得病態。

    真傻。

    但作為含著金湯匙誕生的沈歲和以及弟弟歲疏,沈家上下簡直是當寶了一樣寵著。

    姑奶奶沈淑首先就送了好幾套房子給兩個寶貝名下,還有各種金飾品。

    宋善思作為小姑,給不起那麽奢侈的,就送了兩把金鎖,上麵寫了祝福:清華,北大。

    倆孩子一樣一個,她希望兩個孩子將來成為國家棟梁,狀元之材。

    相比起來,沈知聿對倆孩子的關心就次了。

    比起照顧孩子,他更擔心叢京的狀態和睡眠質量。

    照顧孩子夠累了,三歲前的晚上,有什麽他都是盡力親力親為,半夜起床拿奶瓶給倆孩子喂奶,給他們換衣服,換尿布等等,就怕影響了叢京的睡眠。

    當媽媽的辛苦,他作為孩子父親要多幫助一些。

    姐姐歲和特別皮,有活潑的小女孩樣,比起來歲疏就好帶,特別安靜的小男孩。

    看著他們牙牙學語,學著走路,特別有成就感。

    所以,歲和歲疏倆孩子三歲前的日子都比較平安。

    三歲後去上了幼稚班,之後從小班到大班,直到七歲上一年級,經常能看見沈知聿開車送倆孩子上學。

    開的都是蘭博基尼法拉利什麽的,去學校能拉足注目,別的同學天天問歲和歲疏是不是富二代什麽的。叢京一度擔心倆孩子以後恃寵而驕,仗著家裏有錢在小孩子裏學會炫耀那套。

    比如說自家老爸多帥,多有錢什麽的。

    後來發現完全沒有這種情況。

    倆孩子不僅乖得要死,沈歲和還天天帶著弟弟歲疏玩,搭積木,玩益智遊戲,好帶得不像話。

    直到,有天上幼兒園回來的倆孩子來仰著脖子問叢京。

    “媽媽,爸爸當出租車司機能賺多少錢啊,一天一百,那不是都養不起咱們了嗎。”

    叢京心裏驚了下,想著沈知聿又給她家倆寶灌輸什麽奇奇怪怪的思想了。

    “沒有呀,怎麽這麽問?”

    他們說:“我們的同學爸媽都是什麽廳長、老板、警察,他們就問我爸爸是做什麽的,爸爸說,他是開車的,全部家當隻有那輛五顏六色的垃圾車,才可以送他們上學。我們還問爸爸一天賺多少錢,爸爸說每天一百塊。”

    倆孩子真的以為家裏沒錢。

    沈歲和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差點哭了:“媽媽,我們會不會有一天窮到沒有飯吃啊,你當初跟著爸爸談戀愛是不是很辛苦,你怎麽會喜歡他的啊。”

    沈歲疏偷偷把自己的存錢罐拿來,放到廚房的櫥櫃上,說:“媽媽,這是過年的時候姑奶奶給我的壓歲錢,有好多呢,我給你,要是沒錢的話,我和姐姐有!”

    叢京哭笑不得。

    成,敢情沈知聿是那麽小就給他們灌輸節約思想了。

    好在倆孩子都特別單純,還知道照顧媽媽,沒白生。

    叢京蹲下身,溫柔地摸他們的腦袋:“爸爸媽媽不缺錢,這也不是你們要操心的事。你們現在的主要任務呢,是要好好學習,爸爸媽媽有的都會給你們的,好好學習,爭取以後考上好大學。”

    說到考試,這件事確實沒少把沈知聿氣得半死。

    沈知聿,英國留學,畢業於牛津大學,當年主攻金融學位,叢京呢,也沒有很差,深大高材生,知名設計師,模特出身。

    沈歲和,沈歲疏,姐弟倆是一點爸媽的聰明優良基因沒遺傳到。

    第一次小學考試,拿了零蛋的試卷回來。

    歲和好一點,十分,也不是不聰明,就是一看,題目都寫錯了位置。歲疏,做的題亂七八糟,沈知聿百八十年沒犯過的高血壓都要衝了。

    那是沈知聿生最大氣的時候,拿著雞毛撣子,在房裏晚上十點教姐弟倆複盤試卷,屈才教他們做數學加減題。

    叢京怕他氣大傷身,想去看。

    他說:“沒事,這事你別管,好好休息。”

    語氣溫柔。

    關上門,裏邊冷冽的訓斥聲傳了出來:“3+18,等於,318。這誰做出來的,誰寫的?沈歲和?沈歲疏?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加出來,你們把你爸的頭掰下來數數,3個加18個是怎麽算出來318個的?”

    後來那段時間,沈知聿嚴格把控他們的成績和學習,別說做得多好,但力保不能拿倒數回家。

    也難為了他一高材生這會兒為了自個兒子女兒在這鑽研小學數學題。

    再之後叢京每次晚上進房間看到的都是倆孩子邊抹眼淚邊做作業的畫麵,在那打哭嗝,坐在後邊拿著工作平板處理事情的沈知聿是表情沒變一下。

    看到她,孩子眼裏發出求救信號。

    沈知聿也看她,神色淡淡。

    叢京繃緊身,有一瞬從他身上看到當年他教她作業的樣子。

    別說她家的寶,哪怕是她自己,回想他輔導作業那種極致嚴厲的程度,到現在還腿軟。

    以前數學題教了的還做錯,他發火的樣子她都曆曆在目。

    真救不了。

    她說:“不早了,休息吧。”

    沈知聿抬眼,看桌邊捏著筆的倆孩子:“沒事,等他們做完,我有時間。”

    叢京給孩子眼神回應:看,媽媽這也沒辦法。

    趁著他們埋頭做作業。

    她坐過去,摟他脖子,想著反正孩子們也看不見,偷偷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他朝她看了過來,眼神有點變化。

    叢京小聲說:“別凶他們嘛,孩子也不想。”

    “平時你總是寵著他們,才這麽不好好學習。態度沒擺正。”

    “沒事的。”叢京撒嬌說:“那你說因為我寵他們,那他們成績不好,你是在怪我了?”

    沈知聿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她抿唇:“真的沒事的。”

    經不得她服軟,沈知聿歎了聲氣,聲音才放柔和了些。

    “我當然知道沒事,成績由天定,但努力也是後天必須的。天賦不好就要學,我不會幹涉他們未來的自由,但在能努力的時候,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好。”

    “嗯,知道啦。”

    他彎唇,摸了摸她頭發:“乖。”

    前麵,做作業的沈歲和跟沈歲疏不約而同對望,眼神微微哀怨。

    想回頭看,又忍住了。

    爸爸媽媽又撒狗糧了,每次總是那麽甜蜜,他倆就苦逼。

    還有,爸爸跟媽媽說話的語氣,怎麽和對他們差那麽多啊。

    每次對他們就嚴厲,一麵對媽媽,跟變了個人一樣。

    沒見過這麽會變臉的人。

    所以,沈歲和和沈歲疏10歲以前的童年生涯,想到沈知聿就隻有陰影。

    但在媽媽那裏,就是溫柔的光芒。

    時間日複一日。

    盛夏,他們在客廳裏捧著芒果沙冰看動畫片。

    沈歲和的肩讓弟弟靠著。

    沈歲疏問:“姐姐,你說我們是爸爸親生的嗎,為什麽爸爸每次對我們那麽冷淡,就知道教作業,可是對媽媽就那麽好。”

    沈歲和說:“不知道,要不我們去問問爸爸。他是不是偏心啊。”

    說做就做。

    沈知聿在書房忙工作,倆孩子推門進去他也隻是抬眸看了眼,就見沈歲疏走過去,試探著拉了拉他衣角:“爸爸。”

    沈知聿側眸:“怎麽了?”

    “爸爸,我和姐姐有話想問你。”

    “什麽?”

    他倆不直接說,就給他挑眉毛要他低下身。

    沈知聿彎下身,就聽見倆孩子小聲問:“爸,我們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沈知聿:?

    你倆問這問題是要造反?

    “不是親生的,難道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他們麵麵相覷,還真想了。

    沈歲和:“我覺得有可能。”

    沈歲疏認可地點了點頭。

    沈知聿:……

    他說:“教你們一個辦法。”

    “什麽?”

    “可以去洗手間照照鏡子。”

    孩子:??

    沈知聿:“看看你們的顏值就知道了,能有這麽漂亮的臉,都是因為你們老爸。”

    孩子們表情微妙,但不信:“可是媽媽也好看啊。”

    他難得認可:“嗯,你們媽媽是好看。”

    “那……”

    沈知聿不繼續逗他們,說:“不是親生的是什麽,瞎想什麽呢。不然你們老爸怎麽天天開出租車也要養你們,去寫作業。”

    倆孩子看他的眼神又憐惜了些。

    沈歲疏有些心疼,說:“爸,你那麽窮,是不是日子很難過。”

    沈歲和也小聲念叨:“你當年能追到那麽漂亮的媽媽,也了不起啊。”

    沈知聿:?他什麽時候在孩子眼裏成窮光蛋了。

    沈知聿不想解釋,但也不想他們瞎想。

    於是他蹲下身,很認真地跟他們說:“但是有件事是肯定的,歲和,歲疏,媽媽為了你們真的特別辛苦,沒有媽媽就沒有你們,爸爸愛她,把她放第一位是肯定的,但也不要懷疑自己。因為,你們確實比不上媽媽在爸爸心裏的地位,比不過,就不要比了。”

    倆孩子癟嘴。

    這到底是安慰人,還是打擊人呢。

    他又笑,摸摸他們的頭:“開玩笑的,我不愛你們愛誰。天天瞎想什麽,快去寫作業。”

    孩子的表情更痛苦了。

    果然跟爸爸聊天的盡頭是作業。

    晚上沈知聿把這話和叢京說了,逗得她捂肚子打滾。

    叢京說:“你是不是做得最失敗的父親,沈知聿,窮光蛋,讓你成天逗他們吧,引火上身。”

    沈知聿第一次有點懷疑自己,說:“我有那麽不好嗎,孩子都懷疑自己了。”

    她說:“是的,所以,你要對他們好一點。”

    那幾天,沈知聿難得脾氣好了一些,沒逼他們做作業,做早餐的時候還加了肉,把倆孩子感動的不行。

    當然,一切截止於下次考試出成績前。

    十歲的時候,老天開眼,倆孩子成績突飛猛進。

    為首的是沈歲疏,誰知道是怎麽開竅的,一下數學就提升到90分以上,沈歲和也不甘示弱,年級第一,不愧沈知聿天天嚴格督促的教導。

    他鬆了一口氣,但要麵對的也是長大後,愈發有自己思想的倆孩子。

    他們年齡越發大了,歲和越來越有姐姐禮貌懂事的樣子,歲疏也有弟弟聽話乖巧的樣。

    沈知聿做父親學會的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給女兒紮頭發。

    每次上學都是他給沈歲和紮頭發,一邊叫廁所裏洗漱的沈歲疏快點。

    早晨六點催孩子起床的過程,簡直跟打仗一樣兵荒馬亂。

    對待歲和,他總是給予了一定的溫柔,對歲疏男孩子就跟泥巴裏撿起來的小泥鰍一樣隨便造。

    搞得有時候沈歲疏還羨慕姐姐,總是能得到爸爸的溫柔。

    他不解。

    直到四年級的回家路上,沈知聿難得和叢京一起去接倆孩子放學。

    叢京牽著沈歲和的手走在前麵,問她今天在學校的經曆。

    看著她們的背影,一大一小,歲月靜好。

    沈歲和簡直就是叢京的小翻版。

    沈歲疏仰頭問:“爸爸,你當初和媽媽是怎麽認識的?”

    沈知聿頓了下,像觸碰曾經跨越很久、早已塵封的記憶。

    過去太遠,每次回想都心緒難息。

    他說:“小孩子問那麽多幹嘛。”

    他不說,可是其實沈歲疏早就從姑姑那兒知道了。

    他才知道原來當年爸爸追媽媽可難了,好像是在一起過但分手了,分手後,過了好多年媽媽才接受,再次碰到後才在一起。

    他們或許不能回到過去,看看那時候的爸爸媽媽是什麽樣子。

    但單看眼前,肯定是很幸福的。

    沈知聿頭一次耐心地跟兒子說:“兒子,以後你要照顧好媽媽和姐姐知道嗎。因為,她們一定是你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了。”

    “媽媽真的為你們付出了特別多,不隻是你們,也有為我。”

    他望著叢京纖瘦的背影,仿佛有一瞬回想起那年初春細雨,他第一次見叢京的樣子。或喜歡,或冷眼,或怨恨,或糾纏,不管是好是壞。

    一轉眼,都這麽多年了。

    “爸爸也是,爸爸和你是一樣的。這輩子,要保護好媽媽和姐姐。”

    沈歲疏點頭,在心裏堅定地想。

    沒錯,他的夢想早就是這樣的,為了媽媽和姐姐奮鬥,以後要考清華,考北大。

    反正,一定要成為優秀的人。

    那時孩子們還小,不知道父母話裏的用意,許多時候,總要過好久,直到自己親身經曆了才明白長輩的感歎都源於什麽意義。

    可惜真正到那時候,想回頭也隻剩回憶。

    那一年,歲和歲疏隻有10歲。

    可於沈知聿與叢京是好多年以後。他們的起點,源自於一代人的終點。

    青春早不複存在。

    別人或許遺忘,但他們始終記得。

    那年他們的18歲,同樣璀璨生輝。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他們的故事到了終點,但在我心裏永無終點。

    謝謝所有閱讀到這裏的朋友。

    

    另外希望看到這裏的寶貝們求個完結評分

    球球了,全訂就可以評分的

    咱就是說,兩萬收十幾個評分我感覺有點……再次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