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化緣
  第16章 化緣

    阿刁火速買了飛船票前往陵城。

    一天幾次花錢如流水, 她心髒都快麻了,可一口氣出不去,看著飛船的窗外, 她默默安撫自己。

    不氣不氣,不是早就料到了麽。

    在你辛辛苦苦寄出去的信都被退回來後,你就應該知道了。

    你被拋棄了,阿刁, 你是被拋棄的。

    但現在你是為了自己的將來,你得尋一個出路, 必須讀書, 你隻能讀書。

    隻要能讀書,能把握住前途, 其他所有的委屈都是細枝末節。

    **

    金陵跟陵城算近的, 一天就能到。

    入夜七點, 在飛船的房間裏, 阿刁洗完澡後坐在地板上, 看著馬桶上的840念力,雖然入學問題還沒解決, 但她知道技能帶來的戰鬥力應該不在未來的考核範圍。

    朝廷首要篩選的一定是資質。

    資質等於顯露出來的潛力,潛力是固定的, 資質就不一定了。

    資質=被挖掘出來的潛力。

    資質好, 初期弱點沒關係, 用靈氣把它洗出來, 洗越高越好。

    所以她不能再兌換技能了, 得留著靈氣衝刺招收考試。

    10點念力1分鍾, 840點就是84分鍾, 其實真不多。

    阿刁倒是想繼續刷念力, 但班群現在都沒人理她了。

    羊毛薅多了,羊都累了。

    她倒是有一個絕美的法子,就是把道觀糞坑爆炸的視頻發到網絡上,必能造成巨大的念力收入,但她最後還是沒這麽做。

    是不想讓自己的家成為別人議論取笑的話題?

    還是不想暴露老道士的事?

    畢竟他的賭債也算是債務,目前賭坊已經控告,他成了失信人員。

    其實不是。

    她的考慮是怕自己過度曝光。

    糞坑,道觀,住在道觀的人,老道士,她,這些都是引申出來的搜索關鍵詞。

    她若是考進金陵的高中,成績會被人人肉到,然後……萬一被人猜測她有靈栽體,貪婪者蜂擁而至,誰能保護她?

    這就是連貫的禍源鏈。

    人在弱小的時候能多賺點資源是好事,但直接擴大到全國範圍的網絡世界,引來的注意力囊括的也有她絕對對付不了的人。

    網絡上的風險太大,她的抗風險能力又太低,算了。

    阿刁確定了靈氣的用途,也確定普通的飛船是嚴禁禁忌物使用的,因為禁忌物的威能太強,很容易幹擾飛船的信號,加上禁忌物有些還是擁有進攻性的,運輸類飛船自然不允許的。

    上飛船前也有檢查,禁忌物基本被搜出弄到其他部門運送,所以沒人能感應到她這邊的靈氣釋放。

    阿刁放心拿出了馬桶開始按照呼吸法吸收。

    84分鍾,她希望今夜就能吸收完,也不知道她到時候能不能變強一些。

    陵城那邊可不太平。

    **

    84分鍾是靈氣持續釋放的時間,但因為阿刁謹慎,釋放一縷就吸一縷,加上吸收靈氣後的消化時間,活生生把84分鍾延長到了12個小時,後來就疲憊睡著了。

    中午時分,鬧鍾響起,阿刁從昏睡中醒來,第一反應是好臭好髒,隻見皮膚上附著一層油膩的髒汙,肚子還翻滾著。

    她衝進了洗手間一陣折騰。

    熱氣騰騰中,看著鏡子裏的人,她有些驚訝,“書上果然沒說錯,長期持續吸入靈氣,強逼體質達到極限,在身體無法適應的壓迫中形成新的代謝循環,讓雜質排除……這就是最低級的洗髓,洗髓次數多了,改造就明顯了,資質才能顯出。”

    她常年在山中辛勞農事,砍柴種地摘藥材等等上躥下跳,身體當然不嬌貴,老繭很多,皮膚也粗糙,人更瘦小。

    雖然現在看起來也很村姑,但比之前好很多了。

    “雖然不算整容,但也沒那麽寒磣了吧。”

    阿刁想起在金陵船塢看到的往來女郎,一時自卑。

    就她這副模樣,要嫁豪門改變命運,除了整容也隻能考個好大學了。

    “皮囊不行,靠內涵取勝,氣質很重要。”

    阿刁對著鏡子露出了嫻雅乖靜的微笑,一邊拿起牙刷……嘎嚓,牙刷剛碰到牙齒就斷了。

    阿刁:“?”

    力氣一下子變這麽大?

    **

    飛船上沒有測力器,阿刁隻能暫時拿屋內的東西測試。

    輕鬆單手舉起電腦桌後,阿刁覺得自己可以去買一把武器防身了,不過最明顯的還是身體靈活了很多。

    本來她最擅長的就是上躥下跳。

    飛船內的係統很快通報了,陵城的船塢到了。

    **

    見過金陵的船塢,陵城的船塢固然也很了不得,但阿刁已經沒那麽強烈的驚歎感了,匆匆出了關卡後就打的懸浮車。

    “請問地址是?”

    “陵城純和路B,14號陳府官居。”

    懸浮車在20分鍾後把阿刁送上了地方,阿刁拖著行李下車後抬頭看了一眼眼前並不如何氣派,但也很秀氣端莊的府門。

    畢竟是官居,大概三進院吧,門前兩旁秀麗桃李木,很秀美嫻雅,襯托著主家人的謙和文雅氣質。

    但怪怪的,外麵街道挺熱鬧,這裏卻大門緊閉。

    阿刁上前按了門鈴,過了好一會都沒人應,她看了一眼左右兩角的監控,抿抿唇,不說話,繼續按。

    又過了一會,播音器傳聲出來。

    “請問來客是?”

    阿刁早就做過心理建設了,哪怕心裏NMP,臉上也能露出乖巧和善的笑容,說道:“我是陳阿刁,人家沒死哦,過來認親的,祖母跟爹爹他們在家不?”

    她練過了,小甜妹的語調聲線,絕對讓大部分清流官家喜歡。

    屋內棉袍打扮的仆人都懵了,下意識問:“陳阿刁是誰?”

    艸!

    阿刁深吸一口氣,想了下自己親爹跟親娘的名字……她早就把他們的名字給忘了,但後來她從戶部那邊得到信息後查過。

    她繼續小甜妹道:“就是陳然大人的三女兒,勞煩去問問府內人,應當有人記得我的。”

    如果那些老仆人沒死絕的話。

    仆人大概也知道這事非同小可,客氣讓阿刁等一會,他進去通報。

    阿刁當然願意等,一邊等一邊搜了信息。

    陳家人的詳細信息肯定查不到的,但成員名字這些多少能蹭點吧。

    **

    仆人關閉了播音,拿起通話器聯係了內堂一處。

    老爺不在家,這種大事也不會傳達到妾室那邊去,首先得到消息的就是陳家夫人,後者有些驚訝,但很快將消息轉達給了陳然的老母親那,詢問後者該如何處理。

    頭發灰白且麵容枯槁的富態老婦人眼皮子都不帶動的,對著夫人道了一句:“小三早已夭折,哪來打秋風的小丫頭,打發了就好,別的不許多說。”

    夫人眸色微頓,低頭應下。

    **

    阿刁聽到門內有動靜,本靠著門柱的身體立刻站直了,近前去。

    但門還是沒開。

    仆人從監控裏再次上下打量了下阿刁,越發確定主人們的判斷,這哪裏能是陳家的孩子,他直接道:“我們夫人說陳家並無陳阿刁這個人,還請小姑娘去別處化緣吧。”

    化緣?化緣!

    就差明說她是來討飯的了。

    阿刁磨磨牙,從背包取出準備好的文件,繼續甜甜道:“我知道自己的話不可盡信,我這裏有資料跟戶部的公函還有DNA測試的文件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勞煩拿進去,我沒想從陳家拿東西,我隻是想讓你們改掉我的死亡登記,我得去讀書,我……”

    話還沒說完。

    “滾滾滾,哪來的騙子,說了沒有這個人。再不走,可莫怪我府中護衛動手,小丫頭不知道官秩府邸對不軌者有衛護擊殺之權?”

    大門還沒開,護衛也沒出來,門上的智能槍口就開了閘口,露出了射孔,瞄準了阿刁。

    阿刁:“……”

    他娘的,甜不下去了。

    她咬了下嘴唇,腮幫子又鼓了起來,最終還是退了一步,什麽話也不說,走了。

    瘦小的人拖著行李箱越走越遠。

    大門後,仆人戰戰兢兢看向端莊雍容的夫人,“夫人,她走了,但她在地上留下了那些資料。”

    後者垂眸,給了一個眼神,仆人立即開門出去拿了資料,小心遞給了夫人。

    秀挺的身姿衣裙微動,夫人帶著丫鬟走了。

    進屋後,她已經看完了這些資料,但坐下後,把它扔進壁爐篝火中。

    火焰慢慢將它吞沒。

    白日焰火,她的眉眼在火光中若隱若現,頗為冷漠無波瀾。

    **

    行李箱的輪子在青石板路上發出了轉動的摩擦聲,偶爾遇到小石子還會顛吧一下,街邊滿是繁華的商鋪,摩登女郎跟城市青年來來往往,行色匆匆,各種美食香氣飄逸,櫥櫃裏滿是昂貴的時裝。

    過了一會,她實在走不動了,坐在了公園的椅子上。

    她茫然難過了很久,直到實在忍不住。

    對麵小攤的烤腸真的好香。

    **

    香腸是要買的,而且買三根。

    一邊吃烤腸喝奶茶一邊難過的阿刁開始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她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陳家的反應……有點怪。

    第一,如果陳家真的認定她不是真的陳阿刁,那作為官秩家庭,遇到這種冒認血脈的人十之八九會選擇直接報官抓起來處理,免得後者在外麵鬧騰影響家族名聲,當官的官聲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陳家這樣世代靠讀書進取為官的清流人家,應該不會犯這樣犯這樣的過錯。

    第二,如果陳家知道她是陳阿刁,卻拒絕相認,要把她趕走,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最可能的還是陳家內部不願她回去,比如陳然的現任妻子,比如陳然自己,比如……她的奶奶。

    反正這三個人是最有權力決定這事的人。

    但不管是哪一個人,如果真的是他們不願意接納她,那她留下資料也沒用。

    她賭的是其他情況——跟她沒關係,陳家本身的狀態就不對。

    那個仆人是新來的,很多規矩都不懂,也戰戰兢兢,不夠老道,顯是臨時上崗的。

    一個府邸來新仆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新仆人竟然被派發到大門接待處。

    可別小看這個工作,待人處事在大門處十分重要,為官者最怕得罪人,一扇門就是門麵,也是體麵,更是社交前台。

    萬一來了什麽貴客,新仆人不懂規矩得罪了人,主人家都沒處找冤去。

    而且非特殊時期,官秩府邸府門緊閉,一般是內宅出事或者規避風險,不為他人窺探機密。

    陳家遇上事了?

    所以老仆人為了避險,離職了許多,陳家人不夠用,就讓新仆人頂在了大門處,反正最近也不會有什麽貴人登門,也不怕得罪人。

    那這事可不小啊,該不是滅門慘禍吧。

    阿刁嘴裏咀嚼著香腸,下意識想:是奶奶知道我來了,想讓我避禍嗎?所以不認我?

    想起那個刻薄嘴毒不愛理人的胖老太,阿刁忽然吃不下了,目光掃過公園。

    今天天氣很好,但小孩子很少。

    之前她也發現了,街上的人有點少,主要小孩少,小孩少,帶小孩出來玩的大人也就少了。

    她垂眸,騰出手來拿出手機進入陵城的一些社區網站,搜了一些帖子查看,很快讓她看到了情況。

    陵城的風險源自還未找到的詭異魔靈,而事發地在劍南社區,主管此地的人……果然,陵城的州司馬就是陳然。

    “從六品,官位不低啊。”

    之前得知捕頭封庭是一夜三級跳,但那是武官,武官本來就是吃的青春飯,機會來了身板硬,能打能殺功績就上去了,還有直接從小頭目提升為少將軍的,就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活計。

    何況還有靈氣複蘇這樣的巨大機遇。

    文官不一樣,文官就是徐徐圖之的活,隻要不犯錯,升遷就是溫水煮青蛙熬資曆,乍一聽沒武官好,但卻很穩,而且從業範圍廣,容易惠及後代。最重要六七十了還能老驥伏櫪誌在千裏,但武官就算了,過了青壯年沒抓住機遇,一把年紀了就沒出頭之日了,而且同品階的待遇也遠不如文官。

    靈氣消失的年代,讀書是正經出路,但現在……她的親爹攤上事兒了。

    好好一個管理陵城地方區域的文官,攤上魔靈作亂,如果是打不過,無非借調且從朝廷那邊申請調派人就可以了,可偏偏是找不到罪魁禍首。

    這罪名的確是大了。

    不查之罪,無能之罪等等都足以葬送官途,最慘的是若是最後還沒查出個結果,而失蹤的孩子還在增多,民怨鼎沸上達閣部,那很可能不僅僅是降職的事兒。

    “看陳家這反應,莫非要丟官罷職或者抄家?”

    阿刁是個涼薄的,早八百年就對陳家死心了,若非涉及到讀書的關鍵,她才不會來陳家觸黴頭。

    那現在猜到陳家要大禍臨頭,她心裏痛快了?

    痛快個屁,她反而有種“糞坑被炸自家道觀遭殃”的危機感。

    “無非兩種情況:陳家如果擔罪,禍及子女,認了我,我可能連書還沒讀就被牽連了。不認我,我可以置身事外,但書也讀不了了,從此隻能當個低學曆的文盲。”

    現在大學都普及了,大學入學肯定要驗證身份的,她現在的雷是提前爆出而已。

    但它不解決就永遠存在。

    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邊是人身安全,一邊是前途,該怎麽選?

    她在岐縣高的事肯定隱瞞不過,加上飛船上那個疑似蔣家人的男子……她不確定自己能完美隱藏。

    蔣家跟賭坊可未必會放過她。

    萬一暴露,又沒了讀書進取上升渠道,一個無人庇護的高中生孤女能有什麽好下場?

    這個世界現在又這麽危險。

    阿刁打了個飽嗝,忽然覺得手裏的最後一根香腸不香了。

    **

    公園不遠不近的健身器材處,一個穿著略時尚花哨的青年一邊鍛煉,一邊用耳機跟人對話。

    “她在公園吃烤腸,三根。”

    那邊的聲音很是怨憤:“還在吃?!還三根!不愧是村姑……你覺得她是否有靈栽體而且吸收過靈氣?”

    當前離靈氣複蘇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雖然很多聰明人都內斂克製,隱藏了自己的變化,但也有不少愚蠢張揚的人,他們堂而皇之在網絡或者人前顯擺自己的變化。

    力氣變大,速度變快等等,這些都是最直觀的表現。

    所以陳阿刁如果有靈栽體,哪怕她能掩蓋傷勢,也很難完美掩飾這些變化。

    “等一下,她要扔烤腸了,看她扔的力度。”青年自覺眼下是個好機會,蔣春也通過他胸口的攝像頭看到了不遠處的阿刁……兩人都瞪大了綠豆眼。

    阿刁的確吃不下了,連著兩根竹簽都要一起扔。

    於是她……站了起來,走到垃圾桶邊上把垃圾輕輕扔了進去,順便把垃圾桶邊上的礦泉水瓶都撿起來放了進去。

    蔣春跟青年:“……”

    素質還挺高。

    而後他們就看到阿刁繼續坐回去玩手機了,表情挺沉重的,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正好兩人也能聊會天。

    蔣春:“章程,全靠你了。”

    章程:“蔣先生對我有恩,為了您的前途,應該的。”

    簡單兩句話暴露了一個關鍵:蔣春得不到靈栽體,阿刁竟然是他唯一的希望,難怪他這麽喪心病狂死盯著阿刁。

    蔣春:“那以你的判斷跟直覺,她有沒有可能?”

    章程:“蔣少其實也算是個冷靜的人,不會輕易狗急跳牆,可見對她是有些懷疑點的,又何必問我。”

    蔣春本來不想說,但得依賴對方得到靈栽體,就開口了:“她是岐山縣的人,忽然去了金陵,又馬不停蹄來了陵城,從岐山縣城那邊能探查到她是為了學籍的問題,而且她本身是金陵的戶口……本來這不算疑點,為了學籍,她這樣匆忙來回也正常,可能是因為金陵戶部那邊的學籍出了問題,她得來陵城解決,但最大的破綻是——她的錢從哪裏來的?”

    不說其他,光是從岐山飛金陵的飛船票就不是小數目,何況她後來的花銷,沒有兩千星幣拿不下來。

    聽了蔣春的分析,章程挑眉:“一個人如果因為時間急迫而花銷兩千星幣,那說明她手頭的資金至少過萬,這符合消費的需求跟經濟能力的消費曲線。”

    蔣春冷笑道:“岐山縣胡同縣的大榕樹靈門案,她一定牽扯其中,而且從其中得到了很大的好處,否則我想不出她哪裏來的。”

    而一個普通人哪裏來的能力參與其中?

    阿刁之前詢問封庭獎勵是否隱秘就來源於此,因為她知道如果這件事暴露,她一定會被懷疑藏有靈栽體。

    可消費這種事瞞不住,她運氣不好,撞上了人家的大嘴巴親叔叔,還被對方用設備跟蹤到了。

    於是蔣春知道了。

    章程明白了:“哦,所以蔣少也不算是狗急跳牆。”

    這人的話裏幾次透露出對自己的輕蔑,蔣春眼中閃過冷意,“反正你先幫我看著她。”

    章程:“怎麽,你要親自過來?行的,她要走了,我不跟你聊了。”

    掛掉電話後,他嗤笑了聲: “看來是不放心我啊,覺得我不會把靈栽體給他。”

    收起手機,他跟了上去,但阿刁並未察覺到她的跟蹤,因為歸根究底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孩。

    而章程是厲害的,否則蔣廣不會對他委以重用,他跟在阿刁後麵,很快發現她往劍南社區那邊跑。

    她是在找死?劍南那邊可不太平。

    **

    事發地在劍南社區,但阿刁剛剛在網上查看了所有失蹤事件的報道。

    當前已經失蹤了23個孩童,年齡在6,12歲不等。

    岐山縣的官府都算有些能人,也有封庭這樣的人才,更何況二級城的陵城,阿刁相信案發地肯定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至少陵城官府的痕檢部門查不出來,那她肯定也看不出幾朵花來。

    不過……阿刁進了劍南社區後就選擇了一家有些警戒跟防禦能力的中等酒店入住。

    進屋後,阿刁立刻調出了劍南社區的地圖,拿出紅筆在上麵標記上23個案發地的紅點,也在紅點邊上記錄上案發時間的順序。

    第1個案子案發於靈氣複蘇第三天,而第23個案子案發於昨天,每一天都有好幾個案子並發。

    7天,23個案子。

    “這麽密集大範圍的襲擊,如果是魔靈,陵城地底下一定有地窟,以伏蚯的作案習性可觀這些地下生物的習性,它們基本是以進食填補營養加快繁衍速度,以及召喚同族趕來,再以增添的數量擴大襲擊範圍,那麽它們每天往外蔓延的範圍應該的輻散形的。”

    這麽想著,阿刁換了不同的顏色筆,按一天的時間間隔將紅點連線,很快就出現了一個……混亂的交叉彩色圖。

    這麽亂?!

    這好像不太符合魔靈的入侵習慣啊。

    眼前的圖樣比文字記錄直觀得多,阿刁錯愕了。

    她原本隻是想畫出魔靈們的下一波進攻範圍,好做些準備,沒想到得出了這樣的結果。

    “應該不是什麽強大的單體魔靈,否則不會這麽低調,早就瘋狂殺戮地麵上的百姓了,不會這麽遮遮掩掩不露線索。”

    “若是類似伏蚯的低等魔靈種族,又會因為智商不高而屈從本性有特性得進攻,不會這麽混亂……”

    阿刁心念一動,很快又從陵城劍南社區那邊老百姓們針對此案拍出的許多視頻,裏麵多是陵城官府的數百近千個官差浩浩蕩蕩各種搜查突襲的畫麵。

    按照時間查看,基本能查出那一天官府對官差的調配,以及他們的搜索目標。

    再以官府的行動來比對這些紅點。

    看著看著,阿刁在紙上無意識寫下了幾個關鍵詞:不留線索,低調,計劃縝密,預知性犯罪。

    所以擄走小孩的很可能不是魔靈,而是人!

    而且這夥人很可能在官府內部有內奸支應,提前預知官府行動,因為官府的搜查目的地不是規律性的,所以他們與之應對的襲擊地也不是規律性的。

    最終造成了現在地圖上看似密集井然,實則多點混亂作案的畫麵。

    “原來是人,難怪啊,現在官府估計是先入為主,針對魔靈在查,反而忽視了人,魔靈躲在地下,但人是躲在地麵的,他們自然找不到。”

    剛剛阿刁一進入劍南社區就看到了很多挖掘的地道,可見陵城官府也是賣力過的,可惜不得其法。

    “但官府內部肯定也有問題。”

    阿刁說的不是內奸,而是政治小團隊有問題。

    “這個隊伍隸屬州司馬府,屬於陳然老狗的直屬衛隊,但官差隊伍直屬州府,也就是刺史管轄調配,兩個隊伍的行動軌跡基本不同,可見要麽他們信任彼此,雙管齊下,要麽彼此分裂,頗有間隙。”

    阿刁忽然想到了什麽,麵色狐疑。

    如果是後者……陳然跟陵城的刺史趙瑜不和,那局麵比她原來預想的還要糟糕。

    刺史可是五品,完全碾壓陳然。

    難怪陳家的狀態那麽不妙。

    阿刁頭皮發麻,有一股掉頭離開陵城的衝動,但最終還是平複了心情,開始查看陵城官府的官網。

    因為□□麵太難看,其實陵城官府的所有官員都是同一個處境,就看一旦朝廷降罪,下場誰更慘而已。

    但官府的態度還是有的——懸賞。

    “隻要給出足夠的線索幫助官府調查此案,就可以領取一定的獎勵,懸賞還不少。”

    “我看看……如果有利於破案的線索,可以得到5——20萬星幣不等?!”

    這麽多!

    阿刁眼睛都綠了,再無半點是否要摻和此事的猶豫。

    但就憑這點線索恐怕很難得到取證,哪怕能給官府靈感,對方也未必願意認,看完就算了,對外說不采用。

    這些城池官員啊……可比小縣城的複雜多了。

    她得有針對性得提供線索,而不是直接走官府的懸賞。

    所以……阿刁先從淘寶買了一個廢棄賬號,然後用這個賬號主動給一個郵箱發了一條信息。

    發給誰?當然給她的狗大戶老爹啊。

    親還沒認,先特麽訛一筆錢再說。

    但她得想想這人的郵箱是哪個來著……小時候好像見過。

    **

    陵城州司馬辦事處,陳然其實不如外麵的人猜想得那般恐慌不安,他是個狡猾老道的,上有上官敵對排斥,下有危機逼迫,他知道自己若是再穩不住心態,那絕對離死不遠。

    他已經隱隱察覺到哪裏不對勁了,因為太難查了。

    這麽難查,真的是區區一些低等魔靈可以辦到的事?

    他怎麽覺得……

    此刻他也在看眼前的地圖,看著看著,忽然手機郵箱來了信息。

    官務繁忙,誰還會搭理郵箱,但官秩的社交媒體是有管製的,公用的會有下屬查看處理,私用的……一般是認識的人才會用。

    莫非是心腹的調查有結果了?

    他立即拿起手機查看,卻看到了這樣一條短信。

    ——我有此次陵城危機的線索,也許能打開當前陵城官場的僵局,看來看去,覺得處境不好的陳大人您需要跟我交易。

    陳然第一反應是對方是騙子,但對方能拿到自己的私人郵箱,這本身就驗證了一定能力,一般小毛賊可沒這本事。

    於是他詢問:“什麽線索?什麽價格?”

    ——10萬星幣。

    這個價格不高,但也不低,不過在陳然這種官員的可接受範圍內。

    官員大多經營私產,可不靠俸祿吃飯。

    陳然答應了,但也提醒對方:“我可以先給你定金,但你最好確保自己的線索有用,否則……

    ——不用定金。

    ——我直接發給你就是了,值不值得你自己判斷。

    ——當然我覺得陳然大人您也不會賴賬,畢竟我截圖了,萬一暴出去,您麵子也不好看。

    陳然嘴角下壓,這還沒交易就先威脅他了?

    另一邊,阿刁已經給自己找出的這些線索全部仔仔細細拍照,然後又寫了郵件,上麵纖細描述了自己的猜想,最後在郵件發出去跟發出去後都拍照保存。

    陳然接收到郵件後就直接看了,第一眼的確眼睛一亮,但全部看完後很是平靜,回複過去:“就這麽點你就要10萬星幣?不值。”

    呦嗬,果然啊。

    陳然還在等對方回應,沒想到對方秒回,好像預料到他的言語似的。

    ——的確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絕世秒法,否則就不止10萬了,陳大人還指望我替您幹掉您的那些政敵不成?

    陳然麵色一變。

    ——也許您其實心裏早有猜疑,隻是沒有確切的證據,也無力說服您麾下人馬之外其他陵城官員來配合您,若是上議,恐怕還會被某些人壓製彈劾,或者摘桃子,所以您陷入了僵局。

    ——但有了這個微不足道的線索,至少能讓您有底氣去說服那些同樣不想死在這次案件中的同僚吧。

    ——天要塌了,誰的前途不是前途呢?救命稻草而已,不需要太鐵實的證據,隻是一個契機。

    阿刁從來不敢小看各地人才,也不曾小看陳然,隻是知道被刺史壓製的陳然手底下縱然有些人才,恐怕注意力也多被刺史府分走了,更多時間用於應對後者的刁難跟下套,即便對這些案子有些想法,也沒法表露,更重要的他們被彼此牽製了思想的方向——他們都掉入了真凶是魔靈的坑,並在這個坑裏比賽誰挖得深。

    對於陳然來說,哪怕他想到了禍源不是魔靈,也不能直接跟刺史上報,因為萬一查不出什麽,他背鍋,萬一查出來了破局,最大概率後者會搶功,且依舊把他排除在外。

    如果不能壓製刺史一頭,他在陵城的政治僵局就不能破解,雖然事關陵城百姓安危,但他始終是吃虧的那一個,這不符合他的政治利益。

    要做,就得避開刺史那邊的路線,自己單幹,把危機給解了,功勞臨駕於刺史那邊,不讓摘桃子,甚至讓後者……可他一個人辦不成這麽大的事。

    陳然看著郵件裏不多但也委實不少的詳細資料,思索一二後,忽然挑眉,給阿刁回了信:“聽起來不錯,但10萬星幣還是高了,我給你5萬,你是個人才,若還有線索,可持續合作。”

    “若是同意,給我賬號。”

    阿刁一看到這信息就知道陳然在試探她。

    試探她的底線,也在試探她的目的。

    如果是為了錢,10萬還是5萬於陳然都沒差別,他得判斷她的立場。

    ——5萬也可以,就當是初次合作的折扣,下次就未必了。

    ——賬戶是……

    阿刁給了一個社交媒體上的儲蓄賬戶,這樣一來,隔著這個高端的社交媒體,他一個六品的官員也沒能力去查到她的銀行戶頭。

    阿刁並無意暴露身份讓這個狗大戶知道。

    過了幾秒,係統信息來了,賬號入戶5萬星幣。

    阿刁再看自己的銀行賬戶,現在她所有的財產已經跳到了8萬。

    那一瞬間,她有些失神。

    “果然啊,混亂也意味著機遇,難怪總有些人喜歡打仗。”

    阿刁不考慮那些戰爭與和平的道德性話題,她隻在意——臥槽,我的心裏預算是拿到五千星幣,沒想到這陳老狗如此敗家,一點都不懂得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精髓,竟給了我5萬星幣,發財了發財了!

    **

    自覺暴富之後的阿刁下意識就想進入淘寶瘋狂買買買,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克製住了。

    之所以選擇陳然,倒不是完全因為她的利益跟對方息息相關,而是因為她對陳然有所了解。

    單從陵城現在的局麵來藍,作為一把手的那個陵城刺史趙瑜十分平庸,甚至在阿刁看來頗有幾分心思狹隘也並不高明的意味,估計靠關係上位,這種人哪怕夠狠毒,也絕對不長久——因為他哪怕搞得定陳然,也搞不定這次陵城危機。

    但陳然……她固然對陳然也沒好感,也隻針對小時候的印象,是私人的,但不得不說這人本性狡詐,也知道為官的真諦是首要不犯法,其次庇護治下局麵不損失自己的政治地盤,第三是懂得權衡利弊做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這種人往往官路平穩上升。

    還有一個原因是阿刁始終記得陳家雖然祖上有些清流名聲,但早已衰弱,到陳然讀書那一代已早沒了官身,比尋常富戶還不如,然而陳然這人通過自強讀書提高自身價值成功得到官家女垂青,原配病逝後續娶的夫人背後也有些根基,所以陳家是有一點底子的。

    兩次姻親連脈,他應該能折騰出一些動靜來,畢竟再不折騰,以後估計就沒機會了。

    “連岐山縣城的賞賜都下來了,功過賞罰兼備,恐怕陵城的清算也會很快趕到,再不破局……”

    刺史+幕後真凶等於兩撥人,陳然未必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破局,而且就算他能破局,也未必趕得上自己入學的事。

    她入不入學對陳然來說當然不重要,後期這人也絕不會為自己著急上火走關係辦理。

    阿刁思前想後,還是換了一身簡便的衣服。

    她其實是有外掛的,而這個外掛偵察能力一絕。

    “不管有什麽樣的隱藏能力,隻要出現在我身邊一定範圍內,馬桶就能感應出來,而且還有根據對方實力高低的大概判斷。”

    如果能炸出念力,還能細化高低的類別。

    絕對是個超級BUG。

    阿刁換好衣服出門,下電梯的時候,原本隻有她一人……但電梯門剛要關閉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匆匆趕來。

    “等一下,抱歉。”

    係統忽然來了提醒。

    一個低級可攻略對象。

    哦,還是低級的。

    不對,以前那些人都是超低級可攻略對象,唯獨這個戴著鴨舌帽的青年是低級。

    阿刁隻看到對方的耳釘閃了一下,接著看到對方帽簷下一張老實普通的臉。

    電梯門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