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高興的代價就是喝多了, 發酒瘋。

    晚上十點半,程源千辛萬苦把帶回家,他已經被她累慘了, 走出餐廳就已經東倒西歪,他一邊照料著她一邊打車, 偏偏她還不安分, 抵著車門死都不肯進去。

    進了車內倒是好多了,很安靜地把腦袋放在他腿上睡覺。

    但是司機的眼神就有點奇怪了。

    車開到半路上, 那司機突然笑起來,“我前天才看了個案子,一個男的撿一個醉酒女去開房,醒來後人家報警, 被判了三年。哈哈哈哈哈。”

    程源看了他一眼。

    那司機避過眼神沒敢再說。

    程源發現那司機開車開得特別慢, 好像在猶豫什麽。

    “我是她男朋友。”程源解釋。

    “啊哈哈,是啊, 小兩口。”

    其實這司機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話。穿得道貌岸然的也有可能是人渣。畢竟這時代不安全人人自危。誰知道他是什麽惡徒, 要是突然背後捅他一刀怎麽辦,最好別管。

    不過到最後呢,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要是真出了什麽事, 就毀了人家一輩子。要是人家是正常人家的女孩子, 可不得難過死。

    所以,司機開到了目的地的時候還特別看了一眼房子。

    程源不管他了,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司機也算是盡責了。他拍拍許遲遲的臉,“到了, 起來。”

    許遲遲被他弄煩了,伸手弄了一下他, “你幹嘛?”

    “到了,下車。”

    許遲遲坐起身來,人卻怔著一動不動,就好像清晨還在夢裏卻被鬧鍾叫醒一樣還在待機狀態。

    程源給了司機錢,強硬地把許遲遲拉出來。

    “你幹嘛啦!”許遲遲鬧別扭。

    “你想不想回去了?!”他斥責。

    許遲遲不說話,乖乖地下來趴在程源,皺起眉頭,“我有點反胃。”

    “別吐就行。”

    程源扶著她,“上樓。”

    千辛萬苦才扶上了樓。程源簡直被她累慘了,跟條泥鰍一樣,動不動往下掉。他還得一直扶住她,又怕她突然吐起來。

    “程源。”許遲遲閉著眼呢喃著他的名字。程源把她扶回房間,放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他剛想走,許遲遲卻用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許走。”

    “你喝醉了。”

    “我沒醉。”

    所有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程源,你喜不喜歡我?”許遲遲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程源望著她沒說話。

    “不需要很喜歡。有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程源仍然沒說話。

    “難道一點點都沒有嗎?”

    “你好好休息。”程源想走,許遲遲卻不放他走。

    “今晚我想做啊。”她說。

    “你喝得這麽醉還能做。”

    “酒能催情嘛。”說著許遲遲開始褪下肩部的吊帶,因為之前枕在他腿上,她發型已經完全亂了,黑發鋪散在周邊,耳飾閃耀著光芒。

    此時此刻,他並不急著做。

    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了。從外婆那回來的火車上,他一夜未睡。最後他作出決定,他要讓她離開他。

    不再償還,而是止損。

    停止付出雙方的時間和感情,這才是最好的辦法。兩年前,他就應該這麽做。今天離那個夏天,她來找他的時候正好四年,所以他才會送那個耳飾——那代表著分離與決絕。

    許遲遲很享受他的撫摸,閉著眼睛雙頰醉紅,微微笑。

    看著她,他突然很想把這一幕留下來。

    就像當年那個夏天她站在他的門口,那天他才剛剛搬進來屋內陰暗狹小悶熱就如同他的心一樣。

    她就那麽闖入了,等在門外久久不肯離開。

    可是現在他已然不記得她當時的樣子,隻記得那時候她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而以後如果隔了十年,八年,他還會記得她此時的樣子嗎?

    那麽美那麽溫柔那麽誘惑。

    程源掏出手機,拍了許遲遲幾張相片。又把手機扔到一邊。

    “許遲遲。”他她的名字。

    “嗯?”

    他卻什麽都沒說,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吻她,熱烈地吻她,想要吞噬一般的吻她。許遲遲也緊緊抱著他……

    這是許遲遲人生中最浪漫的一天,甚至是最高興的一天。

    程源第一次送她禮物,一起吃飯,他送醉酒的她回來,那樣激烈地吻著她,好像內心有無數無法訴說的感情,她也一樣,甚至比他更多更多。

    程源升職之後,好像就沒有之前那麽忙碌了。大概是他們之前在加班加點的趕好幾款重要APP的研發,現在開發完成了。之後的事就交給運營部填充內容,再配合他們做修改和調試。

    所以這個間斷期,他輕鬆了一些。

    許遲遲當然希望他輕鬆,每天這麽累人都要累垮,還特地買了一本《程序員頸椎保護指南》放在他書桌上好讓他注意身體。

    不過漸漸地,她發覺程源就算每天能正常下班,他回來後好像還有很多事。卻也不像以前一樣埋頭電腦,而是跟人打電話商量什麽,一直避著她說。

    其實他就算一個人在他房間裏關著門打電話,她拖地的時候靠近也是能聽到一些隻言片語的,許遲遲不止一次地聽到了蘭羽,也聽到了自己父親的名字。

    甚至有一次,許遲遲之前出去了,程源開著門在房裏麵說。許遲遲剛好回來,也許是聲音太小他沒注意到,竟一直在說。

    “我說過我想知道的是四年前那件事,那個人究竟是怎麽拍到我爸行賄證據的。旁邊那個女人是誰?你不要跟我一直查他的行蹤。”

    他好像跟人起爭執了。握著電話走出來竟一下迎麵碰上拿著菜站在那裏的許遲遲,雙方愣住了。

    手機裏還在絮絮不休。

    “程先生,雖然您付了錢。但我還是必須得告訴你。案子沒有你想的那麽好查的。這可是貪汙案啊,誰敢動,這裏麵涉及的程序太多了。而且律師也說過,現在那些證據都很確實,根本找不到缺點。而且當時的人證要麽在牢裏要麽還在當官,你讓我怎麽……”

    許遲遲把菜放進廚房了,聽到程源又走回房間關上了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菜拿出來洗。

    晚上,他們這頓飯吃得格外沉寂,誰都沒有先說話。

    他們始終是要分手的,許遲遲知道。而且上天都給了他們四年,已經算是寬待了。許遲遲沒有資格抱怨。

    然而她還是沒有主動提。

    直到有一天,她拖地,想拖他的房間,卻發現他的房間上了鎖進不去。一開始她以為是不小心扣上了,於是打電話問程源。

    誰知他卻說:“暫時先不要進去吧。我自己會打掃的。”

    許遲遲刹那間明白了。

    那裏麵有關於她父親的重要資料,不想讓她發現。

    他終於動手了。等了四年,連她也要開始防著——畢竟她是他的女兒啊,麵對她父親的事情她怎麽可能做到無動於衷。

    許遲遲就這麽呆坐在客廳裏一下午,要問她想了什麽,她自己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人生啊,為什麽會這麽艱難。

    為什麽不能好好的,好好的去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