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更合一】
  第二十七章 【三更合一】

    雲晚白衝出去一看,草地上,小尾巴兩隻耳朵直直地豎了起來,炸成了一個黑色毛團。

    而“阿照”離小尾巴有一段距離,他正低垂著頭,發絲自他耳旁落下,遮住了他的一雙黑眸。

    雲晚白快步走了過去,急切地道:“怎麽了?”

    “阿照”小小地“嘶了一聲,雲晚白這次發現他一直捂著手指,他聲音中帶了些委屈和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它好像很排斥我……”

    “不會吧,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雲晚白蹙了蹙眉,蹲下身去看小尾巴,嚐試著伸出手指去碰它炸起的絨毛,同時輕聲安撫道,“怎麽了尾巴?阿照哪裏惹到你了嗎?”

    小尾巴朝雲晚白靠了過來,從喉間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一雙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看著“阿照”。

    雲晚白輕捋著它的脊背上的毛,慢慢地將它炸起的毛撫平了下來,溫柔地道:“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歡吃那種離紫草了嗎?我們過去吃一些好不好?”

    小尾巴炸的毛軟了下來,蹭了蹭雲晚白,濕漉漉的黑眼睛看著她,朝她晃了晃耳朵。

    雲晚白知道它這是同意了,便捧起它放到了離紫草附近的草地上,精心摘取了一些離紫草放到了小尾巴的麵前。

    小尾巴注意力被麵前的一堆新鮮的離紫草所吸引,很快就一嗦一嗦地吃了起來。

    雲晚白見它吃了,不由鬆了口氣,轉而走向“阿照”,低聲道:“你怎麽樣?它咬你了嗎?”

    聞言,“阿照”微微抬起頭來,看向雲晚白的漆黑的眼眸中帶了幾分可憐兮兮的意味,道:“……沒事,隻是咬了一小口,並不疼。”

    說著,“阿照”邊把自己的左手往背後伸,雲晚白卻眼尖地瞧見了一抹鮮豔的紅色。

    雲晚白不由分說地抓過他的手,道:“讓我看看。”

    “阿照”乖乖地任她扯過了自己的手,一雙黑眸暗了暗。

    雲晚白蹙眉,這才發現他手上多了一個深深的齒痕,還往外敞著血。

    看那齒痕的大小和形狀,顯然是小尾巴咬的。

    雲晚白心頭不由浮上了一股歉意,她回頭望了一眼,小尾巴正低著頭吃草吃得起勁,兩隻耳朵隨著嘴巴一動一動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而阿照,正怔怔地看著小尾巴吃,一雙漆黑眼眸中盈滿了落寞,完全沒有因為自己被咬傷有半點生氣或不滿。

    雲晚白心裏一時有些不是滋味了起來。她翻了一下自己的儲物袋,找到了一瓶傷藥,便道:“你忍一忍,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

    “阿照”嗯了一聲,任由雲晚白將傷藥撒在了他的傷口上,沒有喊疼也沒有動彈,隻低聲道:“謝謝團團,團團真好……”

    雲晚白被他說的心裏更不是滋味了,歎道:“本來就是小尾巴的錯,它咬了你,怎麽說也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

    “阿照”垂眸,看著她在他的手指上仔細地將傷藥布滿傷口,輕聲道:“不怪小尾巴,是我不好,惹怒了它。”

    “阿照”一雙黑眸籠上了一層不安,道:“小尾巴以後會不會都不跟我玩了,我……我也不知道它怎麽突然就生氣了,都是我不好……”

    說著,他用那隻沒傷的手,輕輕地扯了下雲晚白的衣袖,慌張地道:“團團,你會不會也生我的氣了,然後再也不和我玩了……”

    “怎麽會?”雲晚白被他的話給氣笑了,忍不住踮起腳尖,抬起手敲了下他的腦袋,故意裝出了一副不滿的模樣,道,“我剛和你講,不要把什麽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你現在又不記得了,對不對?”

    阿照忙道:“我記得的,隻是——”

    他覷了一眼雲晚白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我隻是擔心你生我的氣……”

    雲晚白被他這不安的一眼看得心都軟了幾分,她心知他沒有安全感,便放輕了聲音,柔聲道:“我肯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跟你生氣的,我們可是朋友啊!”

    聞言,阿照一雙黑眸又亮了起來,低聲重複她的話:“……是的,我們是朋友。”

    談話間,雲晚白也將他的手給包紮好了,最後在他的手指上打了一個好看的結,囑咐道:“你這兩天都不要再碰水了,知不知道?等傷口好了再說吧。”

    雲晚白微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我要是有學治愈的法術就好了,就能直接幫你把傷口複原了。”

    阿照笑了笑,道:“沒事的,團團幫我包紮我已經很高興了,更何況團團這麽聰明,一定很快就能學會的。”

    雲晚白抿唇一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學習一下。”

    一般像水係和木係靈根都能學習治愈法術。隻不過跟木係相比,水係靈根的人治愈的效果會差上那麽一些。不過隻要能學會,這點小差距也影響不大。

    想到這,雲晚白腦海中突然劃過了一道身影——

    重雪照……他應該也是木係靈根吧。

    隻不過,她唯一一次見過他使用治愈的能力,還是那一次她誤闖了廢棄門派的藏書閣,陷入了法陣中。

    ……是他把她救了出來,還幫她把傷口給治好了。

    乍一想起當日的事,恍如隔世,當時的她還怕他怕的要死,時時刻刻擔心她會不會做錯事惹怒了他,然後就直接被他無情殺掉。

    而現在……雲晚白定了定神,收斂了眼眸中複雜的情緒,轉而抬頭對阿照笑道:“沒事的,你不用太擔心,我一會兒再幫你哄一下小尾巴。可能是它今天心情不好。”

    雲晚白從儲物袋中摸了一個小尾巴最喜歡吃的靈草。因為囤的不多,所剩無幾,她便刻意每天隻給它吃一點。

    雲晚白將那根深藍色的,像是海浪一樣的靈草地遞給了“阿照”,道:“一會兒你看它吃的差不多了,你拿這個哄一下它,它應該就不會生氣了。”

    “阿照”接過,乖巧地點了下頭,道:“我聽團團的。”

    過了一會兒,見小尾巴吃的差不多了,雲晚白給“阿照”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上前。

    “阿照”背對著雲晚白蹲下身去,伸手將那根靈草遞給了小尾巴,漆黑的眼眸中毫無波瀾。

    小尾巴原本已經平複的毛又炸了起來,喉嚨間發出了呼嚕呼嚕地警惕聲響。

    “阿照”眼眸中飛快的劃過一抹冷意,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了即將翻湧而出的魔氣,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塊泛著熒光的玉石,上麵靈氣四溢,顯然不是凡品。

    他把這一小塊石頭壓在靈草下麵,又朝小尾巴的方向遞了遞。

    小尾巴的眼睛自那塊玉石出現之後,便粘了上去,一錯不錯地盯著“阿照”的手,身上炸起的毛也在悄無聲息間軟了些許。

    從雲晚白的方向,她隻能看到小尾巴從一開始的警惕,到後來突然又放鬆了下來,僵持了好一會兒後,它終於將頭湊了過去,吃起了“阿照”掌心中的靈草。

    顯然是又跟他和好了。

    雲晚白鬆了一口氣,又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小尾巴已經把那根靈草吃完了,黑豆般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阿照”看,似乎是在催著他趕緊再拿出來。

    雲晚白便上前又遞給了他幾根靈草,放心地道:“那你先和它玩著,我進廚房繼續做飯了。”

    “阿照”露在麵具外的雙眼中露出了明顯的喜悅,顯然很高興和小尾巴和好如初,他道:“好的團團。”

    最後雲晚白又回頭看了一眼,見他們兩個一個喂一個吃,分外和諧。寫著抵抗了先走進了廚房。

    “阿照”餘光瞥見少女纖細的身影隱沒入了廚房中,黑眸中的欣喜笑意登時一斂,掩在麵具後的容顏麵無表情地盯著正吃著高興的小尾巴。

    小尾巴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來,兩隻耳朵拉的直直的,不由發出了警惕的呼嚕聲。然後……沒一會兒,便又探出頭去他手裏挑玉石吃。

    一開始怕雲晚白發現,“阿照”特意把那塊玉石給掐成了小碎塊,藏在靈草下麵遞給小尾巴,但現在雲晚白進去了,他也懶得再掩飾了,直接拿了一大塊兒放在了掌心中。

    晶瑩剔透卻堅硬的玉石,在小尾巴的口中嘎吱嘎吱的作響,旋即被它毫不費力地咽了下去。

    足有他手掌大小的玉石,沒過一會兒就被小尾巴吃了幾近一半下去。

    “阿照”嗤笑一聲,幾不可聞的話語很快湮滅在微風中:“倒還挺會挑好吃的……”

    小尾巴聽不懂他的話,也不理他,猶自吃得起勁。

    ……

    很快,雲晚白就做好了澄靜糕,招呼“阿照”來吃。

    “阿照”便捧著小尾巴進了屋內。

    雲晚白一看到他們兩個的樣子就不由失笑。小尾巴應當是吃飽了,正眯著眼睛半睡半醒,窩在“阿照”手中,但又不肯躺下去,就直著身子隨著他的走動晃來晃去。

    雲晚白接過小尾巴,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肚子,將它收進了妖獸袋中,同時輕聲道了聲謝。

    “阿照”連忙擺手說沒事,怔怔地望著桌子上的那一盤櫻粉色的糕點,道:“這就是……”

    雲晚白接過他的話,笑眯眯地道:“對啊,這就是我昨天做的澄靜糕,你快吃吧。”

    “阿照”小心地捏起了一塊放入了口中。他默了默,道:“……好甜。”

    雲暖白微微睜大眼睛,道:“很甜嗎?我也沒放太多糖啊。”說著,她拿起了一塊嚐了嚐味,道:“那我下次再少放一點糖。”

    “阿照”輕笑道:“你不用改,很好吃的。”

    雲晚白彎眸一笑,道:“你喜歡就好。”

    “阿照”又安靜地吃了幾塊,過了片刻,他突然開口道:“你今天還要帶些回去嗎?”

    雲晚白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想了想,搖頭道:“不了吧。”

    “阿照”一雙黑眸暗了暗,攏在袖袍中的手不自覺地緊攥成拳,道:“……為什麽?”

    雲晚白覺得他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她歪了歪頭,道:“沒有什麽為什麽啊,就是不用帶回去了。”

    “阿照”黑眸不易察覺地暗了幾分,若無其事地道:“我就是問問,如果要是你要帶回去,我就少吃幾塊。”

    聞言,雲晚白心頭浮上的那點古怪登時煙消雲散了,笑道:“那你就放心吃吧,都是你的。”

    “阿照”重重地點了點頭,笑道:“團團真好。”

    雲晚白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轉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昨晚帶回去的那個食盒,當時站在殿外的時候,因為看情況緊急她便直接扔了,好衝上去抱住了重雪照。

    但是……她今天早上出來的時候,好像沒有在門口看見那個食盒。

    雲晚白若有所思,有點疑心是不是自己漏看了,想著回去再找一下。

    而在她身旁,“阿照”沉默著,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將所有的澄靜糕給吃完了。

    ……

    半下午的時候,重雪照來了。

    雲晚白早早的就讓“阿照”先回去了,倒也沒讓他們兩個遇見。

    重雪照來了也沒進屋,就默不作聲地站在了院落門口,也不知道他在那兒站了多久。還是雲晚白無意間朝窗外望了一眼,才看到了他。

    雲晚白趕緊出去迎他進來,小聲道:“尊上,怎麽不叫我一聲。您這麽早過來,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重雪照頷首,麵無表情地走了進去,神色冷淡,仿佛那個昨晚上任由她遮住眼睛,會問她可不可以和她做朋友的少年……是兩個人。

    雲晚白收回了目光,斂住了眼眸中多餘的情緒。

    說到底……昨晚上也是她越矩了。

    重雪照進去之後就坐在了之前阿照坐的地方,一言不發,目光隻盯著地麵上的一點。

    雲宛白斟酌著道:“尊上,麻煩您稍微等一會兒,我馬上就開始做晚飯。”

    重雪照“嗯”了一聲,頓了頓,又道:“不急。”

    雲晚白也懶得再去考慮他是真的不急還是假的不急。她進了廚房準備開始做飯,想簡單地做個兩菜一湯。

    一個辣的一個不辣的,正好他們一人一個,重雪照應該也不會吃太多。

    雲晚白剛準備好材料,起鍋下油,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道:“你需要我幫你帶兔子嗎?”

    雲晚白驚了一下,猛地回頭,就看到重雪照站在離她身後不遠的地方,一雙鳳眸靜靜地跟她對視。

    ……怎麽就跟個鬼魂一樣,她都沒有聽到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雲晚白在心裏腹誹了一下,微笑道:“沒事的,尊上你去外麵坐吧。”

    重雪照抿了抿薄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會幫你帶好兔子的。”

    雲晚白沉默了一瞬,含笑解釋道:“……小兔子它今天吃的有些多了,一直在睡,也不需要帶。之後有機會再麻煩尊上吧。”

    雖說她昨天答應了要和重雪照一起養兔子。但真要讓雲晚白把小尾巴交給他,她還是放不下心來。

    更何況,小尾巴今天早上才剛咬傷了阿照,也虧阿照脾氣好才沒跟它計較。但……若是它一不小心咬上了重雪照呢?以重雪照的性子,後果不堪設想。

    雲晚白故作鎮定地說完之後,還以為重雪照會生氣,一時心下有些惶惶。沒想到他聽了之後也沒什麽別的反應,隻看了她一眼,麵色平靜地道:“好,那你以後有需要再叫我。”

    雲晚白自然應下,準備繼續做飯,餘光瞥見重雪照還站在廚房的角落中並沒有離開。

    他佇立在角落中,一襲黑袍幾乎要和陰影融為一體,一雙狹長的鳳眸一眨不眨地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雖說阿照有時候也會進來看她做飯,但和重雪照相比,兩人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雲晚白一開始還很不習慣,動作也有幾分僵硬,但後來被他看麻了,很快就找回了之前的感覺,迅速麻利地做好了晚飯。

    做完飯後,雲晚白剛準備把飯菜都端出去,身後的重雪照又悄無聲息地走上前來,默不作聲地將碗碟都端了出去。

    雲晚白都沒來得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拿了一些勺子筷子。

    吃飯的時候寂靜無聲,隻有筷子時不時觸碰到碗碟的聲音發出。

    雲晚白本以為重雪照隻是單純想嚐一下飯的味道,或者說……他是不滿意阿照能每天吃她做的飯所以跑來湊熱鬧。但沒想到他竟然吃完了,把那一盤不辣的菜吃了個幹幹淨淨。

    但雲晚白吃了小半碟菜後便吃飽了,隻能尷尬的望著還剩下大半的菜,一時有點無從下手。

    重雪照抬眸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執筷朝那盤辣椒炒肉伸了過去。

    雲晚白微微瞠目,還以為他忘了,趕緊阻攔道:“尊上,這個菜太辣了,您還是別吃了。”

    雲晚白試探地道:“還是您沒有吃飽,要不我再去給您炒盤菜。”

    重雪照筷子頓住,淡淡地道:“你不是擔心浪費嗎?”

    ……就算浪費也不能硬逼著一個不吃辣的人吃辣吧。雲晚白幹笑著道:“沒事,浪費就浪費吧,我下次少做一些。”

    重雪照沒再堅持,隻是在他們最後喝湯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句,道:“我多試試也能吃辣的。”

    雲晚白晚白想起他第一次吃辣時的場景——眼眸通紅,灌了一盞茶水,好久才緩過來的樣子,心裏不敢苟同。

    怎麽說呢……就像是有人天生愛吃辣,有人天生不能吃辣一樣。多嚐試,確實能學會吃辣,但是這個過程一定是痛苦的。

    雲晚白抿了抿唇,道:“尊上,我明天再多做一盤不辣的菜。”

    重雪照沒有再開口。待他們全部吃完後,便率先用魔氣清洗了所有的碗碟,又挨個放了回去。

    雲晚白看著他做完了這一切,不得不承認,和阿照相比,重雪照用魔氣來清洗的速度確實會快上很多。

    等都收拾好之後,便準備回去了。他們一左一右地走在路上,中間大約間隔了幾尺的距離。

    一開始沒人率先開口說話,走了一會兒,雲晚白想起了一件事,開口問道:“尊上,您送我的那些紅晶之類的東西,我可以送給別人嗎?”

    靜默了一瞬後,重雪照的聲音響了起來,淡淡死道:“你要送給誰?”

    雲晚白小心地覷著他的神色,道:“……我想送給阿照一樣東西,僅一樣。”

    重雪照皺了皺眉,眼眸沉沉道:“你要送什麽東西給他?”

    雲晚白支吾了一下,道:“我記得有一件紅晶做的麵具,我可以把那個送給他嗎?”

    那個麵具,還是她這些天收拾儲物戒的時候發現的。整個麵具也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的,輕薄卻又堅固,上麵鑲嵌了不少打磨好的紅晶寶石,還雕刻了一些繁複的暗紋。

    雲晚白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莫名覺得這麵具很適合阿照。

    她猶自回想著,卻沒有注意到重雪照一雙黑目倏然紅了幾分。

    那點紅芒沉沉地自他漆黑的眼眸中蕩開,泛起一圈圈漣漪。

    他微微垂眸,長長的睫羽遮住了那雙狹長鳳眸中驟然翻湧的情緒。

    把麵具給他……還是因為不想看到他的臉嗎?

    重雪照腦中一片空白,仿佛有萬般情緒,無數回憶在互相撕扯,又仿佛什麽都沒有。

    她真的……真的沒有後悔嗎?

    茫茫然中,雲晚白不安的聲音響了起來,道:“……尊上,如果不行的話那便算了。”

    重雪照遽然回神,唇角勾起,那是一個上揚的古怪弧度,他滿不在乎地道:“無礙,你給吧。”

    頓了頓,他又漠然地道:“那是你的東西,你想給誰都可以。”

    話雖如此,他攏在袖袍中的雙手卻不自覺地緊攥成拳。

    ……如果她真的後悔了,他要怎麽做?

    她會離開他嗎……會吧,她都後悔了,定也不會想每日都看見那張令人憎惡的臉。

    遲早有一天,她會頭也不會的離開吧。

    而他呢……難道就這麽等著那樣的結局降臨嗎?

    重雪照漠然地垂目凝望著地麵,機械地提起腳步朝前走去。

    他將情緒收斂的很好,身旁的雲晚白並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根本不知道——

    她身側的那個人心中都翻滾著怎樣的暴戾冷漠的情緒。

    ……

    雲晚白第二天將麵具交給阿照的時候,還特意挑選了一個好看的盒子。

    她將盒子遞給了阿照,笑盈盈地道:“給你的。”

    阿照頓了一下,這才伸出手接過了盒子,低聲道:“……這是什麽?”

    雲晚白眨了一下眼,道:“我見你的麵具很舊了,就想著送你一個新的。”

    見阿照一雙眼眸望了過來,雲晚白連忙補充道:“是這樣的……我是擔心你出去的時候麵具一不小心又會掉下來,就像之前那樣。”

    “我不在乎的,你在我麵前戴不戴麵具都無所謂。我隻是擔心……又會有人因此而傷害你。”

    阿照怔怔地看著她,低聲重複道:“……你不在乎我的臉嗎?你不害怕嗎?”

    雲晚白重重點頭,認真地道:“我說過的,我們是朋友啊,我怎麽會因為這點而怕你呢。”

    見阿照似乎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雲晚白指了指他手中的盒子,笑道:“要不要我幫你打開,你看看怎麽樣,喜不喜歡。”

    阿照遲疑地點了點頭。

    盒子打開,鮮豔耀眼的紅色率先映入了眼簾。

    阿照伸出手,緩緩摩挲著麵具精致的邊緣,輕聲道:“好漂亮。”

    雲晚白眼眸彎彎,笑道:“你喜歡就好,我就覺得這麵具很配你。”

    阿照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麽,身體倏然一僵,眼睛再度睜開時,裏麵已彌漫了不一樣的情緒。

    濃密卷翹的睫毛垂了下來,半遮住了那雙黑眸,“阿照”低頭看著盒子裏麵精致的麵具,輕聲道:“團團……你能幫我帶上嗎?”

    雲晚白自然不會拒絕,欣然地道:“好啊。”

    雲晚白上前一步,靠近了“阿照”。

    “阿照”一雙黑眸直直地凝視著她看,漆黑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少女姣好的容顏。

    雲晚白墊起腳尖,伸出手去夠他麵上的破舊的木頭麵具。

    兩人之間的距離靠的極近,呼吸交融,纏綿在一起。他甚至能清晰地聞到自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清甜柔軟的香氣。

    “阿照”的喉結不受控製地上下滑動了幾下,他不太懂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隻下意識地想逃避,便倏然挪開了目光。

    雲晚白突然笑了一下,略有些懊惱地道:“我忘了還有係繩,我應該先把麵具鬆下來的。”

    雲晚白又繞到後麵去,先把兩個綁緊的繩子鬆開。很快,木頭麵具從“阿照”的臉上滑落,旋即被一雙大掌給接住了。

    猙獰恐怖的黑斑再度展露於空氣中,“阿照”一雙黑眸沉沉地盯著雲晚白來看,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東西來。

    雲晚白隻以為他不安心,並未察覺到什麽不對。

    她低頭把紅晶麵具自盒中取了出來,抬手輕輕地附在了“阿照”的臉上,然後便繞到身後去係繩。

    自始至終,那雙清靈靈的桃花眼中,都是一片沉靜,沒有絲毫的嫌惡或者是深藏的恐懼。

    “阿照”怔怔地盯著她看,那雙黑眸中的情緒看不太真切,腦海中一時間,似乎是有著無數的情緒在翻滾,使得他眼眸中都多了幾分茫然與空洞。

    “好啦。”少女清靈的笑聲突然響起,喚回了他的神誌。

    雲晚白把麵具的係繩妥帖地係緊了,輕笑著拍了一下手掌,自他身後轉了過來,笑盈盈地道:“阿照你看看合不合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萬千濃重的暗色,最終在少女溫柔的笑聲中化為了一片望不到頭的溫柔。

    阿照輕聲道:“……很合適。”

    雲晚白放下心來,道:“那就好,等以後這個也舊了,我再給你換個新的。”

    “哦,對了,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雲晚白認真地道,“我們一定要找到方法把你的臉治好,這樣才能一勞永逸,你也不用在外麵一直戴著這個麵具了。”

    阿照抬手緩緩摩挲了一下麵具的邊緣,輕聲道:“我昨天沒有說完,團團今天想繼續聽嗎?”

    “聽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雲晚白微怔了一下,抿唇笑道:“可以啊,隻要你想說,我隨時都願意聽。”

    “阿照”低笑了一聲,徐徐道:“其實,並不是所有半魔都像我這樣的。”

    “我們雖然是魔和人結合後產生的後代,但是也可以選擇修仙或者是修魔。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在有靈根的基礎上。”

    “如果沒有靈根了——”

    “阿照”低低地笑了起來,嗓音沙啞,道:“那麽體內的魔氣就會無法流通,進一步鬱結。然後,就會變成我這樣。”

    “隨著時間的流逝,體內的魔氣得不到排解,便會形成像我這樣一塊塊的黑斑,再逐漸擴大,最後就會潰爛。這些黑斑不僅會出現在臉上,還會出現在身上,最終滿身都是。”

    “……到了晚期,如果還無法解決這些多餘魔氣的話,就會在無盡的痛苦中死去。”

    聞言,雲晚白慢慢地睜大了眼睛,待他說完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阿照,你現在沒有到那一步吧!你身上其他地方有出現這樣的情況嗎?你現在體內魔氣已經積攢很多了嗎?有潰爛嗎?”

    “阿照”本來正在端詳著她的神情,結果她這一連串的問話給打斷了。

    他微勾唇角,道:“那倒沒事。團團不用擔心,我現在還好,隻是臉上看著嚴重而已。”

    “而且……我也會好起來的。”

    話雖如此,雲晚白還是緊蹙著眉頭,道:“但按你的意思來講……你的靈根是不在了嗎?”

    “阿照”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諷的弧度,淡淡道:“是的。我的靈根被人拿走了。”

    “他說他沒有靈根,而我有。因此拿走了我的靈根。”

    “阿照”黑眸中浮現出了一抹譏誚,他剛欲開口,先被少女的動作打斷了。

    雲晚白雙拳緊握,清亮澄澈的瞳孔中燃著一簇灼燒的怒焰。

    她氣的不行,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胳膊,怒道:“那人是誰?!怎麽能這樣?你告訴我他是誰,我們去把你的靈根拿回來。”

    奪人靈根,猶如殺人父母。

    雲晚白被奪走過名額,自然非常能體諒這種心情。

    更何況她的名額雖沒了,但她還可以去其他的門派,甚至有朝一日修為達到了可以前去報仇。

    但是阿照……他的靈根沒了,此生再也無法踏上修仙之路,隻能等死。

    一想到這,雲晚白就覺得心口堵的厲害,見“阿照”不言,還以為是那人太過厲害,所以他覺得他們根本解決不了。

    雲晚白便壓低了聲音,鄭重地道:“如果他太厲害的話。你先告訴我,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重雪照不是說……她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找他嗎。她雖然不能直接讓重雪照解決那人。但是——

    隻要那人在魔域,她都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拐彎抹角地借著重雪照的手為阿照報仇。

    “阿照”倏然輕笑了一聲,抬起手來把她攬入了懷中,他將頭擱在了她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道:“……不用了。團團真好。”

    雲晚白還是有些不習慣跟他如此靠近,身體僵了一瞬,這才抬起胳膊來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沒事的,你先告訴我那人是誰?”

    “阿照”貪戀地嗅著她脖頸間的香氣,黑眸亮晶晶的道:“他已經死了。”

    雲晚白震驚了,忙道:“那你得靈根怎麽辦?還能拿回來嗎?”

    “阿照”悠悠地歎了口氣,道:“自然是拿不回來了,不過沒事的。”

    “我的靈根跟旁人不同,是可以自行恢複的。隻要給我一段時間,靈根便能再度長出來。”

    雲晚白鬆了口氣,慶幸地道:“那就好,那你用多久才能長出來呢?在這段時間,你的情況不會變得嚴重吧?”

    “阿照”卷翹的睫羽眨呀眨,時不時露出那雙漆黑眼眸中明亮的笑意,他似乎很高興雲晚白這麽緊張他。

    他忍不住抱她抱的更緊了一些,輕聲道:“快的話就幾個月,慢的話就要一兩年了。不過沒事的,不會更嚴重了。”

    頓了頓,“阿照”唇角勾出了一個嘲弄的弧度,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呢喃道:“隻要我的靈根不會再被人拿走,那便沒事了。”

    離得這樣近,雲晚白竟也隻模糊地聽到了幾個字眼,不由問道:“阿照,你說什麽?什麽拿走?”

    “沒什麽。”阿照笑了起來,任由雲晚白從他懷中掙脫開來,笑眯眯地道,“我覺得有團團在我身邊,我的靈根應該很快就能再長出來了。”

    雲晚白對此的反應卻出乎了他的意料,她道:“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你吃了之後,靈根長得更快嗎?”

    阿照倏然笑了起來,一時竟有些直不起腰來,道:“應該沒有這樣的東西吧,就算有,也不好找。”

    “說的也是。”雲晚白有些失望,微微斂眸。

    她到底還是對修真界所知甚少,根本不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靈根是將凡人和修仙人區分開來的唯一憑證。

    而靈根,隻有一條,沒有就是沒有了,從來沒有人能夠再長出來。

    是會有一些邪術,能夠借助著法陣或是旁的力量將別人的靈根剝奪替換到自己的身上。但是,從來沒有人能在被剝奪靈根後再生出一條。

    雲晚白隻聽阿照說的稀鬆平常,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

    “喂,單麟!你說尊上最近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昝晨煩燥地在屋內轉來轉去,時不時撓了撓頭,猛地轉頭對一旁,正悠閑喝茶的單麟叫道:“這都幾天了!尊上時不時都不見人影。他到底去哪兒了?我還有要事要找尊上!”

    單麟慢悠悠地放下茶盞,道:“你有什麽事要找尊上?”

    昝晨跑過去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咕嚕咕嚕一口氣喝掉了,賭氣道:“你先告訴我尊上到底在哪裏,我再跟你說。”

    單麟輕笑道:“還能在哪,在那位那邊啊?”

    昝晨眸光一凝,不敢置信地道:“你說的那位……不會是指尊上的那個分,身吧?”

    單麟頷首,把玩著茶盞道:“對啊,這兩日尊上白日裏不在,都是去分,身那邊了。”

    昝晨目瞪口呆,震驚地喃喃道:“我前兩日才聽說……那個分,身沒有再被人欺負了,還以為是尊上改變了主意。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改沒改變主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雲姑娘最近跟那分,身走的挺近的。”

    單麟微笑地道:“尊上最近對雲姑娘的態度你也知道吧?”

    昝晨嘴角一抽,嘀咕道:“那誰能看不出來啊!”

    且尊上的寢殿從來不讓人進去,卻讓那個凡人住了進去。之前尊上八百年不回一次寢殿,常常在前麵就睡下了。這些天卻日日準時往寢殿裏回,什麽原因顯而易見。

    還有上次殲滅那個叛亂的血魔族後,還吩咐他們收齊了那麽多的紅晶帶了回來。那種小姑娘用的,喜歡的玩意兒,除了給那個凡人的還能給誰?

    ……本來還以為不過是一個活不過幾個月的凡人。誰曾想,是他們看走眼了。

    昝晨瞥了瞥嘴,忍不住吐槽道:“好家夥,能勾的尊上白天也去找她。真真不愧是什麽來著……就是那種禍國殃民的妖妃!”

    單麟輕笑一聲,附和道:“雲姑娘生的也著實不錯。”

    昝晨麵無表情地道:“她就是個壞女人。”

    單麟被他的描述給逗笑了,撫掌道:“倒不至於,不至於。”

    昝晨神色複雜道:“所以尊上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真的想開了嗎?如果要是這樣那樣的話……”

    他別扭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來一句:“那是她真的讓尊上想開了。我倒要感謝一下她……”

    “尊上想沒想開我不知道,我們也無權置喙。但是,我想說……”單麟眼眸中閃過一道暗光,若無其事地道,“尊上這幾日去分,身那裏,是直接過去的還是隻是控製了分,身?”

    昝晨緊皺眉頭,道:“應該是控製了分,身吧。這個分,身被尊上分出來也很久了,尊上也一直沒有收回去過。尊上應當還有別的用處吧。”

    “你說的也是。”單麟微微一笑道,“你說吧,你這麽著急找尊上到底是有什麽事?”

    作者有話說:

    明天日六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