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162章

    默默的許願過後。

    小狐狸側過眼睛,觀察著四周,柔軟的肉墊有些緊張地踩了下地麵。

    可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雪團在原地呆愣了幾秒,淚水漸漸湧上眼眶。

    就當它要俯下身,將自己斷掉的尾巴叼起來時,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忽起的風聲。

    吹得小狐狸的毛發微微拂起。

    雪團的眼睛微微睜大。

    盡管有排風口,它卻從來沒在生態區感受過這樣的風。

    雪團沒有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麽,但眼下的一切確實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風越來越大,伴隨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引力,讓小狐狸的四爪騰空。

    雪團:“!!”

    小狐狸有些害怕。

    但更多的是無措和驚喜。

    它好像成功了!

    很快,九尾狐的身邊湧現出細小的、如同空氣凝結成的小孔和裂縫,像是破碎的大海漩渦所產生的量子泡沫。

    這股巨大的吸引力,讓上一秒還在窩裏的小狐狸,下一刻瞬間,便從實驗室中原地消失。

    突如其來的異動,引起了不遠處攝像頭的注意。

    監控另一頭的守衛驚呆了。

    他騰著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指著屏幕,張著嘴,卻半天喊不出話來。

    不僅是小狐狸本身,就連見多識廣的高智商人類,也無法解釋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或許見到這一幕的科學家會感到興奮,在他們眼裏,這會是人類發現蟲洞的第一個現實證據。

    生態區實驗室很快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但當警衛和工作人員趕到現場時,那條九尾狐幼崽早已不知所蹤。

    整座實驗區炸鍋了。

    *

    沒有人知道小狐狸去了哪裏。

    就連雪團自己都不知道。

    它隻感覺周身在飛速變換,卻有種原地未動的錯覺,風聲已然消失,而眼下的感覺既陌生,又讓幼崽亢奮,同時失重和加速感,不可避免帶來的恐懼。

    小狐狸不確定,是否是剛才的許願起了效果。

    但它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座逃不出去的生態區實驗室。

    現在的雪團,正在前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當一切再度平息的時候。

    小狐狸感覺自己的四隻爪子落在了地麵上。

    沒有任何泥土清香,或是青草被肉墊踩住時窸窣的沉悶聲響,地麵很光滑,甚至映射著一絲光亮。

    根據在研究所生活過三年的經驗,雪團感覺自己似乎踩到了地板上。

    小九尾狐睜開了眼睛。

    細碎的陽光湧入眼簾,又慢慢降下山穀,將小狐狸的眼眸染上了一抹溫暖的光亮。

    剛剛還是深夜,此刻卻是夕陽落幕。

    它所處的地方,好像是一座別墅。

    眼前的一切都太過沒有真實感。

    甚至讓小狐狸懷疑,這是自己進入深度睡眠後的一場夢。

    但它無需咬自己一口進行驗證,尾巴的隱隱作痛,提醒著小狐狸,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雪團收回了目光。

    但下一秒。

    小狐狸的身影僵住。

    幹淨整潔的屋子裏,雪團目光所及的視野內。

    ,它最想念的人類,就躺在不遠處的平台上。

    之所以說是平台,雪團不確定那是否是一張床。

    如果是床的話,既沒有床墊和被褥,更沒有床單和枕頭,更像是……沒有加蓋的休養艙。

    台麵是光滑的純白色,而下麵有發著光芒的棱角和線條,非常具有科技和現代感。

    而它心心念念的人類,正躺在上麵。

    纖長的手指自然地垂在身旁,青年眼簾閉闔,睫毛軟伏著,眉間自然舒展開來,發絲柔軟地落在頭側。

    ……

    是簡塵。

    真的是簡塵!

    小狐狸的瞳孔驟縮,不住地顫動著。

    它的願望竟然成真了。

    原來九尾狐的尾巴真的可以實現一個願望,那群人類老古董並沒有騙它!

    小狐狸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幾圈,激動的情緒已然溢於言表。

    隻是沒過多久,小九尾狐慢慢安靜了下來。

    它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簡塵現在似乎在睡覺,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出現。

    青年已經太久沒有見到它,小狐狸想,它要像先前研究所那樣,讓簡塵看到自己最完美的形象。

    於是,雪團快速看了看自己的周身,舔去咬斷尾巴時殘留的血跡,又整理了爪子和毛發。

    很快,一隻嶄新的小狐狸出現在簡塵麵前。

    隻是,那條缺失的尾巴雪團無計可施。

    但畢竟自己有那麽多條尾巴,隻是少了一條,青年未必能看得出來。

    小九尾狐鬆了口氣。

    幸虧剛才它咬斷的,是靠近中間的尾巴。

    如果在邊緣,兩邊會呈現出不對稱,簡塵一眼就能看出貓膩。

    於是,雪團已經做好了準備。

    它先是跑到修養艙的邊緣,用爪子刨了刨簡塵的手。

    這是為了叫醒青年。

    在簡塵清醒的那一刻,它在迅速調轉身形,背對著青年,等著人類過來哄它。

    隻是完成這一套迅速的動作後,小狐狸立於休養艙的旁邊,八條尾巴不自覺地微微晃動,盡管麵上維持著高冷,但心裏卻不住的泛上期待。

    甚至它的其中一條尾巴,已經忍不住像以前一樣,卷住人類的手腕。

    最柔軟且毛茸茸的尾巴,表達著小狐狸努力隱藏起來的親昵。

    隻是。

    雪團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人類的聲音。

    或是任何反應。

    小狐狸的眉梢微微挑起,有些著急了。

    這一次,怎麽這麽慢?

    太久沒見麵,就不像以前那樣寵著它了嗎?

    小狐狸氣鼓鼓成一團,雪白的身影正襟危坐,許久都沒有轉過身來。

    就這樣,一人一狐僵持了好幾分鍾。

    雪團最先沉不住氣的。

    它的耳朵微微豎起,以一個很小的幅度轉過了頭,發現青年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沒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睜開。

    小狐狸微微眯起眼睛,有些生氣。

    好吧。

    總是人類主動,也該輪到它…主動一次。

    於是,雪團迅速迫不及待地從旁邊一躍而上,跳到簡塵的身邊。

    或許剛才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人類的麵龐上,它並沒發現,簡塵的身下竟然覆蓋著數不清的水藍色鱗片,範圍幾乎覆蓋了人類的全身。

    這些鱗片很漂亮,晶瑩而整潔,如果硬要說,大概是來自魚身上的。

    但是什麽樣的魚有著水藍色的鱗片,小狐狸暫時摸不著頭腦。

    它也不明白,簡塵為什麽睡覺的時候還要隨身攜帶著這些。

    但小狐狸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它吸引走了。

    不再矜持的小九尾狐,走到了青年的腦袋邊,低下腦袋,舔了一下簡塵的臉頰。

    這是第一次。

    以前在研究所的時候,除去沒有記憶的幼崽時期,雪團為了維持高冷,甚至一次都沒有舔過簡塵。

    它都不知道,原來人類的皮膚這樣柔軟,白皙而幹淨,體溫不會過高,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雪團做出了這樣的舉動,換做平時的青年,準會一把把自己撈起,在懷裏狂rua一通。

    而現在。

    青年竟然依舊毫無反應。

    這讓小狐狸不可置信的同時,微微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意識到簡塵並沒有跟它開玩笑時,小九尾狐瞳孔一震,它兩隻雪白的爪子撐在人類身邊,俯下身,用鼻子去蹭簡塵的麵龐。

    青年的頭被蹭得微動了下,但又很快恢複原樣。

    小狐狸開始著急了起來。

    它用兩隻小爪子去撓簡塵的肩膀,速度很快,發出小小的‘沙沙’聲響,依舊沒能讓人類從沉睡中蘇醒過來。

    雪團鼻尖發出了細細的哼聲,帶著焦急。

    隻是下一秒。

    小狐狸的身影一頓,敏銳的聽力察覺到,樓下似乎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原來這座別墅裏還有別人。

    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小九尾狐,忽然意識到,如果被發現,很可能會被抓起來,送回那個永不見天日無法逃離的生態區實驗室。

    想到這兒,小狐狸渾身一凜,迅速跳下了休養艙。

    雪團的步伐輕盈,幾乎沒有發出聲響,便迅速跳到了旁邊的衣櫃邊,緊急情況下,小狐狸激發出了超人的本能,它用鼻尖碰了下開關,如願看到了衣櫃的門打開,迅速躲了進去。

    這個時代的衣櫃,隱匿在牆壁之間,不占據任何空間,拿取還十分方便。

    而且尋常時刻,主人並不會特意留意這裏。

    小狐狸給自己留了一條縫,方便觀察到底是誰出現。

    很快,那聲音由遠及近,竟朝著二樓走來了。

    難道是剛才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它被發現了?!

    雪團咽了下口水,不自覺有些緊張。

    很快。

    那聲音已經走到了門口,小狐狸微微一怔。

    透過縫隙,它看到了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

    對方的長相有些熟悉,雪團努力搜索著記憶。

    它猛然想起,先前在研究所的時候,自己目送青年下班,經常有人佇立於大廳門外的不遠處,高大的身影靠在車邊,等他。

    ……就是那個人!

    還沒有理解伴侶這個概念的小狐狸,隱隱感覺這兩個人的關係應該很好,不然也不會經常接青年下班,懷裏還抱著一團黑白色的不明生物。

    那個黑白色的湯圓,此刻也不見身影。

    男人走進房間,還有一個人緊隨其後。

    小狐狸一愣,思緒被迫收回。

    那是一個麵容褶皺的老頭,長相頗有教授的風範,他穿著權威的研究服,似乎是非常考究的權威專家,隨男人一起走進這間房間。

    兩人一進門,視線便紛紛落在了躺在修養艙上的青年。

    男人的視線有些沉。

    而另一個教授看到簡塵,先是一怔,眼裏隨即流露出詫異。

    “太驚人了,距離夫人死去……”

    老教授話說到一半,察覺到了總長的視線,他輕咳了一聲,話鋒一收,但難掩驚詫:“…已經過去了兩年,但它的狀態看起來依舊如初,市麵上的藥丸絕對不會有這樣持久的作用。”

    小狐狸瞳孔微微一縮。

    ……

    它剛才,聽到了什麽?

    這是雪團第二次聽到這個字眼,在那之前,它根本不會把這個詞和簡塵聯想到一起。

    小九尾狐懂得死亡的意義。

    隻是它不相信,那種事會發生在它最在乎的人類身上。

    剛才的一幕幕,在這一刻猛然浮現在腦海之中,忽然變得一切都有跡可循起來。小狐狸意識到,一向寵溺自己的人類,為什麽在它嚐試那麽多次之後,依舊對自己置之不理?

    甚至自己用爪子撓肩膀,舔對方的臉頰,簡塵都始終沒有蘇醒過來。

    藏在衣櫃裏的雪團,在黑暗中定定看向外麵。

    這一瞬間。

    淚水慢慢湧上了小狐狸的眼眶。

    兩個人類的身影,在視野中也逐漸變得模糊。

    雪團吸了一下鼻子,卻沒敢發出聲音。

    不管怎麽樣,他要先看看這兩個人想做什麽。

    那個教授首先走到了人類的身邊,他先是檢查了人類的生命體征、用他帶來的儀器查看基本的反射和皮膚狀態,接著,老人開始觀察人類身下的鱗片。

    “總長,這個是……?”

    “人魚。”

    葉斯廷道。

    教授的眼裏愈發驚異。

    ……沒想到,總長竟然為了夫人做到這種地步。

    人魚本就十分稀少,自從末日過後,研究所裏唯一的那一隻幼崽,也因為水庫的破裂而就此消失。從此,世間再沒有人見過人魚。

    不知道總長是從哪裏找到的人魚,而且竟然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教授低下身體,用手示意了一下,低聲問道:“總長,可不可以……”

    男人俯身。

    把簡塵從休眠艙上抱了起來。

    簡塵順從地被葉斯廷抱起來,小腿順著腿彎垂下,頸項柔軟,腦袋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睫毛覆於眼簾,沒有一絲氣息。

    老者連忙去查看休眠艙上的鱗片。

    他拿起了幾片,用手摸索著表麵,濕潤的手感傳來,即使過了這麽久,鱗片似乎也沒有幹燥,像是有著某種天然的潤滑和粘液,導致著水藍色的鱗片依舊如初,仿佛就在主人的身體上一樣。

    接著老教授用試管取了一些液體,又將其中一片鱗片裝進標本袋裏。

    青年被重新放在了修養艙上。

    “總長,這個鱗片確實有逆轉腐化的作用。”

    老人似乎沉思了一下,繼續道:“比我們市麵上賣的那些藥丸要好上許多,甚至能維持一定的生理機能,但保存的時間依舊有限。”

    “能維持多久?”

    男人的聲音略顯沉默。

    “隻要取決於那條人魚能夠存活的時間。”

    老人斬釘截鐵地說:“隻要那條人魚活著,夫人身上的鱗片就能保持活性。”

    “據我所知,人魚的壽命比人類要短很多,平均在五十年左右。”老者麵色有些沉重:“還要考慮到這條人魚是成年還是幼崽,獨自生活在外的人魚幼崽,它們的遊動速度不比成年,如果遇到危險很難脫困,這些未知的因素也要考慮在內。”

    但兩個人都知道,這隻是保存屍體的辦法。

    目前還沒有任何一項技術,能夠讓一個人起死回生。

    老教授看出了總長心情的低沉,於是說:“總長不用擔心身體的問題,即使人魚死了,我們可以將夫人的身體冷凍,等到未來技術發達的時候,再進行解凍治愈。”

    隻是,總長應該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還有先前,會議所說過的精神力進化,我們也在進化的方向裏發現了很多不同的能力。”老人舉例說:“比如總長的精神力,更偏向於攻擊性,而在世界的另一端,我們聽說已經有智力型的精神力進化者出現。”

    “所以,不排除有治愈係的精神力,可以幫助夫人恢複。”教授沉聲道。

    這是一個十分大膽的假設。

    畢竟,世界上還沒有出現任何一個治愈係精神力進化者,但如果有的話……不僅是夫人,甚至很可能對世界及整個混亂的戰局,都會發揮出至關重要的作用。

    隻是,這樣的人還沒有出現一個。

    尋找治愈係精神力進化者,難度更是猶如登天。

    畢竟不比攻擊性和智力性,能夠讓人們立馬感受並顯現出來,威脅和戰鬥性極高。有些人可能即使到去世的那一天,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擁有治愈係。

    而對全民眾進行複雜繁瑣的精神力篩查,更是荒謬無稽。

    但這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老教授離開了。

    葉斯廷的視線落在毫無意識的青年臉龐上,他一隻手握住了簡塵的指節,又慢慢鬆開。

    男人離開了臥室。

    小狐狸慢慢從衣櫃裏探出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有旁人之後,才慢慢從凹槽中跳了出來。

    這一次,雪團的步伐有些緩慢。

    一邊走向簡塵時,它開始變得淚眼模糊,方向感都有些失焦。

    ……

    簡塵怎麽會死呢?

    明明那一晚在研究所離開的時候,青年還是安然無恙,在自己的目送下,消失在漫漫的夕陽落幕之中。

    明明發生災難的隻有研究所,為什麽簡塵會受傷?

    簡塵到底經曆了什麽?

    雪團有太多的疑惑,但皆被那股巨大的、讓幼崽無法喘過氣的悲傷所淹沒。

    它三步並作兩步,跳到了簡塵的休養艙上。

    這一次它並沒有在試圖叫醒人類,而是卷起自己的尾巴,默默地躺在了青年的身邊,用臉頰和鼻尖蹭著簡塵的脖頸。

    依舊是熟悉的氣息,這讓小狐狸感到安心。

    雪團這一夜太累了,它已經來不及消化悲傷,就在人類的頸窩裏沉沉地睡去。

    不一會兒。

    臥室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葉斯廷的視線落在簡塵身邊睡著的小狐狸身上,蜷縮成雪白一團的幼崽,爪子在隱隱的顫。

    男人沉默了會兒。

    它退出房間,輕輕帶上了臥室門。

    臥室內倏然變得寂靜,隻留下了一地的月色。

    小狐狸再醒來時,已然是第二天的清晨。

    它猛然從休眠艙上坐起來。

    明明隻是想淺睡一下,沒想到竟就這樣過去了一夜。

    ……應該沒被發現吧?

    小狐狸弓起身體,警備地看向四周,見屋內屋外都沒有一絲動靜,小狐狸懷疑那個男主人又離開了這座別墅。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幹什麽的,但是男人的氣場太過強大,小狐狸不想直接正麵碰到,或者引發任何衝突。

    接著,雪團撐起了爪子,坐在青年身邊。

    它用鼻尖探了探簡塵的鼻息,又躺在簡塵的頸項上,感受著人類血管的搏動,無一例外的,這些驗證人類仍然活著的體征也全部消失。

    雪團這次沒有哭。

    因為,一個想法莫名萌生在了自己的腦海。

    它擁有超能力呀!

    就像上次一樣,它默念想要見到簡塵,而下一秒,它就真的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用科學無法解釋這種莫名的現象,但雪團已經確認,自己的九條尾巴代表著九次機會,也可以實現自己九個願望。

    現在用去了一次機會,還剩八條。

    尾巴如此充裕。

    它完全可以再咬斷一條尾巴,讓簡塵起死回生。

    雪團的眼裏湧上希望。

    比起那點小小的疼痛,能夠讓人類活過來,簡直是賺大發了。

    雪團在自己的八條尾巴裏,挑了一條與上次對稱的尾巴。

    這樣就會讓人看不出來,它剩下的尾巴勻稱而又蓬鬆,雪白靈活,依舊非常漂亮。

    打定主意後,小狐狸盯著那截尾巴,遲遲下不去口。

    已經嚐過了那般的疼痛,即使決心再大,也不禁產生恐懼。

    雪團看了一眼睡著的人類。

    它趕緊從修養艙上跳了下來,躲到了洗手間裏。

    如果簡塵會立刻醒來的話,它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受傷的模樣,起碼,要等它清理好再出去。

    這一次咬斷尾巴之前,

    小狐狸默念著自己的願望:

    【希望簡塵能夠起死回生。】

    為了保險起見,雪團還是補了句:現在!

    盡管有了前車之鑒,雪團知道斷尾有多痛,並且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但真正執行的時候,小狐狸依舊沒有忍住,嗚嗚叫了出來,洗手間的空間很大,門也被小狐狸關上了,家裏的男主人不在家,簡塵也沒有醒來,應該沒有任何人能聽到。

    雪團跳到了洗手台旁邊,用幹淨的水流清理了自己的尾巴。

    接著,它叼著尾巴跑了出去。

    跳到休養艙上,小狐狸低頭,舔了舔簡塵的臉頰。

    振奮的期待和激動湧上心頭,小狐狸的爪子墊在了簡塵的身邊,雪白的兩隻肉墊緊緊挨著,坐姿十分乖巧,尾巴沒有特別劇烈的晃動,因為會牽扯傷口。

    小狐狸的眼裏泛上星光。

    它在等待著它最愛的人類醒來。

    *

    十分鍾後。

    小狐狸微微歪過頭。

    修養艙上的人類,沒有醒來的跡象,依舊平靜的沉睡著。

    這一次和上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昨夜自己許完願後,沒過幾秒,周身就發生了異動。

    讓小狐狸堅信,這種神秘的力量真實存在著,並不是自己的臆想。

    而現在,附近四周沒有變化,反而平靜的可怕。

    雪團:“……?”

    難道是自己剛才表達有誤?

    不對,自己的願望很明確,難道不就是字麵意義上的起死回生?它也約定了時間是現在,為什麽還沒有奏效?

    雪團有些著急地哼哼兩聲,繞著簡塵的身邊走了一圈,又用兩隻小爪子去刨簡塵的肩膀。

    人類毫無反應。

    它又去探簡塵的鼻息,還有頸部血管的搏動,依舊和它使用願望之前別無二致,沒有任何生跡。

    小狐狸傻眼了。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它在原地佇立了許久,久到小狐狸的頸椎都有些發痛。

    忽然,雪團慢慢睜大了眼睛。

    它猛然想起了昨夜那個教授,似乎在討論它的尾巴同時,說了別的它聽不懂的話。

    雖然聽不懂話,但是能夠捕捉一些基本的詞匯。

    比如死者無法複生。

    比如不要把機會浪費在死去的戰士身上。

    而雪團聽懂的,有“死”、“無法”、“生”、“浪費”。

    小狐狸的瞳孔微微縮起。

    它似乎明白了什麽。

    自己的願望並不包括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如果許了這種願望,就相當於白白浪費了一條尾巴。

    雪團徹底僵在了原地。

    惶恐與痛楚慢慢湧上了心房,充斥了幼崽全部的感官,迫使小家夥繞著簡塵轉圈的同時,發出了嗚嗚的哼叫聲。

    這是幼崽極度孤單且絕望的聲音。

    它難過的並不是因為浪費了一條尾巴。

    而是因為,即使是自己的尾巴,也無法救回簡塵。

    *

    這一天晚上,葉斯廷準時回到了家。

    而小狐狸也趁著葉斯廷回家前,迅速躲了起來。

    它沒有在選擇簡塵所在的那間臥室旁邊的衣櫃,而是逃到了別的房間,一個看起來和葉斯廷不沾邊兒的臥室。

    小狐狸剛進來時,還以為自己走到了幼崽房。

    這間臥室有一個小小的生態林,種著幾顆粗壯的竹子,同時還有搖籃,一隻小黃鴨,還有可以供熊貓玩耍的各種器件和玩具。

    小狐狸不明白為什麽這座別墅裏會出現這種奇怪的房間,但是能確定的一點是,那個男主人絕對不會住在這裏,因為沒有可以讓他躺下的床。

    所以雪團選擇躲在了這裏。

    一開始它還藏在那一灘生態林裏,後來因為時常會弄髒雪白的毛發,雪團就試探著跳進了那個看起來很有誘惑力的搖籃。

    裏麵有軟墊和玩具,睡起來十分舒服。

    但比較引起它注意的是,這間房內另一個很奇怪的大物件。

    形狀是長方形,有藍色的棱角,比較類似於休眠倉一般的事物,正橫躺在這間屋子的邊角。

    小狐狸不知道這裏麵裝著什麽,會不會和簡塵有關,而且它嚐試用爪子碰了碰,完全沒有打開。

    後來雪團放棄了嚐試。

    它和葉斯廷像是生活在這間別墅裏不同晝夜的過客,葉斯廷晚歸時,雪團躲起來,而當早上葉斯廷離開別墅時,小狐狸再從墩墩的房間裏跑出來,找簡塵。

    而唯一一成不變的是,簡塵始終沒有醒來。

    *

    某天。

    別墅裏又來了人。

    小雪團一眼認出,這是上次那位老者,他還帶走了簡塵身下的鱗片,而這一次,老者的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老教授說:“這位是我們一直在找的治愈係精神力進化者。”

    “它之前用自己的能力,讓兩個死去的人重新恢複意識,那兩個人不僅可以眨眼,形成基本的反射,甚至能重新與人進行最簡單的交談。”

    身後的年輕人跟著笑了笑,沒有門牙。

    葉斯廷:“……”

    無論是否為真的治愈係,既然人都來了,總歸還是應該讓他看看。

    於是這位年輕人被帶到了二樓。

    見到簡塵的那一刻,年輕人斬釘截鐵地說:“我能讓他醒過來。”

    老教授沒忍住,看了一眼總長的神色,發現總長微微皺眉,並沒露出他想象中的喜悅表情。

    葉斯廷抬起眉梢,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你要怎麽做?”

    年輕人搓了搓手,明顯麵對男人的氣場時有些緊張,他咽了下口水,道:“現在開始我要施展我的精神力,但是這股精神力的力量並不是一直都有,而且在旁人看著我的時候,我容易使不出來。”

    “所以,請你們在我治療夫人的時候,都離開這間房間。”

    ……

    這是什麽奇怪的要求?

    不僅老教授心理隱隱起了質疑,就連躲在一旁衣櫃裏的小狐狸,也不理解地歪過了頭。

    老教授剛要說話。

    葉斯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不行。”

    冷漠而果斷,來自軍官的壓迫和威嚴撲麵襲來。

    年輕人嚇得一凜,頭上冒出了汗,他道:“總長,我知道這別墅周圍都有看守,如果我想耍什麽花招,肯定逃不出去,這對我百害而無一利。”

    “況且就算我生出什麽歹念,或者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治愈者,但無論怎麽說,總長夫人它已經……”

    年輕人攤出手:“或者……兩位轉過去也行,我隻是不想被注視著。”

    ……

    這一次,那位讓人周身冷寒的總長,似乎默許了。

    比年輕人更會察言觀色的老教授,趕緊對他說:“我們轉過去,給你充足的時間,但你不要耍什麽花招,竭力為夫人治療,知道嗎?”

    那年輕人連忙點了點頭。

    等到高大的男人和老教授背對著自己,那年輕人長長舒了口氣,他看向休養艙上的青年,表情有些詫異。

    想象不到這個人已經離世幾年了。

    他又搓了搓手,立於青年的身側,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呼出,仿佛正在醞釀什麽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小狐狸透過縫隙,看著眼前那個圍繞著青年的修養艙的年輕人。

    這個就是醫生?

    為什麽看上去這麽不靠譜。

    而且他們剛才談到了什麽治愈係精神力……那是什麽東西?甚至比自己的尾巴還厲害嗎?

    正當小狐狸思考著。

    它忽然看見那個年輕人在繞著修養艙走動的同時,眼睛還時不時瞄著旁邊背對著它的那兩個男人,直到走向第七圈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忽然停住。

    小狐狸慢慢瞪大了眼睛。

    因為它看見,這個人正在上衣兜裏掏著什麽。

    很快,一隻淡紫色的液體藥劑從兜裏被拿出,那液體被一層透明的薄膜包裹著,大小如同一個糖果,看上去一捏就會破碎。

    那人拿出後,迅速用手心包裹著紫色藥劑,朝簡塵的唇瓣伸去。

    雪團:“!!!”

    僅是一瞬間,小狐狸便從旁邊的衣櫃跳了出來。

    盡管幼崽還小,它卻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朝著簡塵狂奔而去。

    最後一下,小狐狸跳躍的高度甚至超過了以往的每一次,它直接用兩隻前爪,勾住了休眠艙的邊緣,借力一跳!

    那人的瞳孔裏倒映出小狐狸的身影。

    帶著濃烈的震驚和不知所措。

    下一秒,雪團死死地咬住了男人的手臂。

    正是攥著藥劑的那一隻。

    而在雪團咬住男人的那一秒,他的手腕也被另一隻大手握住。

    冰冷而強勁,那力道幾乎要將它的骨頭捏碎。

    年輕人痛叫了一聲,手心不由得鬆開,紫色的藥劑掉落了下來。

    旁邊的教授都看傻了。

    這是哪裏冒出來的小狐狸?

    而且總長是什麽時候移動到那裏去的?

    那掉出來的又是什麽?……難道,總長一開始就發現了不對勁?

    被當場抓到的年輕人聲音顫抖:“總、總長……”

    小狐狸雖然被發現了,但是由於太過生氣,它嘴裏的力道都沒鬆,一直咬著這人的手臂,四隻爪自然垂落,被吊在了半空中。

    葉斯廷看了眼小狐狸,也沒有說話。

    而是抬起眼,看向眼前這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冷聲道:“你想做什麽?”

    男人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老教授迅速從旁邊過來,拿起了掉落的那個紫色的被透明膜包裹的藥劑。

    他擠破了透明膜,將它倒入試管之中,放在鼻邊聞了聞。

    老人微微皺眉。

    “總長,這是西部流傳的一種禁藥,死去的人喝下這個,會醒過來。”

    “但也僅僅是醒過來,失去所有的記憶和基本能力,能眨眼,可以進食,但也僅是如此,更像是一座傀儡、或是行屍走肉,同時對大腦中樞進行徹底的毀壞,並且不可逆轉。”

    男人的神色愈發冷了下來。

    “我沒感受到你身上有一絲精神力。”

    葉斯廷單手提起這個年輕人,就像提起一隻小雞崽一樣,男人冷冽的聲音問:“你是為了賞金?”

    對方嘴唇哆哆嗦嗦,承認了。

    把騙子扔出去後,而雪團已經被發現了。

    小狐狸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

    它知道自己被發現意味著什麽,最差的結果就是自己被軍部抓起來,送回生態實驗區,並重新回到那座牢籠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旦自己回去,它許願了的秘密也會被軍方發現。

    即使自己可以再次許願,但關押它的人產生警惕後,自己的逃出將會比登天還難。

    沒想到,葉斯廷僅是看了它一眼,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炸毛的小狐狸在原地愣了許久。

    忽然,雪團漂亮的眼睛慢慢睜大。

    它好像明白了什麽。

    這個男主人……好像是默認自己可以留在這兒了?

    雪團高興地繞著休眠艙跑了兩圈,又跳上去,依偎在簡塵的手心上。

    它又想起了自己剛才的反應速度,實在是太厲害了,原本的自己因為身形太小,一直被視作很弱,但現在的小九尾狐,竟然英勇地救了簡塵!

    小狐狸的七條尾巴慢悠悠地晃動著,似乎十分開心。

    而更讓它雀躍的,是自己不用再藏著掖著。

    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陪在簡塵身邊了。

    被咬斷的那兩條尾巴傷口早已恢複,九條尾巴現在剩下了七條,依舊雪白而膨大,並不影響小狐狸漂亮的外觀。

    隻是這兩天,雪團在思考。

    先前那個老頭教授所說的什麽治愈係,還有精神力進化,據說擁有了那樣的能力就可以治愈別人,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是所有進化的能力之中最稀少的一種,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一個。

    小狐狸微微皺起了眉。

    它在墩墩的房間裏,望著墨綠色的竹林發呆。

    竹林很漂亮,底下還有匆匆的細小水流。

    那麽厲害的能力為什麽要給別人?為什麽要滿國的尋找,甚至還經常出現為了賞金而來的騙子。

    有沒有一種可能……

    雪團眼睛一亮。

    想讓簡塵活過來的方法,它終於想到了!

    ,那就是讓簡塵自己擁有治愈係!

    這一切不就都解決了?

    簡塵不僅可以利用自己治愈係的能力醒過來,甚至以後發燒感冒,都可以完全避免,這麽厲害的能力,為什麽不直接讓簡塵擁有?

    小狐狸終於想到了自己下一個願望!

    當機立斷,雪團立刻回到了簡塵臥室的那間洗手間。

    十分鍾後。

    小狐狸叼著受傷斷掉的尾巴,跑到了簡塵的休養艙上。

    它在安靜地等著簡塵醒來。

    ……

    這個等待持續了一整天。

    青年保持著沉睡的模樣,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小狐狸呆愣了許久。

    這一次繃不住了。

    接二連三的失敗,讓它對自己的能力都產生了懷疑。

    明明第一條還是很靈驗的,不是嗎?為什麽它的第二條和第三條尾巴沒有起到一絲作用?

    究竟要許下怎樣的願望,簡塵才會醒過來?

    小狐狸淚眼模糊地從臥室中跑出來,它不敢離開別墅,害怕出去就回不來了,於是就在一樓和二樓之間跑酷,踩上沙發,跳上餐桌,又爬到樓梯上,四隻爪子都捯飭出了殘影。

    直到跑累了,小狐狸才回到那間熟悉的臥室裏,跳到青年的身邊,委屈地蹭了蹭青年。

    它不敢再貿然許願了。

    它怕把自己的機會全部用掉之後,簡塵依舊無法醒來。

    那自己就沒有任何救下人類的底牌了。

    隻是,當天夜晚。

    回到家的葉斯廷,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

    男人走上了二樓,進入了簡塵的臥室。

    已經被這家別墅的男主人察覺到存在了的小狐狸,覺得自己沒有再隱藏起來的必要,於是小心翼翼的躲到了臥室的邊角,看著男人走向簡塵。

    葉斯廷的手覆上了簡塵的額頭,緊接著是麵頰。

    盡管青年看起來與平時別無二致,但對方似乎感受到了細微的變化。

    那是隻有精神力進化者才能感知到的變化。

    下一秒。

    男人把簡塵抱了起來。

    小狐狸:“!!!”

    雪團叫了一聲,從後麵跟了上去。

    青年被抱到了一樓的客廳,被慢慢地放在了沙發上。

    簡塵的腦袋枕著葉斯廷的腿,眼簾閉合,似乎仍然沒有絲毫的意識。

    雪團沒能理解這個男主人是想做什麽,簡塵不是離不開修養艙上的人魚鱗片嗎?這麽突兀地把青年抱到一樓,不怕簡塵的身體腐化嗎?!

    小狐狸著急地撓著沙發,朝著簡塵的腦袋嗚嗚地叫。

    “等等。”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小狐狸一驚。

    這是這個男主人第一次跟它說話。

    能夠感受到善意和惡意的幼崽,在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能夠發現這個男人對自己沒有惡意,甚至它們的目標一致……都想讓眼前的青年由死複生。

    雪團盡管心裏著急,但還是安靜了下來。

    十分鍾後。

    別墅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響。

    男人起身開了門,幾個醫務人員走了進來。

    他們拿著專業的儀器和設備,對沙發上的青年進行生命體征的檢測。

    幾分鍾後,為首的大夫浮上了驚異的神色。

    “夫人有了一些生命體征。”

    “隻是各項體征都很弱,並且時有時無,正常人是無法存活的,我們接受過這麽多的病人和重患,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病例。”

    小狐狸沒有聽懂白大褂在說什麽。

    但從葉斯廷細微的表情變化上來看,這應該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

    小狐狸雀躍地跳上了沙發,尾巴晃啊晃。

    幾個醫務人員大概解釋了簡塵的情況。

    也就是說,即使沒有人魚的鱗片,簡塵的身體也不會再腐爛了,但以那樣斷續而微弱的生命體征,青年依舊不會醒過來。

    幾個小時後,那群人離開了。

    在小狐狸想悄悄溜走,回到墩墩的臥室前,它突然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這是你做的嗎?”

    小狐狸:“!”

    它回過頭,發現青年正躺在葉斯廷的懷裏,而那個男人正在給簡塵擦手。

    他是怎麽猜到的呢?

    盡管有些緊張,雪團還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對方沒在說話,小狐狸決定先把簡塵讓給男人一晚,明天它再來看青年。

    ……

    “謝謝。”

    那聲音很輕,小狐狸不確定自己是否聽清。

    *

    接下來的日子。

    因為簡塵可以不用再困在那休養艙上,即使脫離了鱗片,人類的身體也不會腐化。

    雖然這並不是長久之計,但也讓小狐狸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自己的那一條尾巴,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即使雪團盼望著某一天簡塵會醒過來,但自己的下一條尾巴,它必須要好好利用,每一次的願望都彌足珍貴,它不能再浪費了。

    所以雪團一直沒有咬斷下一條尾巴。

    它決定深思熟慮。

    不會說話的小狐狸自然也沒法和男人商量,它隻能自己想一個合適的思路。

    比如不能涉及到起死回生,讓死人醒過來,讓死人清醒……這些類似的話,不然願望會失效的。

    而考慮再三的雪團,終於想到了最合適的願望說法。

    現在要做的,隻需咬斷下一條尾巴。

    沒關係。

    它現在有六條尾巴,所以看上去沒有那麽對稱。

    再斷掉一條的話,一共算下來,它也僅是失去了四條。

    如果五條尾巴,看上去會非常勻稱,不多不少。

    五條尾巴很漂亮的。

    簡塵應該不會嫌棄它。

    於是,在某一天午後,小狐狸咬斷了自己的第六條尾巴。

    它許的願望是:

    【簡塵的身體能夠注入靈魂,讓簡塵恢複自我意識。】

    小狐狸學著先前那個老教授所說的兩個詞:

    【不要傀儡,也不要是行屍走肉。】

    看看,這萬無一失的願望。

    既沒有提到起死回生,又不是單純地讓簡塵醒過來而已。

    小狐狸雖然很疼,但還是心滿意足地叼著尾巴,來到了簡塵的身邊。

    九尾狐現在隻剩下五條尾巴,但還是雪白而漂亮。

    胸有成竹的雪團靜靜等待著青年的醒來。

    誰知這一次,尾巴竟然像第二條一樣,沒有起到絲毫作用,青年還是保持著原樣。

    小狐狸僵住了。

    它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剛才許願望的時候,它是不是沒有說【現在】?!

    它竟然沒有說【現在生效】!

    百密一疏啊啊啊啊!

    雪團簡直氣得想哭。

    考慮的越多,卻連最基本的都忘了提,它嗚嗚地圍繞著青年轉了兩圈,氣自己竟然許個願望都沒有說明白。

    看著自己僅剩的五條尾巴,小狐狸不敢再繼續許願了。

    這才僅僅過了幾個月,它就已經用去了四條。

    如果未來醒來的簡塵,接下來再出現什麽意外,它甚至沒有機會去救他。

    隻要能生效就好,即使不是現在生效,那它也可以等。

    ……多久都可以等。

    小狐狸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壽命有多久,但它潛意識裏覺得,總有一天,簡塵會醒來的。

    如果自己沒有等到那一天,那就許願,許願自己活得更久一點,這個總不涉及起死回生吧?

    於是。

    雪團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這個房子的男主人決定不再住在別墅裏,而是搬家,離開這座星球,去一個叫帝國首都的地方。

    但簡塵在這時依舊沒有醒過來。

    雪團也見證了男主人在這裏生活過的幾十年。

    對方沉悶痛苦,如何在深夜裏無法入睡,在客廳裏抽煙,有時也會帶上幾瓶酒,被絕望而壓抑的情緒籠罩著,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起來過,那股壓抑而黑暗的精神力,甚至影響到了小狐狸,經常讓它在夜裏驚醒。

    於是,小狐狸悄悄咬斷了自己的第五條尾巴。

    盡管非常舍不得,也做了很久的心理掙紮,但最終它還是許下了一個願望:

    ,【讓這個人獲得幸福吧。】

    *

    離開的男人,自然也帶走了簡塵。

    小狐狸也被邀請登上飛船,一起離開這座星球。

    但是臨走前,它發現曾經的那座研究所,聽說要被改造成一個巨大的動物園。

    雪團猶豫了。

    它知道,簡塵最喜歡動物園了。

    它參觀過簡塵的行李箱,有一本小小的畫冊,裏麵的線條和痕跡都很稚嫩,但是依稀看得出那是一個動物園,畢竟牌子上還寫著“星塵動物園”五個大字。

    落款是簡塵,日期是幾十年前。

    大概是簡塵五六歲的時候。

    被改造成動物園的研究所,同樣是雪團曾經的家。

    小狐狸最終決定不離開了。

    如此熱愛研究所和動物園的簡塵,如果有一天醒來一定會回到這個地方,來見它。

    於是,小狐狸進入了這座正在建造的動物園。

    隻是自己沒有挑對最初住的地方,不久後就有越來越多的凶猛野獸入住了它的區域,大佬們爭奪地盤,看起來相當凶狠,一口就能將它撕碎。

    日夜奔逃的小狐狸,後來才知道。

    它挑選的住處,原來叫‘無人區’。

    於是小狐狸趕緊許了一個願望:

    【請這裏的野獸都不要攻擊它。】

    此時的小狐狸,隻剩下三條尾巴了。

    這個願望剛一許下,無人區所有的野獸都開始對它熟視無睹,小狐狸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它甚至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絕好的窩,作為自己的棲息地。

    它的窩,位於一棵大樹之下。

    這棵大樹非常粗壯,僅僅是幼苗時期就已經比其它的樹高上一大頭,非常有氣勢。

    雪團想,在未來這棵樹,一定會成為動物園裏最高、最引人注目的那一棵。

    青年醒過來之後,回到動物園,一定會被這棵古樹吸引注意,從而找到自己。

    而這一等,就是幾千年。

    小九尾狐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活這麽久,但這是一件好事,隻要簡塵還在,自己就一定在。

    直到某天,小狐狸再也壓抑不住寂寞與思念,在它的小窩裏許下了第七個願望。

    【希望某天,簡塵踏著七彩祥雲,朝它奔跑而來……

    小狐狸瞳孔一怔,猛然停住。

    不對,那是電影裏的台詞,怎麽能是七彩祥雲,那不是代表著死了嗎?

    呸呸。

    雪團支楞起身體,因為思考而正襟危坐。

    最後,小狐狸非常縝密而又期待地、許下了那個願望:

    ,【希望某一天,它的簡塵能夠踏過青青草地,朝它奔跑而來。】

    剩下兩條尾巴的雪團,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麵朝著朦朧的月色,在樹窩裏沉沉地睡去。

    *

    終於,在那天夜裏。

    它的青年終於踏過青青草地,朝它奔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