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簡塵隱隱察覺到不妙的時刻，是一直溫柔帶笑的老元帥，在聽到自己詢問陛下的下落時，神色忽然黯淡下來。
甚至可以稱得上沉重。
簡塵感覺有一瞬間，自己的心也跟著揪住了。
印象裏一絲不苟的於副官，不會和他開這種玩笑，更不會輕易露出這種表情。
喉頭有些發緊，簡塵忽然有點害怕聽到老元帥接下來的答案。
於副官沉默了幾秒，緩緩歎了口氣，他道：“陛下失蹤了。”
簡塵屏住息，手心發涼：“失蹤？”
關於陛下的軍事機密，作為元帥的於副官從未和不知情的人吐露分毫，但眼前的人是陛下丟了幾千年才失而複得的愛人，於元帥沒有隱瞞。
老人歎了口氣，道：
“三個月前，蟲族發起戰爭，它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殺死陛下。”
於副官摸了摸手臂下的傷痕，已經結痂，他道：“這是一個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種族。”
簡塵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殺掉葉斯廷？蟲族對帝國的統治權有興趣？”
於副官搖了搖頭：“不，蟲族對權力沒有興趣……相反，它們的團結性極強，是一個有著高度秩序的王國。”
於副官撓了撓頭頂的白發，他似乎也有些納悶：“或許……是和陛下的個人恩怨，不知道到底是觸了它們什麽逆鱗，讓這個頑強的種族對聯邦帝國的仇恨一直延綿至今。”
簡塵點了點頭，這個問題恐怕隻有葉斯廷本人，或者蟲族才能說得清了。
“兩個月前，我們在蟲族所在的星球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爭。”
老元帥回憶道：“雙方死傷都十分慘重，蟲族不懼怕光和熱，所以尋常的武器很難致死，是非常讓人頭疼的敵人。”
“但是陛下的戰鬥力同樣強悍。”
老元帥說到這裏時，有些感歎：“陛下在我們奮力迎戰的同時，孤身一人駕駛星艦，徑直搗毀蟲王的巢穴。”
“蟲族外殼堅硬，於是就換成特製的鋼石槍，大量地殺死黑色蟲後，我們又用冷火焚燒蟲子們的屍體。”
“按理來說，這個種族已經徹底毀滅了。”
於副官長歎了口氣，道：“沒想到，在我們自認為獲得勝利而返回帝國時，蟲族裏的那隻已經死透了的蟲王，悄悄潛入了陛下的星艦。”
簡塵屏住呼吸，脊背有些發麻。
他仿佛在傾聽一場慘烈而荒謬的戰爭，而這場戰爭卻是真實存在著的，發生在了葉斯廷的身上。
於副官麵露愁容：“陛下被蟲王偷襲，我們的子星艦也被成群結隊的蟲類淹沒，死傷慘重。”
“六個小時後，本來運行良好的電波樞紐忽然中斷，我們接收不到任何信號了。”
於副官看著簡塵，有些擔心青年的反應，他說：“也就是說，陛下的星艦失去了信號和磁場，就如同一塊石頭、一船廢鐵，我們沒有辦法探測到陛下的方位。”
“如果陛下的星艦一旦墜毀，我們甚至無法預測他掉落在哪個星球，根本……無法進行營救。”
簡塵問：“可以派遣軍隊去搜尋嗎？”
於副官搖搖頭，苦笑了下：“不是這樣的，簡塵，這個時代和我們古地球不太一樣，飛船就和那時候街上的汽車一樣普遍，飛船墜毀掉落在臨近星球的概率，比古地球每天車禍發生的頻率，幾乎不相上下。”
於副官從內懷裏掏出一張地圖，上麵是臨近帝國幾千億光年的周圍詳細地圖，上麵圈出了所有葉斯廷可能墜落的地點。
“這些是所有陛下可能墜落的地點，按照引力排序，從重點星球到幾率微乎其微的星球……”
“但已經開發的和尚未開墾的星球，呈現出3:7的比例，所以救援工作非常艱難……”
簡塵的聲音有些啞，卻夾雜著難以道明的冷靜：“所以根本沒法找到葉斯廷，隻能靠他自己回來？”
於副官停住，過了許久，艱澀地回答：“是。”
於副官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遲疑著，還是沒說出口。
……陛下的星艦是特製的。
連接器控製著整個艦身，和陛下的神經相連。
也就是說，在星艦墜毀後，如果星艦的主人不能在一天內離開主駕駛艙，星艦會認定駕駛者已經死亡，或者徹底失去了逃亡能力。
為了避免被敵人回收星艦，竊取星艦主人的記憶神經，泄露情報，星艦會在墜毀後一天內……啟動自毀裝置。
連同著主駕駛艙的主人，一起在爆炸中，灰飛煙滅。
於是，老元帥率領親信，幾乎搜遍了所有陛下可能墜落的重點星球後，根本杳無音信，一無所獲。
而距離與陛下失去聯係，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天。
誰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墜落在了哪裏。
此刻，事實隻有兩種可能。
，陛下不是已經犧牲，就是在回來的路上。
於副官強迫著自己，堅信後者。
但他不能告訴眼前的青年，因為擺在眼前的現實太過殘酷，不是每個人都能心存希望。
而希望，是一個人活下去的根本。
他不能讓簡塵斷掉希望。
簡塵勾捏著衣角，眸子微垂，他輕輕吸了口氣，問：“您假扮葉斯廷的事，隻有我們兩個知道嗎？”
於副官道：“還有陛下的隨行副官。但都是心腹，不會傳露出去。”
簡塵點了點頭。
青年沒再追問。
於副官有些驚訝。
簡塵在這件事上，表現的太過淡定了。
本以為青年會不知所措，或者表露出無措或壓抑的反應，甚至是為陛下掉一滴悲傷的眼淚。
……這些全部沒有發生。
簡塵從桌子上挪下來，站在於副官眼前，青年鞠了一躬，笑了笑，感謝眼前的老人：“葉斯廷應該蠻難扮演的，於副官辛苦了。”
於副官愣了一下。
隨即也跟著笑了笑：“不辛苦，不辛苦。”
“除了重要決策外，我會盡量不說話。”
老元帥想了想，欣慰道：“陛下的這張臉，不說話的時候很有威懾力，所以大家不會多想。”
簡塵忽然有點想笑。
於副官的話翻譯過來，就是，
葉斯廷，冰山臉，不好惹。
隻要不說話，沒人敢挑釁。
簡塵忍俊不禁：“那就好。”
氣氛有些沉默。
其實到這裏，兩人的敘舊也就差不多了。
畢竟簡塵已經了解自己一直執著想要知道的情報，目前為止，能做的幾乎都做了，能見的人也見到了，他可以回動物園了。
簡塵沉吟了下，準備告別。
於副官似乎看出了青年的意思，在簡塵告別前，忽然叫住了他。
簡塵：“？”
於副官眉眼有些苦澀：“簡塵先生，他沒有死。”
元帥聲音堅定，中氣而有力：“雖然聽上去很荒謬，但隻要簡塵先生還在，陛下就不會離開。”
“陛下會找到您，解救您。”
……
我會找到你，解救你。
簡塵忽然想起他最後一次見到葉斯廷時，男人對他說的話。
簡塵抿住唇。
他抬眼，青年沒什麽表情變化，淡定的如同理智的旁觀者，眼裏看不出絲毫悲涼。
“謝謝於副官。”
簡塵停了一下，繼續道：“但請不要再給我希望了。”
“我是一個……拿不起放不下的普通人。”
鼻尖忽然湧上酸意，簡塵喉嚨哽咽了下，但很快咽了下去，青年聲音趨於平靜：“如果您一直讓我堅信葉斯廷沒死，我會過的很艱難。”
從穿越過來開始，命運就似乎一直捉弄著簡塵。
給他希望，又讓他難過，讓他從電視上見到葉斯廷，千裏迢迢帶著墩墩來找爸爸，然後發現竟是於副官假扮的陛下。
好不容易獲取到了葉斯廷的下落，卻被於副官告知，陛下的星艦在戰爭中墜毀。
滿懷希望，被絕望代替的滋味，是可以殺死一個人的。
於副官聽著簡塵的話，眼眶漸漸紅了。
他點點頭，連聲說：“好……我知道了，我知道。”
於副官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在婚禮上見麵時，那個接過自己糖果的小朋友。
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卻抱著墩墩，在後台乖乖坐著吃點心，等著陛下回家。
他活了太久，那個記憶恍若隔世。
再見麵時，他們都換了身份，就連背景時代都瞬息巨變，自己也變成了一位花甲老人。
於副官岔開話題，似乎想到了什麽。
於是問：“簡塵先生，動物園經營得怎麽樣？”
簡塵：“……”
這就給簡塵問住了。
他該怎麽和老元帥說，動物園麵臨倒閉，窮的揭不開鍋了。
目前在啃崽的錢，給動物園填填補補，前幾天才第一次看上星際時代的電視？
咳，說起來有億點點丟人。
畢竟原主經營動物園的時候隻是窮。
但當自己接手後，動物園不僅窮，還失去了大門，園長室失去了把手，遊覽車失去了它的輪胎？
簡塵略窘地組織語言：“唔……目前有點虧本，我還在想辦法招募遊客。”
老元帥有些詫異：“難道沒有遊客？”
簡塵尷尬地回答：“前幾天有一位，不過是同行。”
老元帥表情有些變化，簡塵瞧了一眼，心中更窘，他發現老人真的很擅長流露表情，竟然把“怎麽會那麽慘？，jpg”和“好心疼，jpg”結合得淋漓盡致。
老元帥拍了拍簡塵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不難過，要是開的孤獨，過兩天於叔給你雇三千個遊客，動物園就熱鬧起來了。”
簡塵：“……！”
於叔，咱不能主張這麽解決問題！
簡塵嚴重懷疑於副官其實並不在意他的動物園收益和花費，老人好像隻在意……
自己玩的開不開心。
“謝謝您。”簡塵笑了笑，擺手拒絕：“但這份工作是我的夢想，還是自己經營起來更有意思。”
於副官了然。
他抬起手，手心有繭，摸了摸簡塵的頭發和腦袋。
或許是活了太久，也見證了葉斯廷活了幾千年，而簡塵還是記憶裏的模樣。
像是掉進千年狼窩裏的小兔子，讓老元帥忍不住充滿憐愛。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等到天色見黑，簡塵站起身，和於副官告別。
簡塵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臨走前，向於副官要了剛才那張地圖，上麵畫著所有葉斯廷可能墜落的地點。
小先生說要留作紀念。
於副官表示理解，況且他光腦還有備份，於是送給了簡塵先生。
而於副官從軍服兜裏，拿出了一瓶被封了口的小型試劑管。
裏麵裝著淡紫色的液體。
有點像自己白天在克爾那裏注射的那瓶。
於副官似乎看出簡塵在想什麽，他搖搖頭，解釋道：“不一樣的，這是易容試劑，喝完可以變成特定人的相貌和身材。”
簡塵有些驚訝。
星際時代的科技水平，遠遠超乎了地球人的想象。
不過，從自己今天變成小兔子的經曆來看，易容似乎也不是那麽離奇的事了。
於副官喝下試劑後，僅僅過了五六秒，老人的身體便開始發生變化。
身上的細胞、組織、皮膚，如同在重新地運轉，融合，又再生，簡塵眼看著元帥的身形高大挺立起來，鼻梁愈加英挺，發梢變得細韌，褶皺緩緩褪去。
一個高大而俊美的身影，無比熟悉地、重新出現在簡塵眼前。
簡塵僅是看了男人幾秒，迅速收回視線。
他果然還是無法適應，和自家老攻連頭發絲都一模一樣的男人，皮囊下竟是別人這件事。
簡塵和於副官道了別。
男人道：“路上注意安全。”
簡塵想。
該死，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簡塵沒有立刻走，而是踮起腳，抱了抱於副官。
簡塵抿住唇，小聲道：“那就再見啦。”
既是和於副官道別，也是和葉斯廷、以及過去的一切道別。
‘葉斯廷’卻低下頭，從軍服兜裏掏出了一顆糖，遞給簡塵。
簡塵茫然地接過，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笑了笑：“抱歉，習慣。”
簡塵突然有些懷疑，以前古地球的時候，每次自己遇到於副官的時候，對方都會給自己遞來一顆水果糖。
無論什麽時間，什麽地點。
對方的衣服兜內，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兜裏永遠揣著一顆給簡塵準備的糖。
難道不會是於副官為了自己，把這個習慣一直保留至今吧？
簡塵感覺自己有些荒唐，不敢相信。
直到簡塵打開水果糖的包裝紙。
包裝紙內的硬質糖果已經混濁不堪，微微發黑，甚至變得軟黏，藕斷絲連地粘在包裝紙上。
於副官應該忘記，所以很久沒換糖了。
簡塵推測，沒有個三四十年，水果糖變不成這樣子。
簡塵默默地、又把糖紙給包上了。
*
簡塵去皇宮的時候，小心翼翼藏在克爾的掌心裏，生怕被發現。
而回來時，卻是乘著於老元帥親自派出的皇家飛行車。
有專程司機，身邊配了倆軍官保鏢，萬眾矚目下，全程護送小人類回家。
當然，不是直接回到動物園。
簡塵還需要去一趟克爾家，領墩。
傭人開門，簡塵剛進入別墅，就遠遠聽到了二樓樓梯口，好像隱隱約約傳來瘋狂的嚶叫。
仔細聽，甚至有點破音。
……貌似是喊啞了。
簡塵暗覺不妙，他迅速快步跑到樓梯口，尋著小熊貓的痕跡，呼喚了一聲墩墩。
“……”
小熊貓的叫聲，在那霎那間停止了。
幾秒的短暫安靜後，取而代之，樓上傳來一陣窸窣忙亂的聲響，夾雜著傭人的小聲驚呼。
沒等到小熊貓的出現，幾根竹竿和小竹筍先劈裏啪啦順著樓梯滾落下來。
簡塵：“……”
跟在後麵的克爾捂住臉：“噗。”
緊接著，小熊貓緊隨其後，跟著竹子竹筍們，從樓梯上狼狽地滾落下來。
畫麵頗為壯觀。
簡塵：“！！！”
簡塵三步並作兩步，迅速爬上樓梯，順著小熊貓滾落的方向，在墩墩掉落到下一個台階之前，手疾眼快的把小家夥撈了起來。
接著，簡塵兩手撐住小家夥的腋下，把小熊貓抱起來，左看看右看看，查看墩墩身上有沒有撞傷。
沒想到小熊貓異常的圓滾。
難怪是自古以來的爬樹小高手。
先前已經滾下了好幾個台階，而這麽一通危險的大動作下來，竟毫發無傷。
甚至在被拎起來後，墩墩若無其事地翹起一隻腿，舔了舔自己的脖頸圈，保持優雅。
假裝剛才從樓梯滾下來尋找爸爸的不是本熊。
給小熊貓檢查完畢，簡塵才鬆了口氣。
青年把熊貓抱在懷裏，墩墩非常不記仇，忘了小爸爸自己扔在豪華大別墅裏大半天，它兩隻小爪子熟練地攀住簡塵的脖頸，簡塵一隻手托著小家夥的屁股，把小熊抱起來，溫柔道：“墩墩，我們回家啦。”
小熊貓似乎聽懂了這句，抬起腦袋，叫了一聲。
墩墩不知道簡塵這一天早出晚歸，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小爸去了皇宮，得知了什麽消息，更不知道他的另一個爸爸，永遠留在了外太空。
它隻知道，簡塵永遠會回來接它。
然後抱著自己回家。
它似乎是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小熊。
克爾站在身後，靜靜地注視著一人一崽。
簡塵收拾好行李，沒忘了和克爾道謝。
如果不是這位年輕的軍官不顧危險幫助了他，可能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得知陛下不是葉斯廷，同時，更不會確認真正的葉斯廷不僅沒死在古地球，還存活到了星際時代。
簡塵朝克爾頷首，道：“謝謝您的幫助。”
克爾連忙擺手：“哪裏哪裏，舉手之勞罷了。”
“你確定不帶著墩墩在別墅裏多住兩天嗎？”
克爾頗為遺憾，道：“簡塵，我的別墅很大，墩墩也有足夠的食物，你們住到什麽時候都可以，我的私心，並不想讓你們這麽快離開。”
和簡塵相處的日子太過短暫，卻是克爾無聊且冗長的人生裏最精彩的一天。
男人還沒來得及消化，甚至回味，人類小先生就已經要離開這個星球了。
簡塵愣了下，隨後婉拒了。
畢竟自己還有事情要做。
同時，他要回去看一眼動物園，雖然班奈特能力很強，同時兩個小機器人也能幫上自己很大的忙，但作為園長，簡塵還是無法避免的、深深陷入擔憂。
比如。
離開的這兩天，動物園沒倒閉吧？
三隻小機器人……還撐得住嗎？
簡塵鄭重地、暗暗擔心起自己危在旦夕的動物園。
簡塵先前變成小兔子後，烙印在手腕之內的光腦裝置也隨之掉落，簡塵再回去尋找時，發現光腦已經不知所蹤，所以一直沒收到班奈特和AB先生的消息。
星際時代的光腦，類似於一個薄薄的芯片。
材質很特殊，能夠自由嵌入人類和毛絨絨的皮膚內，且不會有任何不適感。
如同光照一樣自然。
於是，簡塵把目光落在無辜的小熊貓身上。
他不得不懷疑，墩墩可能把光腦給吃了。
墩墩：“？”
最後克爾請來了私人醫生，給小熊貓圓滾滾的身軀進行檢查掃描。
令人意外的是，他們並沒在墩墩的肚子裏發現光腦，儀器顯示出的位置，竟然在墩墩的爪子上！
醫生收好儀器，摘下眼鏡擦了擦，解釋道：“光腦非常智能且靈敏，它不會嵌入未進化種的生物內。”
簡塵慢慢睜大眼睛。
也就是說……
醫生推了推眼鏡，證實了簡塵的猜想，道：“光腦選擇的主人，隻會是人類，有進化可能、或者已經進化後的高等物種。”
簡塵詫異地抱著小熊貓。
青年緩緩道：“墩墩有進化的可能。”
醫生點點頭。
簡塵陷入了震驚之中。
簡塵拿出背包，把墩墩的四隻爪子分別放進四個洞口裏，他把雙肩的帶子背好，一使勁，把小家夥抱起來。
簡塵小聲說：“墩墩，叫聲爸爸。”
小熊貓：“？”
簡塵繼續誘哄：“叫一聲爸爸，獎勵一隻小竹筍。”
在小熊貓耳朵裏：“w@jw%$#，j* #8%……小竹筍！”
整隻小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支愣起來。
簡塵：“……”
好吧。
墩墩的生命周期受到了地核的影響，壽命會大大地延長。
簡塵想，甚至很有可能等到自己長辭與世，都沒有機會見證小熊貓的進化，或者叫自己一聲爸爸。
簡塵忽然就有點傷感起來。
以前希望崽崽能慢點長大。
而現在，簡塵卻盼望著，自己能老去地稍微再慢一點。
*
別墅前。
簡塵和克爾告別。
臨走前，克爾手裏拿了張卡片，默默塞進裝墩墩的背包裏。
一眼就瞄到的簡塵：“？”
克爾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光腦聯係方式和住址。”
簡塵眨了眨眼睛，沒理解克爾的意思。
克爾既然被看到，也不再害羞，明朗地解釋：“既然你離婚了，那我這樣做，應該不算給陛下戴綠帽。”
“如果一個人帶崽太辛苦，請聯係我。”
克爾堅定地說：“葉斯廷不行，我行。”
“所以人類小先生，和我結婚吧。”
簡塵：“抱歉，沒有這個想法。”
克爾：“……”
連一秒都沒猶豫一下。
啊啊太打擊人了叭？
身為上過男模雜誌十大封麵的萬人迷議長，感受到了億萬點打擊。
簡塵和議長告別，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拒絕和克爾結婚，其實拋去葉斯廷這個主要原因，簡塵還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比如來到星際時代後，在知道毛絨絨統治世界，每個衣冠楚楚的大人物和路人背後，其實是個可愛或凶猛的動物時，簡塵就沒法把他們當做單純的人類了。
和非人類結婚，說實話，簡塵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
簡塵用現金買了飛船票。
抱著小熊貓走進中轉站，這個時間似乎已經過了高峰期，在中轉站候船的乘客並不多，每一艘隻有三三兩兩的乘客上船。
但簡塵還是沒有掉以輕心，畢竟他家崽還是太招風了。
於是給墩墩戴好帽子，又往下壓了壓帽簷。
再次失明的小熊貓：“……”
在簡塵排隊進入飛船的時候，排在青年前麵的兩個女孩穿著靚麗，正抬起光腦屏幕，熱烈地討論著什麽。
簡塵一開始沒在意，隻是突然捕捉到了一個敏感詞。
長發女孩問旁邊的女生：“你在看什麽？聲音循環好幾次了。”
女生道：“最近火起來的一個視頻。”
接著，女生重新點進視頻，展示給同伴看。
“你看，就是這家動物園。”
簡塵耳朵一動，就被吸引了注意。
無他，職業病犯了。
視頻中，背景是一個茂密的森林邊緣。
而裏側，是一個弧形的巨大玻璃罩，不算寬大，為遊客們提供保護屏障。剛好能容納六七個遊客並排走過，或者是一輛行駛中的遊覽車。
而重點不在這裏。
重點是，一個穿著工作服的漂亮青年，正站在這座森林的邊緣，沒有躲進玻璃罩。
而就在小美人的前方，是一頭正在進食的巨大棕黑熊。
由於畫麵極具衝擊力，僅僅是這個開場畫麵，就吸引了無數網民點進來。
接著，這隻黑熊朝著青年走了過來。
人們紛紛屏住呼吸。
畢竟飼養員手裏拿著槍，所以，最終的結果，不是黑熊被擊暈或是擊斃，就是這個小人類被黑熊生吞活剝。
但無論是哪種，對於無聊慣了的網民，都足夠刺激勁爆。
可是，黑熊忽然停下，在距離飼養員兩米的地方，坐下，吞食剩下的肉條。
網民：？？？
不急著吃人類？
這是一頭不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紳士熊？
於是，大家忍住好奇心，靜靜等著熊哥啃完。
而接下來，這頭黑熊的行為開始讓大家摸不著頭腦了。
熊哥回到放盤子的地方，叼著盤子，重新回到和飼養員對峙的地方，並且咬住盤子裏的蜂蜜塊兒，鼻子往前推了推，對著飼養員的方向！
網民震驚了。
一場熱烈的討論隨即發起。
熱評第一說：
1L：［大家好，我是一名資深的熊類飼養員，我可以肯定的說，正經的熊不會這樣，更不會出現這種讓食行為。
畢竟黑熊對蜂蜜的喜愛程度眾所周知，這頭熊應該是把盤子裏自己最喜愛的甜點，留給了這位飼養員。］
2L：[感覺飼養員對這隻熊的戒備程度，他們應該是第一次相遇！！到底是什麽讓黑熊動了心！？]
3L：[熊不是公認的最陰晴不定的大型動物嗎？我還記得上次看過條視頻，一個陸地自行車愛好者，隻因為多看了一眼熊哥，被追著跑了五公裏。]
4L：[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莫名戳中笑點]
5L：[我也看過。]
6L：[看過+1]
……
而接下來的視頻，讓網民們徹徹底底地傻眼。
隻見黑熊吃完了一大盤美餐，並沒急著離開，而是朝著小飼養員的方向邁步爬了過來！
配合著錄影者恐懼的吸氣聲，把觀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這個時候，人們的心情竟然有些反轉。
他們忽然……不想讓這頭黑熊，吃掉這個遲遲不肯開槍的小美人飼養員。
隻是，黑熊的一隻掌，已經搭到了青年的肩頭。
中轉站的女生發出驚呼，手心縮緊，滲出冷汗。
而下一秒，黑熊的腦袋朝飼養員伸了過來！
意外之中的撕咬並沒出現。
黑熊伸出了它長著倒刺的舌頭，笨拙地去舔飼養員的臉頰。
隻可惜被飼養員躲過，舔得熊一嘴碎末。
這一幕，實在是太有愛了。
網民們看的忍俊不禁，紛紛忍不住笑出聲來。
隻不過，在黑熊臨走前，竟然低頭叼住了小美人的衣領，兩隻爪子抱住青年的上盤，企圖把飼養員拐回森林！
這回網民炸鍋了:
熱評之下，人們紛紛控訴，
1L：［心機熊。］
2L：［心機熊。］
3L：［心機熊。］
4L：［我從未見過如此整齊的熱評……］
5L：［啊啊臭熊滾開！放開我家崽！！］
……
同時，評論區也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372L：［誰不想把小美人帶回家呢，完全理解黑熊行為。］
373L：［+1，同意樓上，難道隻有我一個人從一開始就隻盯著飼養員看嗎？黑熊瞬間淪為背景板，我眼裏隻有飼養員。］
374L：［樓上，你不是一個人。］
375L：［講真，我頭一次產生了去動物園買票的衝動，不是為了看動物，而是奔著飼養員！！］
376L：［是的，想把小人類飼養員偷回家，晚上抱著睡覺，吸禿。］
377L：［樓上，收回你的虎狼之詞。］
……
簡塵看完了全程，默默收回目光。
青年壓低了帽簷，但還是阻擋不住紅意蔓延上了耳朵。
簡塵抿住唇，麵紅耳赤。
他萬萬沒想到。
……凱麗竟然把這段傳到了網上！！
倒不是不允許錄影，隻是簡塵那次和熊哥的交鋒，是第一次直麵動物園的猛獸。
簡塵心裏也是慫的。
如果仔細觀察視頻的初始段，甚至可以看出，園長兼飼養員的簡塵，在黑熊第一次走過來時，小腿都有些軟，甚至發顫。
丟人丟到別的星球去了。
園長的威嚴蕩然無存。
飛船的門開了。
兩個女孩迅速收起光腦，朝著飛船內走去。
簡塵調離方向，走向了飛船的另一側，他怕被兩個女孩認出自己就是那個丟人的園長。
*
因為路途短暫，飛船並不限製座位號。
兩個女孩找了一個窗戶寬敞的地方坐下來，忍不住湊到一塊，把視頻又看了一遍。
其中一個看完，忍不住感歎道：“這個視頻有毒。”
“咱們關了吧？都看七八遍了。”
女生戀戀不舍，抬手，關掉了光腦。
“可惜是視頻，如果是直播就好了，我還能帶入一下黑熊的視角。”
長發女孩表示讚同，她歎了口氣，頗為遺憾地說：“哎，要是這位飼養員能開直播就好了。”
另一個女孩突然想起了什麽，忍不住問：“這座動物園叫什麽來著？”
長發女孩抬了抬下巴，道：“喏，上麵寫了。”
“《星塵動物園》。”
*
簡塵抱著墩墩，走到了飛船的一截船廂內。
他靠著扶手旁邊的座位坐下。
四周很安靜。
座位並不是古地球那種硬質的光滑座椅，相反，座椅被調製了熱度功能，為每一位乘客變化出最合適的溫度和柔軟度。
簡塵喜歡這樣的環境，靜謐的，窗外是幽靜深邃的絢爛太空，星河仿佛一道靜止的畫，偶爾有行星表麵的碰撞暴動，激起一彎帶著光點的星火，卻是無聲的，遙遠的。
讓人意外的平靜。
墩墩今天在別墅玩的太累，於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小雞啄米，在簡塵懷裏半睡半醒。
簡塵把小家夥抱緊了一些，讓墩墩能剛好趴在自己懷裏，找到一個更舒適的睡姿。
簡塵垂下眼睫，揉了揉墩墩的腦袋毛。
過了許久。
墩墩陷入了甜美的夢鄉。
隻是在朦朦朧朧間，好像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很低、很輕。
與其說是和墩墩對話，更像是那人自己的囈語。
“……墩墩，葉斯廷說他不會死。”
小熊貓半睜開眼睛，睡意悄悄席卷著小家夥，他不確定小爸是否真的在說話。
簡塵眼睫顫了顫。
似乎是無處可說，他隻能告別了所有人後，把自己困在這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裏，和睡熟的小熊貓小聲說話，獨自消化著悲傷。
“其實彗星來臨前，葉斯廷出差的最後一晚，他和我做過一個約定。”
“他說他不會死，而我等他回來。”
簡塵苦澀地笑了笑：“墩墩，你說，還算數嗎？”
小熊貓困得不行，但還是輕輕叫了一聲，回應小爸。
簡塵沒再說話。
就這樣過了很久。
小爸應該以為它再次睡著了，畢竟它四隻小爪子一動不動。
隻是，墩墩突然感覺，後頸濕漉漉的。
小熊剛要抬頭，下一秒，就感覺到有一顆小水滴，砸到了自己的小腦袋上。
啪嗒一聲。
“？”
墩墩懵了。
“於副官都認定他還活著，我卻說拒絕相信任何希望。”
“墩墩，我很差勁吧。”
簡塵抱緊小熊貓，淚水如同止不住的湧流，順著臉頰滑落。
“我騙了於副官。”
“我竟然還……不想放棄。
明明知道不該心存希望。”
“把地圖上這些星球都找遍了，我是不是就會找到他了？”
簡塵從內懷翻出了那張有些折印的地圖，盯著那些標記看了一會兒。
不久，地圖紙一顫。
一滴水珠打濕了圖紙。
接下來是第二顆，第三顆。
“葉斯廷如果還活著，可不可以快點出現。”
簡塵小聲道：“不要讓我再找他了好不好。”
小熊貓著急了。
它是第二次見到簡塵哭。
但相比於第一次，這一次，截然不同，墩墩能夠感受到簡塵沉重的、幾乎無法壓抑的悲傷。
以至於小熊貓都被這股情緒影響，不自覺地難過了起來。
墩墩嗚嗚了兩聲，努力地抬頭。
簡塵這次卻沒讓小熊貓看。
他騰出一隻手，幫墩墩重新戴上帽子，帽簷寬寬的一圈，正好遮住了小熊貓向上看的視線。
簡塵迅速整理情緒。
畢竟動物園所在的星球距離帝國首都很近，一會兒就要到站了，簡塵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這麽失落的模樣。
不管怎麽樣。
……他要去尋找葉斯廷。
於是，墩墩努力扒拉開帽子之後，卻發現青年恢複如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甚至簡塵一隻胳膊撐在床沿邊，修長的手托著一側下頜，帶著一點笑意，溫柔地看著它。
“我們家墩墩，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墩墩：“？”
簡塵問：“做噩夢了？”
墩墩：“？？？”
這次小熊貓長了心眼兒。
它抬起肉墊，去摸腦袋、脖頸上的毛發。
卻發現，幹爽一片。
小熊震驚了。
它真做夢了？
這時，電子音在飛船的廣播裏，發出了報站提醒：
“即將到站，小塵星。”
“尊敬的乘客，請您帶好隨身攜帶的行李，準時下船。”
‘小塵星’是簡塵的動物園所在星球的名字。
當然，小塵星也有另一個名字，叫做‘藍星’。
因為它湛藍而寬廣的海平麵，引得無數星民前來遊玩，藍色海洋幾乎占據了星球四分之一的麵積。
簡塵看了眼票據，確認無誤，帶著小熊貓起身，往出船口走去。
*
3億光年之外的晶海係。
一艘銀白色星艦，正在極速地墜落。
同時，暗潮洶湧的晶海係中，一顆劃過的小彗星，從另一側悄然出現，衝向這艘落沒的星艦。
因為異常堅固的星艦外形，在這一瞬間，導致與它相撞的小彗星，被擊碎成兩半。
盡管星艦表麵並沒發生任何碎裂，但與這顆小彗星的撞擊，瞬時影響了它的墜落方向！
主駕駛艙內，一個俊美的軍官緊閉雙眼。
他淺灰色的頭發垂落在額前，翹密的睫毛掛著血跡，盡管血流已經凝固，卻依然能看出，他方才經曆了一場惡戰。
而男人的敵人，是一隻黑色外殼、鑲嵌著金色紋路的漂亮的黑殼蟲。
蟲王同樣失去了意識，一隻前臂被折斷，身上藍色的血液已經幹涸。它伏於已經失靈的操控盤上，沒有任何動作。
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場終結後的戰爭。
被小彗星撞擊後，銀白色的星艦陰差陽錯的，竟然擺脫了晶海係中那顆最大行星的引力。
它正在平穩地離開晶海係！
而這艘星艦，正在朝著一個方向駛去。
如果此刻，有一位專業的星際天文學家，並且有著先進而完善的計算設備，以及高超的數學能力，那麽，他會精準地計算出：
星艦的最終目的地，會是
，小塵星。
簡塵隱隱察覺到不妙的時刻，是一直溫柔帶笑的老元帥，在聽到自己詢問陛下的下落時，神色忽然黯淡下來。
甚至可以稱得上沉重。
簡塵感覺有一瞬間，自己的心也跟著揪住了。
印象裏一絲不苟的於副官，不會和他開這種玩笑，更不會輕易露出這種表情。
喉頭有些發緊，簡塵忽然有點害怕聽到老元帥接下來的答案。
於副官沉默了幾秒，緩緩歎了口氣，他道：“陛下失蹤了。”
簡塵屏住息，手心發涼：“失蹤？”
關於陛下的軍事機密，作為元帥的於副官從未和不知情的人吐露分毫，但眼前的人是陛下丟了幾千年才失而複得的愛人，於元帥沒有隱瞞。
老人歎了口氣，道：
“三個月前，蟲族發起戰爭，它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殺死陛下。”
於副官摸了摸手臂下的傷痕，已經結痂，他道：“這是一個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種族。”
簡塵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殺掉葉斯廷？蟲族對帝國的統治權有興趣？”
於副官搖了搖頭：“不，蟲族對權力沒有興趣……相反，它們的團結性極強，是一個有著高度秩序的王國。”
於副官撓了撓頭頂的白發，他似乎也有些納悶：“或許……是和陛下的個人恩怨，不知道到底是觸了它們什麽逆鱗，讓這個頑強的種族對聯邦帝國的仇恨一直延綿至今。”
簡塵點了點頭，這個問題恐怕隻有葉斯廷本人，或者蟲族才能說得清了。
“兩個月前，我們在蟲族所在的星球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爭。”
老元帥回憶道：“雙方死傷都十分慘重，蟲族不懼怕光和熱，所以尋常的武器很難致死，是非常讓人頭疼的敵人。”
“但是陛下的戰鬥力同樣強悍。”
老元帥說到這裏時，有些感歎：“陛下在我們奮力迎戰的同時，孤身一人駕駛星艦，徑直搗毀蟲王的巢穴。”
“蟲族外殼堅硬，於是就換成特製的鋼石槍，大量地殺死黑色蟲後，我們又用冷火焚燒蟲子們的屍體。”
“按理來說，這個種族已經徹底毀滅了。”
於副官長歎了口氣，道：“沒想到，在我們自認為獲得勝利而返回帝國時，蟲族裏的那隻已經死透了的蟲王，悄悄潛入了陛下的星艦。”
簡塵屏住呼吸，脊背有些發麻。
他仿佛在傾聽一場慘烈而荒謬的戰爭，而這場戰爭卻是真實存在著的，發生在了葉斯廷的身上。
於副官麵露愁容：“陛下被蟲王偷襲，我們的子星艦也被成群結隊的蟲類淹沒，死傷慘重。”
“六個小時後，本來運行良好的電波樞紐忽然中斷，我們接收不到任何信號了。”
於副官看著簡塵，有些擔心青年的反應，他說：“也就是說，陛下的星艦失去了信號和磁場，就如同一塊石頭、一船廢鐵，我們沒有辦法探測到陛下的方位。”
“如果陛下的星艦一旦墜毀，我們甚至無法預測他掉落在哪個星球，根本……無法進行營救。”
簡塵問：“可以派遣軍隊去搜尋嗎？”
於副官搖搖頭，苦笑了下：“不是這樣的，簡塵，這個時代和我們古地球不太一樣，飛船就和那時候街上的汽車一樣普遍，飛船墜毀掉落在臨近星球的概率，比古地球每天車禍發生的頻率，幾乎不相上下。”
於副官從內懷裏掏出一張地圖，上麵是臨近帝國幾千億光年的周圍詳細地圖，上麵圈出了所有葉斯廷可能墜落的地點。
“這些是所有陛下可能墜落的地點，按照引力排序，從重點星球到幾率微乎其微的星球……”
“但已經開發的和尚未開墾的星球，呈現出3:7的比例，所以救援工作非常艱難……”
簡塵的聲音有些啞，卻夾雜著難以道明的冷靜：“所以根本沒法找到葉斯廷，隻能靠他自己回來？”
於副官停住，過了許久，艱澀地回答：“是。”
於副官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遲疑著，還是沒說出口。
……陛下的星艦是特製的。
連接器控製著整個艦身，和陛下的神經相連。
也就是說，在星艦墜毀後，如果星艦的主人不能在一天內離開主駕駛艙，星艦會認定駕駛者已經死亡，或者徹底失去了逃亡能力。
為了避免被敵人回收星艦，竊取星艦主人的記憶神經，泄露情報，星艦會在墜毀後一天內……啟動自毀裝置。
連同著主駕駛艙的主人，一起在爆炸中，灰飛煙滅。
於是，老元帥率領親信，幾乎搜遍了所有陛下可能墜落的重點星球後，根本杳無音信，一無所獲。
而距離與陛下失去聯係，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天。
誰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墜落在了哪裏。
此刻，事實隻有兩種可能。
，陛下不是已經犧牲，就是在回來的路上。
於副官強迫著自己，堅信後者。
但他不能告訴眼前的青年，因為擺在眼前的現實太過殘酷，不是每個人都能心存希望。
而希望，是一個人活下去的根本。
他不能讓簡塵斷掉希望。
簡塵勾捏著衣角，眸子微垂，他輕輕吸了口氣，問：“您假扮葉斯廷的事，隻有我們兩個知道嗎？”
於副官道：“還有陛下的隨行副官。但都是心腹，不會傳露出去。”
簡塵點了點頭。
青年沒再追問。
於副官有些驚訝。
簡塵在這件事上，表現的太過淡定了。
本以為青年會不知所措，或者表露出無措或壓抑的反應，甚至是為陛下掉一滴悲傷的眼淚。
……這些全部沒有發生。
簡塵從桌子上挪下來，站在於副官眼前，青年鞠了一躬，笑了笑，感謝眼前的老人：“葉斯廷應該蠻難扮演的，於副官辛苦了。”
於副官愣了一下。
隨即也跟著笑了笑：“不辛苦，不辛苦。”
“除了重要決策外，我會盡量不說話。”
老元帥想了想，欣慰道：“陛下的這張臉，不說話的時候很有威懾力，所以大家不會多想。”
簡塵忽然有點想笑。
於副官的話翻譯過來，就是，
葉斯廷，冰山臉，不好惹。
隻要不說話，沒人敢挑釁。
簡塵忍俊不禁：“那就好。”
氣氛有些沉默。
其實到這裏，兩人的敘舊也就差不多了。
畢竟簡塵已經了解自己一直執著想要知道的情報，目前為止，能做的幾乎都做了，能見的人也見到了，他可以回動物園了。
簡塵沉吟了下，準備告別。
於副官似乎看出了青年的意思，在簡塵告別前，忽然叫住了他。
簡塵：“？”
於副官眉眼有些苦澀：“簡塵先生，他沒有死。”
元帥聲音堅定，中氣而有力：“雖然聽上去很荒謬，但隻要簡塵先生還在，陛下就不會離開。”
“陛下會找到您，解救您。”
……
我會找到你，解救你。
簡塵忽然想起他最後一次見到葉斯廷時，男人對他說的話。
簡塵抿住唇。
他抬眼，青年沒什麽表情變化，淡定的如同理智的旁觀者，眼裏看不出絲毫悲涼。
“謝謝於副官。”
簡塵停了一下，繼續道：“但請不要再給我希望了。”
“我是一個……拿不起放不下的普通人。”
鼻尖忽然湧上酸意，簡塵喉嚨哽咽了下，但很快咽了下去，青年聲音趨於平靜：“如果您一直讓我堅信葉斯廷沒死，我會過的很艱難。”
從穿越過來開始，命運就似乎一直捉弄著簡塵。
給他希望，又讓他難過，讓他從電視上見到葉斯廷，千裏迢迢帶著墩墩來找爸爸，然後發現竟是於副官假扮的陛下。
好不容易獲取到了葉斯廷的下落，卻被於副官告知，陛下的星艦在戰爭中墜毀。
滿懷希望，被絕望代替的滋味，是可以殺死一個人的。
於副官聽著簡塵的話，眼眶漸漸紅了。
他點點頭，連聲說：“好……我知道了，我知道。”
於副官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在婚禮上見麵時，那個接過自己糖果的小朋友。
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卻抱著墩墩，在後台乖乖坐著吃點心，等著陛下回家。
他活了太久，那個記憶恍若隔世。
再見麵時，他們都換了身份，就連背景時代都瞬息巨變，自己也變成了一位花甲老人。
於副官岔開話題，似乎想到了什麽。
於是問：“簡塵先生，動物園經營得怎麽樣？”
簡塵：“……”
這就給簡塵問住了。
他該怎麽和老元帥說，動物園麵臨倒閉，窮的揭不開鍋了。
目前在啃崽的錢，給動物園填填補補，前幾天才第一次看上星際時代的電視？
咳，說起來有億點點丟人。
畢竟原主經營動物園的時候隻是窮。
但當自己接手後，動物園不僅窮，還失去了大門，園長室失去了把手，遊覽車失去了它的輪胎？
簡塵略窘地組織語言：“唔……目前有點虧本，我還在想辦法招募遊客。”
老元帥有些詫異：“難道沒有遊客？”
簡塵尷尬地回答：“前幾天有一位，不過是同行。”
老元帥表情有些變化，簡塵瞧了一眼，心中更窘，他發現老人真的很擅長流露表情，竟然把“怎麽會那麽慘？，jpg”和“好心疼，jpg”結合得淋漓盡致。
老元帥拍了拍簡塵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不難過，要是開的孤獨，過兩天於叔給你雇三千個遊客，動物園就熱鬧起來了。”
簡塵：“……！”
於叔，咱不能主張這麽解決問題！
簡塵嚴重懷疑於副官其實並不在意他的動物園收益和花費，老人好像隻在意……
自己玩的開不開心。
“謝謝您。”簡塵笑了笑，擺手拒絕：“但這份工作是我的夢想，還是自己經營起來更有意思。”
於副官了然。
他抬起手，手心有繭，摸了摸簡塵的頭發和腦袋。
或許是活了太久，也見證了葉斯廷活了幾千年，而簡塵還是記憶裏的模樣。
像是掉進千年狼窩裏的小兔子，讓老元帥忍不住充滿憐愛。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等到天色見黑，簡塵站起身，和於副官告別。
簡塵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臨走前，向於副官要了剛才那張地圖，上麵畫著所有葉斯廷可能墜落的地點。
小先生說要留作紀念。
於副官表示理解，況且他光腦還有備份，於是送給了簡塵先生。
而於副官從軍服兜裏，拿出了一瓶被封了口的小型試劑管。
裏麵裝著淡紫色的液體。
有點像自己白天在克爾那裏注射的那瓶。
於副官似乎看出簡塵在想什麽，他搖搖頭，解釋道：“不一樣的，這是易容試劑，喝完可以變成特定人的相貌和身材。”
簡塵有些驚訝。
星際時代的科技水平，遠遠超乎了地球人的想象。
不過，從自己今天變成小兔子的經曆來看，易容似乎也不是那麽離奇的事了。
於副官喝下試劑後，僅僅過了五六秒，老人的身體便開始發生變化。
身上的細胞、組織、皮膚，如同在重新地運轉，融合，又再生，簡塵眼看著元帥的身形高大挺立起來，鼻梁愈加英挺，發梢變得細韌，褶皺緩緩褪去。
一個高大而俊美的身影，無比熟悉地、重新出現在簡塵眼前。
簡塵僅是看了男人幾秒，迅速收回視線。
他果然還是無法適應，和自家老攻連頭發絲都一模一樣的男人，皮囊下竟是別人這件事。
簡塵和於副官道了別。
男人道：“路上注意安全。”
簡塵想。
該死，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簡塵沒有立刻走，而是踮起腳，抱了抱於副官。
簡塵抿住唇，小聲道：“那就再見啦。”
既是和於副官道別，也是和葉斯廷、以及過去的一切道別。
‘葉斯廷’卻低下頭，從軍服兜裏掏出了一顆糖，遞給簡塵。
簡塵茫然地接過，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笑了笑：“抱歉，習慣。”
簡塵突然有些懷疑，以前古地球的時候，每次自己遇到於副官的時候，對方都會給自己遞來一顆水果糖。
無論什麽時間，什麽地點。
對方的衣服兜內，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兜裏永遠揣著一顆給簡塵準備的糖。
難道不會是於副官為了自己，把這個習慣一直保留至今吧？
簡塵感覺自己有些荒唐，不敢相信。
直到簡塵打開水果糖的包裝紙。
包裝紙內的硬質糖果已經混濁不堪，微微發黑，甚至變得軟黏，藕斷絲連地粘在包裝紙上。
於副官應該忘記，所以很久沒換糖了。
簡塵推測，沒有個三四十年，水果糖變不成這樣子。
簡塵默默地、又把糖紙給包上了。
*
簡塵去皇宮的時候，小心翼翼藏在克爾的掌心裏，生怕被發現。
而回來時，卻是乘著於老元帥親自派出的皇家飛行車。
有專程司機，身邊配了倆軍官保鏢，萬眾矚目下，全程護送小人類回家。
當然，不是直接回到動物園。
簡塵還需要去一趟克爾家，領墩。
傭人開門，簡塵剛進入別墅，就遠遠聽到了二樓樓梯口，好像隱隱約約傳來瘋狂的嚶叫。
仔細聽，甚至有點破音。
……貌似是喊啞了。
簡塵暗覺不妙，他迅速快步跑到樓梯口，尋著小熊貓的痕跡，呼喚了一聲墩墩。
“……”
小熊貓的叫聲，在那霎那間停止了。
幾秒的短暫安靜後，取而代之，樓上傳來一陣窸窣忙亂的聲響，夾雜著傭人的小聲驚呼。
沒等到小熊貓的出現，幾根竹竿和小竹筍先劈裏啪啦順著樓梯滾落下來。
簡塵：“……”
跟在後麵的克爾捂住臉：“噗。”
緊接著，小熊貓緊隨其後，跟著竹子竹筍們，從樓梯上狼狽地滾落下來。
畫麵頗為壯觀。
簡塵：“！！！”
簡塵三步並作兩步，迅速爬上樓梯，順著小熊貓滾落的方向，在墩墩掉落到下一個台階之前，手疾眼快的把小家夥撈了起來。
接著，簡塵兩手撐住小家夥的腋下，把小熊貓抱起來，左看看右看看，查看墩墩身上有沒有撞傷。
沒想到小熊貓異常的圓滾。
難怪是自古以來的爬樹小高手。
先前已經滾下了好幾個台階，而這麽一通危險的大動作下來，竟毫發無傷。
甚至在被拎起來後，墩墩若無其事地翹起一隻腿，舔了舔自己的脖頸圈，保持優雅。
假裝剛才從樓梯滾下來尋找爸爸的不是本熊。
給小熊貓檢查完畢，簡塵才鬆了口氣。
青年把熊貓抱在懷裏，墩墩非常不記仇，忘了小爸爸自己扔在豪華大別墅裏大半天，它兩隻小爪子熟練地攀住簡塵的脖頸，簡塵一隻手托著小家夥的屁股，把小熊抱起來，溫柔道：“墩墩，我們回家啦。”
小熊貓似乎聽懂了這句，抬起腦袋，叫了一聲。
墩墩不知道簡塵這一天早出晚歸，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小爸去了皇宮，得知了什麽消息，更不知道他的另一個爸爸，永遠留在了外太空。
它隻知道，簡塵永遠會回來接它。
然後抱著自己回家。
它似乎是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小熊。
克爾站在身後，靜靜地注視著一人一崽。
簡塵收拾好行李，沒忘了和克爾道謝。
如果不是這位年輕的軍官不顧危險幫助了他，可能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得知陛下不是葉斯廷，同時，更不會確認真正的葉斯廷不僅沒死在古地球，還存活到了星際時代。
簡塵朝克爾頷首，道：“謝謝您的幫助。”
克爾連忙擺手：“哪裏哪裏，舉手之勞罷了。”
“你確定不帶著墩墩在別墅裏多住兩天嗎？”
克爾頗為遺憾，道：“簡塵，我的別墅很大，墩墩也有足夠的食物，你們住到什麽時候都可以，我的私心，並不想讓你們這麽快離開。”
和簡塵相處的日子太過短暫，卻是克爾無聊且冗長的人生裏最精彩的一天。
男人還沒來得及消化，甚至回味，人類小先生就已經要離開這個星球了。
簡塵愣了下，隨後婉拒了。
畢竟自己還有事情要做。
同時，他要回去看一眼動物園，雖然班奈特能力很強，同時兩個小機器人也能幫上自己很大的忙，但作為園長，簡塵還是無法避免的、深深陷入擔憂。
比如。
離開的這兩天，動物園沒倒閉吧？
三隻小機器人……還撐得住嗎？
簡塵鄭重地、暗暗擔心起自己危在旦夕的動物園。
簡塵先前變成小兔子後，烙印在手腕之內的光腦裝置也隨之掉落，簡塵再回去尋找時，發現光腦已經不知所蹤，所以一直沒收到班奈特和AB先生的消息。
星際時代的光腦，類似於一個薄薄的芯片。
材質很特殊，能夠自由嵌入人類和毛絨絨的皮膚內，且不會有任何不適感。
如同光照一樣自然。
於是，簡塵把目光落在無辜的小熊貓身上。
他不得不懷疑，墩墩可能把光腦給吃了。
墩墩：“？”
最後克爾請來了私人醫生，給小熊貓圓滾滾的身軀進行檢查掃描。
令人意外的是，他們並沒在墩墩的肚子裏發現光腦，儀器顯示出的位置，竟然在墩墩的爪子上！
醫生收好儀器，摘下眼鏡擦了擦，解釋道：“光腦非常智能且靈敏，它不會嵌入未進化種的生物內。”
簡塵慢慢睜大眼睛。
也就是說……
醫生推了推眼鏡，證實了簡塵的猜想，道：“光腦選擇的主人，隻會是人類，有進化可能、或者已經進化後的高等物種。”
簡塵詫異地抱著小熊貓。
青年緩緩道：“墩墩有進化的可能。”
醫生點點頭。
簡塵陷入了震驚之中。
簡塵拿出背包，把墩墩的四隻爪子分別放進四個洞口裏，他把雙肩的帶子背好，一使勁，把小家夥抱起來。
簡塵小聲說：“墩墩，叫聲爸爸。”
小熊貓：“？”
簡塵繼續誘哄：“叫一聲爸爸，獎勵一隻小竹筍。”
在小熊貓耳朵裏：“w@jw%$#，j* #8%……小竹筍！”
整隻小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支愣起來。
簡塵：“……”
好吧。
墩墩的生命周期受到了地核的影響，壽命會大大地延長。
簡塵想，甚至很有可能等到自己長辭與世，都沒有機會見證小熊貓的進化，或者叫自己一聲爸爸。
簡塵忽然就有點傷感起來。
以前希望崽崽能慢點長大。
而現在，簡塵卻盼望著，自己能老去地稍微再慢一點。
*
別墅前。
簡塵和克爾告別。
臨走前，克爾手裏拿了張卡片，默默塞進裝墩墩的背包裏。
一眼就瞄到的簡塵：“？”
克爾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光腦聯係方式和住址。”
簡塵眨了眨眼睛，沒理解克爾的意思。
克爾既然被看到，也不再害羞，明朗地解釋：“既然你離婚了，那我這樣做，應該不算給陛下戴綠帽。”
“如果一個人帶崽太辛苦，請聯係我。”
克爾堅定地說：“葉斯廷不行，我行。”
“所以人類小先生，和我結婚吧。”
簡塵：“抱歉，沒有這個想法。”
克爾：“……”
連一秒都沒猶豫一下。
啊啊太打擊人了叭？
身為上過男模雜誌十大封麵的萬人迷議長，感受到了億萬點打擊。
簡塵和議長告別，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拒絕和克爾結婚，其實拋去葉斯廷這個主要原因，簡塵還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比如來到星際時代後，在知道毛絨絨統治世界，每個衣冠楚楚的大人物和路人背後，其實是個可愛或凶猛的動物時，簡塵就沒法把他們當做單純的人類了。
和非人類結婚，說實話，簡塵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
簡塵用現金買了飛船票。
抱著小熊貓走進中轉站，這個時間似乎已經過了高峰期，在中轉站候船的乘客並不多，每一艘隻有三三兩兩的乘客上船。
但簡塵還是沒有掉以輕心，畢竟他家崽還是太招風了。
於是給墩墩戴好帽子，又往下壓了壓帽簷。
再次失明的小熊貓：“……”
在簡塵排隊進入飛船的時候，排在青年前麵的兩個女孩穿著靚麗，正抬起光腦屏幕，熱烈地討論著什麽。
簡塵一開始沒在意，隻是突然捕捉到了一個敏感詞。
長發女孩問旁邊的女生：“你在看什麽？聲音循環好幾次了。”
女生道：“最近火起來的一個視頻。”
接著，女生重新點進視頻，展示給同伴看。
“你看，就是這家動物園。”
簡塵耳朵一動，就被吸引了注意。
無他，職業病犯了。
視頻中，背景是一個茂密的森林邊緣。
而裏側，是一個弧形的巨大玻璃罩，不算寬大，為遊客們提供保護屏障。剛好能容納六七個遊客並排走過，或者是一輛行駛中的遊覽車。
而重點不在這裏。
重點是，一個穿著工作服的漂亮青年，正站在這座森林的邊緣，沒有躲進玻璃罩。
而就在小美人的前方，是一頭正在進食的巨大棕黑熊。
由於畫麵極具衝擊力，僅僅是這個開場畫麵，就吸引了無數網民點進來。
接著，這隻黑熊朝著青年走了過來。
人們紛紛屏住呼吸。
畢竟飼養員手裏拿著槍，所以，最終的結果，不是黑熊被擊暈或是擊斃，就是這個小人類被黑熊生吞活剝。
但無論是哪種，對於無聊慣了的網民，都足夠刺激勁爆。
可是，黑熊忽然停下，在距離飼養員兩米的地方，坐下，吞食剩下的肉條。
網民：？？？
不急著吃人類？
這是一頭不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紳士熊？
於是，大家忍住好奇心，靜靜等著熊哥啃完。
而接下來，這頭黑熊的行為開始讓大家摸不著頭腦了。
熊哥回到放盤子的地方，叼著盤子，重新回到和飼養員對峙的地方，並且咬住盤子裏的蜂蜜塊兒，鼻子往前推了推，對著飼養員的方向！
網民震驚了。
一場熱烈的討論隨即發起。
熱評第一說：
1L：［大家好，我是一名資深的熊類飼養員，我可以肯定的說，正經的熊不會這樣，更不會出現這種讓食行為。
畢竟黑熊對蜂蜜的喜愛程度眾所周知，這頭熊應該是把盤子裏自己最喜愛的甜點，留給了這位飼養員。］
2L：[感覺飼養員對這隻熊的戒備程度，他們應該是第一次相遇！！到底是什麽讓黑熊動了心！？]
3L：[熊不是公認的最陰晴不定的大型動物嗎？我還記得上次看過條視頻，一個陸地自行車愛好者，隻因為多看了一眼熊哥，被追著跑了五公裏。]
4L：[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莫名戳中笑點]
5L：[我也看過。]
6L：[看過+1]
……
而接下來的視頻，讓網民們徹徹底底地傻眼。
隻見黑熊吃完了一大盤美餐，並沒急著離開，而是朝著小飼養員的方向邁步爬了過來！
配合著錄影者恐懼的吸氣聲，把觀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這個時候，人們的心情竟然有些反轉。
他們忽然……不想讓這頭黑熊，吃掉這個遲遲不肯開槍的小美人飼養員。
隻是，黑熊的一隻掌，已經搭到了青年的肩頭。
中轉站的女生發出驚呼，手心縮緊，滲出冷汗。
而下一秒，黑熊的腦袋朝飼養員伸了過來！
意外之中的撕咬並沒出現。
黑熊伸出了它長著倒刺的舌頭，笨拙地去舔飼養員的臉頰。
隻可惜被飼養員躲過，舔得熊一嘴碎末。
這一幕，實在是太有愛了。
網民們看的忍俊不禁，紛紛忍不住笑出聲來。
隻不過，在黑熊臨走前，竟然低頭叼住了小美人的衣領，兩隻爪子抱住青年的上盤，企圖把飼養員拐回森林！
這回網民炸鍋了:
熱評之下，人們紛紛控訴，
1L：［心機熊。］
2L：［心機熊。］
3L：［心機熊。］
4L：［我從未見過如此整齊的熱評……］
5L：［啊啊臭熊滾開！放開我家崽！！］
……
同時，評論區也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372L：［誰不想把小美人帶回家呢，完全理解黑熊行為。］
373L：［+1，同意樓上，難道隻有我一個人從一開始就隻盯著飼養員看嗎？黑熊瞬間淪為背景板，我眼裏隻有飼養員。］
374L：［樓上，你不是一個人。］
375L：［講真，我頭一次產生了去動物園買票的衝動，不是為了看動物，而是奔著飼養員！！］
376L：［是的，想把小人類飼養員偷回家，晚上抱著睡覺，吸禿。］
377L：［樓上，收回你的虎狼之詞。］
……
簡塵看完了全程，默默收回目光。
青年壓低了帽簷，但還是阻擋不住紅意蔓延上了耳朵。
簡塵抿住唇，麵紅耳赤。
他萬萬沒想到。
……凱麗竟然把這段傳到了網上！！
倒不是不允許錄影，隻是簡塵那次和熊哥的交鋒，是第一次直麵動物園的猛獸。
簡塵心裏也是慫的。
如果仔細觀察視頻的初始段，甚至可以看出，園長兼飼養員的簡塵，在黑熊第一次走過來時，小腿都有些軟，甚至發顫。
丟人丟到別的星球去了。
園長的威嚴蕩然無存。
飛船的門開了。
兩個女孩迅速收起光腦，朝著飛船內走去。
簡塵調離方向，走向了飛船的另一側，他怕被兩個女孩認出自己就是那個丟人的園長。
*
因為路途短暫，飛船並不限製座位號。
兩個女孩找了一個窗戶寬敞的地方坐下來，忍不住湊到一塊，把視頻又看了一遍。
其中一個看完，忍不住感歎道：“這個視頻有毒。”
“咱們關了吧？都看七八遍了。”
女生戀戀不舍，抬手，關掉了光腦。
“可惜是視頻，如果是直播就好了，我還能帶入一下黑熊的視角。”
長發女孩表示讚同，她歎了口氣，頗為遺憾地說：“哎，要是這位飼養員能開直播就好了。”
另一個女孩突然想起了什麽，忍不住問：“這座動物園叫什麽來著？”
長發女孩抬了抬下巴，道：“喏，上麵寫了。”
“《星塵動物園》。”
*
簡塵抱著墩墩，走到了飛船的一截船廂內。
他靠著扶手旁邊的座位坐下。
四周很安靜。
座位並不是古地球那種硬質的光滑座椅，相反，座椅被調製了熱度功能，為每一位乘客變化出最合適的溫度和柔軟度。
簡塵喜歡這樣的環境，靜謐的，窗外是幽靜深邃的絢爛太空，星河仿佛一道靜止的畫，偶爾有行星表麵的碰撞暴動，激起一彎帶著光點的星火，卻是無聲的，遙遠的。
讓人意外的平靜。
墩墩今天在別墅玩的太累，於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小雞啄米，在簡塵懷裏半睡半醒。
簡塵把小家夥抱緊了一些，讓墩墩能剛好趴在自己懷裏，找到一個更舒適的睡姿。
簡塵垂下眼睫，揉了揉墩墩的腦袋毛。
過了許久。
墩墩陷入了甜美的夢鄉。
隻是在朦朦朧朧間，好像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很低、很輕。
與其說是和墩墩對話，更像是那人自己的囈語。
“……墩墩，葉斯廷說他不會死。”
小熊貓半睜開眼睛，睡意悄悄席卷著小家夥，他不確定小爸是否真的在說話。
簡塵眼睫顫了顫。
似乎是無處可說，他隻能告別了所有人後，把自己困在這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裏，和睡熟的小熊貓小聲說話，獨自消化著悲傷。
“其實彗星來臨前，葉斯廷出差的最後一晚，他和我做過一個約定。”
“他說他不會死，而我等他回來。”
簡塵苦澀地笑了笑：“墩墩，你說，還算數嗎？”
小熊貓困得不行，但還是輕輕叫了一聲，回應小爸。
簡塵沒再說話。
就這樣過了很久。
小爸應該以為它再次睡著了，畢竟它四隻小爪子一動不動。
隻是，墩墩突然感覺，後頸濕漉漉的。
小熊剛要抬頭，下一秒，就感覺到有一顆小水滴，砸到了自己的小腦袋上。
啪嗒一聲。
“？”
墩墩懵了。
“於副官都認定他還活著，我卻說拒絕相信任何希望。”
“墩墩，我很差勁吧。”
簡塵抱緊小熊貓，淚水如同止不住的湧流，順著臉頰滑落。
“我騙了於副官。”
“我竟然還……不想放棄。
明明知道不該心存希望。”
“把地圖上這些星球都找遍了，我是不是就會找到他了？”
簡塵從內懷翻出了那張有些折印的地圖，盯著那些標記看了一會兒。
不久，地圖紙一顫。
一滴水珠打濕了圖紙。
接下來是第二顆，第三顆。
“葉斯廷如果還活著，可不可以快點出現。”
簡塵小聲道：“不要讓我再找他了好不好。”
小熊貓著急了。
它是第二次見到簡塵哭。
但相比於第一次，這一次，截然不同，墩墩能夠感受到簡塵沉重的、幾乎無法壓抑的悲傷。
以至於小熊貓都被這股情緒影響，不自覺地難過了起來。
墩墩嗚嗚了兩聲，努力地抬頭。
簡塵這次卻沒讓小熊貓看。
他騰出一隻手，幫墩墩重新戴上帽子，帽簷寬寬的一圈，正好遮住了小熊貓向上看的視線。
簡塵迅速整理情緒。
畢竟動物園所在的星球距離帝國首都很近，一會兒就要到站了，簡塵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這麽失落的模樣。
不管怎麽樣。
……他要去尋找葉斯廷。
於是，墩墩努力扒拉開帽子之後，卻發現青年恢複如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甚至簡塵一隻胳膊撐在床沿邊，修長的手托著一側下頜，帶著一點笑意，溫柔地看著它。
“我們家墩墩，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墩墩：“？”
簡塵問：“做噩夢了？”
墩墩：“？？？”
這次小熊貓長了心眼兒。
它抬起肉墊，去摸腦袋、脖頸上的毛發。
卻發現，幹爽一片。
小熊震驚了。
它真做夢了？
這時，電子音在飛船的廣播裏，發出了報站提醒：
“即將到站，小塵星。”
“尊敬的乘客，請您帶好隨身攜帶的行李，準時下船。”
‘小塵星’是簡塵的動物園所在星球的名字。
當然，小塵星也有另一個名字，叫做‘藍星’。
因為它湛藍而寬廣的海平麵，引得無數星民前來遊玩，藍色海洋幾乎占據了星球四分之一的麵積。
簡塵看了眼票據，確認無誤，帶著小熊貓起身，往出船口走去。
*
3億光年之外的晶海係。
一艘銀白色星艦，正在極速地墜落。
同時，暗潮洶湧的晶海係中，一顆劃過的小彗星，從另一側悄然出現，衝向這艘落沒的星艦。
因為異常堅固的星艦外形，在這一瞬間，導致與它相撞的小彗星，被擊碎成兩半。
盡管星艦表麵並沒發生任何碎裂，但與這顆小彗星的撞擊，瞬時影響了它的墜落方向！
主駕駛艙內，一個俊美的軍官緊閉雙眼。
他淺灰色的頭發垂落在額前，翹密的睫毛掛著血跡，盡管血流已經凝固，卻依然能看出，他方才經曆了一場惡戰。
而男人的敵人，是一隻黑色外殼、鑲嵌著金色紋路的漂亮的黑殼蟲。
蟲王同樣失去了意識，一隻前臂被折斷，身上藍色的血液已經幹涸。它伏於已經失靈的操控盤上，沒有任何動作。
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場終結後的戰爭。
被小彗星撞擊後，銀白色的星艦陰差陽錯的，竟然擺脫了晶海係中那顆最大行星的引力。
它正在平穩地離開晶海係！
而這艘星艦，正在朝著一個方向駛去。
如果此刻，有一位專業的星際天文學家，並且有著先進而完善的計算設備，以及高超的數學能力，那麽，他會精準地計算出：
星艦的最終目的地，會是
，小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