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簡塵就在那個商場裏坐了兩個小時。
直到夜幕越來越深，簡塵看到超市的小機器人們開始排隊進入待機室了。
這才站起身，慢慢往家走。
墩墩已經睡著了，小熊腦袋歪在一旁，有一小截舌尖露了出來，四隻小爪子因為重力下垂。
簡塵現在不太想回家，他現在不知道怎麽麵對葉斯廷。
但也無法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簡塵今天不太想談論這件事，他麵對突發事件時，通常會產生一種……逃避心理。
比如一頹或者喪下來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怒氣衝衝地尋找事件的源頭算賬，而是找一個安靜的、無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睡眠可以讓他短暫地忘記痛苦，提高承受能力閾值。
於是，簡塵進入家門的第一件事，是把墩墩小心翼翼地放進方形艙。
隨後，在路過男人的書房時，葉斯廷頓了下，問了下他怎麽才回來。
簡塵所在門外的光線弱了點，隱匿在明暗交錯的視野中，所以不太容易分辨出表情。
簡塵還是回答了男人：“嗯…我去超市了。”
語氣如常，對方應該聽不出什麽與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簡塵想著，先去睡一覺，明天再來和葉斯廷整理這一切，不管最後是什麽結果，都不差這個夜晚。
像一隻烏龜，殼是他最後的防線，在被剝開之前，他決定獨自享受一晚最後的安寧。
於是簡塵洗臉刷牙，換上睡衣，掀開被子的一角，靠著邊緣躺下。
如果從外麵看進來，會發現被子下那蜷縮起來的不長的一坨，在四個人並排躺下都綽綽有餘的大床上，僅占了整張床的五分之一。
簡塵整理悲傷的時候都是安靜的，不引人注意的。
深夜。
簡塵閉著眼睛，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臥室的門被慢慢打開了。
簡塵這次沒給男人留床頭小燈。
所以臥室漆黑一片，隻能隱隱綽綽感受到一個人影進來。
那個人影並沒開燈，簡塵感受到，身後的床麵凹陷了一下。
下一秒，被子隨之被掀開來。
和往常的每天都一樣。
帶著一股溫熱熟悉的氣息，從身後慢慢貼近、並湧入被褥。
似乎自從那次履行婚內義務後，男人每次辦完公務，都會習慣性地洗個熱水澡，讓自己身上沒有冰寒的涼意後，再默默掀開被子，躺下。
簡塵因為細微的動靜，略略清醒了一點。
但青年不想就現狀做出任何應對措施，他睫毛顫了顫，繼續閉緊眼睛，裝作睡覺。
裝著裝著，興許待會就真睡著了呢。
“簡塵。”
男人的聲音在夜裏突兀地響起。
簡塵眼睫一抖，抿緊了嘴唇。
心裏默念。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不理他，也不要說話，繼續裝睡，反正背對著葉斯廷，男人也不會看出來他醒著，讓他以為你真的睡著就好了。
簡塵心裏打定了主意，持續著堪稱雷打不動的睡眠。
“為什麽裝睡？”
男人的聲音，有些沉，似乎靠近了許多。
簡塵：“！？？”
為、為什麽要貼過來……
而且還這麽直接地問他，好吧，這也確實是葉斯廷的風格。
可他為了不引起注意，連脖頸被發絲碰的癢了，都忍住沒動，男人是怎麽發現的？
“你的呼吸，和睡眠時不一樣。”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
簡塵：“……”
不愧是軍官，這方麵也是十分的敏銳。
簡塵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他還不想和葉斯廷對峙這件事，起碼他還沒有心理準備，也沒來得及獨自消化好傷心。
“簡塵，怎麽了？”
葉斯廷似乎沒打算放過他，聲音很沉，帶著有些放輕的動作。
如果不是發生了今晚那樣的事，簡塵會以為男人在認真地、小心翼翼留意著自己的情緒，說不定他還會不明所以的、跟著小小地感動一把。
見自己沒說話，男人似乎停了一下。
下一刻，一隻手摟在簡塵的腰上，那隻手似乎想把簡塵從床的邊緣往自己的胸膛帶一帶。
“……不要。”
簡塵忽然開口了，聲音很輕、很小。
像是被壓抑很久的彈簧，就連幅度都是微乎其微的。
簡塵嘴唇一顫，忽然就覺得自己聲音也有點哽咽。
他沉吟了一下，小聲地說：“請不要碰我，葉斯廷·科爾。”
男人的動作停住。
空氣陷入一片死寂。
簡塵知道自己犯了兩個禁忌。
不要說‘請’字，也不要叫男人的全名，這都是葉斯廷囑咐過的。
好吧，簡塵承認這小小的對抗，讓他有一點點爽到，揚眉吐氣的感覺。
同時，簡塵忽然有些懊惱，他仍然不該說的，接下來就不能繼續裝睡了，盡管他還沒準備好攤牌，但現在也似乎失去了選擇權。
簡塵在這一瞬間忽然腦袋裏蹦出了很多想法。
比如財產問題，簡塵在想，所有都是葉斯廷的，他什麽都不要，簡塵可以回到和室友合租的日子，但是，墩墩的撫養權怎麽辦？
男人那麽喜歡熊貓，應該會和他據理力爭吧？
盡管確實，葉斯廷的別墅後身有林院，可以供墩墩在成年後任意地爬樹，房子的空間也足夠大，墩墩能獨立地生活在一間房裏，於情於理，男人似乎都比他更加具有撫養權。
簡塵忽然感覺鼻尖又再一次、慢慢泛過酸楚。
隻是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忽然，簡塵感覺自己……
懸空了。
隻是一瞬間的事。
原本縮在被窩裏的身體，僅是一下就被抱了起來。
被子從軟料的睡衣上滑下。
簡塵驚得瞳孔一詫，有些慌了神，可是就像被巨鷹襲擊的野兔，後頸已經被鋒利牢固的鷹爪抓牢，根本不能掙脫分毫。
簡塵輕輕吸了口氣，他發現自己被男人抱著，坐在了對方的懷裏。
下意識地想下去，腰上的手卻如烙鐵般，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簡塵發現自己沒法改變現狀後，
感覺自己是全天下最窩囊的被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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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他不一定占上風，打架就更不用說了，而現在，好家夥，人身自由都給他限製了。
簡塵發現自己下不去，幹脆不再掙紮了。
方才懸空的慌亂中不小心攀上男人脖頸的胳膊，被簡塵察覺，迅速自己放了下來。
葉斯廷察覺了簡塵的動作，微微一怔。
連男人自己都沒察覺到，他似乎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慌亂的情緒。
簡塵逃避他的動作，說著不許碰他，還有現在，連看都不看他，腦袋垂著，發絲穿過眉間，連一點表情都不露給他。
然後，他就看見，簡塵的下頜有些濕潤。
一滴淚珠順著青年的臉頰，滑落下來，隻流淌在下頜角，匯聚成一滴，落在簡塵的睡衣上。
迅速消失不見。
“……”
葉斯廷的瞳孔慢慢縮緊。
僅是一會兒，那股詫異便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逐漸轉冷，最後幾乎是無法忽視的狠戾，隱匿在灰金色的眸光裏。
“簡塵，為什麽哭。”
男人的聲音是陳述句，很沉，簡潔精悍。
“是誰讓你哭的？”
這句話在耳邊響起時，簡塵本能地打了個顫。
不是其他，而是葉斯廷身上散發的氣場，很沉、很冷，如同空氣被凝結一般。
仿佛是在……因為自己哭了而生氣。
甚至是冷寒般的憤怒。
簡塵被這陌生的氣場也弄得有點抖了。
但轉念一想，他慫什麽？
錯的人明明是葉斯廷，他不能被嚇住。
和男人正麵剛！
簡塵咬了下牙，忽然問：“你不是已經……有一個家了嗎？”
“為什麽要和我結婚。”
“我今天看到了，你和一個很漂亮的女士，一起手挽著手出商場。”
“……”
空氣有些安靜。
男人似乎是頓住了，許久都沒說話。
本來等待著男人辯解或是幹脆承認的簡塵，發現葉斯廷不說話了，等了十多秒，心一涼。
男人這是……直接默認了。
好慘的簡塵。
好慘的墩墩。
不過等了一陣，簡塵似乎感覺有點不對勁。
鮮少有過任何表情或神色的葉斯廷，抱著他的同時，像是在……
流露出一絲笑意。
但又很快地停住，恢複如初。
簡塵：“？？？”
很久之後，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簡塵，那個人，是我的母親。”
……
“我和她說了我們結婚的事。”
“她明天想見你一麵。”
簡塵進入睡夢之前，腦袋裏還是懵懵的。
葉斯廷沒出軌。
而且明天……就要見葉斯廷的父母了？
雖說這個順序有一點不對，先結婚後見父母，但話說回來，他和葉斯廷的婚姻，本來也從沒按照常理出牌嘛。
簡塵也終於想起，似乎婚禮上也沒見到葉斯廷的父母。
當然，簡塵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也沒有父母可以出席。
忍不住猜想，男人不會是為了照顧自己心情，才沒邀請長輩們吧……
雖然他倒是沒那麽介意啦。
也不知道葉斯廷的父母會不會因為這點生氣。
簡塵的思緒開始遊離，於是拍了拍腦袋，強製自己快點入睡。
入睡前，簡塵感覺自己朦朦朧朧間，似乎是被摟在了懷裏。
*
聖誕節。
清晨，簡塵早早就起了床。
男人也同樣很早出門，很可能是為了騰出晚上的時間，白天就會更忙一點。
想到這兒，簡塵有一點點心疼葉斯廷。
總長不好當啊。
臨時和研究所那邊請了天假，簡塵難得能空出滿滿一整天的時間。
要是放在平時，給墩墩研究幾款新零食，或者陪著小人魚，或幹脆靠著窗邊發呆，性子慢的簡塵都能充實地度過一天。
並且一點都不覺得無聊。
但這個聖誕夜，有些不太一樣。
昨晚買回來的聖誕裝飾，他還沒來得及裝上，而且晚上還要去見男人的父母，於是簡塵找了個小凳子，先翻出聖誕樹的貼紙，踮起腳，貼在落地窗的頂端。
小機器人不需要睡眠，於是早早地啟動激活，跟在簡塵的身後，伸長手臂，幫簡塵遞上貼紙和鈴鐺。
簡塵摸了下小機器人的頭，道：“謝謝。”
小機器人變化出“臉紅，jpg”，回答道：“不客氣，不客氣。”
簡塵先是把家中一些比較寬敞的玻璃貼上了裝飾，有聖誕樹貼，鈴鐺，聖誕老人的紅色帽子，往下瞧，還有被堆放在地板一邊的糖果禮盒。
果然，節日飾品被裝飾上後，他和葉斯廷的別墅立刻就有了那麽一點生活氣息。
和平時冷冰冰的感覺不一樣，簡塵覺得，現在隻差一棵聖誕樹。
如果把它放在大廳的沙發旁，絕對會讓整個小家彌漫出一股濃濃的聖誕節氛圍。
不知道小熊貓會不會對聖誕樹感興趣，簡塵有點奇妙地想，畢竟墩墩也有著爬樹的本能。
接著，簡塵把昨晚買的幾簇小煙花找了出來，偷偷塞進了自己的小背包裏。
他想著，如果今天的晚餐結束的早，他可以放幾簇，就算男人沒興趣，給墩墩看看，也絕對會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準備好這一切後，簡塵開始摸魚，給小熊貓做奶糕，接著把墩墩哄睡著。
又把哈維爾最愛吃的幾款小魚挑了出來，找了一些教程，雖然不知道人魚的口味會不會和人類一樣，但是生肉和熟肉之分，不會對小人魚的腸胃造成傷害。
如果真的做成功了，說不定哈維爾會愛上烹炸攤烤的熟肉小魚。
但簡塵沒有做太多，畢竟小人魚還太小，換換口味也要循序漸進。
沒想到小人魚十分喜歡。
把他做好的一盤小魚迅速搜刮幹淨，擦了擦嘴，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簡塵。
簡塵摸了摸哈維爾的頭，以示鼓勵。
有食欲就是好事！
簡塵非常欣慰，畢竟小人魚在從研究所搬來前，實在太瘦了，可以適當增長食量。
然後他挑了兩條營養價值高的橙色小魚，給哈維爾遞過去。
小人魚又迅速吃完。
簡塵：“……”
他好乖。
養崽能省心到這個地步，作為臨時監護人，簡塵覺得自己欣慰到沒有遺憾了。
這時，簡塵聽到客廳的門開了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眼表，竟然都這個時間了，應該是葉斯廷回來了。
於是轉過頭對哈維爾說：“叔叔待會出門一趟，大約四五個小時回來，如果餓了，找小機器人，和它指一下你想吃哪條小魚。”
簡塵也考慮過稱呼自己為哥哥，不過想想，讓一個四個月大的幼崽管自己叫哥哥，簡塵自覺地想，做人不能臉皮太厚。
小人魚點了點頭。
簡塵剛要起身，忽然聽到身後……不準確來說是浴缸裏，有一個很小的、微弱的、卻顯得有些焦急的聲音：
“簡、……簡塵。”
“？！！！”
簡塵意識到，這是小人魚開口說話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雖然以前也想過，薇安絲既然能夠說人類的語言，那麽作為薇安絲的幼崽，哈維爾很可能也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在簡塵心裏，畢竟小人魚還是太小了，能夠簡單聽懂一些話，已經很厲害了。
真要學會人類語言，還遙遙無期。
而就在剛剛，小人魚說出了他出生後的第一句‘人話’。
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簡塵在震驚之餘，有些無措地看著小人魚。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2269年12月26日，16:30分，哈維爾在這天學會了說話。
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但是簡塵即將要出門，隻能回來再和小家夥溝通。
浴室的門開了。
葉斯廷似乎是沒找到簡塵，最終來到了浴室。
然後他就看到了這一幕。
小人魚伸出白皙手指，指了指自己額頭。
它看簡塵，卻又迅速移開視線。
精致的臉蛋在簡塵有些詫異的目光下，慢慢浮上紅意。
簡塵：“？”
這是要他幹什麽？
簡塵短暫地愣了一下，留意到小人魚的神情。
不會是……想再讓自己親一下額頭吧？
簡塵有點無奈地，輕輕笑了，先前還嫌棄自己，被親完立馬跳進水裏了。
但是作為監護人，沒人能拒絕崽崽的親昵。
剛要俯身，忽然被一隻寬大的手捂住唇。
簡塵：“？？”
男人麵色波瀾不驚，身體卻誠實地把簡塵撈起來，一邊帶著青年往外走，聲音沉而冷：
“時間來不及了。”
*
傍晚。
簡塵和葉斯廷換好衣服，出門，坐上車。
簡塵看著窗外匆匆駛過的景色，心跳的有點快，手心發涼。
不緊張是假的。
沒人見愛人父母不會不緊張的。
隻不過他和男人的婚姻狀況有點特殊。
葉斯廷的父母應該還不知道，他和男人沒有感情基礎，更準確地講，他們是為了墩墩，而搭夥結伴過日子的。
簡塵決定，今晚要好好表現，給葉斯廷的父母留個好印象，起碼，不能讓他們質疑匹配婚姻的合適度。
至於墩墩，簡塵非常自豪且自信，他不需要做什麽，隻要把小熊貓帶過去，剩下的，墩墩自己就能全部搞定！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拒絕一隻顏值爆表、圓圓滾滾的熊貓幼崽。
車子行駛大約半個小時，停在了一家大型的高檔餐廳前。
逐漸變得深沉的夕陽和夜色交疊，將整個天空渲染成溫暖的色調，眼前這座建築已經早早啟動了外燈，純白的光色將建築邊的一小截夜色映亮。
簡塵確實有點訝異。
因為這樣的建築，在他的認知裏，不是華麗酒店就是大型商場。
作為這種規格的餐廳，簡塵已經隱隱約約估計出了消費水平。
兩人進入大廳，原本熟睡中的墩墩，被一聲驚呼嚇醒。
“他們來了！！小葉他爸！”
墩墩猝不及防嚇得蹬了下腿。
剛睡醒的整隻小熊貓，看著華麗而陌生的餐廳正廳，黑眼圈震動，不知所措。
簡塵也一頓，順著驚呼的聲音轉頭。
他看到一對年輕的夫婦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和他昨晚見到的那位女士一樣，女人身材高挑，而今天換了一身深色長衣，依舊是烏黑的大波浪卷，看起來十分年輕，根本不像男人的媽媽。
簡塵一邊因為認錯而不好意思，同時又覺得，葉斯廷有這麽年輕又漂亮的母親，他會認錯似乎也情有可原……
而葉斯廷的父親，簡塵有點驚訝，終於知道葉斯廷的氣場隨了誰，男人的長相中和了母親的陰柔和父親的剛毅，同時唇薄，鼻梁深邃優越，所以才會有一種不容接近的氣場。
“你好呀！”站起來的女人很快地走近，笑著自我介紹：“我叫克裏斯汀，是小葉的媽媽。”
離近了看，簡塵才發現，昨晚的距離有點遠，簡塵也沒有看清葉斯廷母親的容貌，而現在，他想起男人對他說過的話，葉斯廷的母親，看起來確實是位俄羅斯人。
堪比模特的五官，雖然是一頭烏黑的長發，但是長發的根部卻有銀色的發絲增長，卻一點都不突兀，反而顯得非常個性和時尚。
這讓簡塵確認，克裏斯汀的烏黑長發，應該是…染的。
四人站在一塊兒，簡塵才發現，葉斯廷的父母個子也很高。
似乎是基因的強大，就算克裏斯汀脫掉高跟鞋，也能比簡塵高上一點兒。
這麽一瞧，簡塵好像是……最矮的那一個。
簡塵暗暗受挫了一把。
他雖然不高，但也178呢。
怎麽有種……被一群大家長圍觀的小孩兒的感覺。
克裏斯汀的目光落在簡塵身上，細細地打量，眼裏的驚喜幾乎無可掩飾，驚呼道：
“天啊，葉斯廷，你在哪找的小漂亮？他怎麽這麽好看！”
簡塵有點哽住，臉迅速就紅了，方才準備好的自我介紹也有點磕磕絆絆，聲音輕而軟：“…您好，我叫簡塵，是葉斯廷的匹配對象，以後請…多多關照。”
“……”克裏斯汀忽然不說話了。
簡塵：“？”
他、他說錯話了嗎？
難道不該介紹自己是匹配而來的對象？葉斯廷的父母更崇尚自由戀愛？
沒想到克裏斯汀慢慢地、捂住胸口，聲音都放輕了：“他怎麽這麽可愛。”
簡塵：“？？”
克裏斯汀問：“小葉，我能親一下嗎？”
“不能。”
葉斯廷冷聲否決。
這時，簡塵懷裏的小熊貓忽然叫了一聲。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克裏斯汀慢慢瞪大眼睛，訝異道：“這是我們家的小崽崽嗎？”
葉斯廷的父親看起來也有些驚訝。
簡塵點了點頭，他已經逐漸習慣帶墩墩出門後，路人以及朋友的反應，但身為國寶的墩墩，卻沒有這個自覺。
仍然經常被嚇到腿抖。
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畢竟，葉斯廷的父母氣場都太強了，簡直就是葉斯廷×2，加上葉斯廷自己，就是葉斯廷×3。
小熊貓哪見過這種場麵？
克裏斯汀捂住了口唇，被漂亮的墩墩萌的心肝亂顫，俯身看了小家夥許久，才搓手提出個請求：“塵塵，我可以抱抱它嗎？”
簡塵點了點頭。
按輩分講，克裏斯汀和葉斯廷父親就是墩墩的奶奶爺爺，想抱一下孫子，沒毛病。
隻是……
克裏斯汀抱住小熊貓圓滾滾的身體，往外拉的時候，墩墩四隻腿緊緊扒拉住簡塵的脖頸，死都不撒手。
“……”
仿佛回到了當年八個大漢都拉不走的氣勢。
最後，還是葉斯廷協助著簡塵，一隻爪一隻爪地鬆開，才讓墩墩脫離了小爸的懷抱。
墩墩一臉呆滯地坐在克裏斯汀懷裏，好半天沒緩過神。
然後嚶嚶叫起來，十分委屈。
幾人坐下前，葉斯廷的父親忽然把隨身帶著的小白兜從桌下轉移到桌上，並把係緊的帶子解開。
然後無聲地，遞給簡塵。
簡塵：“？”
克裏斯汀說：“葉斯廷說你喜歡吃糖，我們就把市麵上所有口味的水果糖和奶糖找出來，應該有你最喜歡的，到時候告訴爸媽，給你多買點兒。”
簡塵：“？！”
葉斯廷怎麽說他喜歡吃糖？
雖然沒事會含上兩顆，
但他真的…沒喜歡到這種地步！
這些要是全吃完，簡塵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再有牙了。
而且被公公婆婆這樣的投喂糖吃，簡塵感覺自己的自尊心有一點小小地受到了挫折。
但不好意思拒絕的同時，還是道謝著收下了。
克裏斯汀笑著說：“咱們先吃飯，然後留一點肚子，待會兒就可以切蛋糕了。”
簡塵：嗯……蛋糕？
聖誕節還要吃蛋糕嗎？
克裏斯汀似乎看出了簡塵的迷茫，解釋道：“今天呀，是小葉的生日。”
……
？！
簡塵：！！！！
今天是葉斯廷的生日？！
葉斯廷的生日在聖誕節這天？那男人怎麽一點都沒表露出來！？
他竟然一天都沒對葉斯廷有任何的祝賀和表示，就算男人不愛慶祝和喧鬧，或者拒絕戴生日帽，起碼早上也要吃一碗長壽麵啊。
簡塵感覺自己好像嚴重地…忽視了自家老攻。
於是，在後麵的切蛋糕環節，簡塵給男人切了超大一塊，在盤子上滿滿當當。
葉斯廷：“……”
男人的視線慢慢落在耳朵紅透的簡塵身上，唇角不可見聞地，揚起一絲細微的弧度。
送走了葉斯廷的父母，簡塵重新抱起小熊貓，並塞入羽絨外套。
兩人從餐廳出來。
幸虧開車來之前帶了保溫箱，簡塵把小熊貓解下來，放進保溫箱內，避免它被冷意侵襲。
此時天色已經進入深夜，帶著冷意的風微微拂過，聖誕節的氣息已經遍布了大街小巷。
甚至是街邊的座椅上，都有聖誕老人的立身像。
彩色的小燈遍布著草坪，灌木，還有發亮的各色建築，將整條街巷映襯的十分溫馨，加上被星星點點裝飾的深藍墨色的天空，好看到無法形容。
簡塵穿著淺白色羽絨外套，厚厚的圍脖遮住下頜，唇邊氤氳著白汽，耳垂被冷寒碰得嫣紅。
葉斯廷看了他一會兒，又移開目光。
男人停了下，忽然道：“抱歉。”
“？”
簡塵怔住，問：“怎麽了？”
“見父母前，應該征求你的同意。”葉斯廷淡淡地說。
簡塵慢慢忍住心中的訝異。
這確實是葉斯廷的作風，無論什麽事，在做之前，都習慣性地征求自己的同意。
簡塵裹緊了圍巾，感覺心跳的有些快。
“昨天更像是通知你。”男人停了許久，輕聲道：“今天辛苦了。”
簡塵抿住唇，微微睜大眼睛。
“不是的。”簡塵頓了頓，道：“見到你父母，我很開心。”
“我還擔心他們會接受不了我是男人。”簡塵唇角淺淺地笑了下，輕輕說：“但今天他們好像不是很驚訝，也很喜歡墩墩，真的……很好。”
“就算你不這麽安排，我遲早也會自己提出來的。”
發梢被寒風吹得有些翹起，簡塵白皙的手指微蜷，把遮住唇瓣的圍巾往下輕輕拉了拉，他停了一下，說：
“我也想更了解你一點嘛。”
男人抿住唇，沒說話。
此時，天空上方忽然爆發出一聲綻開的響聲。
不遠處，有人的聲音喊：“煙花！”
簡塵順著聲音抬頭，他看見深色的夜空上，陡然綻放出一抹巨大的煙火，靈巧的亮光整齊奔出，又四散奔逃，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
地麵上的人，瞳孔裏也跟著綻放出絢爛的光色。
葉斯廷的注意力卻似乎沒在煙花上。
簡塵猛然想起，迅速小跑到車子旁，從後座拿出了一個小塑料兜。
又在另一個小兜子裏，找到了個打火機。
小塑料兜被扔回車裏，簡塵把事先買好的小煙花拿了出來，一共七八個。
簡塵拿出打火機，一個一個點燃。
先被燃氣的煙花迅速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伴隨著亮麗的淺光色，把青年的臉，一點點映亮。
點完兩支後，簡塵就收起了打火機，開始用已經點燃的，去碰剩下幾個還未燒著的。
終於所有的小煙花都被燃亮了。
在絢爛而小型卻盛大的煙花中，簡塵喊了句：
“葉斯廷，生日快樂。”
十二秒後，幾個小煙花相繼熄火，恢複了平靜。
簡塵：“……”
他好像買到了假煙花。
正常來說，會十二秒就熄滅嗎？
黑心商家，欺人感情！
簡塵歎了口氣，有點遺憾。
“……”不過葉斯廷怎麽一直沒什麽反應。
果然就是不喜歡慶祝生日的類型？
簡塵想了想，還是和葉斯廷快點回家吧。
聖誕節的夜晚還是怪冷的。
簡塵的鼻尖慢慢緩了口氣，搓搓因為放煙花而凍得有些冰涼的手，抬頭問男人：“那我們……”
“簡塵。”
葉斯廷打斷了他的話。
簡塵微微愣住：“嗯？”
葉斯廷的聲音染上一絲暗啞，依舊是磁性低沉的嗓音，依舊是沒什麽表情的男人。
他垂了下眸，唇邊的霧氣深而重，緩緩道：
“同意我吻你嗎？”
簡塵心髒猛地一跳，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葉斯廷重複了一遍：“吻你，可以嗎？”
簡塵的臉騰得一下，變得滾熱起來：
“可、可以。”
簡塵就在那個商場裏坐了兩個小時。
直到夜幕越來越深，簡塵看到超市的小機器人們開始排隊進入待機室了。
這才站起身，慢慢往家走。
墩墩已經睡著了，小熊腦袋歪在一旁，有一小截舌尖露了出來，四隻小爪子因為重力下垂。
簡塵現在不太想回家，他現在不知道怎麽麵對葉斯廷。
但也無法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簡塵今天不太想談論這件事，他麵對突發事件時，通常會產生一種……逃避心理。
比如一頹或者喪下來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怒氣衝衝地尋找事件的源頭算賬，而是找一個安靜的、無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睡眠可以讓他短暫地忘記痛苦，提高承受能力閾值。
於是，簡塵進入家門的第一件事，是把墩墩小心翼翼地放進方形艙。
隨後，在路過男人的書房時，葉斯廷頓了下，問了下他怎麽才回來。
簡塵所在門外的光線弱了點，隱匿在明暗交錯的視野中，所以不太容易分辨出表情。
簡塵還是回答了男人：“嗯…我去超市了。”
語氣如常，對方應該聽不出什麽與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簡塵想著，先去睡一覺，明天再來和葉斯廷整理這一切，不管最後是什麽結果，都不差這個夜晚。
像一隻烏龜，殼是他最後的防線，在被剝開之前，他決定獨自享受一晚最後的安寧。
於是簡塵洗臉刷牙，換上睡衣，掀開被子的一角，靠著邊緣躺下。
如果從外麵看進來，會發現被子下那蜷縮起來的不長的一坨，在四個人並排躺下都綽綽有餘的大床上，僅占了整張床的五分之一。
簡塵整理悲傷的時候都是安靜的，不引人注意的。
深夜。
簡塵閉著眼睛，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臥室的門被慢慢打開了。
簡塵這次沒給男人留床頭小燈。
所以臥室漆黑一片，隻能隱隱綽綽感受到一個人影進來。
那個人影並沒開燈，簡塵感受到，身後的床麵凹陷了一下。
下一秒，被子隨之被掀開來。
和往常的每天都一樣。
帶著一股溫熱熟悉的氣息，從身後慢慢貼近、並湧入被褥。
似乎自從那次履行婚內義務後，男人每次辦完公務，都會習慣性地洗個熱水澡，讓自己身上沒有冰寒的涼意後，再默默掀開被子，躺下。
簡塵因為細微的動靜，略略清醒了一點。
但青年不想就現狀做出任何應對措施，他睫毛顫了顫，繼續閉緊眼睛，裝作睡覺。
裝著裝著，興許待會就真睡著了呢。
“簡塵。”
男人的聲音在夜裏突兀地響起。
簡塵眼睫一抖，抿緊了嘴唇。
心裏默念。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不理他，也不要說話，繼續裝睡，反正背對著葉斯廷，男人也不會看出來他醒著，讓他以為你真的睡著就好了。
簡塵心裏打定了主意，持續著堪稱雷打不動的睡眠。
“為什麽裝睡？”
男人的聲音，有些沉，似乎靠近了許多。
簡塵：“！？？”
為、為什麽要貼過來……
而且還這麽直接地問他，好吧，這也確實是葉斯廷的風格。
可他為了不引起注意，連脖頸被發絲碰的癢了，都忍住沒動，男人是怎麽發現的？
“你的呼吸，和睡眠時不一樣。”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
簡塵：“……”
不愧是軍官，這方麵也是十分的敏銳。
簡塵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他還不想和葉斯廷對峙這件事，起碼他還沒有心理準備，也沒來得及獨自消化好傷心。
“簡塵，怎麽了？”
葉斯廷似乎沒打算放過他，聲音很沉，帶著有些放輕的動作。
如果不是發生了今晚那樣的事，簡塵會以為男人在認真地、小心翼翼留意著自己的情緒，說不定他還會不明所以的、跟著小小地感動一把。
見自己沒說話，男人似乎停了一下。
下一刻，一隻手摟在簡塵的腰上，那隻手似乎想把簡塵從床的邊緣往自己的胸膛帶一帶。
“……不要。”
簡塵忽然開口了，聲音很輕、很小。
像是被壓抑很久的彈簧，就連幅度都是微乎其微的。
簡塵嘴唇一顫，忽然就覺得自己聲音也有點哽咽。
他沉吟了一下，小聲地說：“請不要碰我，葉斯廷·科爾。”
男人的動作停住。
空氣陷入一片死寂。
簡塵知道自己犯了兩個禁忌。
不要說‘請’字，也不要叫男人的全名，這都是葉斯廷囑咐過的。
好吧，簡塵承認這小小的對抗，讓他有一點點爽到，揚眉吐氣的感覺。
同時，簡塵忽然有些懊惱，他仍然不該說的，接下來就不能繼續裝睡了，盡管他還沒準備好攤牌，但現在也似乎失去了選擇權。
簡塵在這一瞬間忽然腦袋裏蹦出了很多想法。
比如財產問題，簡塵在想，所有都是葉斯廷的，他什麽都不要，簡塵可以回到和室友合租的日子，但是，墩墩的撫養權怎麽辦？
男人那麽喜歡熊貓，應該會和他據理力爭吧？
盡管確實，葉斯廷的別墅後身有林院，可以供墩墩在成年後任意地爬樹，房子的空間也足夠大，墩墩能獨立地生活在一間房裏，於情於理，男人似乎都比他更加具有撫養權。
簡塵忽然感覺鼻尖又再一次、慢慢泛過酸楚。
隻是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忽然，簡塵感覺自己……
懸空了。
隻是一瞬間的事。
原本縮在被窩裏的身體，僅是一下就被抱了起來。
被子從軟料的睡衣上滑下。
簡塵驚得瞳孔一詫，有些慌了神，可是就像被巨鷹襲擊的野兔，後頸已經被鋒利牢固的鷹爪抓牢，根本不能掙脫分毫。
簡塵輕輕吸了口氣，他發現自己被男人抱著，坐在了對方的懷裏。
下意識地想下去，腰上的手卻如烙鐵般，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簡塵發現自己沒法改變現狀後，
感覺自己是全天下最窩囊的被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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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他不一定占上風，打架就更不用說了，而現在，好家夥，人身自由都給他限製了。
簡塵發現自己下不去，幹脆不再掙紮了。
方才懸空的慌亂中不小心攀上男人脖頸的胳膊，被簡塵察覺，迅速自己放了下來。
葉斯廷察覺了簡塵的動作，微微一怔。
連男人自己都沒察覺到，他似乎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慌亂的情緒。
簡塵逃避他的動作，說著不許碰他，還有現在，連看都不看他，腦袋垂著，發絲穿過眉間，連一點表情都不露給他。
然後，他就看見，簡塵的下頜有些濕潤。
一滴淚珠順著青年的臉頰，滑落下來，隻流淌在下頜角，匯聚成一滴，落在簡塵的睡衣上。
迅速消失不見。
“……”
葉斯廷的瞳孔慢慢縮緊。
僅是一會兒，那股詫異便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逐漸轉冷，最後幾乎是無法忽視的狠戾，隱匿在灰金色的眸光裏。
“簡塵，為什麽哭。”
男人的聲音是陳述句，很沉，簡潔精悍。
“是誰讓你哭的？”
這句話在耳邊響起時，簡塵本能地打了個顫。
不是其他，而是葉斯廷身上散發的氣場，很沉、很冷，如同空氣被凝結一般。
仿佛是在……因為自己哭了而生氣。
甚至是冷寒般的憤怒。
簡塵被這陌生的氣場也弄得有點抖了。
但轉念一想，他慫什麽？
錯的人明明是葉斯廷，他不能被嚇住。
和男人正麵剛！
簡塵咬了下牙，忽然問：“你不是已經……有一個家了嗎？”
“為什麽要和我結婚。”
“我今天看到了，你和一個很漂亮的女士，一起手挽著手出商場。”
“……”
空氣有些安靜。
男人似乎是頓住了，許久都沒說話。
本來等待著男人辯解或是幹脆承認的簡塵，發現葉斯廷不說話了，等了十多秒，心一涼。
男人這是……直接默認了。
好慘的簡塵。
好慘的墩墩。
不過等了一陣，簡塵似乎感覺有點不對勁。
鮮少有過任何表情或神色的葉斯廷，抱著他的同時，像是在……
流露出一絲笑意。
但又很快地停住，恢複如初。
簡塵：“？？？”
很久之後，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簡塵，那個人，是我的母親。”
……
“我和她說了我們結婚的事。”
“她明天想見你一麵。”
簡塵進入睡夢之前，腦袋裏還是懵懵的。
葉斯廷沒出軌。
而且明天……就要見葉斯廷的父母了？
雖說這個順序有一點不對，先結婚後見父母，但話說回來，他和葉斯廷的婚姻，本來也從沒按照常理出牌嘛。
簡塵也終於想起，似乎婚禮上也沒見到葉斯廷的父母。
當然，簡塵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也沒有父母可以出席。
忍不住猜想，男人不會是為了照顧自己心情，才沒邀請長輩們吧……
雖然他倒是沒那麽介意啦。
也不知道葉斯廷的父母會不會因為這點生氣。
簡塵的思緒開始遊離，於是拍了拍腦袋，強製自己快點入睡。
入睡前，簡塵感覺自己朦朦朧朧間，似乎是被摟在了懷裏。
*
聖誕節。
清晨，簡塵早早就起了床。
男人也同樣很早出門，很可能是為了騰出晚上的時間，白天就會更忙一點。
想到這兒，簡塵有一點點心疼葉斯廷。
總長不好當啊。
臨時和研究所那邊請了天假，簡塵難得能空出滿滿一整天的時間。
要是放在平時，給墩墩研究幾款新零食，或者陪著小人魚，或幹脆靠著窗邊發呆，性子慢的簡塵都能充實地度過一天。
並且一點都不覺得無聊。
但這個聖誕夜，有些不太一樣。
昨晚買回來的聖誕裝飾，他還沒來得及裝上，而且晚上還要去見男人的父母，於是簡塵找了個小凳子，先翻出聖誕樹的貼紙，踮起腳，貼在落地窗的頂端。
小機器人不需要睡眠，於是早早地啟動激活，跟在簡塵的身後，伸長手臂，幫簡塵遞上貼紙和鈴鐺。
簡塵摸了下小機器人的頭，道：“謝謝。”
小機器人變化出“臉紅，jpg”，回答道：“不客氣，不客氣。”
簡塵先是把家中一些比較寬敞的玻璃貼上了裝飾，有聖誕樹貼，鈴鐺，聖誕老人的紅色帽子，往下瞧，還有被堆放在地板一邊的糖果禮盒。
果然，節日飾品被裝飾上後，他和葉斯廷的別墅立刻就有了那麽一點生活氣息。
和平時冷冰冰的感覺不一樣，簡塵覺得，現在隻差一棵聖誕樹。
如果把它放在大廳的沙發旁，絕對會讓整個小家彌漫出一股濃濃的聖誕節氛圍。
不知道小熊貓會不會對聖誕樹感興趣，簡塵有點奇妙地想，畢竟墩墩也有著爬樹的本能。
接著，簡塵把昨晚買的幾簇小煙花找了出來，偷偷塞進了自己的小背包裏。
他想著，如果今天的晚餐結束的早，他可以放幾簇，就算男人沒興趣，給墩墩看看，也絕對會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準備好這一切後，簡塵開始摸魚，給小熊貓做奶糕，接著把墩墩哄睡著。
又把哈維爾最愛吃的幾款小魚挑了出來，找了一些教程，雖然不知道人魚的口味會不會和人類一樣，但是生肉和熟肉之分，不會對小人魚的腸胃造成傷害。
如果真的做成功了，說不定哈維爾會愛上烹炸攤烤的熟肉小魚。
但簡塵沒有做太多，畢竟小人魚還太小，換換口味也要循序漸進。
沒想到小人魚十分喜歡。
把他做好的一盤小魚迅速搜刮幹淨，擦了擦嘴，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簡塵。
簡塵摸了摸哈維爾的頭，以示鼓勵。
有食欲就是好事！
簡塵非常欣慰，畢竟小人魚在從研究所搬來前，實在太瘦了，可以適當增長食量。
然後他挑了兩條營養價值高的橙色小魚，給哈維爾遞過去。
小人魚又迅速吃完。
簡塵：“……”
他好乖。
養崽能省心到這個地步，作為臨時監護人，簡塵覺得自己欣慰到沒有遺憾了。
這時，簡塵聽到客廳的門開了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眼表，竟然都這個時間了，應該是葉斯廷回來了。
於是轉過頭對哈維爾說：“叔叔待會出門一趟，大約四五個小時回來，如果餓了，找小機器人，和它指一下你想吃哪條小魚。”
簡塵也考慮過稱呼自己為哥哥，不過想想，讓一個四個月大的幼崽管自己叫哥哥，簡塵自覺地想，做人不能臉皮太厚。
小人魚點了點頭。
簡塵剛要起身，忽然聽到身後……不準確來說是浴缸裏，有一個很小的、微弱的、卻顯得有些焦急的聲音：
“簡、……簡塵。”
“？！！！”
簡塵意識到，這是小人魚開口說話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雖然以前也想過，薇安絲既然能夠說人類的語言，那麽作為薇安絲的幼崽，哈維爾很可能也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在簡塵心裏，畢竟小人魚還是太小了，能夠簡單聽懂一些話，已經很厲害了。
真要學會人類語言，還遙遙無期。
而就在剛剛，小人魚說出了他出生後的第一句‘人話’。
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簡塵在震驚之餘，有些無措地看著小人魚。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2269年12月26日，16:30分，哈維爾在這天學會了說話。
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但是簡塵即將要出門，隻能回來再和小家夥溝通。
浴室的門開了。
葉斯廷似乎是沒找到簡塵，最終來到了浴室。
然後他就看到了這一幕。
小人魚伸出白皙手指，指了指自己額頭。
它看簡塵，卻又迅速移開視線。
精致的臉蛋在簡塵有些詫異的目光下，慢慢浮上紅意。
簡塵：“？”
這是要他幹什麽？
簡塵短暫地愣了一下，留意到小人魚的神情。
不會是……想再讓自己親一下額頭吧？
簡塵有點無奈地，輕輕笑了，先前還嫌棄自己，被親完立馬跳進水裏了。
但是作為監護人，沒人能拒絕崽崽的親昵。
剛要俯身，忽然被一隻寬大的手捂住唇。
簡塵：“？？”
男人麵色波瀾不驚，身體卻誠實地把簡塵撈起來，一邊帶著青年往外走，聲音沉而冷：
“時間來不及了。”
*
傍晚。
簡塵和葉斯廷換好衣服，出門，坐上車。
簡塵看著窗外匆匆駛過的景色，心跳的有點快，手心發涼。
不緊張是假的。
沒人見愛人父母不會不緊張的。
隻不過他和男人的婚姻狀況有點特殊。
葉斯廷的父母應該還不知道，他和男人沒有感情基礎，更準確地講，他們是為了墩墩，而搭夥結伴過日子的。
簡塵決定，今晚要好好表現，給葉斯廷的父母留個好印象，起碼，不能讓他們質疑匹配婚姻的合適度。
至於墩墩，簡塵非常自豪且自信，他不需要做什麽，隻要把小熊貓帶過去，剩下的，墩墩自己就能全部搞定！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拒絕一隻顏值爆表、圓圓滾滾的熊貓幼崽。
車子行駛大約半個小時，停在了一家大型的高檔餐廳前。
逐漸變得深沉的夕陽和夜色交疊，將整個天空渲染成溫暖的色調，眼前這座建築已經早早啟動了外燈，純白的光色將建築邊的一小截夜色映亮。
簡塵確實有點訝異。
因為這樣的建築，在他的認知裏，不是華麗酒店就是大型商場。
作為這種規格的餐廳，簡塵已經隱隱約約估計出了消費水平。
兩人進入大廳，原本熟睡中的墩墩，被一聲驚呼嚇醒。
“他們來了！！小葉他爸！”
墩墩猝不及防嚇得蹬了下腿。
剛睡醒的整隻小熊貓，看著華麗而陌生的餐廳正廳，黑眼圈震動，不知所措。
簡塵也一頓，順著驚呼的聲音轉頭。
他看到一對年輕的夫婦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和他昨晚見到的那位女士一樣，女人身材高挑，而今天換了一身深色長衣，依舊是烏黑的大波浪卷，看起來十分年輕，根本不像男人的媽媽。
簡塵一邊因為認錯而不好意思，同時又覺得，葉斯廷有這麽年輕又漂亮的母親，他會認錯似乎也情有可原……
而葉斯廷的父親，簡塵有點驚訝，終於知道葉斯廷的氣場隨了誰，男人的長相中和了母親的陰柔和父親的剛毅，同時唇薄，鼻梁深邃優越，所以才會有一種不容接近的氣場。
“你好呀！”站起來的女人很快地走近，笑著自我介紹：“我叫克裏斯汀，是小葉的媽媽。”
離近了看，簡塵才發現，昨晚的距離有點遠，簡塵也沒有看清葉斯廷母親的容貌，而現在，他想起男人對他說過的話，葉斯廷的母親，看起來確實是位俄羅斯人。
堪比模特的五官，雖然是一頭烏黑的長發，但是長發的根部卻有銀色的發絲增長，卻一點都不突兀，反而顯得非常個性和時尚。
這讓簡塵確認，克裏斯汀的烏黑長發，應該是…染的。
四人站在一塊兒，簡塵才發現，葉斯廷的父母個子也很高。
似乎是基因的強大，就算克裏斯汀脫掉高跟鞋，也能比簡塵高上一點兒。
這麽一瞧，簡塵好像是……最矮的那一個。
簡塵暗暗受挫了一把。
他雖然不高，但也178呢。
怎麽有種……被一群大家長圍觀的小孩兒的感覺。
克裏斯汀的目光落在簡塵身上，細細地打量，眼裏的驚喜幾乎無可掩飾，驚呼道：
“天啊，葉斯廷，你在哪找的小漂亮？他怎麽這麽好看！”
簡塵有點哽住，臉迅速就紅了，方才準備好的自我介紹也有點磕磕絆絆，聲音輕而軟：“…您好，我叫簡塵，是葉斯廷的匹配對象，以後請…多多關照。”
“……”克裏斯汀忽然不說話了。
簡塵：“？”
他、他說錯話了嗎？
難道不該介紹自己是匹配而來的對象？葉斯廷的父母更崇尚自由戀愛？
沒想到克裏斯汀慢慢地、捂住胸口，聲音都放輕了：“他怎麽這麽可愛。”
簡塵：“？？”
克裏斯汀問：“小葉，我能親一下嗎？”
“不能。”
葉斯廷冷聲否決。
這時，簡塵懷裏的小熊貓忽然叫了一聲。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克裏斯汀慢慢瞪大眼睛，訝異道：“這是我們家的小崽崽嗎？”
葉斯廷的父親看起來也有些驚訝。
簡塵點了點頭，他已經逐漸習慣帶墩墩出門後，路人以及朋友的反應，但身為國寶的墩墩，卻沒有這個自覺。
仍然經常被嚇到腿抖。
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畢竟，葉斯廷的父母氣場都太強了，簡直就是葉斯廷×2，加上葉斯廷自己，就是葉斯廷×3。
小熊貓哪見過這種場麵？
克裏斯汀捂住了口唇，被漂亮的墩墩萌的心肝亂顫，俯身看了小家夥許久，才搓手提出個請求：“塵塵，我可以抱抱它嗎？”
簡塵點了點頭。
按輩分講，克裏斯汀和葉斯廷父親就是墩墩的奶奶爺爺，想抱一下孫子，沒毛病。
隻是……
克裏斯汀抱住小熊貓圓滾滾的身體，往外拉的時候，墩墩四隻腿緊緊扒拉住簡塵的脖頸，死都不撒手。
“……”
仿佛回到了當年八個大漢都拉不走的氣勢。
最後，還是葉斯廷協助著簡塵，一隻爪一隻爪地鬆開，才讓墩墩脫離了小爸的懷抱。
墩墩一臉呆滯地坐在克裏斯汀懷裏，好半天沒緩過神。
然後嚶嚶叫起來，十分委屈。
幾人坐下前，葉斯廷的父親忽然把隨身帶著的小白兜從桌下轉移到桌上，並把係緊的帶子解開。
然後無聲地，遞給簡塵。
簡塵：“？”
克裏斯汀說：“葉斯廷說你喜歡吃糖，我們就把市麵上所有口味的水果糖和奶糖找出來，應該有你最喜歡的，到時候告訴爸媽，給你多買點兒。”
簡塵：“？！”
葉斯廷怎麽說他喜歡吃糖？
雖然沒事會含上兩顆，
但他真的…沒喜歡到這種地步！
這些要是全吃完，簡塵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再有牙了。
而且被公公婆婆這樣的投喂糖吃，簡塵感覺自己的自尊心有一點小小地受到了挫折。
但不好意思拒絕的同時，還是道謝著收下了。
克裏斯汀笑著說：“咱們先吃飯，然後留一點肚子，待會兒就可以切蛋糕了。”
簡塵：嗯……蛋糕？
聖誕節還要吃蛋糕嗎？
克裏斯汀似乎看出了簡塵的迷茫，解釋道：“今天呀，是小葉的生日。”
……
？！
簡塵：！！！！
今天是葉斯廷的生日？！
葉斯廷的生日在聖誕節這天？那男人怎麽一點都沒表露出來！？
他竟然一天都沒對葉斯廷有任何的祝賀和表示，就算男人不愛慶祝和喧鬧，或者拒絕戴生日帽，起碼早上也要吃一碗長壽麵啊。
簡塵感覺自己好像嚴重地…忽視了自家老攻。
於是，在後麵的切蛋糕環節，簡塵給男人切了超大一塊，在盤子上滿滿當當。
葉斯廷：“……”
男人的視線慢慢落在耳朵紅透的簡塵身上，唇角不可見聞地，揚起一絲細微的弧度。
送走了葉斯廷的父母，簡塵重新抱起小熊貓，並塞入羽絨外套。
兩人從餐廳出來。
幸虧開車來之前帶了保溫箱，簡塵把小熊貓解下來，放進保溫箱內，避免它被冷意侵襲。
此時天色已經進入深夜，帶著冷意的風微微拂過，聖誕節的氣息已經遍布了大街小巷。
甚至是街邊的座椅上，都有聖誕老人的立身像。
彩色的小燈遍布著草坪，灌木，還有發亮的各色建築，將整條街巷映襯的十分溫馨，加上被星星點點裝飾的深藍墨色的天空，好看到無法形容。
簡塵穿著淺白色羽絨外套，厚厚的圍脖遮住下頜，唇邊氤氳著白汽，耳垂被冷寒碰得嫣紅。
葉斯廷看了他一會兒，又移開目光。
男人停了下，忽然道：“抱歉。”
“？”
簡塵怔住，問：“怎麽了？”
“見父母前，應該征求你的同意。”葉斯廷淡淡地說。
簡塵慢慢忍住心中的訝異。
這確實是葉斯廷的作風，無論什麽事，在做之前，都習慣性地征求自己的同意。
簡塵裹緊了圍巾，感覺心跳的有些快。
“昨天更像是通知你。”男人停了許久，輕聲道：“今天辛苦了。”
簡塵抿住唇，微微睜大眼睛。
“不是的。”簡塵頓了頓，道：“見到你父母，我很開心。”
“我還擔心他們會接受不了我是男人。”簡塵唇角淺淺地笑了下，輕輕說：“但今天他們好像不是很驚訝，也很喜歡墩墩，真的……很好。”
“就算你不這麽安排，我遲早也會自己提出來的。”
發梢被寒風吹得有些翹起，簡塵白皙的手指微蜷，把遮住唇瓣的圍巾往下輕輕拉了拉，他停了一下，說：
“我也想更了解你一點嘛。”
男人抿住唇，沒說話。
此時，天空上方忽然爆發出一聲綻開的響聲。
不遠處，有人的聲音喊：“煙花！”
簡塵順著聲音抬頭，他看見深色的夜空上，陡然綻放出一抹巨大的煙火，靈巧的亮光整齊奔出，又四散奔逃，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
地麵上的人，瞳孔裏也跟著綻放出絢爛的光色。
葉斯廷的注意力卻似乎沒在煙花上。
簡塵猛然想起，迅速小跑到車子旁，從後座拿出了一個小塑料兜。
又在另一個小兜子裏，找到了個打火機。
小塑料兜被扔回車裏，簡塵把事先買好的小煙花拿了出來，一共七八個。
簡塵拿出打火機，一個一個點燃。
先被燃氣的煙花迅速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伴隨著亮麗的淺光色，把青年的臉，一點點映亮。
點完兩支後，簡塵就收起了打火機，開始用已經點燃的，去碰剩下幾個還未燒著的。
終於所有的小煙花都被燃亮了。
在絢爛而小型卻盛大的煙花中，簡塵喊了句：
“葉斯廷，生日快樂。”
十二秒後，幾個小煙花相繼熄火，恢複了平靜。
簡塵：“……”
他好像買到了假煙花。
正常來說，會十二秒就熄滅嗎？
黑心商家，欺人感情！
簡塵歎了口氣，有點遺憾。
“……”不過葉斯廷怎麽一直沒什麽反應。
果然就是不喜歡慶祝生日的類型？
簡塵想了想，還是和葉斯廷快點回家吧。
聖誕節的夜晚還是怪冷的。
簡塵的鼻尖慢慢緩了口氣，搓搓因為放煙花而凍得有些冰涼的手，抬頭問男人：“那我們……”
“簡塵。”
葉斯廷打斷了他的話。
簡塵微微愣住：“嗯？”
葉斯廷的聲音染上一絲暗啞，依舊是磁性低沉的嗓音，依舊是沒什麽表情的男人。
他垂了下眸，唇邊的霧氣深而重，緩緩道：
“同意我吻你嗎？”
簡塵心髒猛地一跳，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葉斯廷重複了一遍：“吻你，可以嗎？”
簡塵的臉騰得一下，變得滾熱起來：
“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