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坤寧宮正殿。

    汪德海站在殿外翹首以盼, 饒是他曆經兩朝,又經曆過啟元太子監國那幾年的腥風血雨,此時兩片眼皮依舊跳個不停, 握著拂塵的手早已出了滿掌濕汗。

    若顧禦史當真是那位太子爺的孩子, 今後這上京大抵又要變天了。

    思忖間, 幾道拾階而上的身影漸行漸近,汪德海忙稽首躬身,堆起一臉褶子笑道:“奴才見過顧大人, 顧大人請隨奴才進殿。”

    顧長晉垂眸應“是”,低沉的聲音沉穩如山、不卑不亢的。

    汪德海心中又是一聲歎,如此心性,難怪皇爺派貴忠打聽一番後, 立即便派謝虎申那廝去接人, 生怕他在返京的路上遭遇不測。

    顧長晉隨汪德海入殿,殿中之人與夢中一樣,隻多了一位老尚書。

    前世入坤寧宮認親的那日日,老尚書早已死在了大理寺獄, 如今卻好端端地坐在嘉佑帝下首。

    顧長晉雙手高抬, 恭敬地行了跪拜之禮。

    接下來的一切便如夢中一般,孫白龍從他舌尖取血, 在殿內所有人麵前滴血驗親。

    這樣重要的時刻,顧長晉卻很平靜,心中無波無瀾, 垂落的眼眸仿佛隔著漫長時空與一雙慈悲的寬容的眼對視著。

    “蕭氏一族有獨門秘術驗親, 三代內嫡係血親之血能相融, 這門秘術唯蕭家人與曆任太醫院院使知曉。老夫離開太醫院後, 接任我衣缽的乃孫家人。孫白龍那廝喜用舌尖血, 你將這藥咬碎,塗抹於舌尖,便能萬無一失。”

    老太醫彌留之際,將那秘藥遞與他,笑著道:“殿下可知老夫為何要助你?”

    小少年抬起一雙沉靜的眼,久久不語,良久,他問道:“大人留與我的護心丸,可能治好您的病?”

    似是沒料想他會這般回應他的話,老太醫一時愣怔,片刻後,他緩緩笑道:“老夫這不是病,而是壽命到了盡頭了,壽終正寢乃是好事,殿下不必難過。”

    老人家滿頭銀發,麵容溫和,一雙慈悲的眼定定望著眼前的少年。

    他與這孩子下的每一局棋,他總是舍不得舍下每一顆棋子。寧肯不爭輸贏打成和局,也要留下每一枚棋子。

    他說,未到最後關頭,誰都不能說這就是一枚棄子,就該被放棄。

    在兗州被救回的那日,雲華郡主問他,可要將那些搶你饅頭的人都抓來殺了,好出一口氣?

    他沉默許久,用幹啞的聲嗓回道:“隻搶糧而不殺人者,不殺;搶糧卻因自保或護他人而殺人者,不殺;搶糧且殺人、食人或□□他人者,殺。”

    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在那樣混亂的世道裏,經曆了被搶糧、被追殺而不得不冒險躲入密林三日,要擱尋常孩子,大抵早就性情大變了。

    他卻始終如一。

    明明這孩子,親眼目睹了至親之人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在他麵前,卻從不曾被仇恨蒙蔽。

    老太醫見少年慣來從容的麵龐起了絲難過之意,笑了笑,道:“殿下腳下的路雖難走,但老夫相信,隻要殿下始終是殿下,這世間還會有許多如老夫一樣的人,願意傾盡所有去助殿下實現夙願。”

    舌尖一陣刺痛,老太醫那雙與他對視的慈悲的眼緩緩消散。

    眾人屏住呼吸盯著孫白龍玉碗裏兩滴血,不多時,孫白龍一句“皇上,血相融了”打破滿室寂靜。

    嘉佑帝溫和的目光始終注視著跪伏在地上年輕郎君,聞言便頷首道:“都出去罷,顧禦史留下。”

    戚皇後神色一頓,她本想走下座,親自攙起那孩子的。

    血既然相融,說明那孩子就是蕭硯,以她對嘉佑帝的了解,此時他該直接宣布這孩子的皇嗣身份才對。

    這疑竇在戚皇後心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很快她便站起身,輕身一福,便在宮女的攙扶下出了殿。

    戚皇後出去後,正殿裏所有的臣公、內侍緊跟在後,也魚貫出了屋。

    “吱嘎”一聲,殿門合攏。

    嘉佑帝微抬唇角,對顧長晉溫和道:“起來罷,坐下說話。”

    他抬手指向下首的一把沉香木太師椅,這是方才老尚書坐的地方。

    顧長晉起身,剛落座便又聽嘉佑帝道:“可知你自己是誰?”

    “臣乃蕭硯。”顧長晉喉結緩緩下沉,不疾不徐道:“啟元太子之子,蕭硯。”

    殿內靜了一瞬。

    “蕭硯……”嘉佑帝唇角漸漸壓平,清越的聲音蘊著帝王威嚴,“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顧長晉掀眸,直視嘉佑帝的眼,道:“臣,從來不願做蕭硯,臣隻願自己是顧長晉。”

    年輕郎君的目光坦蕩而無畏,嘉佑帝靜靜與他對視,半晌,他問道:“為何不願做蕭硯?”

    “做蕭硯太累太苦了。”顧長晉耳邊仿佛又響起那少年的聲音,“倪護衛說臣的父親是啟元太子之時,臣隻有四歲。在那之前,臣一直以為倪護衛就是臣的父親,臣甚至想著要接倪護衛的衣缽,日後從軍去,直到臣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知曉了啟元太子乃臣的生父。”

    顧長晉從衣襟裏取出那塊玉佩,“世人皆道啟元太子縱容妖道禍亂朝綱,殺戮成性,手上沾滿了不知多少無辜幼童的鮮血。臣不願臣的父親是這樣的人,時常害怕臣身上流淌的血液遲早也會逼著臣變成一名瘋子。臣寧願自己是一名護衛之子,也不願做蕭硯。可臣沒得選,他們都在逼著我做蕭硯。”

    這裏的“他們”是誰,嘉佑帝早就知曉,倪煥與雲華郡主。

    嘉佑帝目光落在那麵刻著“硯”字的玉佩上,看了須臾,旋即他抬起目光,緩聲道:“你不類爾父。”

    散去那股逼得人心顫的帝王威儀,此時此刻的嘉佑帝就像一個脾氣溫和的尋常長輩一般。

    “朕亦不類先帝,朕知曉朕這一輩子都成不了先帝那樣的皇帝,一個人身上血脈從來不會限定他去成為怎樣的人,這一點,你與朕一樣。”嘉佑帝唇角又牽起一枚笑,道:“可會恨雲華郡主?”

    “曾經恨過,歲官兒死於時疫,臣頂替了歲官兒的身份,可姑母仍是不放心,放火燒死了殺了歲官兒的至親。”顧長晉微微一頓,好似又看到那一場大火,“他們因臣而死,臣曾經恨極了姑母。隻姑母亦是個可憐人,她這一生竭盡心力,便是為了讓臣能光明正大地做蕭家子孫,隻她始終不懂,臣寧願做歲官兒,替歲官兒走他想走的路。”

    嘉佑帝靜靜聽著。

    “幼時臣說日後要像倪護衛一樣從軍時,歲官兒卻同臣說他要考狀元,做一個好官。”顧長晉目光悠遠,眉眼間隱有笑意,“臣到上京考狀元,非是因著姑母的命令,而是為了完成歲官兒的夙願,考狀元,做一個好官。”

    嘉佑帝淡淡笑道:“你已做到了。”

    他望著顧長晉,忽然麵容一正,正色道:“你是蕭家的血脈,遲早要認祖歸宗。你說你不願做蕭硯,今日朕便命你做蕭長晉,蕭長晉乃朕之二子,皇後之嫡子。你可願意?”

    這一聲“命”並沒有給顧長晉選擇的餘地。

    顧長晉知曉,嘉佑帝同樣知曉。

    內殿再次陷入沉默,麵容消瘦的帝皇逐漸斂去麵上的笑意。

    在他麵上的笑意幾乎消失殆盡時,顧長晉終於俯首道:“臣遵旨。”

    嘉佑帝輕輕頷首,唇角再次牽出一枚笑:“出去罷,汪德海會帶你去太醫院,讓孫院使給你療傷。”

    顧長晉卻並未起身,而是道:“臣還有一事,懇請皇上成全。”

    卻說戚皇後這頭,離開正殿後,她便去了旁邊的偏殿。正殿與偏殿隻隔著短短一截路,卻什麽都探聽不到。

    桂嬤嬤在偏殿裏來來回回地踱著步,滿麵憂色。

    戚皇後揉了揉眉心,道:“嬤嬤莫要再踱步了,本宮看得頭暈。”

    “還不知聖上與那位在說甚,老奴怎能不急?”桂嬤嬤歎息道:“也不知皇上想要個什麽章程,既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滴血認了親,老奴還當聖上是下定了決心要認那孩子。”

    “正是因著皇上當著那麽多臣公的麵兒認親,這事便不可能會出變故。”戚皇後換了身石青紗綴繡八團夔鳳紋的常服,坐在榻上,溫聲說道:“很快正殿那頭便會有消息。”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後,嘉佑帝便離開了坤寧宮,緊接著,禮部尚書被宣到養心殿。午時未至,二皇子蕭長晉被尋回皇宮的消息從宮內傳到宮外。

    戚皇後這頭才剛用完午膳,汪德海便急匆匆地從禮部返回皇宮,到坤寧宮麵見戚皇後。

    “皇爺讓奴才同皇後娘娘道一聲,二殿下的婚事,皇後不必過問,皇爺自有安排。”

    戚皇後本是打算顧長晉入主東宮後,便為他指一門婚事,借此將他與戚家舊部綁在一起的。

    殊料嘉佑帝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特地派汪德海過來與她遞話。

    汪德海一走,戚皇後便喚來了朱嬤嬤,問道:“本宮記得先頭與二殿下成親的姑娘是承安侯府的姑娘,去查查是哪位姑娘?他二人又是因何和離?”

    上京高門貴女嫁人後便是外命婦了,多會在尚宮局登錄在冊。朱嬤嬤掌管尚宮局,隻花了不到半日功夫便來回稟。

    “與二殿下成親的乃承安侯的嫡女容舒,二人去歲中秋成親,今歲三月和離。”

    “容舒……”戚皇後輕輕呢喃著這個堪稱陌生的名兒,疑惑道:“承安侯的那位貴妾乃從前裴尚書的嫡女,本宮尚且有些印象。至於他的發妻與嫡女,倒是不曾聽聞,也不曾見過。”

    朱嬤嬤回話:“承安侯的發妻乃揚州府巨賈沈淮之女,與承安侯感情十分淡,二人唯一的女兒因出生年月不甚吉利,衝撞了府中的老夫人,自小便被送到揚州的外祖家,娘娘自是不曾耳聞過。”

    出生年月不甚吉利?

    戚皇後輕輕蹙眉,十分不喜因著這樣的緣故便將一個小娃兒送走。隻不喜歸不喜,旁人的家事,便她貴為皇後也不能輕易插手。

    她輕輕頷首:“可查出來二人和離的緣由?”

    朱嬤嬤垂下眼,道:“當初兩家結親,乃侯夫人一手促成。以二殿下那時的身份,承安侯府要結親,他如何拒絕得了?被逼娶了承安侯家的姑娘,心中自然不願親近那姑娘。奴婢聽說二殿下在成親前,本就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戚皇後道:“可知是何人?”

    朱嬤嬤將頭垂得更低了,“奴婢隻打聽到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姑娘,名喚聞溪,二殿下成親前兩月,聞溪姑娘便獨自離開了上京。”

    聽到“聞溪”二字,戚皇後心口重重一跳。

    聞溪……

    孟宗說蕭馥劫走那孩子後,便將那孩子養在了身邊,而蕭馥這些年養在膝下的姑娘便隻有這名喚聞溪的姑娘。

    “可知她是因何要離開的?”

    “奴婢尚未查出聞溪姑娘離開的具體緣由,”朱嬤嬤說到此便停頓了須臾,似是在斟酌著言辭,遲疑道:“大抵是不想耽誤二殿下的前程罷。”

    戚皇後望著角落裏的一處花瓶,半晌方“嗯”了聲,道:“本宮心裏有數了,你退下罷。”

    待得朱嬤嬤一走,桂嬤嬤便上前給戚皇後斟茶,道:“娘娘不必憂心,孟大人已派人去將小公主接回,很快您便能見到她了。”

    戚皇後接過茶盞,垂眸望著茶水裏倒映著的一雙桃花眸,淡淡道:“我們派去肅州的人可有消息?”

    “肅州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個月的光景,眼下隻過去半月,大抵還要一段時日方能有確切的消息。娘娘可是懷疑那聞姑娘便是小公主?”

    桂嬤嬤拉過一張小錦杌,坐在戚皇後的身邊,壓低聲音道:“方才朱嬤嬤說聞姑娘是在二殿下成親前兩月離開上京,去了肅州的。這姑娘是因著傷心自願離開,還是承安侯府仗勢逼人將她逼離了上京?若她當真是小公主,她與二殿下豈不是……”

    桂嬤嬤歇了話音,戚皇後明白她在擔憂什麽。

    若聞溪是那孩子,她與顧長晉便是堂兄妹,如此一來,二人可不能有任何違背綱常倫理的傳聞。若不然,以嘉佑帝的手段,這孩子便是他們的孩子,也未必能回到她身邊。

    “這也是為何本宮想親自為他指婚的一個原因。”戚皇後捏緊了茶盞,“當初蕭馥對啟元太子……聞溪極有可能便是那孩子,蕭馥這是在報複本宮。”

    一聽到“蕭馥”二字,桂嬤嬤心裏頭便好一陣心驚肉跳,這位郡主就跟毒蛇似的,一日不抓到她,一日不能安心。

    桂嬤嬤忖了忖,安慰道:“聞姑娘既是在二殿下成親之前離開,想來雲華郡主也是知曉二人之間不能有甚不好的傳聞,這才安排她離開上京的罷。”

    戚皇後狠狠閉上眼。

    桂嬤嬤說得對,聞溪會離開十有八九不是承安侯府的人相逼,而是蕭馥安排的。可她總覺著不安心,總覺得還有甚不好的事在等著她。

    五日後,依據欽天監挑好的吉日,帝後二人攜朝廷諸臣前往太廟祭告天地、祖宗,正式昭告天下,顧長晉皇二子的身份。

    祭拜結束,嘉佑帝冊封皇二子蕭長晉為大胤儲君,顧長晉於十月廿三入主空了二十多年的東宮府邸。

    顧長晉被立為太子的消息傳出後,在順天府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容舒比百姓們早幾日知曉這消息,見來傳話的常吉又是高興又是擔憂,便笑著道:“顧大人認祖歸宗乃是好事,眼下戚家已經興不起風浪,刑家因著行刺一事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顧大人有幾位重臣擁護,還得百姓擁戴,沒有人能動搖得了他的位置。”

    她與常吉幾人就在宛平縣,常吉每日都要往上京傳消息,自然也比一般人早知曉顧長晉入主東宮的事。

    容舒雖不明白為何本該發生在嘉佑二十三年七月的事會提前到嘉佑二十一年的十月,想來是與揚州府的事有關。

    但不管如何,總歸是好事。

    顧長晉入主東宮後,便能有一隊東宮護衛,聽說嘉佑帝直接將金吾衛還有勇士營的人都撥到東宮去了。

    如此一來,他也不會動不動就受傷。

    思及此,容舒不免想到了他上趟受的傷。

    也不知曉他身上的傷好了沒?二人上回在山穀的木屋分離之時,他還起著高熱,後背的傷口也還在淌血,一路奔波回上京,想來不好受。

    容舒在心裏感歎了幾句便不再多想,也沒注意到常吉那一臉的欲言又止。

    “那莊頭明兒便要離開莊子,可安排好了埋伏在路上的人?”她問道。

    “都安排妥當了。”常吉忙道:“這莊頭每月都要出門去上京,明兒隻要不跟丟,便能知曉侯府裏與他接頭的人是誰。”

    常吉說到這,還不忘給自家主子再刷點兒存在感,又道:“姑娘放心,主子訓練出來的人絕對不會跟丟的。”

    容舒頷首,正色道:“隻需要查出來接頭的人是誰便可,莫要打草驚蛇了。”

    仔細叮囑了幾句,容舒便讓常吉下去準備明兒的事了。

    盈月、盈雀進來伺候她洗漱。

    她二人還是前兩日顧長晉特地派人去鳴鹿院接來的,容舒委實是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他都這般忙碌了,還會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隻她能見到盈月、盈雀自然是開心的,主仆三人頭一日夜裏說了半宿話才歇下。

    知曉張媽媽給她下毒後,盈雀氣得破口大罵,罵完又與盈月一起“啪嗒”“啪嗒”地掉眼淚,心疼極了自家姑娘。

    姑娘與張媽媽的感情那般好,親手刺傷張媽媽時,她心裏得多難受?真恨她們二人不在揚州,盈雀寧願是她動手刺傷張媽媽,也不願意是姑娘,她實在不想姑娘一輩子都覺著愧疚。

    容舒好一陣勸,再三保證她已經無事了,這才將二人的眼淚勸住。

    兩人蔫了一日,今兒才又終於恢複如常。

    洗漱停當後,盈月給容舒搽香膏,手擦過她脖頸時,不小心勾到她脖頸處的一條紅繩,扯出裏頭一個小指大小的玉佛珠子。

    “姑娘這繩子都褪色了,可要奴婢給您再搓一條?”

    這玉墜子通體潔白,晶瑩剔透,小小一個竟然雕刻著六張佛麵,可謂是巧奪天工。

    容舒垂眸望著那玉墜子。

    這玉墜子從她有記憶時便戴在身上了,掛這玉墜子的紅繩子還是張媽媽親自給她搓的,不知不覺都已經戴了十多年。

    前世她為了查侯府的事,四處奔走打點關係,將自個兒的嫁妝耗得一幹二淨。

    最後一次去大理寺獄見阿娘時,那獄卒嫌她遞過去的荷包太輕,不肯通融。她不得已將這玉墜子取下,塞入那看門的獄卒手裏,這才順順利利見了阿娘一麵。

    蔥白細指摩挲著那顆光滑剔透的玉珠子,容舒慣來是個念舊的人,隻這一次,她卻淡淡道:“再重新給我搓一條紅繩罷,這條到底是舊了。”

    這一世,她不會再讓阿娘落入大理寺獄,這玉墜子也會好好地留在她這,而從前的舊繩卻不必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