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安
  第34章 不安

    從謝新昭有記憶起, 父母的關係就不太好。

    媽媽何寧嫻是何家的千金小姐,長得漂亮,脾氣也驕縱。

    自謝新昭有記憶起, 看見的就是媽媽在家經常對爸爸謝雲蔚發脾氣的樣子。

    那時候謝新昭以為父母和他一些同學的家長那樣,是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 兩人可能各玩各的。

    可並不是。

    後來他才知道,是爸爸暗裏地使了手段才娶到媽媽的。

    謝新昭和父母的關係一直不好,隻有爺爺對他還算是親切。

    爺爺說他的名字是爸爸取的, 意思是“新的希望”。

    小時候的謝新昭還不懂自己名字的意思。是到很後麵他才明白,所謂“新的希望”指的是父母關係。

    在他出生前, 兩人的關係就不太好了。他隻是爸爸想要挽留媽媽維係婚姻關係的一個工具罷了。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用。

    謝新昭的出生在媽媽眼裏大概是多餘的。

    她恨謝雲蔚,也不喜歡謝新昭。

    但不知道為什麽, 兩人依舊維係了這麽多年的夫妻關係。

    直到今年,何寧嫻又開始要離婚。

    至於沈瑜問的,為什麽要離……

    謝新昭重新拿起刀, 轉回頭繼續漫不經心地切西瓜。

    “他們感情不好。”

    他仔細將西瓜切成一個個小塊, 放入透明的水果碗。

    沈瑜的心髒沉了沉。

    “那現在為什麽不離了?”

    謝新昭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解釋:“謝家和何家的商業合作很多, 沒那麽容易分開。”

    這話半真半假。謝新昭知道爸爸不願意離,但最後是怎麽留住媽媽的, 他也不確定,隻猜測是這方麵的原因。

    沈瑜定定看著他的側臉,輕聲反問:“是嗎?”

    謝新昭側頭,看見沈瑜眉心微蹙, 不太相信的樣子。

    他心口一縮, 迫切問道:“我媽和你說什麽了?”

    沈瑜抿唇, 猶豫了一會兒。

    “好像……她和叔叔結婚之後過得不太開心。叔叔的控製欲比較強……”

    謝新昭眉心一跳,聲線緊張。

    “她為什麽會突然和你說這個?”

    沈瑜將叉子插在西瓜塊上,搖搖頭。

    關於謝新昭的事,她沒有說出來。

    謝新昭吸了口氣,轉身要走。

    “我去問她。”

    “不要。”沈瑜拉住謝新昭。

    她插了一塊西瓜伸到謝新昭嘴唇前,眼睛亮亮的,示意他吃。

    謝新昭頓了一下,低頭咬住西瓜,三兩下吃掉。

    “你不要為了我去找阿姨。”沈瑜輕聲說,“我覺得她其實沒什麽惡意。”

    謝新昭臉色不太好看,但在沈瑜的目光下,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沈瑜鬆了口氣,抱著水果碗和謝新昭一起去了樓上自己的房間。

    兩人分食這一碗西瓜。

    大部分時候,謝新昭都不動作。等沈瑜喂他才會張口咬掉叉子上的西瓜。

    沈瑜這麽喂了一會兒,忽然停下來。

    她將叉子插回去,單手托腮看著謝新昭。

    謝新昭挑眉:“不吃了?”

    他伸手去摸沈瑜的肚子,平平的。

    沈瑜搖頭:“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謝新昭:“什麽?”

    沈瑜的表情很認真:“你同意叔叔阿姨離婚嗎?”

    謝新昭睫毛眨了眨,低聲說:“同意啊,為什麽不同意?”

    沈瑜稍頓,語氣也輕快了些。

    “也就是說,你也不讚成叔叔的做法,支持阿姨離婚是嗎?”

    謝新昭靜靜對沈瑜對視。

    她神色期待,眼睛裏卻帶著一絲忐忑和不安。

    謝新昭的睫毛顫了顫,低低“嗯”了一聲。

    沈瑜彎彎唇角,移動胳膊,身體主動離謝新昭更近了些。

    眼睛微微睜大,目光清潤透亮:“所以你不會變成另一個叔叔對嗎?”

    謝新昭心髒驀地一沉,忽然什麽都明白了。

    他知道媽媽為什麽要找沈瑜,知道沈瑜為什麽會問起這個。

    心髒酸酸澀澀,好像被潑了杯又苦又澀的茶。

    媽媽就真的這麽討厭他嗎?就這麽不願意沈瑜同他在一起嗎?

    謝新昭一時分不清,媽媽到底是恨爸爸還是恨自己。

    手指撫上沈瑜的胳膊,在沈瑜那道傷疤來回撫摸。

    沈瑜有點癢,躲了一下。

    謝新昭動作一頓,抑製不住地把沈瑜拉上自己的腿。

    他將頭埋在沈瑜的脖頸,戀戀不舍地來回輕吻。

    “不會。”

    “小瑜,我不會讓我們關係變成那樣的。”

    他的聲音很低,灼人的氣息漸漸從脖頸來到了下巴,嘴唇。

    謝新昭這次吻得很溫柔,聲音也輕柔得像漂浮的雲朵。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你也不要因為我父母離開我好不好?”

    說這話時的謝新昭眼尾泛紅,呢喃的語氣近乎哀求。

    沈瑜無法拒絕這樣的男朋友。

    在何寧嫻和謝新昭之間,她選擇相信謝新昭。

    “好。”

    沈瑜抱住少年清瘦的脊背,肯定地點了點頭。

    *

    謝新昭父母是在兩天後走的。

    走之前,何寧嫻又來舞蹈教室找了沈瑜一次。

    這次的對話很簡短。

    何寧嫻問沈瑜是不是告訴謝新昭兩人見麵的事了。

    沈瑜說是,又問道:“您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謝新昭告訴我的啊。”何寧嫻說到這裏,語氣一頓。

    這是她第一次見自己兒子紅眼睛。

    他問她,是不是很討厭自己?為什麽連他唯一想要的沈瑜也要帶走?

    沈瑜愣了愣:“謝新昭去找你了?”

    他答應自己不去的。

    何寧嫻輕笑:“當然啊,你不會以為你告訴他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吧?”

    “你就不該生下我,或者生完立刻把我弄死。”

    這是謝新昭離開前丟下的最後一句話。

    麵無表情,語氣毫無波瀾,像一灘死水。

    想到這裏,何寧嫻的心髒還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下。

    她沒有那麽的鐵石心腸,可她還是覺得,謝新昭越是這樣,就越是危險。

    何寧嫻看向沈瑜,語氣平淡地闡述:“你還是不相信我。”

    沈瑜想了想,認真道:“阿姨,我不是不信你。可我也相信謝新昭,他不會傷害我的。”

    何寧嫻輕哼:“你就這麽相信謝家人啊?他們可從小就會騙人了。”

    沈瑜安靜了幾秒,沒有說話。

    “行,我知道你也聽不進去。我們加個聯係方式。”何寧嫻提議。

    沈瑜加好了聯係方式,還是有些不解。

    “阿姨,為什麽你要特意過來和我說這些?”

    她對何寧嫻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謝新昭再怎麽樣也是兒子。沒有必要為了她和家人鬧不愉快。

    何寧嫻愣怔幾秒,聳肩。

    “誰知道呢?可能就是不想有另一個人走我的老路吧。”

    何寧嫻走後,沈瑜一個人想了許久。

    她忽然不知道,應不應該把這次同何寧嫻的見麵告訴謝新昭了。

    索性當作無事發生地到了晚上,沈瑜忽然收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沈瑜,我是路航。”對麵開門見山地說。

    沈瑜一直沒有加路航的聯係方式,自然也沒有他的號碼。

    自從謝新昭和路航打架之後,路航也沒有再和沈瑜有過什麽交集。

    “有事嗎?”沈瑜有些驚訝。

    “有點,想和你當麵說。”對麵的聲音不疾不徐。

    沈瑜頓了頓:“可以告訴我是關於什麽的嗎?”

    路航那邊停頓了一會兒,說出一個名字:“徐玖,還記得嗎?”

    沈瑜的心髒重重一跳,臉色白了一瞬。

    徐玖,自殺未遂的那個男生。

    她怎麽會不記得。

    一股涼意從脊背升了上來,連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

    “他怎麽了?”

    沈瑜聽到電話那頭火機的聲音。

    片刻,路航歎了口氣。

    “明天出來說吧,電話裏說不清。”

    假期就剩最後幾天了,沈瑜的舞蹈課也差不多結束了。

    她想了想,同路航約在了舞蹈教室附近的地方,打算明天早點下課去找路航。

    要掛電話時,沈瑜忍不住叫了一聲:“路航。”

    路航:“幹嘛?”

    “能不能告訴我。你要說的,是不是不太好的事?”沈瑜胸口悶沉沉的,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路航頓了幾秒:“也不是。你也不用太擔心。”

    沈瑜半信半疑,應了聲後掛斷電話。

    也許是受這通電話影響,這晚沈瑜睡得並不安穩。

    半夢半醒地醒過來一次,看時間還不到淩晨五點。

    沈瑜重新閉上眼睛,這下才徹底睡實了。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收到了一個禮物,打開,裏麵是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她嚇得將禮物扔到地上,一抬頭看見麵前的徐玖衝著自己笑。

    他瘦得隻剩骨架,胸口一個大洞,鮮血不斷地從洞口湧出來,看上去分外詭異恐怖。

    徐玖的聲音陰沉:“我把我的心挖出來送你,喜歡嗎?”

    沈瑜嚇得說不出話來,四肢癱軟無法動彈。

    下一秒,徐玖的臉忽然變成了謝新昭的。

    他往前走了兩步,伸手要抓自己。

    “小瑜,過來。”

    “小瑜。”

    沈瑜驚叫一聲,徹底被嚇醒了。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謝新昭的臉。

    夢境和現實交錯的一瞬間,沈瑜的肩膀被嚇得哆嗦了下,往裏躲開了謝新昭的觸碰。

    謝新昭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和受傷,手臂僵硬在了半空。

    幾秒之後,他握成拳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唇角抿著,眼神晦暗不明。

    這個空隙,沈瑜也反應過來。

    她張了張口解釋:“我剛才做噩夢了,現在已經好了。”

    謝新昭的眼睛漆黑,聲音很低:“夢到誰了?”

    沈瑜的喉頭有點堵。

    她隱去了最後夢到他的事,隻說夢到了高一時鬧自殺的那個人。

    謝新昭的臉色好了點,可依然有點難過。

    “你剛才躲我。”他定定看著沈瑜,聲音平靜地敘述。

    沈瑜張了張口,柔聲道歉:“對不起,我可能是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做夢夢到我……所以要躲?”謝新昭無法接受。

    他最介意的,是沈瑜看見他那刹那間的躲避反應,不管是不是在夢裏。

    “……對不起。”沈瑜揉著自己的額頭,很有耐心地再次解釋,“我可能是一時頭昏,把你當成他了。”

    謝新昭沉默。

    怎麽會把自己當成那個人?他們又不像。

    他想和沈瑜爭辯清楚,可看著沈瑜的樣子,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沈瑜抬眼看他,小聲問:“生氣了嗎?”

    謝新昭抿唇,聲線低低的,有點緊。

    “我說過的,不喜歡你推開我。”

    明明沒什麽表情和語氣,莫名就是好委屈的樣子。

    沈瑜的心髒像被針戳了一下,酸酸軟軟的。

    “那怎麽辦?道歉也不行嗎?”

    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沒辦法讓時光倒流啊。

    謝新昭眉眼沉沉,望著沈瑜不說話。

    沈瑜想了想,主動勾起他垂在床邊的手。

    她抬眼,看見少年的睫毛動了動。

    十指緊扣。

    睫毛顫得更快了。

    當沈瑜另一隻手臂摟住謝新昭脖子時,她聽到了少年急促的呼吸。

    下一秒,她被人用力緊緊扣在了懷裏。

    謝新昭輕歎了口氣,又冷起聲音威脅她:“不許再推開我了,不然我——”

    他腦子裏冒出了很多不合時宜的想法。

    可鑒於兩人前幾天的談話,他不敢說。

    “你什麽?”沈瑜好奇。

    謝新昭低頭,在沈瑜的脖頸上吮出了一個草莓印。

    他直起身子,手指摩挲著那道粉色印記。

    對上沈瑜的目光,謝新昭的眼神暗了暗,嘴上卻輕描淡寫。

    “我哭給你看。”

    作者有話說:

    服了我的龜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