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爺爺病了
  第36章 爺爺病了

    那個年代手機還沒這麽普及。

    他連他們家是否有座機這件事情, 都不曾知曉。

    想來……應該是沒有的。

    因為那花架修好之之後,他去爬過很多次。

    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他們其實沒做別的什麽,隻是坐在一起聊聊天。

    也許是共讀一本詩集一部經典的國內外小說, 也許是共聽一首歌曲,共賞一幅畫作。

    徐,州澤每次來, 總能給她帶來一些她從未接觸過的東西。

    總之, 那段時間,是景瑤對國內外文學藝術的最初印象, 她深受震驚和感悟。

    從二樓下來的走廊,徐,州澤曾走過很多遍。

    他們打著一隻老舊的手電,肩並肩走在黑暗又安靜的走廊裏,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裏混著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從沒有看到過什麽座機。

    寫信, 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萬一回信, 也不知,會被誰先收到……

    也許是管家, 也許是他母親, 哪一個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

    一年又一年。

    時間一久,更沒有回去的理由……

    也許還有一種隱約的膽怯,因為從第二年起, 他就一直在食言。

    所有的一切仿佛像是被扣上了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枷鎖, 無法掙脫!

    他隻能等著自己成年那一天,來獲取自己想要的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他一天天長高長大,小時候隻是冷冷的不喜歡搭理人。現在,卻冷到讓人有些不敢靠近!

    他把自己凍在了一座冰山裏,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座冰山逐漸沉入深海……

    唯有那位阿姨偶爾帶來的消息,能稍微緩解一下這種困獸般的焦灼。

    “他們挺好, 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姐姐不再是寸頭,她留起了短發,終於有點姑娘的樣子了。”

    “姐姐中考結束,成績聽說不錯,馬上要讀高中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身高躥的很快,那姐姐跳起來的時候,已經能從咱們家院子的牆頭上探出腦袋了。”

    “咱村頭那片野生的蘋果樹被推掉了。聽村頭的婦人們說,是要建停車場。”

    “那天我回去的路上,看到那小姐姐就坐在那些被拔起的樹根處,看著很傷心,可能在哭吧。”

    阿姨說完,又很不解,“造停車場是好事啊,這村裏私家車越來越多,真是沒地方停。況且那些蘋果樹會被移走,又不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那小姑娘在傷心點什麽?”

    那阿姨說的時候他總是沉默的聽著,沒什麽表情,末了會客氣的說一句,“嗯,知道了,您走好。”

    阿姨其實是疑惑的。

    這些年,不管她帶來什麽消息,少爺既不激動也不喜悅,表情永遠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聽一些根本與他無關的事情。

    但是,每次她來的時候,隻要他也在,就總是會來送送她,順便問一句“那姐弟最近如何?”

    直到有一次,她帶來一個消息。

    “他們家爺爺好像生病了。”

    這次她看到少爺的表情變了,他一下子皺了眉。

    “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最近,不到半個月吧。”

    “……他們呢?”徐,州澤問。

    “還是一樣上學放學,隻不過回來的時間比以前早了,應該是一放學就往家裏走了。”

    “……嗯。知道了,您走好。”少爺淡淡的說了一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淡。

    阿姨因為少爺會問,總是會特意關注那姐弟倆。她為徐,州澤帶來了很多的消息。

    “那姐姐好像一下子長大很多,每天幹幹淨淨的,頭發越開越長,已經紮起了小辮子,也不和村裏的小子們瘋到一起了。”

    “那老爺子好像病的挺嚴重。聽村口的婦人們說,原來是要住院的,但老爺子愣是沒去。也許是為了要照顧他們姐弟倆吧。”

    這時候,距離他大學畢業還有半年不到的時間,畢業答辯即將開始,等他答辯通過,拿了畢業證書,九月份一過,他也就滿十八周歲了。

    那時候他就真的自由了!就能擺脫這種無形的桎梏,就能自主安排自己的人生了!

    他的心思早就飛往了自己老家那條深深的弄堂裏,最裏麵的那戶人家!

    恨不得立刻長了翅膀飛回去!

    ……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又過了兩個月。

    他答辯通過的第二天下午,阿姨帶了了最不好的消息。

    “他們家老爺子走了,前兩周走的。姐弟倆無父無母,現在又沒了唯一的親人,也是可憐。”

    阿姨說完就去看自家少爺,仿佛知道這條消息會給自家少爺帶來影響。

    但影響到什麽程度,她不確定。

    眼前的少年已經快要滿十八周歲,幾乎接近成年。挺拔的身姿如鬆如柏,還是常年披著霜雪的鬆柏!

    阿姨抬頭看了一眼,就突然噤了聲音。

    她已經張開的口,又默默的閉了回去,喃喃著不知道再說點什麽。

    少年依舊是沒有什麽表情的。

    但阿姨莫名覺得,此刻,那少年的氣質有些嚇人!

    好像有什麽平常藏的很好的深沉情緒,忽然不受控製般散溢開來!

    阿姨讀書不多,說不清那種感覺。

    但她知道,少爺不高興,很不高興!

    那天,徐,州澤沉著臉,渾身氣壓很低,他一聲不吭的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看著那阿姨走遠,沒有說那句“您走好。”

    如果不是家裏突然來了客人,徐,州澤說不定會不顧一切離家出走!

    那段時間富人區發生了一起性質惡劣的綁架事件,家裏的管家,對他的來去格外關心,生怕他出什麽事情。

    但他管不了那麽多!

    他拿上了自己獨立的銀行卡和身份證!

    他現在就想立刻,一個人,回去看看!

    從這裏打車回去鄉下,也就三個多小時的路程!

    徐,州澤已經走出別墅大門了,遠處忽然開進來兩輛車。

    為首的一輛車,後車窗搖下,赫然是他已經好幾個月沒回來的母親!

    徐,州澤的母親保養的極好,快接近五十的年紀看上去好像隻有三十出頭。

    一貫雍容的苗紅此刻卻非常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怎麽一個人在外麵?要出去?”

    後麵一輛車的車窗也被人從裏麵搖下。

    鄒介輝那顆剛冒出點黑色胡茬似的光頭,從車窗裏伸了出來。路燈一照,特別紮眼。

    他咧著嘴笑,混子似的勾著車窗,大聲問,“嘿,偷偷幹嘛去?帶我!!”

    可能嗎?!

    徐,州澤忽然想起來,管家說過,今晚鄒家兄妹和他們的父母會來做客……

    徐,州澤臉色凍得跟一塊化不開的萬年寒冰一樣,他站在那裏盯著鄒介輝的毛頭兩秒,然後抿緊嘴角,轉身就往回走。

    徐家母親看著自己兒子有些不同尋常的背影,心裏納悶。

    “這孩子,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