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因為你愚蠢
  第154章 因為你愚蠢

    白麓說到做到。

    等這三人的問題解決之後,她便大手一揮:“諸位,今日文會的內容相信大家已經都進行反省了。”

    “既然如此,大家就把鞋子脫了吧。反正現在也不必再討好聖人了,是吧。”

    這話說得,仿佛大家是因為討好聖人才把小鞋穿到現在的。

    但此刻根本無人反駁,眾人隻來得及一屁股坐倒在地,這就手忙腳亂的開始撕扯鞋子了。

    天氣炎熱,鞋子本就做的輕薄,偏偏蓮苑美景可有不少石子路,如今大家一起脫鞋……

    且不說氣味如何,就說大家把粘連的鞋襪拽下來,就已經是哀嚎聲聲了。。

    再看看腳——紅腫,脹痛,四麵八方都仿佛針紮一般。更有甚者,那大腳趾頭指甲嵌進去的地方,已然跟腳底一樣,血肉模糊了……

    場麵當真十分慘烈。

    當下便有書生恨恨道:“我一定要堅守君子之心,日後再不為投機取巧做出這等有辱斯文之事了!”

    話音落下,便又是一陣應和之聲。

    而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程朱二人仍在低低呻吟。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身影突然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爹。”

    二人瞬間瞪大了眼睛。

    ……

    程溪雲今天並未得到任何優待。

    甚至因為他更早穿上了小鞋,後半程人已麻木,根本不知是怎麽回來的。

    此刻他脫了鞋,血肉模糊的雙腳踩在地麵上,正眼神複雜的看著兩人。

    程載道暈乎乎抬起頭來,此刻看見兒子的臉,下意識拿袖子遮住了臉:“誰叫你來的?”

    腳部尖銳的疼痛,實在叫他再也撐不起任何偽裝了。

    程溪雲苦笑一聲:“我自己來的,是想要偷偷參加文會的。”

    隻不過沒想到,這場文會向他揭露的事實這麽殘酷……

    他眼裏的痛苦和失望實在太過明顯,以至於程載道此刻惱羞成怒:

    “逆子!”

    “你是特意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你天性愚鈍,我日日斥責你,如今這番模樣,你怕是痛快極了吧!”

    程溪雲麵色慘白:“爹,我是這樣的人嗎?”

    程載道卻更加生氣了:“嗬!”

    “你幼時便品行不端,隻愛銅臭數算小道,跟你娘、你那滿是銅臭的外家一脈相承!”

    “當年我才中秀才,你們家便拿錢財壓人,迫我娶了你娘。”

    “後來我不過多考了兩次,你娘便匆匆忙懷了你,說是要留些錢財……硬生生斷送了我的仕途!”

    “今日、今日便也是瞧準了機會,特意來嗤笑的吧?”

    ……

    程溪雲怎麽也想不到,他的父親,他幼時曾日夜苦讀,渴盼他給予一聲讚許的父親,竟是這樣的人!

    他確實於詩書上沒有天賦,可數算之道尤其出名,隻需參加歲考,立刻便能被安排進地方做出實務……

    這,叫滿身銅臭嗎?

    他坐倒在地。

    還有娘,娘日夜操勞,知道她的夫君是這樣輕鄙她的嗎?

    “喂。”

    白麓踹了踹他:“別犯傻,小青那裏有藥,跟著去排隊上藥吧。”

    又一瞥地上的程載道:“跟這種白眼狼有什麽可說的?”

    她輕蔑的做出評價——

    “一個無能男人的遷怒罷了。”

    “你懂什麽?!”

    程載道瘋狂大喊:“你知道我多麽有才華嗎?你知道我被家裏壓抑成什麽樣子了嗎?”

    白麓白眼一翻:“我不知道!”

    “但我懂考科舉是燒錢!一般家庭根本燒不起。”

    “我還懂一個女人操持家務供養書生有多累!”

    “我還知道,女人一個人,是沒辦法生出孩子的!”

    “被逼的被逼的……你都這麽大年紀了,要點臉行嗎?”

    ……

    “阿麓說的在理。”

    時閱川也走了過來。

    樹下清風徐徐,夜色中,他看著白麓的眼神也分外柔軟。

    “這種事,你為何總是看得這麽透徹?”他歎息一聲:“那要吃很多苦的。”

    白麓滿不在乎的一笑:“我這麽年輕又漂亮,怕什麽吃苦?隻要不被人騙了就好了。”

    時閱川愕然,隨即便又摸了摸她的頭發。

    “嗯,不會被騙的。”

    而後才對著程載道說道:“程聖人。”

    不得不說,這會叫聖人還怪諷刺的,白麓忍著笑,靜聽下文。因為她知道,時閱川不說話便罷了,可如果有興趣開口,那……

    想來這位程聖人必定還是很有故事性的。

    果不其然。

    看著程載道漲紅的臉,隻聽時閱川慢條斯理反問:

    “你的原配妻子因何去世,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

    大瓜!

    白麓瞬間來了精神。

    便連程溪雲也豎起耳朵——

    他是家中小兒子,上頭兩個哥哥都是原配所生,關係並不親近。隻是從沒想過,這裏頭還有隱情?

    再看程載道,隻見他眉目冷肅:“你胡說什麽?”

    “如今這樣折磨我,還不夠嗎?還非要再來折辱?”

    時閱川卻是麵容不變,神色淡漠:

    “你大可不必這樣看得起自己。”

    “若非阿麓愛聽,你兒子又哪裏有機會聽到這種事?”

    說罷,不給二人機會便再開口:

    “你的原配夫人,本是你的鄰居,嫁給你之後,既要操持家務,還要攢錢送你科舉,還要生兒育女——你考了兩次,她就熬了六年,病重而死。”

    “等到你想第三次科舉時,一文錢也沒有,便有一家雜貨鋪的主家看上你的偽裝……”

    ……

    程溪雲沉默下來。

    他外祖家,聽說就是雜貨鋪起家。

    幼時,程載道很不喜他去。

    “雜貨鋪二老隻有一位獨女,當初你與他們承諾,找一個賬房的工作就近照顧,剩下的第二個孩子跟嶽家姓,不再折騰科舉……所以才娶到那位夫人是不是?”

    接下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

    花言巧語,先是哄騙。

    最後扯下臉皮,又拿那個沒出生的孩子吊著。

    最後對方將要忍無可忍之時,程載道……出名了。

    為了程溪雲的前途,有些事情,便隻能永遠埋在肚子裏了。

    “我……為何半點不知?”

    他喃喃著,神色倉皇。

    “因為你愚蠢,也因為你根本不在意。”

    時閱川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