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酒局
  第58章 酒局

    陳嘉予被他爸拉著去參加和老戰友的聚會,他最後遲到了十分鍾,還好陳正也遲到了十分鍾,進門的時候就是看了他一眼,啥也沒說。他們回家那天是大年初三,所以正好幾個人聚在一起算是過個晚年。他一向不是很喜歡這種喝酒吹牛逼的場合,尤其在座都是長輩,也就是陳正的朋友,他也沒法真正放鬆心情。可有了模擬機數據測試的這事在,他也覺得出席這個飯局,上下打點一下和領導的關係也是有必要的。

    果然,酒局過半,他就已經被灌得挺多了。他是晚輩,又要給陳正擋酒,敬來敬去就三四杯下肚了,而且啤的白的混著喝,菜都沒吃多少。他平時因為排班密集,其實很少喝酒了,這一停下來酒量也退化了,一猛子喝這麽多確實有點招架不住。十點半的時候,終於這個局是有要散的樣子了,他胃裏麵翻滾著難受。

    他扣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陳嘉予隻看一眼,看到方皓的名字,就按下接通。他跟陳正和旁邊的人示意了一下,然後就從飯桌邊上站起來了。

    陳嘉予接通便問:“怎麽了?”有之前去他家的鋪墊在,陳嘉予知道一開始他是挺不開心的,雖然後來方皓說算了,但是他還是隱約感覺到自己沒能讓他滿意。他走得時候是掐著表走得匆忙,如今接到他電話,他也顧不得長輩飯局了,立刻就接起來。

    方皓頓了一下,然後問他:“今天晚上,你回你家,還是……”

    陳嘉予不僅胃疼了,腦仁兒也開始疼。他是想回方皓他們家,可是陳正還跟這飯局上呢,如果他電話讓小趙隻來接陳正,自己是明擺著不回麗景而要去別的地方過夜,就差把“金屋藏嬌”四個字貼腦門兒上了。

    “今天……可能還是得回麗景,我跟我爸在外麵喝酒呢,我倆得一起回去。”他跟方皓解釋說。他也不是沒聽出方皓話裏的意思,所以跟了一句:“明天去你家陪你過年吧。想怎麽過?”

    他問完這句話,方皓那邊有點沉默,大概是想到他上次問這話是新年的時候,那會兒他就爽約了,在陪方皓過節這方麵他之前的表現可能真的不怎麽樣。

    “……那快過來了告訴我一聲吧,我白班,三點下。”方皓最後說。

    陳嘉予回他:“嗯,知道。那我先去你家做點東西等你。”

    方皓應了一聲,他看也晚了,陳嘉予那邊人聲嘈雜,所以就說沒別的事了,然後補了一句:“晚安,嘉哥。你少喝點。”他不怎麽常用這個稱謂了,如今想到了就叫出口了,留陳嘉予一個人,幾杯酒下肚醉意盎然,被他叫得耳朵發熱。

    包間門口人來人往,陳嘉予又走出去兩步,用手捂住了話筒:“別生分,”他說,“晚安,寶貝兒。”然後,絲毫不給方皓反應或者反駁的機會,他先給掛了。

    等陳嘉予剛剛回到飯局,就聽到席間有人問:“這麽晚了誰打電話啊。”是在座的一個民航局的處級領導說的,姓林。

    “哦,就是同事。”陳嘉予大言不慚地說。這話也確實沒錯。

    那位領導開口了:“聽說小陳單身好幾年了啊,我侄女兒剛從法國留學回來,人家就喜歡飛行員,你要不要見見。”

    陳嘉予隻好賠笑道:“林處,這還是算了,您侄女人家可是高材生。”

    劉瑞劉副局長在旁邊調侃道:“我說林處,老杜的親閨女人家都沒看上,你就別忽悠了。”

    林處有些尷尬,拉著陳嘉予又喝了點酒,這事才作罷。

    他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這回是微信,被置頂的那個方塊發過來的,也隻有幾個字:你也晚安,寶貝兒。

    陳嘉予差點又要摔手機了。

    那天晚上,小趙十二點半來接的他和陳正,等把陳正放到麗景,陳嘉予跟小趙說了一句:“車裏等我一下。”他也是強撐著,先扶著陳正送他上樓了,然後又折返回來。

    “你感覺怎麽樣?”陳嘉予先問他。

    這下給小趙問愣了:“挺好的啊,怎麽了,嘉哥?”

    陳嘉予明白他困惑之處了,把話說清楚了:“挺晚的了,你困不困,還能不能開。”小趙在他們家照顧陳正和曹慧也快一年多了,跟陳嘉予也多有打交道,但沒見過他這麽晚還要出門的。但他能這麽問自己,小趙就挺感動的,趕緊說:“不困,說去哪兒吧。”

    陳嘉予歎口氣,坐到副駕駛,用僅存的精氣神扣上了安全帶:“大興,建匯園。”他實在是有點醉,一路上靠著窗戶半睡半醒,因為頭疼睡不著,但夜裏的街景又直晃著他想閉著眼。

    快到地方的時候,小趙輕聲問他:“明天要是老爺子問你人在哪,怎麽說啊。”

    陳嘉予低聲道:“就說我早上出門了吧。”

    小趙不想問太多,就點頭說好。

    他有門禁,小趙看著他刷開了門卡,把車停在單元門口。他也知道陳嘉予醉的不輕,便說:“要我扶你上去嗎?”

    陳嘉予擺了擺手:“挺晚的,你先回去吧。明天我白天回,可能得晚點。”

    陳嘉予到了方皓他們家,用自己那把鑰匙輕手輕腳地開了門,黑暗中開著手機的照明功能,扶著牆摸索著到了衛生間,脫下衣服穿了裏麵的背心,然後刷了個牙才摸回臥室。

    他輕輕推開了門,手裏麵還是拿著手機照著亮——果然,方皓如他所說,睡覺睡得沉。到這會兒,他還沒發現。他睡顏更顯年輕,隻露出半邊麵孔,另外半邊埋在枕頭裏。下意識地,陳嘉予移走了手機的光束。他不想打擾到他。他摘了手表放在床頭櫃上,又注意觀察了一下,床頭櫃上方皓自己的表還是原來那支黑色運動表。

    他在方皓身邊躺下去大概十幾分鍾,他胃裏麵就翻騰著難受。陳嘉予也不知道大晚上摸到大興來到底是幹嘛來了,明明知道方皓明天要上班,他肯定這會兒早睡了。而且他確實喝多了,努力壓抑了半天還是扶著床邊站起來——吃的喝的都太不舒服了,他早有預感,今天估計是睡不好了。

    方皓還是被浴室的響動驚醒了,摸索著開了床頭燈,赤著腳走到浴室,就看到陳嘉予抱著馬桶在吐,都沒看到他走過來。

    方皓的睡意就醒了大半,他趕緊走過去,叫了他一聲:“你怎麽還是過來了。難受嗎?”

    陳嘉予想回應他,但是他條件反射般地還是想吐——也是奇了怪了,他兩年沒喝吐過了,跟朋友的場合都沒事,可能也是沒人敢灌他。今天,也許是他吃的太少又喝得太快了,胃裏麵沒東西,也許是剛剛從東京回來身心俱疲,實在是折騰得太狼狽了。

    方皓沒說話,走到他後麵輕輕拍著他脊背,另外一隻手從側麵攏著陳嘉予有點長的頭發怕他沾了水。

    到後來,他幹嘔了幾次實在是沒東西了,用水漱了口才轉過身來,靠著牆坐下來。

    “喝得太急了,感覺不對。”陳嘉予啞著嗓子說,“又吵醒你了吧。”

    方皓聽著就皺起眉頭:“沒有。你坐著別動,我給你弄點溫水。” 說完這句話他就站了起來。

    陳嘉予又覺得天旋地轉,所以就在浴室靠著牆閉著眼睛等。

    這往後的事情,他記憶裏都一片模糊了。這事說來也怪,之前在飯局從始至終,直到親手送陳正上樓,他都不覺得自己超過五分醉。那會兒如果硬讓他走直線,他應該也是可以的。可是一摸到方皓他們家的門把手,他這醉意就姍姍來遲了,繃緊的弦斷了,哪兒哪兒都不得勁。他又醉又乏,什麽毛病都找上來了,累得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

    後來,方皓給他喝了點熱水,又拿起洗手台旁邊的胃藥來喂著他吃了。他說吐完了要洗澡,方皓又幫他到浴室衝了澡。具體這個澡怎麽洗的,陳嘉予也不記得了,隻記得方皓的手指撫過他眼睛,不讓沐浴露和洗發露衝到他眼睛裏。洗完了澡,方皓幫他穿上自己的T恤,又把他放倒在床上,還給他擦了頭發。

    折騰完這一切,時針已經指向兩點半了。看陳嘉予這個樣子,他之前心裏麵所有的生氣也好,不平衡也罷,都像被捅破的氣球一樣慢慢癟了下去。方皓躺在床上,從後麵抱著他的肩膀,貼著他脊背,輕輕叫了他一聲:“陳嘉予,睡了嗎?”

    陳嘉予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嗯,”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個問句,“………嗯?”這回是上揚的尾音。

    方皓悶著聲音說:“其實……我想要的不多,你陪著我就好。”

    陳嘉予本來已經很困乏,聽到這話,他轉過身來,跟他麵對著麵,然後收緊了手臂,也抱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