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他全身上下嘴最硬◎

    從溫北硯記事起, 他就被當成貨物一樣,轉手於各色各樣的人中,也度過短暫的溫馨時光,直到七歲那年, 養父母出了意外, 他被親戚賣給人口販子。

    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大多數孩子都是拐來的, 其中很多被折了四肢毀了容,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又被逼著沿街乞討。

    溫北硯屬於那一批孩子中“姿色上乘”的,有別的用處, 人販子舍不得讓他缺胳膊斷腿, 偶爾幾次懲戒性的鞭打全都抽在看不見的地方。

    骨子裏的野性難馴,促使他多次想逃離這個地方, 但最後都免不了被抓回來毒打一頓, 以儆效尤。

    大概是看他太可憐, 命運在他那暗無天日的世界裏撒開一道光亮, 趁人販子尋找新買家的空檔,他成功逃脫。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隻管拚命往前跑,跑到腳底被礫石磨得全是血,實在是累, 拐進一條巷子,蹲在垃圾桶邊,將頭深深埋進雙膝。

    “孩子,你受傷了。”

    溫北硯沒聽過如此溫柔的聲線, 好奇趕走了心中的恐懼, 他抬頭, 看見一個中年男子,膚色略深,簡簡單單的襯衫黑褲,幹淨到毫無點綴。

    “你叫什麽名字?”

    溫昭平有腰傷,沒法長時間保持彎腰的姿勢,為了拉近和溫北硯的距離,他隻能忍著痛。

    溫北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長時間的營養不良讓他瘦到有點脫相,顯得顴骨特別明顯,眼睛很大,嘴唇沒什麽血色,幹裂起皮。

    他不回答,溫昭平也不強求,“你餓不餓?”

    眉眼凝著歲月淘洗後的平和溫柔,語調也是,“跟伯伯回家吃點東西吧。”

    求生的本能促使溫北硯跟他走了,不是相信他,而是已經麻木了,被打被罵也無所謂了,體會過最糟的人生,早就習慣遊走於不見天日的黑暗,接下來的日子不會更差勁。

    溫昭平做了兩葷兩素,全是溫北硯沒嚐過的。

    還記得後來曲喬生問他是不是不愛吃葷腥,他說沒吃過。

    他說謊了,不是沒吃過,而是在溫昭平缺席的日子裏,他沒有碰過一點葷腥。

    “幾歲了?”

    溫北硯筷子一頓,還是沉默。

    溫昭平也不催促,眉眼溫和地望著他,眼角細細密密的皺紋像蜘蛛網,纏住他,無聲無息地捂熱他的心。

    沒多久碗就空了,溫北硯拿著筷子在搪瓷底部來回摩擦,聲若蚊蠅:“七歲。”

    溫昭平笑了笑,大手在他後腦勺輕柔地撫摸幾下。

    那天,溫昭平給了他一個名字,順帶給了他一個不敢奢求的家。

    剛被溫昭平收養的那段時間,溫北硯沒法正常跟人溝通交往,溫昭平是那個年代為數不多的大學生,學識淵博,年輕時候當過幾年教師,說話溫聲細語的,很有耐心,一雙眼睛仿佛天生帶笑,眼尾有小幅度的上揚,這也是他們這對沒有血緣的父子之間五官上唯一的相似點。

    他嚐試打開溫北硯封閉已久的心扉,可溫北硯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除的,他抗拒同齡人的親近,對方的示好全都被他視作別有用心的接近,隨即條件反射般地亮起鋒利的爪牙同人撕扯搏鬥。

    溫昭平四處賠不是,因他的低頭,溫北硯有些不知所措,後來他慢慢學會了收斂自己身上的野性,不爭不搶,他知道隻有這樣,才不會讓溫昭平為難。

    一味的退讓,反倒讓那些曾經施展善意無果的孩子氣焰大增,升起報複性心理,惡意中傷侮辱他,重則打罵欺淩。

    那些難聽的話不知怎麽傳到了溫昭平耳朵裏,溫昭平勃然大怒。

    這是溫北硯第一次看到好到快沒有脾氣的溫昭平,跟人爭執得臉紅脖子粗,甚至失去了能言善辯的本領,連理智都所剩無幾,井井有條的長篇大論變成反反複複的“你們以後不能欺負阿硯”、“阿硯他是個好孩子”,“阿硯他有爸爸,不是你們說的野孩子”。

    然後牽起溫北硯的手,“阿硯,跟爸爸回家。”

    溫北硯心裏像是被什麽蟄了一下。

    親情對他來說是奢侈品,也像有利用價值後才肯施舍一點的二手淘汰品,所有純粹的歡笑和通過壓榨他後獲得的富裕,都與他無關。

    他的世界,貧瘠到一無所有。

    可溫昭平出現了,悄無聲息地在他的荒土中埋下了一顆種子,雖然沒能開出花,野草的生命力也不容小覷,以燎原之勢占滿他心裏的每一寸貧瘠。

    溫昭平腦溢血去世當天,身邊隻有他小弟溫國華一家,溫北硯是在放學路上聽說的這噩耗。

    說不上心痛,隻是覺得心口裂開了一條縫,被人塞進去一團無足輕重的棉花,看不見傷口,後遺症卻還在,他的呼吸變得遲緩了些,腳步變輕了,像浮在半空,沒有實感。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蜜餞果子,這是他早上上學途中買的,護了一天,被太陽炙烤得熱乎乎的。

    溫昭平最愛吃這個,可他再沒有機會吃了,他最愛的茉莉開了,他也聞不到了。

    真可憐。

    溫昭平留下了遺言,單獨給溫北硯的,最後隻能由溫國華轉述。

    “我哥他說他沒法子再繼續照顧你了,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以後得辛苦你撐起這個家了。”

    沒有邏輯的一句話,仿佛東拚西湊得來的。

    溫北硯目光沉沉地落在頭頂的黑白相框上,起身,跪了十二個小時,不吃不喝,腿早就僵硬了,一個不穩,膝蓋結結實實地磕在水泥地麵上。

    七月天,穿著薄薄的一層布料,剛才那一下讓他磕出了血,青黑色印記化開,他沒覺得疼,身後是來來往往的人,焚香味重到嗆鼻,夜色籠罩在四方小院,香燭火光在滾燙的風裏忽明忽暗。

    溫北硯一臉麻木地站了起來,雙眼直勾勾地盯住相框裏溫昭平靜止不動的臉。

    不去質疑,不去抗爭,而是接受了別人強行托付在他身上的命運,留下故作老成的四個字,“我知道了。”

    溫國華滿意地點了點頭,背對著遺像強調了遍,“大哥給你留下了點錢,你現在還小,這錢呢我們先替你保管,等你以後有用到的時候再給你,這幾年,我會代替我大哥好好照顧你,等你成年後,你得按照大哥說的,回報你叔叔我,替叔叔撐起這個家。”

    溫國華的說辭是真是假已經死無對證。

    可就是這麽無從考究的一句話,溫北硯記了整整十五年,也心甘情願地被人當成提款機壓榨了整整十五年。

    他或許不懂感恩,但他懂報恩。

    ……

    曲懿從來沒覺得四月的風這麽燥過,“所以,他去打|黑拳也是——”

    本來想說補貼家用,可什麽家用需要這麽一大筆血汗錢才能縫補上,於是她改口,“為了報養父的恩?”

    葉淮沒料到溫北硯會把這事告訴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低了這兩個人背地裏的推拉進度。

    轉念一想,又覺得能理解,溫北硯從不認為自己的過去有多肮髒不堪,唯一在乎的可能是她對於他那段過往的看法。

    “剛遇到阿硯那會,我倆都十八歲,但不得不說,我們的生活完全不同,我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過得舒舒服服,他沒日沒夜地打工,最後賺的錢,全都給了溫國華,自己勉強填飽肚子。”

    他攤上了事有葉斌給他罩著,但從來沒有一個人站在溫北硯身後替他撐過腰,葉斌對溫北硯是好,可惜是需要回報的好,溫北硯要真出了什麽事,葉斌的第一反應可能是把自己擇得幹幹淨淨。

    “我還記得有次,阿硯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瘋,把整個頭發染成了白的,當時給我嚇的,還以為他憂思成疾,一夜白頭了,問過後才知道是理發店老板娘看中了他那張帥臉,非要讓她替自己打廣告,事後給了他兩百塊錢。”

    “至於你說的打|黑拳,確實有這回事,他右耳後的傷就是之前打|黑拳落下的,還損了一部分聽力。記得沒錯的話,那次還是他故意輸給對方的,那人為了在自己女朋友麵前出個風頭,私底下找到阿硯,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打場假賽,阿硯同意了,差點被打沒了半條命。我問他,為了賺這錢,差點把自己命搭進去,值得嗎?你猜這傻逼怎麽回我的?”

    “他要錢,給他錢的那人圖個漂亮的名聲,錢貨兩訖,誰也不欠誰。”

    葉淮擠出一個笑容,壓抑著某些情緒,看上去有些畸形,“不過打|黑拳賺的錢,他沒給溫國華,不知道拿去幹什麽了,反正我是沒見到。”

    “什麽時候的事?”曲懿鬼使神差地問了句。

    “十八。”

    短暫的詫異後,曲懿心跳恢複平穩,低頭看見自己手臂上有塊淤血,不知道什麽時候時候傷到,她摁了下,疼的。

    關於溫北硯的話匣子一打開,葉淮的傾訴欲便沒完沒了,聊起來百無禁忌,“你看他現在這樣子,像什麽?”

    他隨意拋下的這個問題,成功把曲懿注意力勾走,順著他下巴偏移的方向看去,站在樹蔭下的兩個人還在聊著,溫北硯勾唇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將疏離和熱絡分割得恰到好處。

    像機器。

    事先被輸入一串精密數據,運行時將一言一行按照固定模式調整成最完美的輸出功率。

    曲懿把答案放在心裏,抿唇不語。

    “我們大多數人的思維模式、言行舉止在一定程度上是遵從本能,或者通過後天家庭環境修正培養起來的,他不一樣,好像生下來腦袋裏就缺根筋,基本上對所有事都抱著漠不關心的態度,剛認識他那會,我覺得他就是個做事不管不顧的瘋子,有些時候又像個無情無欲的機器人。

    天生性格上的缺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後天縫補,可惜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沒有一個人願意教他應該怎麽做,很多處世道理都是在他成人後才教他的,包括你現在看到的,他對別人笑、對別人的禮貌全都是他裝出來的。

    後來相處久了,我才知道他不是沒有靈魂,而是從他靈魂裏傳遞出來的聲音太小了,他聽不見,更別提遵從本心。”

    葉淮的話其實不難理解,深奧的是他對一個沒見過幾次麵的人說出這一大段話的本意。

    種種疑惑結成了巨大的網,鋪天蓋地地朝她籠下來,纏住身體的繩索不斷收緊,擠壓後的肺腑傳來窒息感,直到他一句“曲懿,他對你是不一樣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啪的一聲斷裂,心髒有了喘息的餘地。

    沒等到她想明白,這種感覺就煙消雲散,找不到任何蹤跡,她斂神,點頭承認,“確實不一樣。”

    對別人永遠一副如沐春風的模樣,忽冷忽熱的狗毛病隻在她麵前犯,裝都懶得裝一下。

    “他對你,有——”

    為保留神秘感,最後一個字,葉淮沒有明說,讓曲懿自己猜。

    有什麽?

    “情”?

    溫北硯會對她有情?完全不像,每次他看她的眼神,都像在拚命克製著什麽。

    可除了情,曲懿一時半會想不到別的替代詞,唯一能肯定的是,溫北硯對她別有所圖。

    沒什麽心情再交談下去了,曲懿單臂支在車窗,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太陽穴。

    她得承認她現在的腦子和心跳全是亂的,但她一向擅長調節情緒,特別是在全身心投身到工作後。

    她太自信,自信到低估了葉淮這些話對她的影響,或許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故事裏的主人公。

    有次看到電影裏一句台詞:“如果我有的選,我能比你們所有人多好”,一瞬工夫,她想起了溫北硯。

    好像從來沒有人給過他選擇的權利,哪怕有過,最後也逃不開被收走的命運。

    不管是溫昭平還是曲喬生,又或者是葉淮的父親,他們都曾在他貧瘠的土地裏撒下種子,可惜陪他一起栽種、嗬護的時間太短,短到沒有機會見證花開的那瞬間,就已經告別他的生活,讓他守著零星一點希望,兀自迷茫。

    ……

    空氣裏忽然想起喇叭聲,急促的兩下,曲懿思緒回籠,緊接著聽見葉淮喊了聲,“阿硯。”

    那兩人的目光齊齊轉過來,在看到副駕駛的曲懿時,又不約而同地怔了下。

    葉淮:“巧啊,一起去吃頓飯吧。”

    音量不輕不重,但足夠在場另外三個人都聽見。

    曲懿愣了愣,終於想起此行的目的,“不是你說帶我來LK看看的?”

    結果現在連律所大門都沒踏進去一步,就莫名其妙改成跟幾個精英律師吃飯?

    “隻要世界末日一天沒來,我們律所就不會塌,以後多的是機會帶你參觀——”說著,切換成意味深長的語氣,“但現在這種湊齊一桌麻將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啊。”

    話裏有話,曲懿皺了下眉,飄忽的視線經過一番輾轉,不偏不倚地停在溫北硯身上。

    他的目光恰好迎上來,依舊幽深似海。

    曲懿怔了下。

    有什麽東西不受控製地在心裏瘋長著,將她高傲的頭顱重重壓下。

    她輕聲說:“那好吧。”

    葉淮遞給溫北硯一個求讚賞的眼神,“都坐一輛車吧,反正就我們四個,也不擠。”

    李知好掃了眼坐在副駕駛的曲懿,毫不猶豫地點頭,拉開後座車門。

    溫北硯停在原地沒動,眼睛眯起來,蓋住凜冽的眸光。

    迎來片刻的僵持。

    “我忽然覺得有點暈,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葉淮臉不紅心不跳地朝溫北硯招了招手,“阿硯,你來開車。”

    聽到這聲後,曲懿脊背無端一僵,在車門關上後,呼吸也不自覺屏了幾秒,放鬆後聞到一股清冽幹淨的味道。

    不同於葉淮身上的古龍水味,有點像西柚味沐浴露與皮膚合二為一的效果。

    四個人最後去了家私房菜,平時需要提前兩天訂位,葉淮和老板認識,感情牌一出,要到一個中包。

    一個大圓桌,彼此互不幹擾地隔了一大段距離。

    中途曲懿去上了趟洗手間,回來時經過李知好,倒著酒的高腳杯

    發生得太突然,曲懿一時忘了做出反應,餘光進來一道影子,她整個腦袋都空了。

    溫北硯攬住她的肩膀,往懷裏一攏,騰出一隻手及時精準地扶住酒杯,頭頂一片陰影罩下,遮住他眼裏轉瞬即逝的陰冷,“小心點。”

    不知道對誰說的,語氣稀鬆平常。

    兩秒後,他鬆開了手。

    李知好揚起一個笑容,“抱歉。”

    曲懿耳邊嗡嗡的,沒聽見李知好的話,隻覺得右肩的骨頭有些疼,殘留著溫熱的觸感。

    等人都坐下後,葉淮挑起一個話題,試著岔開剛才那段插曲,“下次有機會我們幾個可以一起去吃海鮮,我知道一家店,海鮮味道特別好,特別是蟹,鮮美多汁,保準你們沒吃到過。”

    “有機會一定去,”李知好視線往溫北硯那飄了一陣,一雙眼睛欲說還休,“不過我不太會剝蟹。”

    不甘示弱似的,曲懿撩起眼皮,散漫一笑,“不會剝就別吃。”

    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曲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掛上得意的笑容,“都看我做什麽?”

    “太漂亮了,簡直是賞心悅目,跟這樣一個大美女坐在一桌,飯菜都香了不少。”恭維話信手拈來,但不會讓人覺得油腔滑調。

    曲懿覺得葉淮這人還挺厲害,能在無形中遊刃有餘地掌控著每個人的情緒,而且她得承認,剛才他的這句話取悅到了她。

    這種愉悅感並沒有維持多久,葉淮又說:“我怎麽覺得我組的局,反倒我在你們之中顯得格格不入了。”

    沒人聽懂他的話外音。

    葉淮解釋:“你們三個高中時候是校友,阿硯和李律師還是一個班的,就我一個是九中畢業的。”

    李知好握筷子的手一緊,目光轉向曲懿,用平淡的語調笑說:“原來曲小姐也是盛華高中的。”

    怪裏怪氣的腔調,曲懿聽得有些不舒服,“是啊,我十二班的。”

    李知好:“怪不得沒聽說過。”

    “沒辦法,高中那會也別懶,不想學習,當然也覺得沒必要學,畢竟我這張臉給我提供的選擇太多了,要真認真學起來,沒準還能跟你們一個班。”曲懿眼尾冷淡地掃向李知好,“還好我沒認真學,要不然高中三年過得也太不舒心了。”

    “……”

    沉悶的氣氛快要壓不住,葉淮又跳出來充當和事佬,這次將話題往溫北硯那引,“我聽說阿硯高中都是年紀第一,他那會是不是隻顧學習,誰都不搭理,性子又臭又悶。”

    溫北硯冷冷瞟了他一眼。

    李知好搖頭:“他一直挺好的,學習好,性格也好。”

    葉淮悶聲笑:“你也別替他說好話了,我還不了解他?他這人喜歡什麽事情都埋在心裏,全身上下就一張嘴最硬了。”帶點玩笑的語氣。

    其他人都沒將這話放在心上,隻有曲懿接過話茬,“你親過了,就知道嘴最硬?”

    曲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今天一整天,情緒格外敏感,心口仿佛窩著一團火,躁到不行。

    葉淮像是發現了她隱藏的杠精屬性,勾了勾唇沒跟她計較,反倒提起興趣,眼睛其餘幾人身上打轉,像在憋著什麽壞主意。

    不用他主動出擊,曲懿先把自己賣了個幹幹淨淨。

    “我親過。”也不管談話方向有沒有偏離中心,梗著脖子繼續說,“說實話,挺軟的。”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溫北硯慢條斯理的吞咽動作停了下來,在曲懿後知後覺升起的無地自容裏,微微抬了下眉稍。

    作者有話說:

    電影台詞是《何以為家》裏的。

    瞧瞧,我每章都好肥的呢: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