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85,大長腿,高鼻梁,冷白皮◎

    曲懿拿著手機走出包間,給助理發了條短信,要他到一樓公共洗手間門口。

    對麵很快回了個ok的手勢。

    曲懿先一步到了約定地點,沒多久,梳妝鏡裏出現一張熟悉的臉,她直截了當地落下一句:“把衣服脫了。”

    大壯朝四周看了眼,零零散散有幾個人從身後路過,“公共場合,這多難為情。”

    曲懿眼皮子都懶得掀,擦著手背上的水漬,懶懶說:“185,大長腿,高鼻梁,冷白皮——我的理想型。”

    看不上他,讓他別腦補太多的意思。

    大壯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心知肚明,隻不過聽她這般描述,腦袋裏蹦出一個名字:蘇祈。

    和曲懿的理想型完美對應上。

    就在剛才來的路上,他聽到不少八卦,談論八卦那倆人看打扮應該都是參加這次殺青宴的藝人,十八線,臉生,叫不出名字。

    “你是沒看到,剛才曲懿和陸星蔓在飯桌上那氣氛,就差沒拿起筷子互戳對方眼睛了。”

    “當然注意到了……聽人說郭導有意將下一部劇的女主角給陸星蔓……她倆團隊私底下不是為了這部劇撕了個你死我活?曲懿還特地報了私教班練打戲,辛辛苦苦爭取的角色說沒就沒,換做是我,我也不甘心。”

    “還有這茬?我還以為是因為蘇祈呢?”

    今天下午爆出來的料,流量歌手蘇祈被拍到Serein樂隊女主唱當街親密擁抱,作為蘇祈前女友的陸星蔓,和一起長大的青梅曲懿又一次不可避免地被誤傷。

    那段“三角戀”過往也被拉出來鞭屍。

    曲懿暗戀蘇祈這事很早就在圈裏傳開了,同時還有蘇祈和陸星蔓高中在一起過的秘聞。

    三人成虎,傳著傳著就成了“陸星蔓當初和蘇祈分手,全都是因為曲懿橫插一腳,為愛當三”。

    曲懿懶得跟瞎傳一通、敗壞她名聲的碎嘴們解釋,另一方麵她也解釋不清楚。

    她和陸星蔓確實不對付,很久以前是因為同一個男人,現在轉變成搶資源爭咖位,火藥味越來越濃,誰也不肯先一步認輸。

    她出演第一部 校園網劇時,隻有二十歲,比現在的明豔多了幾分青澀,妝感也淡,呈現在熒幕上滿滿的膠原蛋白。

    角色設定和她的形象貼合,氣質清冷,有一幕是她撐著傘走在雨中,傘沿隨著步調緩慢上挪,露出一張清麗的臉。

    不到十秒的鏡頭,藏不進跌宕起伏的劇情,勝在她凝著愁緒的眉眼,寫滿了故事。

    這一段畫麵說不上封神,但足夠出圈,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大眾再提及娛樂圈最適配初戀臉,都會帶上曲懿這個名字。

    礙於是小成本網劇,拿不了大獎,真正有含金量是三年前拿下的最佳女配角,那也是她參演的第一部 電影。

    就在頒獎典禮前不久,圈裏圈外開始傳起曲懿的私生活,說曲懿之所以能如此順風順水,全是她的金主——盛安娛樂的小趙總在背後替她造的勢。

    盛安娛樂是曲懿的東家,算是國內top級娛樂傳媒公司。

    都是些捕風捉影的傳言,沒有得到實錘,但不管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有一點再明確不過,曲懿是盛安未來幾年力捧的對象。

    樹大好乘涼這話不假,借著這層身份,曲懿從北耀傳媒小公主陸星蔓那撕走了不少資源。

    陸星蔓自恃甚高,那次也在入圍名單中,最後獲獎的卻是曲懿,加上有心人帶節奏,她下意識把自己沒能拿獎的罪全都安在曲懿頭上。

    梁子因此越結越大,兩家發出的通稿有一半是在相互拉踩。

    大壯眼睛又一次掃向對麵一米之隔的女人。

    腳下踩著七公分的細高跟,單薄纖瘦的跟紙片似的,墨色吊帶裙,後背開得很低,露出近乎嶙峋的蝴蝶骨,皮膚白而細膩,像玉瓷,晃眼的程度。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漂亮得招搖。

    他斂神,話題拐回一開始:“姐,你讓我脫衣服做什麽?”

    “這裏太悶了,穿你的外套,出去透口氣。”

    大壯認為她想出去是真的,但不是因為酒桌上的氛圍,而是受到了蘇祈緋聞的影響。

    他眼觀鼻鼻觀心,開解道:“懿姐,你這麽好,沒必要吊死在姓蘇的那棵歪脖子樹上。”

    曲懿掃了他一眼,“和他沒關係,就是覺得心裏有些煩,受不了那些煙酒味。”

    大壯半信半疑,瞥見她不耐煩的神色,話頭生生止住,左臂從衣袖抽出,乖乖把羽絨服遞過去。

    曲懿接過套在身上,將拉鏈拉到頂。

    羽絨服立領設計,包住濃密的卷發,順勢藏住大半張臉,還不滿意,就從大壯那搜刮來鴨舌帽,帽簷壓到不能再低,又摘了耳墜隨手放進口袋。

    “走了。”

    大壯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掏出手機,正準備給周挽匯報情況,界麵左上方跳出一個數字。

    曲懿發來的消息。

    Y:【轉賬8888】

    Y:【十五分鍾後再告訴你周挽姐姐。】

    周挽是曲懿的經紀人。

    秉著給錢就是爹的原則,那點打小報告的心思瞬間消散,順便多囑咐了句:【懿姐注意安全啊,有事給我打電話。】

    曲懿沒回。

    室外溫度比想象中的還要冷,早上下了場雪,傍晚雪勢漸大,又急又凶,飯局進行到一半才停下。

    霧色的天籠罩在頭頂,沉悶,透不過氣。

    會所外圍玻璃被擦得鋥亮,映出曲懿的模樣,上半身裹的像熊,腿卻是裸著的。

    不合時宜的怪異打扮,即便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還是招來不少注意力。

    天橋上的行人少了些,中央站著一二十歲模樣的女生在賣花。

    手又白又小,裸在深冬的晚風裏,被刮刺得通紅。

    曲懿抽離視線,轉而聽見女生問:“姐姐,你要買花嗎?”

    怯生生的嗓音,聽上去像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開的口。

    曲懿偏頭看她會,走到她跟前,指著玫瑰問:“這裏一共多少?”

    在得到確切回答前,曲懿已經掏出手機,攝像頭對準她胸前的二維碼,滴的一聲,彈出新界麵。

    “每朵15塊,這裏一共還有——”數秒的停頓,“20朵。”

    曲懿轉了三百過去,小姑娘抻長胳膊,整捆花遞過去,她沒接,目光停留幾秒,挑出其中一朵。

    正要離開,餘光瞥見對麵寫滿困惑的臉,腳步頓住,沉著嗓說:“最漂亮的一朵,足夠取代你懷裏所有玫瑰的價值。”

    ,

    周挽上車後,將車門重重一甩,丟下兩個字:“開車。”

    大壯問:“不去接懿姐了?”

    胃燒得難受,周挽換了個姿勢,側身刷著手機,車裏沒開燈,手機屏幕連同她的側臉一並倒映在窗玻璃上,纖細的手指飛快滑動著。

    一麵答:“接什麽?她這麽閑,自己一個人走回去。”

    提起曲懿,周挽就來氣。

    中途擺譜消失,留她一個人和片方負責人賠笑賠到臉都僵了。

    大壯不放心,給曲懿打去電話,壓著嗓門說:“懿姐,你把定位發我,我讓公司再派輛車,送你回去。”

    空間就這麽小,聲音壓得再低,也逃不過前排的耳朵。

    他小心翼翼地覷了眼周挽,隱約聽見來自副駕駛座的一聲哼笑,以為免不了一通冷嘲熱諷,迎來的卻是沉默,或者說是默許。

    一個個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曲懿拒絕:“不用,我自己打車。”

    “打車多危險啊,懿姐你忘了前幾天咱們這一女孩搭順風車失蹤了嗎,據說昨晚找到屍體了,還是從江裏撈出來的。”

    “……”

    大晚上的,讓她一個人站在路邊等車來就不危險了?

    曲懿最後還是沒有拂了大壯的好意,將定位發過去。

    等車開到指定地點,大壯在電話裏告訴曲懿:“黑色奔馳,車牌是257——”

    周圍仿古燈成排亮著,行道樹遮攔下,燈光影影綽綽地映在車牌上,照亮前幾位數字,沒等他報完,曲懿打斷:“看到了。”

    “那行,到家後記得給我報個平安啊。”

    還想說什麽,聽見對麵傳來一道悶響,類似車門合上的聲音,大壯把手機拿遠些,屏幕亮起,通話顯示已經被掐斷。

    周挽嘲諷般的腔調無縫銜接,“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真是出息。”

    她把曲懿今晚叛逆的行為歸咎到蘇祈身上。

    大壯想起曲懿臨走前說過的話,忍不住替她辯駁:“懿姐說這次不關男人的事,她就是覺得悶,不喜歡酒桌上的氣氛。”

    “她說什麽你都信,”周挽手指頓住,擠出刻薄的笑容,“上回還跟我誇你比那什麽選秀出來的ACE還要帥。”

    大壯眼睛笑成一條縫,“那更得信了。”

    “……”

    周挽哼了聲,沒再說話。

    ,

    曲懿一上車就摘了口罩,車裏有煙味,不算重,但也稱不上好聞。

    迎來拖遝的沉默。

    車一直沒啟動,曲懿抬眸忍不住地問:“不走嗎?”

    兩個人的視線幾經輾轉,在後視鏡裏對上,曲懿先收回目光,轉瞬他的嗓音猝不及防地撞進耳膜。

    仿佛含著一嘴薄冰,低磁冷冽。

    “去哪?”

    大壯沒和他交代清楚?

    曲懿沒有多想,報了串地址。

    車裏開著暖氣,曲懿身體漸漸回暖,上車前踩到雪坑裏,浸著雪水,雙腳還是冰冷。

    她彎下腰,解開高跟鞋盤扣,“有紙巾嗎?”

    恰好紅燈,溫北硯腦袋往後偏了幾度,目光飛快從她身上挪開,落在扶手箱上,紙巾盒已經空了,底部有一小包沒拆封的紙巾,他遞過去。

    指腹若有若無地刮過她的手背。

    一冷一熱,溫差明顯,滲著薄汗,弱化粗糲的觸感。

    曲懿接過紙巾,換了個姿勢,右腿搭在左膝上,長裙有條岔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她身子微微前傾,緩慢擦著腳底的水漬。

    紙團沒地方扔,被她攥在手心。

    街道空空蕩蕩,偶爾有車從後頭超過。

    曲懿發現這司機開得是真慢,姿態卻不像剛上路沒多久的新手,單手虛握方向盤,遇到拐彎時,不緊不慢地滑開一個圈。

    她本來就有暈車的毛病,加上心裏煩躁,龜速前進幾分鍾後,胃難受得要命,眉眼凝著不耐煩的情緒,催促的聲線也躁:“開快點。”

    無人應答,短暫的靜默後,車毫無征兆地在路邊停下。

    空氣裏彌漫著她自身攜帶的酒味,衝淡了原有的煙草氣息,混在一起,更加刺鼻難聞。

    忽然響起安全帶彈開的聲響,車門被打開,灌進來裹挾著濃重濕氣的寒風。

    曲懿有些懵,反應過來後,聽見車窗外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去而複返的那個人。

    白色高領毛衣外頭罩著一件淺灰色大衣,淺色牛仔褲,質感垂順,看不出褶皺,全身上下都是寡淡至極的顏色,同堆在枝頭的雪相得益彰。

    眼睛藏進陰影裏,沉沉的,深海一般不見底。

    溫潤儒雅的氣質,突兀地揉雜進幾分置身事外的疏冷。

    距離拉近,燈光照拂在他臉上,五官看著有些眼熟,嘴角有淤青,下巴被劃開一道細長的口子,血液已經凝固。

    手裏拿著什麽東西,被袖子遮去大半,看不明晰。

    她眯了眯眼,是一瓶礦泉水。

    在男人視線迎上來的前一刻,曲懿率先別開眼。

    車門開了,又帶進來一陣清冽的寒氣。

    曲懿脖子一縮,餘光瞥見他忽然伸過來的手。

    襯衫袖口挽起兩層,手指修長勻停,標準的冷白皮,身形高瘦單薄的人,顯露在手背上的力量感突兀的蓬勃,青色的脈絡蜿蜒而上。

    右手帶著黑色腕表,設計簡約,看上去價格不菲。

    個人喜好還是……左撇子?

    曲懿腦海裏閃過一副畫麵,消失得太快,隻捕捉到朦朦朧朧的側影。

    上車到現在,這人給自己的感覺熟悉又陌生,但從對方冷淡的態度裏,她找不到一絲能夠證明他們認識的蛛絲馬跡。

    曲懿在思考時,總會無意識避開別人的視線,這會眼睛沒有焦距地落在右側車窗上。

    溫北硯順著她的視線,壓低腦袋,對上不遠處LED屏裏一張放大的臉,左下方寫著一行字“代言人:蘇祈”。

    約莫兩秒,他平靜地收回目光,手指施了點力,塑料瓶身被攥得有輕微變形。

    這聲響動將曲懿的意識拉攏回來,她愣了下,以為這水是要遞給她的,“不用,我不——”

    “喝”字還沒說出口,那隻手在半空拐了個彎,瓶蓋擰開,水送進他自己嘴裏。

    就連細微的吞咽聲都帶著“你想太多了”的嘲諷。

    “……”

    曲懿麵不改色地戴回口罩,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車速加快,車窗外的燈光被拉拽成細碎的線條,一幀幀模糊地映進眼底。

    沒多久,雪又開始下起來,輕飄飄的雪花落在窗玻璃上,很快化成水珠,被重力拉扯著不斷往下墜落,雨刮器有一下沒一下地拂開車前糊化的水跡。

    一路無言的氛圍,車也開得四平八穩,神經放鬆下來後,曲懿很快睡著了。

    離家不過二十分鍾的路程,等她醒來時,已經過去快四十分鍾。

    他沒叫醒她。

    下車,正準備給大壯發去一條消息,電量沒給她回撥過去的機會,直接黑屏關機。

    她把手機放回口袋,攏緊外套,身影沒入雪色中。

    ,

    不知道是第幾次,手機屏幕又亮了。

    溫北硯將車停到路邊,下車,接通電話的下一秒,聽見對麵的質問:“說好的送我一程,你這連人帶車的跑哪去了?”

    “回家。”他言簡意賅地拋出兩個字,因刻意的壓低,顯得冷冰冰的。

    “回家?我可是看見了有人上了你的車,還是個女人。”

    含著怒意和打趣的嗓音,在這句話落下時多了些明知故問的意味。

    耳邊高跟鞋敲地的聲響越來越淡。

    溫北硯走了會神,無視電話裏的調侃,單方麵結束了通話,抬頭。

    眼前空無一人,銅錢黃的燈光錯落有致地在地上暈開一圈圈弧線,染著煙味的呼吸沉而慢。

    喉嚨澀痛,他曲指捏了捏。

    稍偏的視線裏,後座靠近車窗的位置有一枝玫瑰,妖冶媚俗的顏色。

    地上陳著一條細長的流蘇耳墜,綴著光,碎影斑駁。

    都是她落下的。

    作者有話說:

    我也高考結束了,來開新文啦(bushi:)

    下本開《半生風月》高幹文

    歧桑在最狼狽的時候遇見了陸清桉。

    男人坐在車裏,光影明滅,籠在他清雋白皙的臉上,像落著一層雪。

    “歧小姐,我捧你。”聲線也清薄,浸著冬春交際之夜的寒涼。

    她應了他的邀。

    作為情人,陸清桉處事周全妥帖,對她更是百般嗬護,將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處。

    歧桑幾乎要淪陷在他的溫柔裏,午夜一聲呢喃轉而將她逼回原地。

    他喊的是“麥穗”。

    整個北城都知道,這是陸清桉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彼時天光大亮,如夢初醒。

    離開陸清桉後,圈裏所有人看她就像在看一件廉價的二手商品。

    她不在意,憑一己之力過關斬將,登上舞團首席之位。

    一場謝幕,她看見第一排池座上的男人。

    投射過來的目光深邃而清寂,沒有半分折衷。

    西裝熨帖,一如既往的儒雅矜貴。

    很久以後,她才意識到離開他後的順風順水,不過是他在背後造的勢。

    而他念念不忘的“麥穗”就是她。

    ——麥穗兩歧,桑無附枝。

    ,

    朋友對他如此大費周折地去捧一個捂不熱心的白眼狼,匪夷所思。

    “值得嗎?”

    陸清桉平靜地吐出煙圈,被煙霧氤氳的臉有些模糊,唯獨聲線依舊清寒,含著幾分笑意:“沒有什麽值不值得的。在我這裏,她永占上風。”

    ,

    歧桑,我一直都愛你。

    芭蕾舞者x資本大佬

    HE·sc·年齡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