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長安李家
  第82章 長安李家

    種蘇與李妄並沒有直接墜落懸崖, 李妄射出的那一箭以及崖邊那棵樹木終究幫了他們一把,而斷崖也並非垂直之勢, 兩人順著斜坡向下滑落, 種蘇幾次想抓住山上藤蔓,都因衝勢太猛而未能成功。

    李妄始終抓著種蘇的手臂。

    耳邊傳來轟轟的水流聲。

    是瀑布!種蘇聽出來了。正是一道從半山崖上形成的瀑布,白色的嘩嘩流水從半空流向崖底的那條大河。

    “閉氣。”

    耳邊響起李妄的聲音, 緊接著,種蘇感覺身子一空,失重感接踵而至,種蘇手臂上一緊,與李妄一起落入瀑布的洪流中,墜下懸崖。

    眼前什麽也看不見。

    耳邊唯有巨大的風聲, 水聲, 以及心跳聲。

    噗通!

    種蘇與李妄幾乎同時落水,在落入水中的刹那, 種蘇有片刻的暈厥,很快清醒,馬上放鬆身體,屏住呼吸,最初的衝擊適應過來後,立刻調整身體,朝上浮動,就在這時,她感覺到手上一鬆。

    水下昏暗的視線裏, 隻見李妄閉著雙眼, 五指鬆開, 被水流帶動著漂浮而去。

    種蘇朝李妄遊去, 這次換她抓住李妄的手臂,努力朝上遊。

    前幾日下過幾場雨,河中水流滿溢而湍急,種蘇帶著李妄,隨急流浮浮沉沉,許久之後,水勢漸緩,也不知被水流送出多遠,終於靠近岸邊,種蘇傾盡全力抓住一截樹木,穩住身形。

    總算艱難上岸了。

    “陛下?!陛下!”

    種蘇氣喘籲籲,顧不得休憩,馬上俯身貼在李妄心口,然而卻隻能聽見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李妄麵白如紙,雙目緊閉,不知是落水時撞擊水麵導致昏迷,還是嗆了水,抑或因為心疾之故。

    種蘇從前學遊水時也順道習過些溺水的救護,情急之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所有方法全都用上。

    然而李妄卻始終未醒。

    他修長的身軀冰冷無力的躺在石灘上,手指鬆散的攤開,唇色慘白,了無聲息。

    “陛下!”

    種蘇跪在李妄身邊,雙手按在李妄心口,有節奏的拚命按壓,不斷按壓,她渾身都是水,眼中也似浸了水,水滴順著她的頭發與麵頰滑落,滴到李妄臉上。

    “醒過來!快醒過來!”

    種蘇喃喃道,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陛下!”

    “燕兄!”

    “李妄——”

    隨著這一聲喊,李妄猛的咳嗽,咳出些許水來,胸腔內換出一口長氣,雙眼睜開。

    種蘇眼眶刹那紅了,渾身力氣仿佛被抽幹,癱軟萎頓在地。

    “你叫我什麽?”

    李妄的聲音虛弱暗啞,卻是熟悉的口吻語氣。

    種蘇轉頭摸了把臉,再轉過來,深深吸一口氣,想要忍著,卻實在忍不住,“陛下不是答應過不以身冒險嗎?!”

    “朕不也說過,讓你護好自己?”李妄起身坐起,捏了捏眉心,長出一口氣。

    “那是意外。”種蘇道,“無論如何,陛下怎麽可以跟過來?!”

    “難道看著你死?”李妄沉沉道。

    種蘇忽然無話可說,滿腔責備瞬時化為一股熱流,灌注心頭,更多的卻是後怕。

    萬一出事了可怎麽辦?

    那是一種擔憂,更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種蘇一時沒有說話,坐在紛亂的石灘上微微喘息。

    “你方才哭了?”李妄審視種蘇麵容,端詳她的雙眼。

    “……沒有。”

    “你方才在吼朕?”李妄又道。

    種蘇:“……也沒有。”

    李妄不說話,隻定定看著種蘇。

    “……是陛下委實不像話,剛剛太危險了……”種蘇被看的漸漸心虛,本能的“據理力爭”。

    李妄眉頭微動,看著種蘇,那眼神不言而喻,仿佛在說,還來?

    種蘇倏然住口,看著李妄,兩人四目相對,對視片刻,繼而都笑了起來。

    李妄唇色蒼白,唇角卻勾起笑意,種蘇意識到兩人死裏逃生後居然差點吵了起來,當真哭笑不得,一顆心卻總算落到點實處。

    太陽漸漸西移。

    “先找個背風處,”李妄說,“他們沒這麽快找來。”

    他們從瀑布落下後,便被水流帶走,大略算算,跟原落水之地已相距甚遠,哪怕就在原落點,山上也沒有直接通往崖底的路,一時半會兒恐怕無人能來。

    種蘇四下看看,周圍樹木繁盛,地勢較為開闊,倘若是白天,倒是個頗為不錯的落腳點,然而晚上的石灘隻怕太冷。

    兩人稍坐片刻,待體力稍稍恢複,便起身,離開石灘,前去尋找避風處。

    他們的運氣很好,很快,種蘇便發現一個天然洞穴,洞穴入口隱在一棵巨大的樹後,又有少許藤蔓覆蓋,若不細看很難看到。恰好一陣風吹來,吹開一點缺口,叫種蘇正好看見,方能發現。

    種蘇先朝裏丟了兩塊石頭,站在洞口靜聽片刻,不聞任何聲響,方與李妄走進去。

    這裏是皇家獵苑的範圍內,山中遍布趨蛇殺蟲的藥草植被,倒不用擔心毒蛇之類的東西。種蘇較為擔心的是會不會有猛獸出沒,但大抵因為前幾日下過雨,河水暴漲,崖底不見任何動物。

    進入洞穴之後,才發現他們運氣真的極好,裏頭居然是個寬敞無比的大山洞,洞高數丈,空氣流通,洞頂斜上方還有個洞口,宛如一麵天窗,隱在綠植之下,一縷天光從綠植縫隙間投下來,形成一道光柱,照亮洞中小小一方空間。

    洞內地麵幹燥,除卻微有腐葉的味道,相當不錯。

    種蘇與李妄在那光柱附近坐下,背靠石壁,彼此都是精疲力盡,各自長長出了一口氣。

    “陛下,還好嗎?”

    “嗯,無妨。”李妄道,“你如何?”

    種蘇最擔心的是李妄的心疾,如今看起來卻似乎無事。李妄靠在石壁上,一腿自然曲起,手搭在膝上,麵色蒼白,閉目歇息。

    “我也無事。”種蘇答道,幸虧下頭是河,否則那麽高的懸崖落下,定然粉身碎骨,也幸而她會水,兩人也未被衝的太遠。

    不過累是有點累的,又驚又嚇,簡直跟生死大逃亡一般。

    這種感覺令種蘇忽然想起當初的綁架事件,那時也是與李妄一起,不過那次是山中奔逃,這次卻是水裏逃生,雖形式不一樣,大體卻很相似。

    那日也是兩人最終躲進一個洞穴,李妄也是這般坐著……

    就像輪回一般。種蘇不禁笑了起來。

    隻是無聲的一笑,李妄卻仿佛有所察覺,慢慢睜開雙眼,向種蘇看來。

    種蘇輕咳一聲,道:“不知他們何時能找來。”

    今日這一出發生的猝不及防,皇帝竟掉下了懸崖,種蘇不用想,也知上頭一定兵荒馬亂。要到達崖底,再找到他們,並非易事,定需不少時間。

    “我家那護衛從前在山中學藝,又在江湖行走過,或許能先於其他人找到我們。”

    自從王道濟登門後,隻要情況允許,種蘇無論去哪兒都帶著陸清純,這次狩獵也一樣,畢竟是自己人,以備不時之需。

    她與陸清純之間有專門的聯係暗號,隻是剛剛的意外發生的太突然,根本來不及叫來陸清純。

    但種蘇可以確定,陸清純一定會竭盡全力來尋她。以他的本事,很有可能趕在那些禦林軍之前找到他們。

    “陛下先……”

    種蘇正要說我們暫且先在這裏等等,然而一抬眸,卻見李妄正看著她,準確的說,正看著她身上。

    怎麽了?

    種蘇本能低頭,這一看之下,登時腦中如寺廟撞鍾,發出嗡的巨響。

    兩人身上懼是濕淋淋的,方才隻顧著活下來,無瑕顧及其他,此時方發現,衣服從裏到外都濕的通透,幾乎整個兒貼在身上。

    夏季武服衣裳料子偏薄,盡管種蘇裏頭已盡可能做好防護措施,奈何如今濕透,貼在身上,盡管她胸|前不算洶湧,但到底現出幾分曲線輪廓來。

    種蘇霍然抬頭,李妄卻已經移開了目光。

    他看見了嗎?

    種蘇回憶李妄方才注視的方向和眼神,分明是看見了吧?既然看見,為何卻沒反應?

    也許沒看清?雖然還未天黑,但洞中光線不若外頭明亮,不一定能看的清楚。

    然而若真的毫無所覺,為何避嫌一樣轉移了視線?

    這太驚悚了,種蘇一時不敢亂動,也不敢開口,生怕任何一個舉動,一句話都將“打草驚蛇”,弄巧成拙。

    種蘇忍不住緊緊盯著李妄,同時心中念頭急閃,想要不動聲色蜷起雙腿,然後抱住膝蓋,或許能夠遮掩過去……

    種蘇曾也設想過身份被識破的某些情況,然則設想與現實終究不同,根本不是一回事。這種緊張的感覺唯有親身體會方知其重量。

    洞中靜寂無聲,充斥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緊繃感。

    李妄目光忽然又轉了過來。

    種蘇腦中那根弦鏗然一緊,卻見李妄目光落在她臉上,繼而又掠過她身上,極快的一眼,很快移開,接著仿佛很輕很無奈的微歎一聲,而後李妄解開身上的披風,丟給種蘇。

    “雖也是濕的,勉強可以遮一遮。”李妄說。

    種蘇捧著那披風,腦中那根弦噌的一聲,斷掉了。

    這意思不言而喻。

    種蘇腦中嗡嗡作響,怎麽沒有想到,她的秘密會在這樣一個時刻,這樣一個地方,以這樣一種方式而被發現。

    它來的猝不及防,又證據確鑿,辯無可辯。

    接下來會如何,已經來不及想,種蘇捧著那披風,跪在地上:“陛下,臣……罪臣罪該萬死……”

    “朕不想動,自己起來吧。”李妄仍靠在石壁上,語氣平靜,“倘若要治你罪,不必等到今日。”

    什麽意思?!

    李妄這句話給了種蘇第二記重錘,他什麽意思?不必等到今日?難道他早已知道?!

    “好奇的話,披好披風,坐好,”李妄說,“可以慢慢問。”

    種蘇不敢起來,呆呆跪在地上。

    “要朕親自扶你?”李妄語氣始終平和,並無平日的冷淡與不耐,又說了一遍,“起來吧。”

    種蘇起身,將披風披在肩頭,係繩帶時指尖控製不住的微微有些發抖,實在這衝擊有點過大,一時間令人尚不能消化。

    披風係好,遮住種蘇的身體輪廓,她仍在原來的位置坐下,微微側身,看向李妄。

    “陛下,罪臣……”種蘇開口。

    “罪該萬死之類的話便不必說了,”李妄截過種蘇的話語,“罪責以後再說。今日不想談這些。”

    種蘇隻得先住口。然而心中驚疑不定,一時卻不知說什麽好。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來的比設想中早了很多,然而卻沒有預想中的雷霆大怒,沒有“殺無赦”,這令人感到很不真實,因為不是它原本該有的樣子。

    “或許,該與你重新認識一下,種卿?”

    李妄不緊不慢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那熟悉的種卿二字仍舊帶著些許令人一聽到便心神一震的熟悉感。

    種蘇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極力定神,知道無論什麽樣,接下來都得麵對。她穩了穩心神,答道:“民女錄州人氏,姓種,名蘇,見過陛下。”

    “種蘇。”

    李妄薄唇微動,重複了一遍,這一回,乃光明正大的念出這個名字。

    種蘇從李妄口中聽到自己真正的名字,有種陌生卻又說不清的感覺。

    “是。”她輕答。

    “有無小字?”李妄問。

    “無正式小字,家人喚我阿蘇,算是小名。”

    “阿蘇。”

    李妄的聲音低沉而微啞,語氣仿佛波瀾不驚,卻帶著無法言說的柔和之意。

    種蘇始終眼眸低垂,沒有去看李妄,努力平複著心緒,李妄的聲音仿若就響在耳邊,令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陛下是何時知道的?”種蘇終於開口問道。

    “還以為你忘記,不會問。”李妄道,“看來已平靜下來了。”

    種蘇輕咳一聲,不可能這麽短時間內真的完全平靜下來,但李妄與平日裏無二的態度令她平複不少,如他所說,罪責以後再議,今日暫且先解決當下的疑問吧。

    “此事還得多謝李和。”李妄見種蘇問起,便如實告知。

    果然是春風顧那回!

    李和!

    倘若李和人在眼前,種蘇當真想掐死他,然而就算將他掐死又如何,時光不能倒流,已於事無補。

    種蘇那時候不是沒有懷疑,然而所有的懷疑全都無法站住腳,尤其李妄當時的態度,在推翻那些疑點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麽說來,當時她被藥物所迷後,難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種蘇想到那藥,登時露出驚悚之色。

    “你在想什麽?”李妄看著種蘇,挑了挑眉,問道。

    “……沒有。”種蘇連忙打住念頭,據那日回去時桑桑的描述,應是沒有什麽的,而以李妄人品,也當做不出什麽出格之事。

    “想知道我如何發現的?”卻聽李妄主動提起來,種蘇看向李妄,李妄伸出手,指了指種蘇的脖頸。

    種蘇本能的摸向喉結處,頓時明白了。

    ……當真防不勝防。

    “陛下既已發現,為何沒有立即追究,卻一直裝作不知?”種蘇索性問道。

    這是種蘇想不太通的地方,按道理,李妄絕不是這個反應。難道是惡趣味,知道她的秘密,就不說破,看她繼續如何演?抑或等待時機,在最後給予致命一擊?

    皆不太可能。

    前者李妄沒那麽無聊,後者李妄不需要,他任何時候出手,對她而言都是致命一擊。

    洞頂的光線漸漸暗了些,洞內尚能視物。李妄的眉眼深邃,雙眸黑沉而又明亮,他抬眸,注視著種蘇的眼睛。

    “你不笨,豈能猜不出我為何這般?”李妄仿佛漫不經心,眼睛卻始終未離種蘇麵上,一瞬不瞬的觀察種蘇的反應。

    種蘇腦中不再嗡嗡作響,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猛然一撞。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可能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然而即便她不問,李妄今日既未再裝作不知,這個問題就終究逃不過,她不說,李妄也會以別的方式令它出現。

    李妄性極忍耐,也極直接,這兩者並不矛盾,隻取決於他的想法,他想要達到的目的,以及想要的結果。

    “先問你,你為何女扮男裝,行冒名之事?”李妄話題一轉,問道。

    種蘇知道,她的身世家世等等,想必李妄早已查的清楚明白,隻是這冒名替兄的原因卻隻有他們一家人自己知道。

    事已至此,當然不敢再隱瞞,種蘇一五一十的詳細告知。

    李妄聽畢,點點頭:“惡吏當道,百姓遭殃,你父親捐官乃無奈之舉。而你兄長臨陣脫逃,乃此事之源,可謂之罪魁禍首,罪責難逃。至於你,”李妄微頓,接著道,“那日發現你是女子後,你知道我如何想?”

    種蘇呼吸微促,沒有回答。

    “原來我不是斷袖。”李妄說,“那日我反而很開心。”

    這話說的不能再明白,李妄仍舊注視著種蘇,那眼神一如既往——種蘇不知何時總覺得李妄看她的眼神跟從前不太一樣,那是一種很微妙,隻可意會的感覺,如今,她總算明白,那並非她的錯覺……

    種蘇並非從未想過這種可能,隻是不曾敢深想。

    今日李妄卻親手揭開那層麵紗,這一切同樣來的猝不及防,令人措手不及。

    種蘇看著李妄,無法出聲。

    “至於為何不‘拆穿’,不告訴你,”隻聽李妄繼續道,“一則怕嚇到你,二則,有些人始終沒心沒肺,隻怕一說,立刻就跑了——畢竟,有人很早以前就想著疏遠,且一直想著離開。”

    “身為一國之君,我可以治你的罪,但不會強求感情之事,倘若就那麽跑了,還真沒什麽辦法。”

    李妄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水,不鹹不淡,然則眼中卻蘊著一抹冷意,淡淡看著種蘇。

    種蘇:……

    種蘇低聲道:“陛下……”

    “我本想等徹底解決王家之事,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與你說這些話,但似今日之意外,變數無法預知,我不想再等。”李妄緩聲道。

    “今日與你重新認識一下。”李妄的嗓音低沉,微帶些許暗啞,以及一絲不為人察的緊繃,緩緩道,“長安李家,姓李名妄,字允直,年二十,未曾婚娶。你可叫我允直或李妄。”

    日漸昏暗的天光裏,李妄那雙好看的眼睛卻很亮,如同四月好天氣裏的湖水,又如同一張深闊的網,令人無法移開視線,亦無處逃匿。

    種蘇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不同於落水時的恐懼,不同於真相揭穿時的驚惶,卻比它們任何一種,比任何時候都要跳的更加劇烈,更加慌亂。

    “……怎麽可以直呼陛下名諱?”種蘇聽見自己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幹,緊。

    李妄頓了頓,說,“從出生至今,無人喚過我的名字。”

    宮人臣子們自不必說,即便先帝先後也沒叫過他的名字,他們幾乎從不主動叫他,偶爾提起時,好一點的說法是“太子”更多時候則是“他”,或者“孽子。”

    李妄二字,是禁忌,是無上尊貴,也是無邊寂寞。

    “若這世上有人能直呼我名,我希望那人是你,也隻能是你,阿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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