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琥珀香爐
  第49章 琥珀香爐

    顧無益呼吸一窒, 隨後不禁說:“也不怕我爸把您當破爛賣了。”

    秦老漢作勢要脫鞋,“說啥玩意?”

    顧無益趕忙跳開:“您兒子是工程師!”

    “工程師咋了?不是人啊?”秦老漢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那三個字,是恰好這幾天有人推著板車到處邊收邊撿。

    村小的舊書舊報紙就是賣給他的, 賣的人還是秦峰他爹。

    秦老漢問人家一天賺多少錢, 那收破爛的直言不多。

    可秦老漢一看他的笑容都掩飾不住, 便知道不多也比普通工人強。當時他心底就忍不住感慨,時代真是變了, 收破爛都比打工人賺錢。

    秦老漢又想到職業無貴賤, 隻要不違法亂紀,越發覺得“撿破爛”說不定真行。

    顧小二看到他臉色變來變去,越變越篤定,趕忙提醒:“爺爺,您可是人民教師。”

    “人民教師高人一等?”秦老漢反問。

    顧小二被問住。

    傅青雲體會過撿破爛的苦, 還被人瞧不起,“您別開玩笑了。”

    秦老漢搖頭。

    顧無益:“那您是不是先問問奶奶?”

    秦老漢想想,是得征求老伴的意見。他要是去收破爛撿破爛了, 家裏就不能再像現在又養牛又養豬又養羊。

    “我這就去找你奶奶。”

    “啥事找我?”周氏在胡同口的樹下跟人聊天,聽說幾個孫子都來了, 就以為正長身體的這群孩子餓了。可見他們手裏空空如也,連涼饅頭都沒有,便知道猜錯了, “不賣冰棒了?”

    顧無益點頭:“爺爺要帶我們去撿破爛。”

    “啥玩意?”周氏驚叫。

    秦老漢氣得想踹人, “你這孩子咋淨亂講?沒有的事。”

    周氏:“無風不起浪!”

    “無風還三尺浪呢。”秦老漢脫口而出。

    周氏一瞪眼, 她老頭瞬間慫了, 老老實實坦白, “這事說來話長啊。”

    “我有的是時間。”周氏進堂屋就搬個板凳坐下。

    秦老漢隻能從放假前打掃教室和辦公室, 搞出一堆舊書就報紙說起。

    周氏聽他說到收破爛賺錢忍不住點頭。

    秦老漢一喜, “你也覺得可以?”

    顧無益急了。

    周氏衝他擺擺手,別急,我收拾這老東西。

    “我覺得可以不等於你可以幹。”

    秦老漢:“咋不能幹?收破爛還能比幫人拉二胡高貴?”

    周氏就想說給她兒子丟人,一聽這話放棄跟他講道理,“說起二胡,我就想說說你,咱家五個孩子,不會嗩呐不會二胡,你們爺倆學那麽多年就這麽廢了?”

    秦老漢被問住了,以至於腦袋停止思考,“啥意思?”

    “當然是交給他們!”周氏看向五個孩子。

    顧小二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忙說:“我不學!”

    顧無益意識到她什麽意思,趕緊表態,“我得做冰棒。”

    傅淩雲忙不迭道:“我沒有音樂細胞。”

    周氏一看要完犢子,慌忙指著渺渺和傅青雲,“不許說不!”

    “為什麽?”渺渺大叫。

    周氏反問:“還是你爸的親兒子嗎?”

    渺渺被堵得張口結舌,“可可,是親兒子就得學啊?”

    “這叫接你爸的班。”

    渺渺想想,點點頭,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搞定一個了,周氏露出笑意,接著就盯上傅青雲,“你是秦峰的兒子嗎?”

    傅青雲好氣又想笑,這老太太,大字不識一個,倒是會道德綁架。

    “我學行了吧。”

    周氏滿意地頷首,瞥一眼那哥仨,“真白疼你們了。”

    顧小二不上當:“隨你怎麽說。”

    周氏一見他這麽光棍,揚起手中的鞋底要揍他。

    秦老漢攔住:“咱家隻有一個嗩呐一個二胡,他倆剛剛好。”

    周氏道:“他倆都是小學生——”

    “再開學我就上初一了。”傅青雲忍不住說。

    周氏噎了一下,就問:“現在是嗎?不是就給我好好學。從——從明天開始。”

    渺渺忍不住找他大哥。

    顧無益一想到二胡和嗩呐的聲音就頭疼,“誰做冰棒啊?”

    “我聽說這兩年到處是騎車賣冰棒的。今年應該沒以前好賣,一天頂多賣半冰櫃,有你們仨夠了。”周氏看向顧小二和傅淩雲,“你倆一個到秋上初二,一個到秋上五年級,離中考還早,你們多幹點,讓你大哥複習。”

    顧無益上輩子都沒見過初三課本,她這麽一說導致他也不敢像以前一樣,一心賣冰棒,等暑假還剩半個月的時候再撿起課本。

    “好吧。”顧無益點頭應下來。

    渺渺忍不住抓住他的手。

    顧無益:“我再敢替你說話,自己也沒得賣。”

    周氏微微點頭。

    ——知道就好!

    渺渺無力地倒在他大哥身上。

    秦老漢起身,歎氣道:“走吧。”

    幾位少年下意識問:“去哪兒?”

    “二胡和嗩呐都在你們家。”

    顧無益眼中一亮,忽然知道該怎麽幫兩個弟弟:“爺爺,你敢去,大院裏的人就敢去廠長那兒告你饒民。”

    秦老漢輕笑一聲:“我又不傻。拿回來收拾收拾校正一下音,明早跟我去東邊河頭上學。”

    顧無益傻眼了。

    周氏想笑:“以為就你聰明?”

    顧無益不敢再賣弄聰明。

    渺渺一見最後一條路也被堵死,隻能認命。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早睡的少年自然醒來就想跟往常一樣,去衛生間方便一下再睡個回籠覺。

    躺下去的那一刻猛然坐起來。

    睡在他兩邊的傅青雲和傅淩雲被震醒,齊聲問:“怎麽了?”

    “蒼天啊!大地啊!美少年要吹嗩呐啊!”長相精致的少年高高舉起雙臂往前拍,跟村裏哭喪的一般無二。

    哥倆哭笑不得。

    少年見狀,氣得跳起來,居高臨下大喊:“你們還笑?是不是我哥?”

    “我是你爸!”

    “嘎?”

    少年愣住,隨即看到兩個哥哥朝外看去,不由得扭頭,門邊多出一個人,“爸?”

    “知道我是你爸就好。再讓我聽見一個字,我把你從窗口扔下去。”秦峰瞪他一眼,轉身走人。

    渺渺張了張口,轉向兩位兄長,“他,他一大早吃槍藥了?”

    傅青雲下床換衣服,“顯然被你嚎嚎醒的。想想爸平時幾點起吧。”

    秦峰平時五點多一點就起了。

    可現在不是平時,而是暑假。他上班時間自由,就把鬧鈴關了,一覺睡到自然醒,通常六點半厚厚的窗簾也遮不住太陽光的時候。

    秦渺渺抓過鬧鍾,一看不足五點,嚇得不敢大喘氣。

    躡手躡腳到樓下洗臉刷牙,都沒敢湊著壓井直接開幹,而是去廚房舀水。

    洗漱後,看著天還沒大亮,渺渺又忍不住長籲短歎,“真去啊?”

    清晨有點涼,傅青雲給他套上外套,“練一個小時回來正好吃早飯。”

    渺渺把手遞給他。

    傅青雲拉住他,“跑步過去?”

    渺渺思考一秒就點頭,“早死早投胎。”

    傅青雲忍著笑拉著他朝東跑。

    由於太早,需要早早起來買菜的主婦們還沒起,以至於大門都沒開。

    不過不用麻煩門衛,窗台就有鑰匙。這樣一來像秦峰這樣的工程師遇到突發狀況需要去廠裏,就不用等著門衛起來開門。

    哥倆把門打開,鑰匙放回原位,出來就把門虛掩上。

    五裏墩還沒蘇醒。

    哥倆走到家門口才有人打開門出來上廁所。

    乍一看到他倆,不甚清醒的人還以為睡糊塗了,“是青雲和渺渺嗎?”

    渺渺點頭:“是不是很意外?想知道為啥嗎?問我爺爺!”

    話音落下,秦老漢出來,一手嗩呐一手二胡,“走吧。”

    跟秦峰家門對門的鄰居又震驚了,“你們這是……?”

    “一招鮮吃遍天。”秦老漢這般說。

    那鄰居張了張口,“可他們不是,不是學習挺好的嗎?”

    “天有不測風雲。”秦老漢說完就朝東走去。

    哥倆唉聲歎氣地跟上去。

    那鄰居不由得揉揉眼睛,確定爺孫三人不是鬼,頓時沒了尿意,轉身回屋就喊:“快醒醒。”

    他媳婦煩的睜開眼就瞪他。

    “對麵,秦叔家,他那幾個孫子不是一個比一個學習好嗎?”

    他媳婦點頭:“沒爹沒媽的孩子懂事。咋了?”

    “學習那麽好,秦叔還教,那個大的應該是老三,教老三和渺渺吹嗩呐拉二胡。”

    他媳婦皺眉:“有必要嗎?”

    “所以我才問你。”

    他媳婦想想,“回頭問問秦峰,是不是上大學的政策又變了。”

    那鄰居想到去年全國大學都開始收費,師範類的不收費畢業後隻能當老師,也怕又有新政策,因為他家兒子今年高三。

    去年村裏出了一個大專生,就是那個找秦峰詢問要不要上高中拚一把的。學校也挺好,省內的師範學校,畢業了就能來濱海當初中,甚至高中老師。

    那個去年走掉的大專生以前學習不怎麽樣,人挺淘氣,這家人就覺得他能考上,自家孩子努力努力,指不定能上濱海師範大學。

    然而秦峰還不知道這事。

    中午回來用飯,聽他們一說,下意識問:“什麽時候的事?”

    秦老漢從院裏出來,“今天的事。”

    秦峰打量他爹。

    “你娘的主意。”

    秦峰了解他娘,那麽多年都沒想起來,不可能突然想到,“你又幹嘛了?”

    “村小放暑假了,我閑著也是閑著,就打算推著板車去城裏收破爛,你娘非不同意,讓我教他們。可也不能一天教到晚吧。我不累他們也累。”說白了秦老漢還是沒死心。

    這話一出,又把秦家對門鄰居驚呆了。

    堂堂一老師收破爛,虧他想得出。

    秦峰頭疼:“您就不能踏踏實實享幾天福?”

    “在村頭從早坐到晚?那跟咱家曬的鹹魚有啥區別?”

    秦峰噎的沒話了。

    從早上坐到中午準備回家吃飯的人停下來,轉向秦老漢。

    秦老漢:“沒說你。”

    那人不是旁人,秦峰遠房堂叔,也是跟秦峰家關係最好的那個堂叔,“三哥剛才說,收破爛?”

    “你也看不起收破爛的?”秦老漢瞪眼,大有他敢點頭,以後別叫他哥的意味。

    秦峰的堂叔臉上堆滿了笑,“哪能啊。我也覺得收破爛挺好。無本的買賣。掙一分錢都是淨賺的。比我兒子去南方進貨靠譜。”

    秦老漢轉向他兒子,很是得意。

    秦峰歎氣:“要是有人跟你一起,隨便你。不過中午必須拐去大舅的飯店吃飯。敢懶省事,你哪都別去。”

    秦老漢愣住。

    他堂弟忙說:“小峰同意了!”

    秦老漢不敢信,試探問:“不不——不怕我給你丟人?”

    “別見財起意順手牽羊,丟什麽人?”

    秦老漢瞪眼:“你爹我是那樣的人嗎?”

    “那還有什麽問題?”秦峰反問。

    秦老漢想想,沒有了。

    他家有板車,有一個小秤,他再買一個大秤就行了。

    兒子同意,老伴反對也沒用。

    雄心萬丈,也怕他兒子反悔,吃過早飯秦老漢就戴著草帽挎著水壺推著板車喊他堂弟進城。

    秦峰的大娘忍不住嗤笑。

    秦老漢嫌棄的瞥她一眼,仿佛在說,你懂個屁!

    錢氏忍不住問:“你啥意思?”

    “啥意思都不懂?”秦老漢搖了搖頭,就差沒明說,沒見過你這麽蠢且無知的人。

    錢氏上前。

    秦峰從屋裏出來,“怎麽了?”

    錢氏怕真敢動手的秦峰,瞪一眼秦老漢就去告訴跟她關係好的人——秦老三堂堂一老師進城收破爛,不是腦子進水,就是想錢想瘋了。

    秦峰工資高,他自個也有工資,肯定不是後者。所以知道此事的人都懷疑他腦子進水了。包括他老伴周氏。

    秦峰他媽都沒心思做活。

    中午飯還是看著顧無益和顧小二做的。

    吃飯的時候也隻吃半個饅頭。

    顧無益見狀,就說:“要是不放心,回頭跟他一塊去。”

    “家不要了?”周氏沒好氣地問。

    顧無益知道她心裏有氣,不敢接茬,就給他爸使眼色。

    秦峰:“他想去你不讓他去,他得天天惦記。你讓他去,一天賺兩分錢,到大舅店裏吃兩塊,再讓他去他都不去。”

    周氏猛然轉向兒子:“所以你早上特意提醒他,中午去你大舅那兒吃?”

    秦峰點頭:“我爹你了解,不會白吃還隻會多給錢。”

    周氏心裏踏實了,“早說啊。”

    “誰知道你這麽不淡定。”秦峰真沒想到,“收破爛又不是搶/銀行,大不了白慌慌一天。”

    周氏搖了搖頭,“我是怕人家看不起收破爛的。”

    秦峰:“看不起肯定有,但不會欺負他。誰家都有破爛,不可能對他說,滾一邊收去。隻會叫住,哎,收破爛的,書本多少錢一斤,紙箱多少錢。”

    周氏忍不住打量她兒子,“你咋都懂?”

    秦峰心說,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又不是活在真空中。

    “春晚看過沒?前年的春晚本山大叔賣報紙,漢林同誌賣十三香,跟我爹收破爛有什麽區別?”

    渺渺眼前一亮,“爸,爸,我有個好主意,讓爺爺帶著二胡去,二胡一出,誰不從家裏出來啊。”

    傅青雲忙說:“我覺得嗩呐也不錯。”

    周氏轉向他倆,“都帶走了,省得你倆學了是不是?信不信回頭我讓你們跟你爺爺一塊去。”

    小哥倆消停了。

    秦峰忍俊不禁:“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渺渺:“我覺得不怎麽樣。”

    秦峰搖頭:“你覺得沒用,因為我是你老子。”

    “……不講理!”

    秦峰:“有問題嗎?”

    渺渺說不過他,轉向他奶奶,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周氏當然不舍得小孫子去收破爛。尤其這麽熱的天,路上熱的能煎雞蛋。

    “吃飯吧。”

    渺渺放心了。

    周氏又有新的擔憂,“也不知道你爹到你大舅家了沒。”

    秦峰:“放心。他了解我,敢把自己折騰中暑,我能把他的秤砸了。”

    秦峰他堂叔原本打算隨便找個路邊攤吃點得了。

    秦老漢也有此意,可是一想到他兒子,隻能老老實實去他大舅哥店裏。

    吃過飯,不會收破爛的倆人就想繼續上街。

    周大舅整天在城裏,見的多了,就讓他們在店裏歇到四點多再出去,因為大中午的沒人出來賣破爛。

    一般情況下那點破爛放家裏一天還是十天沒什麽區別。

    再說了,今天不是星期天,都在廠裏上班,誰有空賣給他。

    倆老頭可算找到上午沒開張的原因。

    踏踏實實休息到四點半,倆人才戴著草帽出去。

    將將到胡同口就被人叫住。

    那人仔細一看,驚呼:“你你不是秦穎他爹,根寶的老丈人嗎?你不是老師嗎?”問出口就忍不住打量他,還真是一身破爛王打扮。

    秦老漢笑著說:“學校放假了,整天閑在家裏沒事,就出來轉轉,掙一分是一分。”

    然而那人不信。

    忽然想到王根寶先前養的倆孩子給他了。他們這些鄰居問起王根寶,王根寶還覥著臉說,老丈人可以幫小舅子養倆,怎麽就不能幫秦穎養倆。他們都忍不住同情老兩口,上輩子做了什麽孽,今生攤上王根寶那個王八蛋女婿。

    活該他仨閨女。

    秦老漢見她一臉的同情,無語又想笑,“真是覺得在家沒意思。”

    “別說我,我都懂。”那人擺擺手,“等著,我去拿。”不待他開口,就往屋裏去。

    他堂弟秦大山糊塗,“什麽她就懂啊?”

    秦老漢指著西邊,“走到頭往南拐一點就是秦穎家。幾年沒來,這邊有了新房我剛才都沒發現。可能知道王根寶幹的事,想到我那五個孫子都大了,所以出來收破爛養他們。”

    秦大山微微張口,隨即吞口口水,“小峰工資那麽高,不算獎金也養得起啊。”

    “他們又不知道具體多高。”秦老漢聽到腳步聲,連忙給他堂弟使眼色。

    秦大山循聲看去,那中年女人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看著稱吧。”

    秦老漢實話說:“我們第一次收,也不知道今天的價格。但我們早幾天賣過一次,按照早幾天的行嗎?”

    那人經常賣破爛,也知道除了銅鐵那些東西,其他的再貴也沒幾個錢。

    秦老漢見她好說話,也沒分類挑出來,看哪樣東西多就按哪種算價格。

    那人沒想到秦老漢缺錢還實在,稱也很實在,越發同情他,“你們從胡同口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西北角有個大宅子?”

    秦老漢看到了,還跟秦大山講古,早年誰誰誰的老宅。

    “那兒賣了。還是賣給你女婿,就是王根寶的朋友的。聽說那人這兩年往毛子那邊倒貨,老有錢了。你們過去的話,說不定不要錢直接給你們。”

    秦大山看向秦老漢。

    秦老漢:“會不會碰到王根寶那個畜生?自打他把倆孩子扔給我,我就跟他斷往了。”

    那人聽到此話一點不意外。

    王根寶那麽缺德,是個人都會跟他斷往。

    “不會。聽說他擱市中心買了幾間門麵。買的時候還說,你們有錢幫秦穎的舅舅買,他不要你的錢也買得起。”

    秦老漢嗤笑。

    那鄰居也不信秦老漢出錢了。

    有那個錢誰來出來收破爛。

    “早幾天一家人都搬那兒去了。你這時候去他家門口都見不著他。”

    秦老漢放心了,謝過對方就拉車走人。

    到大宅子門口兄弟二人扯開嗓門喊。

    不一會兒,大宅子開門,讓兩人進去,幫他們把屋裏打掃幹淨,裏麵的東西都歸他們。不過家具不能碰,因為他們還用得著。

    秦老漢很想見識見識早年都不敢從門口過的大宅子,以至於壓根沒看到那人一臉的鄙視。

    看在秦大山眼中,就覺得他大哥大氣,不由得擱心裏鄙視瞧不起他們的暴發戶。

    這樣一想秦大山心裏舒坦了,幹起活來很起勁。

    大概一個多小時,倆人的板車就堆滿了。

    太陽快落山了,廢品收購站關門了,老哥倆就拉著車回去。

    秦大山看著車尾的擋板,忍不住說:“幸虧你把這個拿來了,不然這些小東西都得掉。”

    秦老漢:“我也沒仔細看,都有啥啊?”

    “鐵盒子,鐵碗——”秦大山隨手拿一個,舉給他看,“像不像《西遊記》裏老和尚燒香的香爐?”

    秦老漢點頭。

    秦大山心中忽然一動,“這不會是古董吧?”

    秦老漢輕笑:“你當咱收破爛淘寶呢?有這麽新的古董嗎?”

    秦大山打量一下,“看樣子也就幾十年。再放個五十年,說不定能成古董。不過挺好,可以留著過年燒香。”

    “看看有沒有燒過香。要是用過就別用了。回頭燒也是替人家燒。”

    秦大山仔細聞一下,“還真是那戶人家用來燒香的。”

    “那這東西得有半個世紀了。那個房子有那麽久了。”

    秦大山算一下,那是建國前啊。

    指不定這東西做好的時候慈禧還活著。

    “三哥,咱還賣嗎?”

    秦老漢:“不賣了。”

    “那咋分?”

    秦老漢看向他:“想要?那你留著吧。等你老了說不定真能成古董。現在賣掉不合算,銅的價格。”

    秦大山試探道:“那要真是清朝,或者明朝的古董呢?”

    “說明跟我沒緣。就是給我也留不住。”

    秦大山覺得挺扯,可又覺得有道理。他們從破箱子裏,角落裏收拾了不少東西,可他一眼就看中這個小香爐。

    “那別的小東西都歸你。”

    秦老漢點點頭。

    他收破爛又不是為了賺大錢,也不在乎少一塊破銅錢。

    由於幫人收拾宅子,等到家快七點了。

    周氏以為他倆沒收到東西不好意思回來。

    一看倆人蓬頭垢麵,滿車東西,驚得扭頭就朝屋裏喊,“秦峰,秦峰,快出來!”

    秦峰和五個兒子慌忙出來。

    顧無益看到他爺爺拉來一車亂七八糟的東西,張了張口,“您,您老還真把自己當撿破爛的了?”

    秦老漢瞪眼:“我這些東西都是收的。”

    秦峰注意到有破布,點了點頭:“確實是收的。”

    顧無益指著破布,提醒他想好了再說。

    秦峰:“如果是撿的,你爺爺不可能撿破衣服破布。隻有一股腦兒全賣給他的,才會夾著這東西。”停頓一下,歎了口氣,“看樣子您明天還打算繼續?”

    還沒退休的秦老漢隻有兩個月時間,還包括刮風下雨。可以說過一天就少一天,必須繼續。

    秦峰讓開路,“擱屋裏還是擱外麵?”

    秦老漢不想被人圍觀,“進院。我大概歸置一下就吃飯。你們都幫忙。”

    五兄弟同時翻白眼。

    秦老漢瞪眼,“看不起我?”

    五兄弟不敢再有別的表情,但等他把車拉進去,就把上衣塞到褲子裏麵,幫他分揀東西。

    秦老漢跟他堂弟秦大山壓點水洗洗手和臉,就各摘一根黃瓜邊吃邊指揮。

    周氏忍不住說:“我們收破爛還是你收破爛?”

    “那你別動,我自己收拾。”

    周氏都怕他中暑,哪敢讓他幹啊。

    可她心疼他,她就隻能替他。

    秦峰知道這堆東西紙箱最值錢,就讓幾個孩子先收拾紙箱,他找根繩子把紙箱捆起來。隨後收拾書本。至於破布,跟書本一起,能賣就賣,沒人收的話,他爹拉去賣的時候順手就扔垃圾桶裏了。

    幾個孩子聽他的話,手腳又麻利,不過一會兒,車裏隻剩一些破銅爛鐵小東西。

    周氏發現還有木頭塊,忍不住皺眉,“你咋啥都往家裏拉?”

    秦老漢勾頭看一眼,“應該是夾在裏麵的。”

    周氏拿起來就想扔廚房裏燒火,從裏麵掉出倆東西。

    秦大山聽到動靜看過去,驚呼一聲:“琥珀?”

    秦峰下意識問:“什麽東西?”

    秦大山擱衣服上擦擦手上的黃瓜汁,拿起那倆小東西,“琥珀都不知道?聽說咱們北邊有個地方這東西多得很,挖煤都能掏出來。估計這倆也是那邊的。可惜裏麵有蟲子,還有亂七八糟的黑點點不值錢。”

    秦峰看過去,除了黑點點和裏麵的蟲子,顏色金黃無雜色,“應該值點錢吧?”

    顧無益聽人說過琥珀值錢,但他前世不愛這些燒錢又不能吃不能穿不能用的東西,隻在別人家裏見過,一個純血色,一個大海的顏色,裏麵的東西像星空。好像還是外國的。

    這倆要是國產的,賣上天也頂多賣個銀的價。

    “銀子貴還是這東西貴?”顧無益好奇地問。

    秦大山:“應該差不多。不過也得有人買。”

    周氏嫌棄:“不能戴也不能融了打戒指手鐲,誰買它幹啥。”

    秦大山點頭:“是呀。所以這東西就圖個新奇。”說著又拿起那個小香爐,“小峰,我跟你爹說好了,這個東西不賣歸我。這倆給你們吧。”隨手遞給顧無益和渺渺,“拿著玩兒去。”

    渺渺一看上麵都是灰塵,“這麽髒?”

    顧無益:“我幫你洗洗,放你存錢罐裏。哪天沒錢了拿了換糖吃。”

    渺渺嫌棄:“我早就不吃糖了。”

    “換別的東西。”顧無益怕他亂扔,“就當這是兩塊銀子。”

    小孩上學早,五歲上一年級,今年八歲,再開學就上四年級了,知道金銀,“好吧。”

    顧無益洗幹淨又用毛巾擦擦就遞給渺渺。

    小孩隨手往兜裏一塞,注意到幾個哥哥,轉向他們,“你們要不要啊?”

    傅青雲連忙擺手:“不要。”

    可不敢說一看到那裏麵跟活著一樣的蟲子,就忍不住想到前世聽圈內人說的古曼童,他就瘮得慌。

    隨後想到渺渺最近跟他們睡,他的存錢罐就在他們床頭,“回頭放你房間裏。

    渺渺的房間窗戶朝西,一邊是他爸的書房,一邊就是樓梯。兩邊都沒人,他不愛住,以至於裏麵除了床和櫃子,沒有一樣他的東西。所以也不想把這東西放進去。

    秦峰總覺得這倆琥珀值錢。

    可他前世不愛擺弄這些,怕打了眼,也就沒關注過。

    “給我吧。我給你收起來。”秦峰決定放他櫃子裏,哪天遇到個懂行的,連同老和尚給的那些金銀玉器一起讓人給看看。

    小孩立馬塞他手裏。

    秦老漢氣笑了:“看把你嫌棄的。”

    秦峰塞兜裏,找個破盆,把裏麵的破銅爛鐵收拾出來,就推著車出去。

    隨後把車翻過來,把裏麵的東西全拍地上。

    因為太髒,他用腳跺兩下車背麵,頓時塵土飛揚。

    東邊門打開,人還沒出來就吼,“還讓不讓人吃飯?”

    秦峰睨了他一眼,正是他大堂哥,“我塞你嘴裏了?”

    他堂哥噎的說不出話,又不甘心,“你這要是擱城裏,都,就叫沒公德心!”

    “城裏人有公德心,你不搬城裏住?”秦峰淡淡地瞥他一眼,翻過板車放好。

    他堂哥驚呆了:“你爹都收破爛了,還好意思瞧不起我?”

    秦峰:“我家窮的吃不上,跟我瞧不起你有關係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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