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催人淚下
  第15章 催人淚下

    周氏沉默下來。

    秦峰不禁瞥一眼他媽。

    周氏見狀, 下意識說:“容我緩緩。以前你在國外,我和你爹跟前隻有他們一家四口,一下子讓我不疼他們, 我這……也不習慣啊。”

    秦峰:“那就慢慢習慣, 從明兒殺雞開始。”

    周氏聽話的點頭應下, 人卻沒了精神,也把幫秦峰拖地忘得一幹二淨。

    到秦峰家, 周氏坐下就忍不住唉聲歎氣。

    愁閨女不懂事, 擔心閨女和女婿回到家打起來,一會兒想到離婚好,趁年輕說不定真能找個像樣的。一會兒又琢磨要是帶著倆孩子,恐怕也得找有孩子的男人。後娘難當啊。親戚鄰居還會笑話秦穎被甩。

    顧無益和顧清狂小哥倆打算寫好作業就拖地,見她長籲短歎一會兒就開始抹淚, 也不敢動拖把端水盆,不安地給秦峰使眼色。

    秦峰衝他倆招招手。

    小哥倆乖乖的躡手躡腳過去。

    秦峰把毛筆拿出來。

    小哥倆微微瞠目。

    秦峰點頭。

    小哥倆想哭,學校還沒教毛筆字, 就讓他們練毛筆字,虧得他們把他當親爹。

    秦峰中指彎曲敲敲桌子, 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倆。

    顧無益忍不住問:“不用去組裝車間盯著啊?”

    “連著加幾天班,今兒休息。”

    顧無益苦著小臉去拿毛筆,“啥時候買的?”

    他咋不知道啊?

    要是知道早塞老鼠洞裏了。

    “我以前用的。”秦峰看向顧小二。

    ——有意見?

    顧小二快速打開墨水瓶, 瞥一眼他哥, 養父越來越像別人家的親爹滿意了吧?

    顧無益看懂了弟弟的眼神, 心底湧入一股暖流, 不想寫毛筆字的煩躁瞬間被撫平, 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也是好日子過久了, 忘了以前多麽希望有位長輩這麽管著他,為他安排選擇人生道路,當他的人生導師。

    秦峰倒是沒想那麽多,隻是想到他小時候跆拳道、鋼琴、書法、繪畫排的滿滿的,雖然學的不怎麽樣,卻能唬唬外行人。

    在國外留學那段時間他還靠鋼琴和繪畫賺了不少錢。否則不可能一回來就買電視冰箱風扇洗衣機。

    因為他回來才半年,不吃不喝也攢不了那麽多錢。

    深刻認識到多學一點早晚有用,秦峰裝沒聽見那聲歎息,抱著渺渺盯著他倆寫半小時。

    筆墨收起來,周氏的淚也流幹了止住了。

    秦峰拿著手電筒送他媽到村口。

    翌日中午,秦峰跟沒事人一樣坐到飯桌前,把倆雞腿給倆大兒子,他和渺渺一人一個雞翅膀。

    周氏原本還可惜外孫女吃不上,一見他這番做派,氣精神了,故意說:“我和你爹吃啥?”

    “雞脖雞爪。”秦峰不客氣地說。

    顧無益把他的雞腿遞過去。

    秦峰攔住,“你吃。她閨女看樣子指望不上了。你們多吃點,長高高的,以後他們老的不能動了,你們也有力氣送他們去醫院,照顧他們。”

    顧無益不由得看一下兩位老人的神色。

    秦老漢以前是不信別人家的孩子能養熟。他養顧家倆孩子不過是報恩,沒指望以後孝順他。

    經過昨兒一出,秦老漢不再那麽執著血親。

    “你爸說的是。我和你奶奶年齡大了,肉吃多了不消化,堵著心口也難受。”

    顧無益上輩子沒活到他這個年紀,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就找他老子。

    秦峰點頭:“下月發工資我去買點奶粉和豆奶粉。”

    老兩口一起皺眉。

    秦峰裝沒聽見,夾一點雞肝放小孩碗中。

    小孩吃一點點就忍不住皺眉。

    秦峰不敢勉強他,“給爸爸吃吧。”夾回自己碗中,就把雞翅皮撥開,讓他吃肉,怕雞皮帶腥味小孩熏吐了。

    小孩認為爸爸疼他不舍得吃肉,一手抓起筷子,一手撐著飯桌站起來,夾一大塊肉放他爸碗中。

    秦峰看著那雞胸肉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一下,給他吃這麽噎人的玩意,不愧是他兒子。

    “爸爸自己會夾,你快點吃。”

    小孩乖乖坐下。

    顧小二見他這麽聽話,忍不住疼他,就剝一塊雞腿肉給他。

    秦峰二話不說夾起來扔回他碗中。

    小二懵了。

    顧無益提醒:“忘了渺渺還不習慣吃肉?”

    顧小二頓時不敢瞎夾。

    老兩口看到兒子的動作像是帶著怒氣,估計他還生秦穎的氣,也不敢再廢話。以至於這一頓飯異常沉默。

    秦峰確實很生氣,不過是故意的,怕他爹媽認為昨兒攛掇秦穎離婚是氣話。

    到了晚上,秦峰還沒什麽表情,老兩口不敢招惹他,也不敢跟他去家屬院,也愈發確定秦峰打心眼裏看不上王根寶。

    昨天那些話都是他肺腑之言。他們要是還支持秦穎跟王根寶過下去,秦峰絕對敢把他們攆去王家。

    把老子娘往外攆這種事在農村會被親戚鄰居戳脊梁骨。然而秦峰住家屬院,同事比村裏人懂禮,前後左右也沒他家親戚,沒人會摻和清官也難斷的家務事。

    經過顧無益科普,老兩口也知道自家兒子有本事,廠裏才不在乎他的私德,畢竟沒有觸犯法律。再說了,讓他們去秦穎家不等於棄養,都稱不上違反公序良俗。

    可是真鬧到那種程度,秦峰無所謂,要麵子的老兩口受不了。

    老兩口這輩子也從未想過讓閨女養老。

    秦穎嫁給王金寶這麽多年,老兩口都沒在王家過過夜。

    夜深人靜,老兩口躺在床上分析秦峰的心理以及他能幹出的事,一致決定以後再涉及到閨女和女婿,他們就當睜眼瞎。

    又怕秦峰氣久了傷身,翌日清晨吃過飯,老兩口就去家屬院看他。

    到門口碰到身著運動服的秦峰,老兩口停下來一起揉眼睛。

    秦峰擦擦額頭上的汗,看一下手表,將將七點,“這麽早過來出什麽事了?”

    老兩口確定是自家兒子,忍不住指他身上的衣服,“穿這麽薄,不冷啊?”

    秦峰:“跑了五公裏,您說呢?”

    秦老漢瞠目結舌。

    周氏不敢置信:“十裏路?”

    秦峰點頭,又擦擦汗,“吃飯了沒?”

    “吃了。”周氏下意識說出來,又忍不住問:“你這是去哪兒跑的?”

    秦峰:“順著門口這條路跑到市裏又跑回來。”

    周氏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真是閑的!”

    秦峰笑笑沒反駁,她不懂運動鍛煉的意義,也跟她解釋不清楚,“爹不是要去市裏?”

    秦老漢:“百貨商店還不該開門,我待會兒再去。幾個孩子還沒起?”

    “應該吧。”昨晚睡覺前秦峰允許倆大兒子睡懶覺。大概不用惦記著早起,秦峰起床時擔心渺渺一個小孩捂不熱被窩把他塞顧無益懷裏,顧無益都沒醒,“找他有事?”

    周氏:“也不是啥大事。我想讓你爹買幾斤毛線,也不知道大小子和二小子喜歡啥顏色的。”

    說起這事周氏又忍不住犯愁,兒子跟閨女鬧成那樣,也不知道閨女還願不願意給幾個小的織毛衣。

    秦峰注意到他媽一臉糾結,走進大門,離門衛稍微遠一點就問:“錢不夠?”

    周氏搖頭:“錢還有。本來是留著給你娶媳婦——”一見兒子皺眉,趕忙把話咽回去,說出她的擔憂。

    秦峰無語又想笑,“就這事?我回頭找廠裏的人打。大不了給人家買兩包糖。”

    “打什麽啊?”

    好奇的女聲傳過來,一家三口循聲看去,方注意到不知不覺到了岔口,旁邊小路上過來幾個女人,離他也就兩三步,應該剛從公廁出來。

    秦峰心中一動,來了主意,笑著說:“給幾個孩子打毛衣和帽子。這一天比一天暖,穿不著棉襖了。”

    “他們仨啊?我晚上沒事,要是不嫌我會的花樣少,我幫他們打吧。”

    秦峰才回來大半年,整天呆在研發車間沒空跟人打交道,思索好一會兒才想起她是組裝車間小組長吳正的妻子薛晴。

    倆人結婚多年沒孩子,據說丁克。

    這個年代的人丁克,秦峰一萬個不信。

    據說夫妻倆感情很好。

    十有八/九問題出現在那個小組長吳正身上。

    別看他前世今生都沒結過婚,可不論前世還是今生的生活圈子,女人不能生男人還不離婚的,要麽窮離不起,要麽就是女的比男的強很多。

    思及此,秦峰忍不住同情她,不太好意思麻煩她,“三件毛衣三個帽子會不會太麻煩?”

    薛晴旁邊的女子道:“小孩的衣服打的快。秦工要是擔心來不及,帽子就交給我吧。”

    這人秦峰當真不認識,“您是……?”

    “我叫馮麥苗,你叫我老馮也行,叫我馮大姐也行。”

    秦峰恍然大悟:“你是趙會計的愛人吧?馮姐你好,麻煩你和薛姐了。”

    “不麻煩。”馮麥苗很不當回事的擺擺手,注意到秦峰穿著洗的變色的運動服,滿頭大汗依然很俊美,忍不住可惜她怎麽就沒晚生十年,“秦工,穿這麽薄趕緊回家去吧。”

    秦峰:“那等我爹把毛線買回來再去你家拜訪。”

    馮麥苗爽朗笑道:“什麽拜訪不拜訪,都是一個大院的同事,你太客氣了。”

    秦峰點點頭:“應該的。”

    “不用。”馮麥苗轉向老兩口,“可別給我們買糖。不然你們就找別人。”

    周氏很意外,這些人看起來有文化跟她有距離,居然也這麽熱心腸。

    不過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她也不能不識抬舉,麵上點點頭,到家就詢問秦峰,回頭變蛋做好了,給她們送些變蛋成嗎。

    秦峰想想做變蛋簡單,但廠裏大部分人都沒空,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不夠睡覺做家務呢。

    “也別太多。”秦峰邊洗臉邊說。

    周氏:“這事我心裏有底。”

    秦峰想到人情來往這方麵他爹媽比他圓滑周到,“那你們坐下歇會兒,我去看看起了沒。”

    “起啦。”顧小二從樓上露出個小腦袋,“哥在給渺渺穿衣服,你不用上來了。”

    秦峰腳步沒停。

    顧小二忍不住嘀咕:“我還能騙你啊。”

    “你不敢。”秦峰瞥他一眼,到自個臥室換上毛衣毛褲。

    隨後去大兒子房中,見顧無益穿的是昨天和前天穿過的褲子,就讓他把衣服脫下來換新的。

    顧無益疑惑不解,他的褲子有什麽問題嗎。

    秦峰:“髒了。”

    “哪兒髒了?”少年低頭看了看,挺幹淨啊。

    秦峰:“褲腳!”

    少年抬起腳,褲腳上有點土,估計在村裏沾上的。

    “拍一下就掉了。”

    秦峰瞪眼。

    尊重喜歡又不希望他失望的少年頓時不敢廢話。

    秦峰迅速把被單床單扯掉。

    顧小二憋不住了:“這個還洗?不是剛洗的?”

    “半個月了。”秦峰提醒他。

    顧小二下意識回想,隨即發現重點錯了:“半個月洗一次?”

    “依你的意思一個月洗一次?”

    顧小二想也沒想就問:“不都是髒了再洗?”看向他哥。

    上輩子顧無益沒錢的時候沒用過床單被單。有錢的時候沒時間,蓋的被子發黴也沒空清洗。再後來有錢有時間就交給保姆。以至於他壓根不知道何時該洗,什麽程度該洗。

    顧小二見他哥抿嘴,就知道指望不上,“您不嫌累啊?”問他老子。

    “又不用我手洗。”說著話抱起衣服和床單被單,“待會兒把你和渺渺的也拿下來。”

    顧小二看向他哥。

    顧無益把小孩抱到床上,扯掉外套和褲子,給他換一身幹淨的。

    “得,你們都換就我不換,他又得訓我。”顧小二搖搖頭扒掉身上剛穿了三天的衣物,聽到樓下傳來一聲驚呼,“才幾天你就洗?好好的衣服都被你洗壞了。”

    顧小二忍不住幸災樂禍,“活該!”

    渺渺好奇地看看他,又轉向他大哥,“誰活該呀?”

    當然是被周氏數落的秦峰。

    然而小孩藏不住話,顧無益不敢說實話,“說他自己活該。”給小孩穿好鞋,拿起不甚髒的衣服,“走,給爸送去。”

    “等等我!”顧小二趿拉著鞋跟上。

    蹬蹬瞪下樓聲吵得秦峰皺眉:“慢點!”

    顧小二不敢用跑的,顧無益也不敢抱渺渺,擔心脫手他倆一塊摔下去,牽著他的小手慢慢走。

    周氏進屋找洗衣粉,抬眼看到仨孩子肩並肩,親密的跟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似的,心底頓時湧出無限感慨。隨後又忍不住歎氣,仨孩子加一塊沒她閨女大,她閨女卻連那個最小的都不如。

    她上輩子做了什麽孽啊。

    “奶奶,看啥呢?”顧小二看到還有一個台階,立即跳下來。

    嘭地一聲,驚醒了周氏,“沒啥。衣服給我。”

    “我放洗衣機裏。”顧小二躲開,順便拿過他哥手裏的衣服。

    周氏:“先別放,等你爸倒點熱水把洗衣粉化開再放。”

    顧小二皺了皺眉想說,何必這麽麻煩。

    眼角餘光看到他老子拎著燒水壺從廚房出來,立即把話咽回去,跟哥哥弟弟去公廁。

    然而等他們慢吞吞從公廁回來,老兩口都不在了。

    顧無益好奇地問:“奶奶回家了?”

    秦峰:“怕你爺爺不會買毛線,跟他一塊去了。我讓他們給你們捎幾雙襪子和幾條內褲,以後每天換一次。”

    哥倆震驚。

    秦峰挑眉,故意說:“感動的不會說話了?”

    顧無益的嘴巴動了動,很想解釋他們很幹淨,又想說他前世有了錢才這麽燒包。可是話到喉嚨眼,他不敢說,也說不出來。

    不論何種解釋都顯得他不知好歹。

    顧小二卻忍不住:“難怪爺爺奶奶說你燒包。你可真能燒。”

    “激將法對我沒用。”

    “誰說是激將法了?”

    “難道不是你們不想洗,故意這麽說?”

    顧小二震驚:“我們自己洗?”

    秦峰點了點頭,“一直不都是你們自己洗?”

    顧小二想起來了,自打他哥倆跟秦峰熟悉起來,秦峰就不再跟他們客氣,小衣物都讓他們自己動手。

    “你,你就不怕好好的衣服都洗壞了?”

    秦峰:“就算沒洗壞,到了一定時間也得換。”

    顧無益張了張口。

    ——這爹怎麽比他上輩子最有錢的時候活的還精致啊。

    秦峰見他倆都無話可說,就當他們同意了,“洗臉刷牙吃飯。吃了飯我洗大件,你們洗小件。洗好了我刷鞋,你們拖地。”

    饒是顧小二昨晚跟他哥商量好了,今天上午他們拖地。可聽他這麽一安排,顧小二反而不想如他的願,“你倒是會安排。”

    “這不是你家,給我拖的?”秦峰反問。

    顧小二頓時語塞。

    前世小心翼翼認真努力了多年終於有個家,可他還沒體會到家的溫暖,家就分崩離析了。

    顧無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這個爹,隨口一句話總能說到他們心坎裏。仿佛知道他們喜歡聽什麽,什麽話最能打動他。

    秦峰不會讀心術,見小哥倆的神色一個比一個複雜,忍不住問:“我說錯了?”

    顧小二揚起笑臉:“沒有。可是我餓了。”

    “我去盛飯。燒水壺裏沒水,用暖瓶裏的熱水。”

    顧小二想也沒想就說:“我用壓井水。剛壓出的水挺暖和的。”

    “是嗎?”秦峰淡淡的瞥他一眼。

    很想偷懶的顧小二忙不迭進屋拎暖瓶。

    今兒的早餐跟往常一樣,粥和饅頭以及鹹鴨蛋。

    秦峰不知道幾個孩子有沒有吃膩,反正他是吃膩了。

    再這麽下去,他非得得厭食症不可。

    “爸,想啥呢?”顧小二好奇地打量他。

    秦峰隨口扯一句:“工作上的事。”

    顧無益好奇:“什麽時候試車?”

    秦峰:“快了。有什麽事吃了飯再說。”

    小哥倆見他不願多談,誤以為要保密也不敢再問。

    安安靜靜的吃完,秦峰刷鍋洗碗,小哥倆分工,擦桌子掃地。

    小不點發現哥哥們不需要他,就去廚房幫秦峰。

    廚房裏不光有火還有菜刀,秦峰可不敢讓他多待,“去把你的小襪子找出來放洗腳盆裏。”

    聽話的小孩立即往樓上跑。

    顧無益趕忙說:“在院裏地上。”

    小孩就邁著小短腿往外跑。

    顧小二不禁說:“他還挺喜歡幹活。”

    秦峰在廚房聽到這話忍不住搖頭,四歲大的孩子知道幹什麽活啊。十有八/九是老和尚教的——到了爸爸家要聽話懂事,要幫爸爸幹活。

    思及此,秦峰歎了一口氣,忍不住心疼小不點。

    快速洗一下碗,刷鍋水倒桶裏留著回頭喂豬,隨便擦擦手就出去。

    此時泡在洗衣機裏的衣服也差不多可以了,秦峰拉出插板,開啟洗衣機,又往裏麵倒一些井水,就拿著毛巾去堂屋。

    小孩亦步亦趨跟進去。

    秦峰想一下,拿掉花瓶裏的塑料花擦一下遞給小孩:“幫爸爸拿著。”

    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小孩高興的使勁點一下頭。

    秦峰用幹淨的那隻手摸摸他的小腦袋:“坐沙發上等爸爸。”

    顧無益拿著拖把進來,道:“桌子我們擦就行了。”

    秦峰:“樓上樓下拖幹淨了你們要是還能動,以後桌椅櫃子就留給你們擦。”

    顧小二忍不住瞥他一眼,看不起誰呢。

    秦峰裝沒看見,對付這些小崽子,事實勝於雄辯。

    事實不出他所料,三四十平的客廳和餐廳拖幹淨,哥倆往地上一坐。

    小不點以為好玩也跟著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時秦峰早把衣櫃條幾擦幹淨,正準備晾衣服。進來找晾衣架,看到顧小二累得跟二哈似的,頓時想笑:“怎麽了?”

    顧小二下意識扭頭,看到他滿眼笑意,頓時不想理他。

    秦峰來了興趣,“樓上也拖好了?”

    顧小二伸手捂住耳朵。

    顧無益從地上爬起來。

    小二瞪大眼睛看他哥。

    顧無益幹咳一聲:“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沒寫。我打算先寫作業,樓上下午再拖。”

    顧小二愣了愣,反應過來趕忙點頭。

    秦峰無比想提醒哥倆,作業昨晚就寫好了。

    可孩子再小也要麵子。

    比如他小時候,每次被父母拆穿都會惱羞成怒。

    “那先寫作業,樓上不甚髒,不著急。”

    顧小二爬起來就往樓上跑。

    秦峰口中的“拖把”二字沒說出來,就看到顧無益拎起渺渺跟上他弟。

    看到扔在地上的拖把和抹布,秦峰無奈地拿去院裏用漂衣服的水洗。

    隨後床單被單都晾繩上,發現還空一個繩子,秦峰就把他和幾個孩子的被褥拿出來晾曬。

    同事從門口過,看到院裏晾的滿滿的他還在刷鞋,不由得停下來詢問:“秦工,這些都是你洗的?”

    秦峰抬起頭看到加工車間的同事,不是外人,就點了點頭,

    男同事不由得伸出大拇指,“你可真厲害。”

    秦峰朝洗衣機看一下:“它的功勞。”

    “那也得來回壓水。”男同事走進來,見他刷的鞋很小,“無益和清狂的?”

    秦峰點頭。

    男同事:“難怪顧工去世前寧願把他倆托付給你,都不讓他女兒照顧。”

    秦峰笑道:“棉鞋厚,他倆洗不幹淨。過些天換單鞋涼鞋,就讓他們自己刷。”

    “應該的。不然你也忙不過來。”男同事看到堂屋門口有個小馬紮,拿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秦峰的眉頭一動,這是有事吧。

    “不忙?”

    男同事愣了愣,意識到問他,笑著說:“不忙。”

    秦峰不信也不再接茬。

    男同事跟秦峰不熟,又因他是博士,怕多說多錯被他笑話,也不敢輕易跟他打交道,以至於坐了五分鍾,實在受不了這份安靜起身告辭了。

    “爸,他幹麽來了?”顧小二先前聽到說話聲很好奇,趴在窗戶上豎起耳朵,結果啥也沒聽到。

    秦峰:“誰知道。”

    “是不是給你介紹對象啊?”

    秦峰抬頭問:“就這麽想要個後媽?”

    顧小二迅速縮回去。

    秦峰滿意了。

    找出搓衣板,秦峰拿著鞋底,鞋麵在搓衣板上搓幾下,清水一衝宛如新的。又用鞋刷刷一下裏麵,再漂洗一下,就放在窗台上晾曬。

    此時院裏也濕的不能看。

    秦峰把洗衣機搬屋裏,正準備打掃一下,就看到他爹娘跑進來,慌得像後麵有狼追他們,動作快的渾然不像年過半百的人。

    “出什麽事了?”秦峰連忙扶老兩口一把。

    秦老漢:“大小子和二小子的姑姑來了。”

    “來就來唄。”秦峰鬆開他們繼續掃地上的水。

    秦老漢拿住掃把:“來者不善。跟你欠她幾萬塊錢似的。”

    秦峰好笑:“不善還讓你們回來給我報信?”

    周氏:“他們騎車來的。我們坐在公交車上看到的,比他們走得快。”

    秦峰停下來,注意到她手裏還拎著一包東西,“是毛線吧?先放樓上去。”

    周氏點一下頭就想上樓,抬眼看到兩個小腦袋。

    顧無益見他被發現,就直接問:“她又來幹嘛?”

    周氏和秦老漢要是知道還不急了呢。

    老兩口搖搖頭,就看秦峰。

    秦峰也想不出他們來幹什麽。

    一個多月前,顧工去世前把房子過戶給秦峰,就打算把屋裏的檀木家具留給他女兒顧雪。倆孩子死活不同意,顧工雖然不懂他們怎麽那麽討厭顧雪,可他已無力搞清這些,隻能在遺囑上加上房子裏的所有東西歸秦峰。

    顧老工程師工資很高,除了爺孫三人的開支,每月還能剩將近一半。顧老就想把工資給女兒。

    然而小哥倆還是不同意。

    別人怎麽勸都沒用。

    小哥倆雖然是《首席律師》那本書中的反派,可畢竟不是主角,關於他們的童年記載很少。秦峰並沒有因此發現小哥倆不對勁,誤以為他倆一直那麽討厭他們的姑姑,隻是書中沒有秦峰給他們做主,最後隻能便宜他們的姑姑。

    秦峰想到書中顧無益連初中都沒讀完,就以為顧雪表裏不一。不想便宜她,就把那個存折收下,然後讓替顧老寫遺囑的廠長跟他一起把存款期限改為十年。

    小哥倆滿意了,顧雪氣炸了,自打顧老頭七過後就再也沒來過,還揚言不認顧無益和顧清狂兩個侄子,以後他們被秦峰欺負死也別去找她。

    秦峰看向倆孩子:“她是不是趁我不在家的時候來過?”

    顧無益搖頭。

    秦峰轉向他爹娘:“也沒去找過你們?”

    周氏納悶:“她找我們幹啥?顧工的東西都在這兒,錢在銀行裏,你不去誰也取不出來。”

    秦峰:“那就奇了怪了。”

    秦老漢心中忽然一動,又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秦峰好奇:“想到什麽?”

    “你大娘能閑著沒事去找你姐,也能閑著沒事去找顧雪吧?”秦老漢停頓一下,“可是,你大娘要是去找過他們,昨兒就該來了。”

    秦峰笑道:“你不說我都想不起來。我大娘一個人可能沒這麽大能量,要是加上王根寶呢?”

    老兩口子臉色驟變,齊聲道:“不可能!”

    “我把他打得鼻青臉腫,還讓我姐跟他離婚,他要做生意我還不幫他,等於斷人財路且跟他有奪妻之恨。他隻是去顧雪麵前亂說幾句不是很正常?”

    顧小二頓時忍不住說:“還是打得輕。”

    秦老漢瞪他一眼,“你先別說話。小峰,現在咋辦?”

    周氏擔心地問:“要不我去找廠長?”

    “清官難斷家務事。找廠長有什麽用。”秦峰不讚同,“之前廠長幫顧老師寫遺囑的時候,她就嚷嚷著廠長聯合我騙大小子和二小子,糊弄顧老師。再把廠長叫過來,她能連廠長一塊罵。”

    遺囑是在市人民醫院寫的。

    老兩口不在,不知道具體情況,隻聽家屬院的人說過,那天顧雪氣得差點要弄死她的兩個侄子,再跟顧老一塊去。

    周氏:“那那,我去村裏找人?”

    秦老漢搖頭:“她會說咱們仗勢欺人。再說了,她總歸是大小子和二小子的姑姑。”

    顧無益從樓上下來正好聽到這句,出了堂屋門就說:“不用管我們。我們雖然小,但知道誰對我們好。”

    秦峰樂了,人不大口氣不小,跟個大人似的。

    “不怕我裝的?”

    顧無益以前怕,怕他道貌岸然,“你裝也不用讓我們天天換內衣和襪子吧?穿在裏麵一個月不換也沒人知道。”

    秦峰摸摸他的小腦袋:“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跟渺渺上樓,她交給我,省得你們為難。”

    顧無益搖頭。

    秦峰:“你們不論說什麽,到了顧雪口中都能變成我教唆的。”

    顧無益猶豫不決。

    秦峰推他一下,瞪一眼顧小二。

    ——還用我請你們?

    哥倆立馬領著渺渺上樓。

    小不點雖然不知道出什麽事了,可是見爺爺奶奶臉色不對,躲開兩個哥哥過來抱住秦峰的大腿,“爸爸!”

    秦峰看向轉向他娘。

    周氏:“渺渺,跟奶奶上樓。你爸爸要打壞人,你在這兒礙事。”

    小孩不由得想起王根寶,以為他又來了,立即把小手遞過去。

    秦老漢道:“應該到大門口了。他們兩口子一塊來的,咱倆行嗎?”

    顧雪和她丈夫的身高跟秦穎和王根寶差不多,女的一米六左右,男的一米七出頭。

    秦峰一米八的大個,上輩子學過跆拳道,今生在國外沒少跟欺負亞裔的老外打架,經驗豐富,一個人就能幹倒顧雪和她丈夫。

    可是他們不是秦穎和王根寶。要是把顧雪打的鼻青臉腫,顧雪就敢去公安局告他。

    秦峰又不擅長跟女人吵架。

    沉吟片刻,秦峰讓他爹回去拿兩樣東西。以免跟顧雪碰個正著,從屋後小路繞出去。

    秦老漢聽到他提的兩樣東西覺得挺扯。

    秦峰神色篤定,秦老漢縱然心裏沒譜也決定聽他的。

    追根究底還是秦老漢也不擅長跟女人吵架。因為當老師要以身作則,他這些年連一些罵人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秦老漢前腳走,顧雪到門口。

    秦峰裝沒看見把被子翻過來晾曬。

    顧雪見她被無視,怒上心頭,大聲喊:“秦峰!”

    秦峰不得不轉向她。

    左右鄰居也被她這一聲暴嗬驚得走出家門。

    以前顧雪經常過來,鄰居跟她熟稔,就笑著打招呼:“顧雪來了?”

    顧雪忍著怒氣衝鄰居點一下頭,轉向秦峰:“聽說你有個兒子?”

    秦峰猛然轉向她:“你怎麽知道?”

    “這你別管。”

    秦峰聞言頓時懶得跟她兜圈子,“王根寶說的吧?”

    顧雪臉色微變,呼吸停滯,氣焰消失許多,落了下乘。

    然而她還沒意識到:“是又怎麽樣?你不應該跟我說說孩子是怎麽回事嗎?”

    “你算老幾?”秦峰嘲諷道。

    顧雪噎住。

    她丈夫忍不住說:“我們現在是給你機會。別給臉不要臉!”

    秦峰氣笑了:“我就不要臉,怎麽了?”

    兩口子瞠目結舌。

    他是秦峰嗎?

    還是那個歸國博士嗎?

    秦峰挑眉:“沒話了?沒話就滾犢子,我這兒不歡迎你。”

    顧雪頓時忍不住說:“這兒可是我家!”

    “戶主是我。”秦峰不介意提醒她。

    顧雪:“那是你騙的!”

    秦峰嗤一聲,“法律認可。不服去法院告我去。”

    顧雪能告也不會氣得一個月沒影。

    她丈夫一見嚇唬不住秦峰,秦峰也不順著他們的話接招,改用軟刀子,“秦峰,我們可是為你好。你現在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再養大寶和二寶,將來哪個女人敢嫁給你?”

    樓上的顧小二不由得抓住他哥的胳膊。

    周氏見狀,小聲說:“別聽他胡扯。你爸整天忙得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哪有心思找對象。他要想找還能輪到別人。”看一下懷裏的渺渺。

    顧小二放鬆下來。

    是呀。

    秦峰有心找老婆,就憑他的長相和學識,渺渺的媽媽怎麽可能把渺渺扔去寺廟。

    思及此,顧小二往床上一躺,翹起二郎腿,就聽到他老子說:“那就不找。”

    顧雪的丈夫噎了一下。

    顧雪不信:“你保證?”

    “行啊。”秦峰點頭應下來,“立字據也行。但你們也得給我立個字據,跟無益和清狂斷往,無論他倆以後是死是活,是貧窮還是富裕都跟你們無關。”

    顧雪脫口道:“憑什麽?”

    “憑什麽?”秦峰反問。

    顧雪張了張口,“我們是擔心他倆。”

    秦峰:“我不擔心他倆,擔心我把他們養出息了,你們來摘桃子。我犧牲婚姻,你們卻什麽都不出,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

    兩口子被問的啞口無言。

    秦峰轉向圍過來看熱鬧的鄰居同事,“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雖然這些人跟顧雪更為熟悉,可論親疏遠近還是跟秦峰更近,所以不約而同地點頭站他。

    顧雪一看形勢不如人,立即說:“你說沒用。大寶和二寶呢?叫出來,我要問問他們怎麽想的。”

    “玩兒去了。”秦峰道。

    顧雪:“那我就在這兒等他們回來。”

    秦峰點頭:“等可以,別在我家等。”

    顧雪不敢置信他做事這麽絕。

    “這個房子一天寫我的名,我就不歡迎你。”秦峰揚起手中的掃把,“進來也行,我不介意找公安,就說你們私闖民宅,逞凶作亂。”

    顧雪衝他“呸”一聲,拉著她丈夫出去。

    她丈夫這輩子沒這麽丟人,氣得指著秦峰:“你給我等著!”

    秦峰等著,還搬一把椅子在院裏的白玉蘭樹下等著。

    等一會兒沒等來小哥倆,倒是把秦老漢等來了。

    不敢貿然開口的左右鄰居趕忙衝他招手,讓秦老漢趕快過來勸勸。

    秦老漢下意識朝顧雪和她男人臉上看,一見倆人好好的,鬆了一口氣。

    隔著鐵柵欄,秦峰看到他爹的表情頓時好氣又好笑,把他當成什麽人了啊。

    顧雪霍然起身:“秦大叔——”

    秦老漢下意識後退。

    顧雪不由得停下,表情也變得一言難盡。

    秦老漢直言道:“顧老去世的時候我不在,你和秦峰的事跟他說。”繞過她就朝兒子走去,把東西遞給他。

    顧雪轉向她丈夫,他那是拿的什麽?

    她丈夫搖搖頭,小聲說:“他不敢跟我們動手。我巴不得他動手。”

    話音落下,用布裹著的東西其中一個露出真麵目。

    兩口子詫異,居然是二胡。

    秦峰遞給他爹,椅子也讓給他,“有些年沒拉過了吧?”

    秦老漢搖頭:“逢年過節會拉一段。有時候咱們村的人辦紅白喜事,人不夠也會讓我過去湊個數。拉《賽馬》,還是拉別的?”

    “《賽馬》美的他們了。”秦峰朝外麵睨了一眼,似笑非笑,“瞎子阿炳!”

    秦老漢險些沒坐穩:“你你——確定?”

    “不會?”

    秦老漢瞪眼:“看不起你爹?我當年好歹是文工團——”

    “好漢不提當年勇。”秦峰故意刺激他爹。

    秦老漢噎了一下,“你——你等著!”

    立馬拉開架勢。

    左右鄰居好奇,忍不住問:“秦工,你父親還會拉二胡?”

    秦峰瞥一眼他爹:“就他這個身高,也沒比別人長得多好看,能娶到比他高大半頭的我娘,靠的就是這點才藝。”

    秦老漢的手抖了一下,怒上心頭,瞪著眼睛看秦峰。

    秦峰不放心的說:“看你的二胡別看我。”

    秦老漢呼吸不暢。

    小混蛋,他今兒就讓他見識見識誰是老子!

    秦老漢閉上眼回想一下曲調,滿腔憤怒為力量,悲傷的曲調被他演奏的催人淚下。

    看熱鬧的鄰居受不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秦工——”

    “不是拉給你們聽的。”秦峰看向顧雪和她丈夫,“拉給他們聽的。他們什麽時候走,我爹什麽時候停。接下來是《苦菜花》和《長相思》。就算拉的不好,也會讓你們想哭,下午半天都沒好心情。”

    有鄰居不禁說:“你這不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嗎?”

    秦峰搖頭:“不是啊。我小時候經常聽,習慣了。”

    “可是我們不習慣!”

    秦峰不受悲慘的曲調影響,微微一笑:“那就讓顧雪滾蛋!”

    作者有話說:

    終於V了。前一百名留言有紅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