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門
  第69章 出門

    康複這種事, 一旦有了個異常期待、不論怎麽都一定要達到的目標,進度就會變得比之前還要快。

    回到望海休養的第十天,明熾和影子先生、祿叔一起給附近的礁石群都做上了會發光的路標, 還找到了祿叔之前說的那隻鬆鼠。

    接下來的第二個星期, 明熾終於教會了影子先生調控適量麵粉和水, 把它們揉成不自然流淌、砸人也不疼的麵團。

    當事的教學雙方都對這個進度相當滿意,還在晚上一起剝了鬆仁。因為現在的半成品離麵包遠得很, 被路過的祿叔帶走,交給廚房做了鬆仁玉米。

    半個月後,明熾的刀口已經徹底好全。去複查的結果也相當順利, 病灶切除得非常幹淨, 還遇到了已經活蹦亂跳的小姑娘。一家人喜氣洋洋地拿著複查結果, 遠遠就和明熾招著手打招呼。

    幸運粉絲的追星計劃完成到第十七頁, 黑心債主終於收到了風景畫外的第一幅人像作品,畫的是那天夜裏的露台。

    ……

    藝術源於現實但高於現實,畫麵和那天晚上很相像, 又有些細節能看出不同。

    影子先生認為,這把躺椅材質過軟支撐力不足,如果考慮現場, 其實做不出像畫麵這樣兼具風度和舒適性的姿勢。

    明熾其實還認為自己有些著急拿筆,右手複健不到位, 很多細節都處理得難免含糊。

    但他對自己的視覺記憶相當自信和堅定:“就有這麽帥。”

    明危亭和他一起坐在沙發裏,對著畫架認真鑒賞,聞言側過身:“有這麽帥?”

    明熾的傷口已經完全痊愈了, 明危亭還是習慣性地一隻手護著他, 兩個人都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裏,手臂也依然墊在他的頸後。

    這幾天已經開始忙當初那場事故的收尾, 明先生從休閑服換回了襯衫和西裝,領帶被隨手解下來了,領口那裏的扣子被打開了一顆。

    影子先生越來越學會和習慣放鬆,側過頭看他,視線落過來,探尋裏藏著點好奇的笑意。

    這個角度立刻成了新的排行第一的場景。

    “不要動。”明熾立刻雙手按住影子先生的肩膀,用眼睛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他初步有了下一張畫的靈感,收回手,摸出隨身的便簽本,飛快速寫打型:“這麽帥。”

    明危亭有些驚訝,接著笑出來。

    明熾在畫他,他就真的一本正經不動,但嘴裏還是要說:“怎麽會有人聊天聊到一半,忽然給對麵的人畫畫。”

    “說來話長。”明熾埋頭捏著鉛筆塗塗塗,“怎麽會有人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欠了一百三十四幅畫。”

    說完這句,明熾停下筆算了算,又更新數字:“一百三十一幅。”

    債務表就貼在臥室,上麵已經被打上三個對號,有了兩張風景、一張人像——其實別的畫也還有,但明熾自己都覺得不滿意。

    那兩張風景畫,一張是那天月下漲潮的石灘,粼粼波光映著水中焰火,另一張是明熾做的一場夢。

    他夢見他在沙灘,太陽在他眼前跳進海裏,把世界都燒成紅的。

    ……

    “影子先生。”

    把這幅畫交給黑心債主的時候,明熾還在想一件事:“夢裏好像不隻有這些。”

    明危亭把畫仔細在桌上放平,正在做基礎清潔。他抽空學了油畫的保養,塗上光油的手法比揉麵利落和穩定得多:“還有什麽?”

    明熾也說不出。隻是走到影子先生身邊,看著鬆節油的光澤均勻覆在畫麵上。

    “小心嗆。”明危亭拿著板刷,空出的手輕輕揉他的頭發,“會咳嗽。”

    明熾的頭發長得很快,他不是疤痕體質,手術做的又是皮下縫合,幾乎沒有剩下什麽可見的痕跡。

    現在的這個長度還不足以做什麽發型,但手感已經相當好,一旦揉上了手就很難舍得拿開。

    明危亭把光油耐心地薄薄鋪滿一層,他讓明熾站到上風口,又換了支寬刷去蘸光油。

    明熾認真地看影子先生做這些事,又想起那場火紅色的滾燙的夢——他想這大概是的確真實存在過的場景。

    他坐在海邊的沙灘上,不止他坐在海邊的沙灘上。

    有人在背後抱著他,握著他的手,慢慢幫他寫新的名字。

    那種力道格外審慎莊重,像是一場悄然發生的,有著決定性效力的判決。他在那場判決裏被判終身自由。

    明熾其實不怕鬆節油的氣味。以前都是他自己給畫做保養,自己塗上光油,隻要不濃到嗆鼻,他還覺得那種味道很好聞,所以也被姨姨更有理有據地當成鬆鼠喂點心。

    影子先生的手法比他更細致。明熾主要負責給揉腦袋,他站在桌邊,看著蘸飽了鬆節油的板刷在畫麵上撫過,看著被他畫出來的夢。

    夢裏其實有比畫麵更豐富廣闊得多的場景,他想這大概是自己在手術前特地描摹在腦海裏,來來回回複習記牢的內容。

    反正如果是現在的他回到手術前,知道發生的一切都即將被忘掉,一定會這麽幹。

    ……那天明熾想了很久那場夢。

    久到影子先生已經上完了兩遍光油,陽光和風配合著把光油弄幹。他們一起把畫送去通風幹燥的房間收好,又一起去洗手和研究做麵包。

    學做麵包的影子先生觸類旁通,用刷上光油一樣的手法給麵團也刷了油——然後除了這一步,剩下的進展就都不太順利。

    但也完全沒關係,他們兩個好像都不太著急。

    鬆節油的味道沒那麽容易散淨。那天晚上他們回臥室睡覺,明明已經洗過了澡,附近好像還是縈繞著相當淡的鬆木香。

    那天晚上的風相當溫柔,溫度也剛好,舒服到開空調都顯得暴殄天物,他們就沒有把露台的落地窗完全關上。

    風把窗簾掀起一點,月色溜進來,很淡的鬆香裏,明熾做了一連串的夢。

    這回和這些天都不一樣,他夢見的不是過去那些已經忘掉、又因為反複不斷背誦描摹,而在潛意識裏留有模糊印象的事了。

    他夢見他和影子先生坐在壁爐前的沙發裏,祿叔戴著眼鏡坐在另一邊看報,壁爐裏的木柴燒得畢畢剝剝地響。

    夢裏他們都變得比現在年紀更大。祿叔放下報紙,靠在沙發裏笑眯眯看他們,鬆木的氣息柔和溫暖,他們好像是在邊聊天邊剝鬆仁,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鬆鼠抱著一顆就跑。

    他夢見影子先生的手墊在沙發和他中間,他們舒服地放鬆身體向後靠,什麽也不想,懶洋洋什麽也不做。

    影子先生轉頭看他,目光被火映得溫暖,他的眼睛裏落進影子的影子。

    明熾把那張鉛筆的草稿打完,他這次給自己也在畫裏留了個位置,又用線條框出完整場景。

    明熾想,下一張畫他知道要畫什麽了。

    ……

    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明先生也開始有些忙。

    大部分事情的常規發展軌跡裏,最忙碌的通常都是開頭和收尾——開頭要拿出合適的應對,要確認後續的一切章程。結尾的時候通常不會有那麽多要決定的事,但條目繁多細節瑣碎,所以也格外牽扯精力。

    明危亭預計自己要出門三到五天,事實上要在家裏處理的工作也有不少。

    這兩周都有不少文件被送過來,明祿也出門幾趟,帶回了要明先生手寫或是簽名的幾箱信件。

    明先生就這樣被困在了書房。

    “船長用不著做這些。”明祿壓低聲音,給明家的新船長悄悄吃定心丸,“隻有先生要做。”

    明家的總管也用不著做這些,隔岸觀火的態度不要太明顯,甚至還拉著小少爺一起坐在邊上剝鬆仁。

    明熾畢竟還有些厚道,盡力壓了下嘴角,把剝好的鬆仁抓了一大把送過去。自己也被扣在桌邊,給明先生揉了三十秒的頭發用來解壓。

    明熾整理著發型,回到祿叔旁邊坐下,小聲悄悄問:“做先生經常要這麽累?”

    明祿正在剝一顆鬆仁,聞言看了看他,忽然笑了。

    明熾有些好奇,眨了下眼睛。

    “先生小的時候,也問過一樣的話。”

    明祿說:“當時先生的父親剛剛辦完公,夫人在給先生的父親揉額頭。”

    明危亭暫時停筆,抬頭開口:“祿叔,我不記得有過這種事。”

    “那時候先生隻有兩歲半,走路還摔跤。”年過七旬的明總管從容補充,“泳倒是已經遊得很好了。”

    ……

    有些人一聽到“兩歲半”就眼睛鋥亮,立刻坐直,還因為擔心自己的短期記憶不穩定,拿出了鉛筆和便簽。

    明危亭沉默片刻,起身走過來,把手罩在明熾兩邊的耳朵上。

    明熾把手上的鬆仁放下去,握住明先生的手。

    他和祿叔交換了個視線,保持嚴肅,把笑全藏起來,仰頭跟先生商量:“就聽一小段。”

    “可以選擇十二歲以後的內容。”

    明危亭低頭,也跟他商量:“兩歲半的時候,我的表現應該不夠沉穩。”

    這回明熾用上所有的力氣才把笑拚命壓牢,咳了幾聲,抿著嘴角抬頭,明目張膽地欲言又止。

    明危亭想了一陣,歎了口氣:“糟了。”

    “有些人會看口型。”明危亭說,“得想個辦法,把眼睛也擋上。”

    明危亭畢竟隻有兩隻手,他想了想方案,索性繞到明熾麵前,兩隻手捂著明熾的耳朵,把人直接攏到懷裏藏起來。

    有些人徹底不忍了,笑到從椅子上掉下來,站起身,拉著明先生一塊兒坐下:“影子先生,就算是世界上最酷的人,兩歲半的時候走平地也是會摔跤的。”

    明危亭被明熾拉著坐下,手裏又多了杯剛沏好的涼茶,眼裏也透出笑來。

    就算再沒有接觸過育兒方麵的知識,也幾乎沒有接觸過這個年齡的人類個體,也總還大概能猜得到這件事。

    他隻是很喜歡這種氛圍,這種感覺以前沒有過。

    他從少年時起跟船負責獨立航線,有時會看客人閑聊,一家人在甲板上邊欣賞風景邊談天,心裏猜得到最放鬆的情形也不像現在。

    書房的沙發偏軟,明危亭拿過靠枕,放在明熾腰後:“真的?”

    “真的。”明總管見多識廣,在旁邊點頭,“四歲半的時候還會掉牙,說話會漏風。”

    ……

    明家先生放下涼茶,想從沙發裏站起來,回書桌前去簽字了。

    明祿也多了笑意,給明熾打了個手勢。明家的小少爺立刻心領神會,把自己的手塞進明先生剛放下涼茶的手裏。

    明危亭幾乎不停地握了幾天的筆,被明熾把手塞進來,就又不由自主坐回去。

    他把那隻手攏在掌心,抬起空著的手敲明熾的額頭,輕輕歎氣:“怎麽能被祿叔帶壞。”

    那隻手敲下來的力道就相當輕緩,明熾一點也不緊張,眼睛彎起來,大大方方稍低下頭給他敲。

    “先生該多放鬆。”明祿說,“先生的父親放鬆的時候,是會拉著夫人去放煙火的。”

    就比如明家曆任先生裏最年輕的這一位,現任的明先生在兩歲半的時候,問完這個問題以後。

    夫人還在世的時候,上一代明先生的性情和後來幾乎完全不同。

    明危亭對父親的印象不算親近,在他這裏沒有發生過什麽矛盾和傷害,太過溫馨和親昵的家庭記憶。

    他和上代先生的關係,就像是岸上那種再普通不過的父子——父親的身心都在工作上,兒子的性情也獨立沉穩,家人之間會互相關切,隻是這種關切通常不怎麽表達。加上航線的緣故聚少離多,親緣自然也疏遠。

    會出現這種情形原本也有不少無奈,明家在公海上地位特殊,要做“先生”就必須能完全獨當一麵,溫情在其中要排到很靠後的位置。

    ……況且。明祿敘述的話頭頓了頓,停下來想了一陣。

    況且,上代先生是真的很喜歡夫人。

    那天明危亭問完後,上代先生的反應是問夫人,做明先生的夫人是不是經常要這麽累。

    夫人上船之前是書香門第裏最不聽話的那個。家裏成堆成堆地出文學家和教授,女孩子個個文雅溫柔,偶爾坐郵輪放鬆度假,恰好遇上了上代先生親自跟船。

    那時候他們都二十出頭,明祿其實不太清楚起初是怎麽回事——總之他被上代先生拉去幫忙,兩個人坐了一整宿揪著頭發出主意的時候,那一趟航線其實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後來的事其實有不少波折,這樣的家庭不至於去幹涉子女的感情,但也不會放心一個在海上漂泊居無定所、身份來路都不明的怪人……不過還好,最後的結果總算圓滿。

    上代先生留了紙條,決定把選擇權完全交給夫人自己,在港口等到八點。七點五十七分剛過,夫人拖著行李箱氣喘籲籲地衝過來,一邊喊著明祿一邊把箱子砸過去,拎著裙擺就跳上了先生的船。

    夫人其實一直都不知道,那天先生打算一直等到十八點,然後再等八個小時。

    ……

    所以在明危亭問了這句話以後,上代先生也忽然想起,夫人自從跟著他做了明先生的夫人,好像就很久都沒出去玩過了。

    明危亭聽到這裏,忽然隱約有了印象:“那之後,父親和母親不見了一個月。”

    他不至於連兩三歲的事都記得,但明家的先生忽然消失了一個月、完全杳無音信這種事,畢竟實在太過少見。

    即使是他和祿叔這次在港口停留這麽久,也是有明確行蹤的。公海上的人也知道明家在處理沉船的事,如果有什麽急事要他出麵解決,會設法托人帶信過來。

    但那一個月裏,的確沒有任何人找得到明家上代的先生和夫人。

    有祿叔坐鎮,明家在公海的威望還不至於一個月都撐不住,其實也並沒出什麽亂子。隻是這件事鬧得多少有些人心惶惶,後來還經常被人提到。

    “先生安排好那些雜事,帶著夫人偷跑去玩了。”

    明祿笑了笑,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特地補充:“不是潛水、養海螺、出海釣魚、看日出日落這種玩。”

    明先生握著小少爺的手,坐在沙發上,捧著涼茶抬起視線。

    明祿輕咳了一聲,點到即止不再玩笑,繼續拉回話題向下說。

    上代先生和夫人把兩歲半的明危亭丟給明祿,去度遲來的蜜月,找不到人見證很是寂寞,所以動不動就給明祿發錄像和照片。

    先生陪夫人去參加化裝舞會,去玩明先生絕對不適合的、相當幼稚的水上樂園。去島上的密林裏探險,和當地的土著一起踩著篝火飛濺出的火星跳舞。

    先生用滑翔翼帶著夫人在海上飛,海麵的水汽撲上來,他們一起穿過躍出水麵的魚群。

    “還有煙花。”明祿說,“不是郵輪上準備好的煙花表演,是夫人親手放。煙花會映在水裏,映在哪個地方,他們就去追哪個地方的影子……先生,您小的時候也被抱著玩過。”

    明危亭坐在沙發裏,沒有立刻開口。

    他的確對這些事毫無印象,他記事時母親已經過世,那之後的父親嚴肅沉默,總是顯得很疲憊,很多時候會看著他一言不發地出神。

    他原本就是這種性情,其實從沒認為這樣相處有什麽不對……隻是祿叔難得提起這些,他聽了,忽然能夠完全理解父親。

    如果他和明熾被迫永遠分開——這種假設當然不好,絕不會發生這種事,除非在六十年、七十年或者是更遠以後——但如果真的發生了,在之後的漫長時間裏,他也不會比父親對生活更有什麽熱情。

    “好了。”明祿說完了話,笑著起身,“先生,該出門了。”

    明危亭蹙了蹙眉:“這麽快?”

    “聊天的時候,時間就是會很快。”

    明祿打開懷表看了看:“下午三點整有一場發布會,之後會約見幾家紙媒,接下來還有郵輪公司的幾筆生意需要談。”

    這次事故的應對和處理都很完善。傷者全部安全出院,失職的船長引咎離職,後續依法追究責任。明家下屬的郵輪公司主動聯係賠付,對全部旅客和船員的損失都已經予以了相當程度的補償。

    隻是畢竟是一場海難,造成的影響不可能那麽快就抹除,郵輪公司還需要展現出相當的誠意,來逐漸打消公眾心中遺留的恐慌和不安。

    這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日程。接下來幾天的時間明危亭都會留在外麵,明祿也需要跟出去,要留下明熾自己負責看家。

    明熾坐在沙發裏,迎上影子先生的視線,立時舉手自證:“我兩歲零二百五十四個月了。”

    明危亭啞然,蹲下來敲他額頭:“好好吃飯。”

    明熾也從沙發上飛快滑下來,麵對麵蹲著,相當幼稚地跟明先生手拉手:“好好睡覺。”

    ……

    明祿出門去吩咐司機,讓司機把車泊在門口等。

    他說這些,當然不是特地為了讓先生沉湎過往,等安排好了來接的車,就輕手輕腳走到門邊。

    這一回的先生和小少爺,好像比上代先生和夫人稍微不成熟一點點。

    比如兩個人道別,居然是蹲在沙發前麵,頭碰頭手拉手。

    明祿不動聲色,打了個手勢讓人出去準備,靠近門口。

    “化裝舞會,水上樂園。”

    明家的先生果然什麽都學,提醒明熾往便簽本上記,又低聲問:“你喜歡滑翔翼嗎?”

    明熾還真的仔細想了這個問題。

    姨姨要是在的話,一定會相當喜歡、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去玩……但綜合考慮他被姨姨拉去衝浪、蹦極、跳傘和滑索速降的體驗,他其實是稍微有點打怵的。

    至少目前還打怵。他想自己以後說不定會喜歡上極限運動,喜歡那種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感,但近幾個月他要是敢這麽幹,荀院長可能要愁到來抓他回去住院。

    明熾猶豫了半天,壓低聲音,小聲商量:“這個先過吧……”

    明危亭立刻鬆了口氣。

    他也不擅長滑翔翼,雖然父親也曾經訓練過他很多次,但他每次從上麵下來都不太穩重,可能會平地摔。

    時隔多年,現在或許不至於再有這種情況,但留下的心理陰影還是難免多少存在。

    “那就行了。”明危亭抬起手,攏住他的頭頸輕輕揉了揉,“火苗。”

    明熾放下便簽本抬頭。

    “我要出去做事,可能幾天才回來。這些天如果無聊,可以看一看你寫的那些信,都在我的電腦裏。”

    明危亭說到這裏,停頓了一會兒。

    他回想祿叔的提醒,特地和郵輪的煙火表演作出區分:“等我回來,可以抱著你去追煙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