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225章

    我要她生不如死,萬劫不複。

    暴怒囚牢裏一百多人。

    白菲兒告訴桃桃, 這裏隻有一半人是新來的,剩下的都是以前進來的。

    新人們還在交流,老人基本不怎麽說話了。

    他們大多麵色呆滯, 問他什麽都隻是直勾勾地看著你,要是不停地追問,臉上還會露出驚恐的神色。

    從他們嘴裏很難問出有用的東西來。

    桃桃環顧囚牢。

    扇形, 有一個尖角, 抬進七十二頂轎子的大門開在側邊的牆上。

    如果說那些轎子裏的人是獻給主神的, 那麽側邊的牆壁背後應該通往主神所在處。

    桃桃湊近那麵牆,試圖將桃夭插進牆縫裏。

    牆體結實且厚,探不到底。

    白菲兒掏出瑞士軍刀給她:“用這個,當心木劍斷了。”

    桃桃:“你這閑魚九百塊的假貨還是拿開吧, 它沒用。”

    白菲兒狐疑地看著她:“你怎麽知道這是閑魚的假貨?我沒跟別人說過啊。”

    桃桃臉上戴著假麵, 白菲兒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是不是姓周?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不對, 我記性很好的,就算隻有一麵之緣的人我也不會忘, 但我怎麽死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你呢……”

    “白姐。”桃桃打斷了她的回憶, “擋著我一點。”

    她沒有交代為什麽要這樣,白菲兒卻下意識地相信她, 側身幫她擋住了背後的視線。

    桃桃掏出一張黃紙和一盒朱砂。

    她畫了一道符籙, 掏出一個打火機把符燒了兌水喝下。

    按推測, 背後該是主神居住的地方。

    可當桃桃用符籙增強聽覺將耳朵貼上那麵牆後, 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元天空:“你餓不餓?”

    蕭月圖:“我當然餓啊!”

    匡清名:“我也很餓呢。”

    元天空:“吃的都在桃桃身上, 希望她能快點進來救我們。”

    蕭月圖:“那些人的眼神恐怖死了, 像是把我們當成食物一樣。”

    匡清名:“原諒他們吧, 畢竟很久沒吃過飯了。”

    桃桃叩了叩牆壁, 借著白菲兒的遮掩,她蘸著破魔之光在牆上畫了一道傳送的印記。

    蕭月圖:“你們看牆上!”

    三人正坐在牆邊,離他們很近的地方出現了兩個白字。

    【小天?】

    蕭月圖:“是師姐嗎?”

    那兩個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是”字。

    蕭月圖驚喜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桃桃:【對麵是哪?你們怎麽在那?我還聽見了小匡的聲音。】

    元天空說:“這裏是嫉妒之罪的囚牢,這事說來話長,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桃桃:【……】

    元天空:“……我還是長話短說吧。那天虛龍受到攻擊,我、小圖、與哥還有富貴落到了一處,進了城市後我們看到的場景應該是一樣的,城裏的人友善得過分了,不過當時我們沒有察覺異常,晚上還找了個地方吃飯。”

    “吃著吃著聊起來,蕭月圖這死丫頭非要聊明星,她說姬梧桐雖然壞,但論顏值卻是她見過最帥的男人。那我肯定不服啊,狗屁的姬梧桐,給我們南宮哥提鞋都不配,於是我就和她吵起來,她根本不是隻論顏值,明明是有私心。”

    “我給她舉例子,說就好比單論顏值比她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但如果不公正不客觀地來看,比如在某些人的眼裏,她或許是最漂亮的,可她聽話隻聽前半句,說我嫌她不漂亮覺得別人更漂亮……”

    “第二天述罪日,我們就被抓進來了。”

    桃桃:【……】

    【小匡又是怎麽進來的?】

    匡清名:“那晚在紫氣東來洗浴中心和寶師聊天,他問我人生有沒有後悔的事,我講起大學時喜歡的女孩,她現在已經讀研有男朋友了。”

    元天空:“要說這是嫉妒,主神也太小心眼了。”

    【阿與和富貴呢?】

    “與哥在傲慢囚牢待著呢,富貴在暴食之罪的囚牢裏,它那晚多吃了幾顆花生米。”

    【傲慢?】

    蕭月圖:“師哥那性格你也知道,路上有人跟他搭話,他沒理人家,所以就犯了傲慢之罪。”

    元天空:“其實述罪日那天我們本可以不被侍神使帶回來,但與哥說,墮落城的症結一定就在內城,隻有進來這裏才能查清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再加上你和我們失散,城市太大很難相遇,但隻要你知道內城後,就一定會進來。”

    這一點上,關風與確實和桃桃想到了一處。

    蕭月圖:“你說清楚,師哥明明是為了找師姐才進來的,查清墮落城事件隻是順便。”

    元天空:“有什麽區別嗎?”

    蕭月圖:“區別大了。”

    桃桃怕他們吵起來,連忙製止:【小匡進來多久了?】

    匡清名說:“一個多星期。”

    匡清名:“侍神使將人帶進囚牢後不會立即殺死,而是困在這裏做儲備糧,每隔三天大門打開,門裏會飛出許多奇怪的蟲子,那些蟲子寄生在人體內,侵蝕人的神誌,在蟲子的操縱下,人會自動走入那扇門裏,而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了,用他們的話說,是進去洗清罪惡,但我認為,他們是被操控這城市的主神吞噬了。”

    桃桃:“你們牆上也有門?”

    匡清名:“是,算算日子今天傍晚大門就會打開,就算今天你不出現,我們原本也打算進入那扇門裏去看看究竟。”

    桃桃又仔細問了問,發現他們所在的嫉妒囚牢也是扇形。

    桃桃撿了塊石頭在地上畫了起來。

    惡鬼分明是將轎子抬進了大門,但大門所在的牆後卻是嫉妒囚牢。

    每一個囚牢都是呈扇形毗鄰的,剛好可以圍成一個圓,而每座囚牢的牆上都有一個大門。

    【我知道了。】

    桃桃丟掉石頭,在牆上寫下幾個字。

    【主神它確實在大門之後,但大門背後,連通的是地底。】

    ……

    暴食囚牢。

    多吃了幾顆花生米就被捉進來的富貴驚恐地在人群中亂飛。

    餓了許久的眾人看到一隻鳥,爭先恐後撲來:“捉住它!別讓它飛走了——”

    富貴嚇得肝膽俱裂,拚命地扇動翅膀,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變成一隻噴香的烤鳥。

    ……

    紫氣東來洗浴中心。

    元淩:“進城後,我將人分了兩隊,一隊在城市的街巷探查,一隊由我帶領在內城附近搜索,探查完畢後定於這裏集合,黎光他是另外一隊的人。”

    另外一隊的隊長說:“大前天晚上,我們分區域搜查,他失聯了。”

    羅侯:“所以是他把你聯係外界的符籙偷走了?”

    元淩緩緩搖頭,他從外套的內襯裏掏出一張符籙:“這張符我還沒用。”

    王得寶皺眉:“這張符是由李道長、莊之伐和嵇校長共同繪製的,和桃桃手裏那個是一對兒,如果這一半在你手裏,桃桃手中的符上為什麽會出現字跡?”

    “還不清楚,但我猜或許是用了可以複製的法器。”元淩沉思道,“在乘坐虛龍時,我曾把外套脫下來過,也許他是那個時候動的手。”

    “這種法器哪裏有?”

    元淩:“據我所知有這種功能的法器很少見,除去在特調局鎖著的雙魚玉佩,寂靜寮手裏也有一個。”

    “黎光是寂靜之主的人?”羅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那麽桃桃他們有危險了,昨天黎光說你們被帶進內城可能有生命危險,所以桃桃才混進去了,但你們並不在裏麵,黎光他的目的,是引桃桃進內城。”

    元淩:“特調局對這一次行動的每個靈師都做過背調,黎光絕不是寂靜之主的人。”

    王得寶:“他會不會不是黎光?雖然昨天驗證過,但我就是覺得他的言行舉止不像一個四十歲的大叔。”

    羅侯:“他確實沒帶假麵沒裹人皮,南宮塵說他也沒有使用幻術。”

    王得寶蹙眉:“那位邪神,他真的可信嗎?”

    門外急匆匆跑進來一個靈師,他是元淩離開內城時留在附近偵查的人,氣喘籲籲道:“局長,出大事了。”

    他一路跑來,額頭全是汗水:“內城最外的七扇大門全部打開了,門口設了一道結界,裏麵的人出不來,但外麵的人可以隨便進,還有……”

    那靈師舉起手中的通訊器:“我剛才回來的路上發現,這座城市的通訊,恢複了——”

    ……

    城市內的通訊恢複了,城市與外界的通訊也恢複了,但內城的囚牢裏依然沒有任何信號。

    桃桃背靠牆壁,凝視著那扇通往地底的大門:“白姐,你現在還是無神論者嗎?”

    白菲兒虛弱地擺擺手,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桃桃從脖子上的項鏈裏掏出了可樂、薯片、麵包、已經冷了的烤雞腿,一把烤韭菜,一把烤大蒜,兩塊烤饅頭,還有半盒水果披薩。

    “你是哆啦A夢嗎?”白菲兒看著麵前的一堆食物不停地咽口水。

    礙於暴食之罪,在被逮捕入內城之前,她也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來到這裏後更是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桃桃察覺到了周遭渴望和不懷好意的目光,她裝作看不見,分了一半食物給白菲兒。

    “給我?”白菲兒舔唇角,“你要在這裏待很久,這些食物早晚會吃完,分給我你就捱不了多久了。”

    桃桃笑笑:“誰知道能活到哪天呢?吃吧。”

    白菲兒這才接了。

    和她們同處一座囚牢的人除了昨天被帶進來的,還有上一次,上上次述罪日被帶進的。

    這裏並不提供食物,他們中甚至有人在這裏餓了一個月,隻靠吃地上的草皮和牆上的苔蘚為生。

    暴怒囚牢,顧名思義,關押的都是脾氣不好的人。

    就算後來對於罪責的標準十分嚴苛,但前幾次帶進來的人卻是有些實打實的暴戾之氣在身上。

    不乏一些從開始就活到現在的暴戾者。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強壯男人看見吃的後朝她們走來,背後跟了五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小弟。

    絡腮胡走到她們麵前,盯著她們手中的食物,兩眼閃著貪婪的光:“美女們,你們或許還不知道內城的規矩,在外麵,不能貪婪,不能暴食,不能淫,欲,但進了內城就算半個死人,早晚都得死,那些規矩都是狗屎,不需要遵守。”

    “我這人直接,乖乖把你們手裏的食物給我,我放過你們,要是不給,這些食物我也會得到,但我不介意在吃完東西之後和弟兄們爽一爽。”

    白菲兒抬眼,在幾個男人走過來時,囚牢內的一些女人不安地朝她們這裏張望,眼眸裏帶著恐懼,顯然深受其害。

    其中一個渾身髒汙的女人離她們很近,低聲說:“這些人從前是□□打手,手上有過好幾條人命的。”

    白菲兒推桃桃:“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倆打不過他們。”

    桃桃充耳不聞,一口咬掉了披薩一角,吧唧吧唧嚼著。

    絡腮胡被一個看起來瘦弱的丫頭無視了,勃然大怒:“你找死——”

    他一個拳頭掄過來,想著先給這個長相普通又猖狂的死丫頭點苦頭吃,剩下那個漂亮的要留著吃飽後慢慢玩。

    沙包大的拳頭在半空中戛然停住。

    絡腮胡望著與他相隔不過十幾厘米的清瘦少女。

    她一手拿著披薩,隻輕輕抬起左手就握住了他的拳頭。

    那隻手白皙,滑嫩,怎麽看都不像擁有著力量。

    可偏偏,在這隻手的攥握下,他既打不下去,也抽不出來。

    桃桃慢悠悠站起來,握著絡腮胡拳頭的手反向彎折。

    哢嚓一聲,絡腮胡的腕骨被她掰斷了,他額頭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你……”

    他所看到隻有一雙與麵前少女年紀全然不符的、古井般平靜的眼眸。

    桃桃站起來,拽住他骨折的手腕,一個從容的過肩摔,絡腮胡就被摔到了十米開外。

    絡腮胡的小弟還在桃桃身旁,見狀木訥地後退,桃桃彎腰在地上撿了幾顆石子,看也不看甩了出去。

    六顆石子精準地打在了六個男人的襠,部。

    頓時,他們全部捂著那裏跪倒在地發出了慘無人道的痛苦哀嚎。

    “既然進了內城就算半個死人,早晚都得死,也無所謂那根東西在身上多留一會兒了。”

    桃桃拍拍手上的土,回到白菲兒身邊坐下。

    這裏的動靜早就吸引到了囚牢之內其他人的注意。

    剩下的人中,看熱鬧的人不少,仗著自己性別優勢想要奪食的人也不少。

    但當他們看到這一場景後,腳步像是紮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一寸也挪不動了。

    絡腮胡和他的手下褲,襠裏流出了鮮紅的血。

    有膽大的上去扒著看了眼,發現並不是被石頭打了一下那麽簡單,那東西是連根掉了。

    這一下,徹底絕了有些人想要搶食的想法。

    他們望著牆邊正在啃披薩的女孩,眼中也多少帶上了恐懼。

    桃桃不算太餓,隻吃了兩塊披薩。

    白菲兒狼吞虎咽吃了不少,食物很多,她看著附近幾個餓得幾乎暈厥的女孩,問桃桃:“能不能分她們一點?”

    桃桃:“隨你吧。”

    白菲兒留了大半給桃桃,剩下的打算拿去給那些女孩,桃桃說:“不用留給我,我馬上就要走了。”

    白菲兒:“你去哪?”

    桃桃望著正前方那扇大門,三天開啟一次。

    到今天夜裏,剛好是第三天。

    墮落城的血色天空令人難以辨別晝夜。

    桃桃進入城內兩天了,她見過三個晚上的夜空,卻從未有哪一刻的天空如現在一樣,紅得像要沁出血水來。

    在這詭異的天空中央,倒懸著一輪暗紅色的血月亮。

    不遠處,大門徐徐打開。

    ……

    地底深處。

    身著白裙的女孩們哆嗦得不成人樣。

    這裏漆黑、窒息,眼前所見慘烈的如同煉獄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她們的視野之內有一口滾沸的大鍋。

    惡鬼抓著一個女孩,脫去她渾身的衣服,把她按在水池裏清理後又將她丟進了那口鍋中。

    沸水煮活人,被丟進鍋裏的女孩痛苦地嘶吼。

    不多時,一道紫色的光暈閃過,她的嘴就被封住,再也張不開了,隻能絕望地翻滾在沸水之中。

    在那口大鍋背後,紫袍女人懶懶地靠在一張長椅上。

    她麵容精致,隻是一道長長的傷口橫亙在臉上,破壞了整張臉的和諧。

    但傷疤也掩蓋不了她的妖嬈嫵媚,惡鬼站在身邊伺候,遞來一杯紅葡萄酒。

    女人接過酒來,輕輕抿了一口。

    “與魔共生固然可以長生,但受人鉗製的滋味實在不好。”

    “與其和一隻道不同的魔相看兩相厭,不如自己動手製造一隻聽話的魔。”

    女人將杯中剩下的紅酒灑在嶙峋的地麵:“這一杯,敬彌煙羅,沒有它,也沒有如今的我。”

    她隨手丟開酒杯,惡鬼捧來一隻小白碗,碗裏是一團從少女身上提煉出的白色油脂。

    她捏起一把精美的小刷,蘸著油脂塗抹臉上的傷疤。

    “你怎麽不問我,我是如何製造出的這隻魔?”她刷到一半,忽然停下手,一時興起問著離她最近的白裙女孩。

    女孩已經在極度的恐懼中抖成篩糠,不會說話了。

    “佛家喜歡說什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人活世間一趟,心中怎可能空空蕩蕩一無所有?每個人心裏都有惡念,隻是多與少,短暫與長久罷了。”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一個人的惡念不足言道,可一座城裏有那樣多的人,一個又一個人的惡念疊加,就會滋生魔的種子。”

    “每座城市都有它的魔,隻是大多隱藏在地底深處,需要人來燒一把火,將它點燃,將它誘出。”

    “我,就是為滁城點這一把火的人。”

    在她一下一下輕柔的塗抹中,少女的油脂蓋住了她臉上的傷疤。

    崔故伶笑得冰冷而殘忍:“人性,是這世上最肮髒的東西,人類,是最不配活在世間的生靈。”

    “應桃桃,那個愚蠢的丫頭,自以為是普羅眾生的救世主,她越要保全這世間,我越要讓這世間在她眼前淪陷。”

    “到時候,她就會知道自己的念頭多麽愚不可及,就會知道與我做對,攪散我的因果是多麽十惡不赦。”

    “我才是他的藏靈身,我才是該和他生死宿命相連的那個人,她憑什麽?”

    一股淡淡的氣息在地底彌漫。

    崔故伶手中裝著少女油脂的容器倏然間被她捏碎。

    她回頭,望向入口。

    透過那裏,她聞到了罪孽之路上飄來令她厭惡十足的味道。

    “我還沒去找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她冷笑,“黎光呢?既然他等這機會很久了,叫他去把應桃桃為我帶回來。我要用她的油脂來撫平我臉上的傷疤,我要用她的鮮血來償還我這些年求而不得的痛苦。”

    女人的嗓音陰涼如黑暗中的蟲豸:“我要她生不如死,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