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第一名,混沌塚,應桃桃。

    榜單原本應該是四張。

    但從前十方璞收集榜上的獎勵是混沌塚打開藏庫發放的, 到了桃桃這裏,她不幹了。

    其他靈師組織也沒有這麽豪氣到能拿出自己東西來獎勵靈師,因此這張榜單的張貼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這次張出來的榜隻有三張。

    法器排行榜。

    【第五名, 天級法器,六道心鏡,為混沌塚關風與所有。】

    【第四名, 靈級法器, 七味淨琉璃, 為衝虛寺慧覺大師所有。】

    【第三名,靈級法器,幽冥靈火幡,為寂靜寮寂靜之主所有。】

    【第二名, 靈級法器, 黃泉九落塔, 為特殊事件調查局所有。】

    【第一名, 帝鍾,為混沌塚應桃桃所有。】

    不到半年, 更新後的榜單叫人詫異得很。

    許多學生都圍過來觀看, 不僅是新生,更摻著一些高年級的學生。

    就連剛剛結束了狩獵賽的蘇婉婉和安德烈都在看那榜單。

    蘇婉婉:“李鶴骨雖然死了, 但太虛忘塵可是實實在在的靈級法器, 怎麽會讓天級法器上榜?”

    安德烈摟著女友的香肩, 為她解釋:“撰榜人排榜是有規矩的, 帝鍾以下, 一旦法器沒有人能使用, 那就不能上榜, 不然憑著混沌塚藏庫裏的幾件靈級法器, 榜單早就全叫混沌塚的法器占了。”

    “你這麽說,那個帝鍾很厲害了?不然為什麽可以無視規則?”

    蘇婉婉看著榜單上帝鍾的所有人,她當然聽過應桃桃的名字。這名字恐怕現在在靈師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隻是蘇婉婉自己在華靈院也是很有名氣的,心氣難免高傲,不服也是正常的。

    不服應桃桃,連帶著也不服氣那帝鍾。

    再厲害又能有多強?不過是口鍾而已。

    “自從撰榜人開始更新榜單帝鍾的位置就沒有變動,哪怕從前根本沒人能敲響它,你說它厲害嗎?”安德烈沒有理會女友的細微心思,盯著榜單隨口說道。

    榜單變了三處。

    一處是太虛忘塵因為李鶴骨的離世而落榜,新增了關風與的六道心鏡。

    一處是原本幽冥靈火幡主人不知,但在混沌界一戰中,有人看到它出現在寂靜之主的手中。

    還有一處就是多年榜首都沒有主人的帝鍾多了主人。

    眾人議論紛紛,但沒人敢議論帝鍾和它的主人。

    “我沒想到六道心鏡有這麽強。”

    “六道心鏡的品階直逼靈級,和關風與的破魔之光相契合,在他手裏完全可以發揮出靈級的效果。”

    “我擔心的是以後的狩獵賽。”說話的人是大麗花學院高年級的學生,他歎氣道,“上次狩獵賽因為關風與不在所以我們贏了,這次狩獵賽因為菖蒲花學院的研究生開學晚了幾天,整個學院都沒有參與,我們又贏了,聽說這次關風與提前很久就回了學校,下次的狩獵賽一旦他參與,我們應該很難贏了。”

    安德烈那灰色的眼珠裏泛起些不愉悅的情緒,瞥了眼說話那學生。

    安德烈今年二十三歲,他在華靈院內很出名,不光是因為實力強大是大麗花學院的首席。

    更因為他的性格像一隻雄獅,從不退讓,也很少言敗,聽到別人滅自己學院的威風甚至會不爽。

    大麗花學院的學生都是知道他這性格的,頓時閉嘴不敢再說了。

    圍擠的眾人朝中間那張榜單看去,隻見那是神仙壇的榜單,記錄著當世最強的靈師。

    李鶴骨離世,榜單也發生不小的變化。

    【第五名,衝虛寺,慧覺,法器七味淨琉璃。】

    【第四名,特殊事件調查局,嵇色邪,法器黃泉九落塔。】

    【第三名,莊氏一族,莊之伐,法器蠱風秘圖。】

    【第二名,混沌塚,李三九,法器八卦焰珠。】

    【第一名,寂靜寮,寂靜之主,法器幽冥靈火幡。】

    在人群的最後,抱著一盆花的女孩盯著這張榜單的榜首,眼眸中流露出深徹的冰冷。

    撰榜人不會放死人上榜,寂靜之主仍然在榜,也就是說明當初在混沌界那一鍾和一劍並沒有要了她的命。

    她仍然活著。

    “慧覺到底是誰啊?法器排行榜上一直有他的七味淨琉璃,但是靈師界從沒聽到這號人啊。”

    “聽我爸爸說過好像是位得道高僧,平時隱居酆山與世無爭,你與其關心他不如關心下校長,他也上榜了。”

    “校長在榜不是理所當然嗎?他的位置還往前進了一名。倒是第二和第三,我記得上次張榜莊之伐是第二吧?怎麽和第三名換了位置?”

    “李三九是李鶴骨的徒弟,他今年六十不到,實力已經能壓過莊之伐了?”

    莊之伐是六株靈師,李三九的具體靈脈數量沒人清楚,但那天他在混沌界一巴掌扇飛了巫家族長的事卻傳開了。

    巫家族長是有名的五株靈師,就算李三九是五株的巔峰,想要一巴掌扇飛他也很困難。

    因此,靈師界有一種推測,李三九已經六株了。

    他四株時就對戰過五株靈師,如果真的已經六株了,那麽莊之伐必然不是他的對手。

    身邊的人就著榜單不停猜測,元天空抱著手臂在一旁靜靜看著。

    雖然不知道撰榜人是憑借什麽排的榜,但他是親眼見過李三九那一巴掌的,震撼比其他聽說的人更加強烈。

    一巴掌扇飛了五株靈師,這得是什麽樣的霸氣和修為?

    雖然李三九看上去邋遢還和他拌嘴,但並不妨礙元天空覺得他是這片天地間最強的靈師之一。

    桃桃能在三個月內穩住混沌塚的地位,不光是憑著她的瘋氣,更是和李三九這一巴掌脫不了幹係。

    就算李鶴骨不在又怎樣?混沌塚照樣有強大的靈師,地位照樣不可撼動。

    雖然嘴上說著要桃桃自己麵對,但他出現的那一次,扇出的那一巴掌,未嚐不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幫她。

    “比起其他的,我覺得榜單的第一名真的很陰森。”有學生指著榜首的寂靜之主,“她可是暗靈師,和墮神道的邪祟聯手屠殺混沌塚,簡直喪心病狂,還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

    “你小點聲吧。”身旁的人拿手臂碰他,“混沌界就是因為要商討對付寂靜寮的事情才被寂靜之主報複,她可是八株靈師,到了這種程度,就算想要毀滅華靈院怕是也很容易。”

    “她敢?”

    “這可不好說,她屠了混沌界前誰會覺得她敢去招惹李鶴骨呢?”

    “我聽說當晚之所以混沌界還有活口,是因為一個九株靈師攔住了寂靜之主。”

    “九株?”同伴嘲諷,“你從哪聽來的謠言?我還從沒聽說過世界上有九株靈師存在,要是真有他怎麽沒上榜?”

    “說得也是,可能是別人瞎說的吧,讓我看看木秀於林榜……”

    他們走到木秀於林榜前,一眼瞥去,全體呆滯了。

    【第五名,特殊事件調查局,元淩,二十八歲,三株靈脈,雷屬性,法器黃泉九落塔。】

    原本第三名的元淩降至第五,這說明有兩人新上了榜,還排在了他的前麵。

    而原來在第五的蕭月圖則直接被擠了榜單。

    【第四名,煉鬼公會,姬梧桐,二十六歲,三株靈脈,屬性未知,法器不明。】

    煉鬼公會是一個很神秘很低調的靈師組織,不傷人,隻虐鬼,平時很少行走世間,聽起來和寂靜之主一樣多少也有些陰森,但是華靈院的學生沒有人碎嘴子,隻是偷瞥向一旁蹙著眉的安德烈。

    學校的靈師大多是來自一些靈師組織或者靈師世家,畢業後學了本領是要回去的。

    據他們所知,這安德烈就是煉鬼公會的一員。

    雖然人數不多,但公會裏的靈師各各都是精英。

    安德烈看著那榜單:“半年不見,這家夥已經落魄到第四了。”

    蘇婉婉靠著他強壯的手臂:“你不是說要帶我見見那神秘的姬梧桐嗎?我真的很好奇,傳說中煉鬼公會的老大到底長什麽樣子。”

    安德烈:“隻怕你見了會嚇一大跳。”

    蘇婉婉不解:“難道他很醜?提前說好了,要是長得醜我就不看了,我最怕醜東西。”

    安德烈隻是神秘地笑,並不回答。

    讓所有人呆滯的是榜單的前三位。

    安德烈剛剛隻顧著看姬梧桐的排位,並沒有仔細注意,一眼瞥去,他也愣了。

    【第三名,寂靜寮,崔玄一,十六歲,三株靈脈,屬性幽冥之暗,法器打神鞭。】

    【第二名,混沌塚,關風與,二十三歲,三株靈脈,屬性破魔之光,法器六道心鏡。】

    【第一名,混沌塚,應桃桃,十八歲,四株靈脈,屬性神聖淨化,法器帝鍾】

    榜單紅底黑字,直刺人眼球。

    當然聽說過應桃桃這個名字,也當然知道她剿滅了墮神道的事情。

    但論壇已經很久沒人敢討論混沌塚的事了,大多人對事情的細節並不了解。

    很多人還以為墮神道之所以毀滅,是應桃桃帶著混沌塚的靈師向墮神道複仇。

    至於她本人,雖然是瘋了點,但十八歲的靈師能有多強?聽說混沌塚選拔賽時還是個一株靈師。

    可是眼前的榜單卻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榜上的崔玄一不知道是誰,但他的屬性是幽冥之暗,很可能是暗靈師。

    暗靈師修煉靠吞噬,原本就比普通靈師快上很多,雖然驚詫可也還能找到他這麽強悍的原因。

    但應桃桃,她的屬性可是世間絕無僅有、被喻為神之屬性的神聖淨化。

    她必然不可能通過吞噬來修煉靈脈,不靠吞噬,十八歲的四株靈師是怎麽修煉出來的?

    而且還是在短短幾個月內。

    這是假的吧?

    ……

    人群最後的女孩在看完神仙壇的榜單後就轉身去布告欄前查她的宿舍號了。

    她在密密麻麻的人中顯得那樣不起眼,甚至對大家討論的木秀於林榜也毫不感興趣。

    隻是從剛剛起,霍迪就站在她身邊。

    他見她神情這樣平靜,目光落在了她包帶係的一隻風鈴上。

    應桃桃,帝鍾。

    華靈院的課本上介紹過帝鍾的模樣,和這風鈴倒是有幾分像。

    霍迪這個念頭剛一冒出腦海,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他在想什麽?難道眼前這個奇怪的女孩會是應桃桃嗎?

    但是有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很難收回去,他快步追上了女孩:“周玉。”

    女孩聽到自己的名字,回頭望著他,她禮貌道:“霍老師。”

    “你去哪裏?”霍迪熱情洋溢地笑。

    “看完宿舍分配,我打算回去把東西放下,整理房間。”

    “不看看撰榜人剛排出的榜單嗎?”

    “已經看過了。”

    “榜上可是當世最強的靈師了,看完有什麽感想?”

    “沒有感想。”女孩平靜地說。

    霍迪走在她身旁:“華靈院太大了,路很難找,新生剛來恐怕不認路,我帶你去宿舍吧。”

    女孩沒有拒絕,安靜地跟在他身邊。

    霍迪穿著一身休閑裝,麵孔英俊,一路上來來往往許多學生和他打招呼,他都微笑回應。

    兩人穿過一片高大的林蔭路。

    霍迪指著路邊的植物給她介紹:“這些樹是華靈院特殊生物研究室用靈物和普通香樟樹雜交出來的,不僅更高更大,走到樹下還能聞到很清爽的香味,這一株是雨後青草的味道,這一株是海浪的味道……”

    “你看那裏,那座長得像哥特古堡的房子就是狗尾草學院上課的地方,華靈院建校最初的建築不是這樣的,但學校不是盈利機構,平時研究課題、教學都需要錢,靈師學校的錢又不好從政府的財政開銷裏扣除,所以需要外界讚助。”

    “上一個提供讚助的財團董事長是個奇幻迷,平生的心願就是騎掃把上天,他執意要求把建築風格搞成這樣子,每年都要在這裏住上一個月。出錢的是老大,所以校長趁假期重新規整了學院,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進了魔法世界。”

    “還有那裏,那是大麗花學院的教學樓,這學院的學生有些小高傲,平時不太歡迎其他學院的學生旁聽,小食堂也不對外開放,不過說實話,他們學院食堂蠻好吃,如果想去嚐嚐記得請朋友帶你去,沒有朋友的話,找我也行。”

    霍迪說了一路,女孩全程沒有半分回應。

    他卻樂此不疲,一路上途遇許多學生,都用思索的目光看著他們。

    “沉嗎?我幫你拿吧。”霍迪望著女孩手裏的那盆花。

    “不了。”女孩拒絕了。

    “這是你養的?”

    女孩沒有回答。

    霍迪笑著說:“別介意,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麽要抱著一盆枯萎的花來上學?我有一個教授朋友專門研究靈物中的植物,要不要介紹給你?說不定能幫你把盆花恢複生機。”

    女孩終於停了下來。

    霍迪以為她是心動了,誰知道女孩指著門上的號碼:“709,我的房間到了。”

    霍迪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女生的宿舍樓裏。

    “這隻是朋友送的一盆普通的花,不是什麽靈物,不麻煩您。”女孩雖然很有禮貌,但態度卻很清冷,“謝謝您帶我來宿舍,我要進去收拾東西了。”

    還不等霍迪有所反應,女孩走進了709,門板在他麵前毫不留情地關上了。

    “周玉……”霍迪還想叫她,卻被擋在了門外。

    他神情有些尷尬,沒想到將人送到地方連請進門喝口水的客套都沒有。

    “英俊迷人的霍老師也有吃閉門羹的時候?”

    因為是新生到校第一天,所以會有高年級的學生會成員帶新生來認宿舍,女生宿舍樓裏有不少男生。

    霍迪二十六歲,前年剛從菖蒲花學院畢業,留校做了老師。

    他和學校很多學生都很熟,學生也不如何怕他。

    見到他尷尬地站在709門口,一個學生會的男生過來摟住他的脖子:“花花公子,你又看上哪個漂亮女靈師了?”

    霍迪推開那男生,整理弄亂的衣服:“別胡說,我隻是帶新生來認地方”

    “認地方有學生會的人,哪裏需要您親自來?誰不知道霍老師畢業後不去特調局工作而是來華靈院當老師是因為華靈院的漂亮靈師多啊。”男生笑著說,“當心我告訴校長。”

    霍迪踹了他一腳:“滾。”

    男生看上去和他關係很好,他站在霍迪身旁:“華靈院漂亮的女靈師也不少,怎麽偏偏看上了那個?”

    “不是看上。”霍迪沉思地盯著709的門。

    讀書時他確實是華靈院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交往過不少漂亮的女靈師。

    但對於住在709的這個女孩,他隻是好奇。

    她在一眾新生裏太特別了。

    他猶記得自己當年第一次見到虛龍時的驚悚表情。

    能進華靈院的靈師大多很年輕,在這樣年紀,除了混沌塚的靈師,許多靈師別說龍了,就連邪祟說不定都沒見過。

    那女孩沉穩的表情,完全不像新生該有的樣子,倒像是經曆了大風大浪後的靈師才有的平靜模樣。

    如果說她是有名的靈師世家或組織出來的也就算了。

    可一個普通人家出來的孩子,能有這樣的見識和鎮定的氣場嗎?

    男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開玩笑地說:“也不是很漂亮嘛,反正華靈院不禁師生戀,喜歡就下手唄,被這樣帥氣的霍老師追求,幾個女生會不投降啊?”

    霍迪搭著他離開女靈師宿舍,笑罵:“你真是沒個正行。”

    ……

    華靈院的房間是單間,一人一間,一張床,一張桌,還有獨立的衛浴。

    桃桃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打量自己這張臉。

    她的身份證上的姓名叫周玉,假麵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是當初她去迷津渡之前羅侯從晚來居給她弄來的。

    晚來居是特調局開在靈交坊的店鋪,所以周玉這個人在特調局的係統裏是有備案的。

    正因為這個,她才能憑這個身份混進華靈院。

    她望著鏡中平凡不過的女孩。

    剛剛那姓霍的男人一路跟著,她以為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

    不過還好,假麵的質量沒有問題,鏡中仍是周玉的臉,想來他隻是比比別人熱情了一點吧。

    桃桃沒什麽行李,隻帶了幾件簡單的衣服,很快整理好了。

    她推開窗,夕陽即將落幕的餘暉染紅了千山與華靈院西式建築的房尖,耀眼而絢爛。

    她坐在窗邊吸了一根雪膽枝,而後將包帶上係的那根風鈴取下來係在了窗上。

    風鈴是在渝城時買來的,那時南宮塵還在。

    枯萎的玄魂花放在窗邊桃桃觸目可及的地方,九朵焦黃的花朵隨著晚風輕柔地搖擺著。

    李鶴骨告訴她,玄魂花裏有南宮塵的靈魂。

    但她不知道怎麽讓他的靈魂醒來,每天隻是待在藏庫裏靜坐著。

    是元天空告訴她,華靈院有一種靈霧,或許可以修補南宮塵的靈魂。

    至於他是如何得知的,他沒有說。

    就算是假的,也總要一試,不然她怎麽會甘心?

    富貴從遠處的天空飛來,它吃了月青花炎,雖然體型沒有變化,但羽毛卻比從前要黃了一些,也更有光澤。

    它想落進窗子,桃桃卻揮手將它趕了出去:“去——”

    混沌塚的月蕊雉雖然認識的人不多,但總是有的,華靈院有幾個見多識廣的教授,被發現就不好了。

    富貴隻得盤旋而起,飛向了樓頂那被夕陽染紅的天際。

    腳下新生入學一片熙熙攘攘。

    桃桃躺到床上,這幾天顛簸得厲害,她閉一會眼就睡過去了。

    *

    小雛菊學院的屋頂是紅色的磚石砌成的,在交錯的哥特式尖頂中有一處空蕩的平台。

    蕭月圖一個人坐在那看晚霞。

    元天空走到蕭月圖身邊,扔給她一瓶冰鎮的豆奶。

    蕭月圖轉頭看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它告訴我的。”元天空指著天上。

    她抬頭,看見了盤旋的富貴。

    “這是桃桃的鳥。”蕭月圖從手鏈的空間石裏取出一片早上吃剩的麵包渣喂它,“也不知道桃桃怎麽樣了。”

    元天空:“她可是應桃桃啊,或許需要別人的關心,但絕對不需要別人的擔心。”

    富貴站在蕭月圖手上啄著麵包。

    元天空幫她啟了豆奶的瓶子,插了根吸管。

    她叼在嘴裏一邊喝一邊看著夕陽發呆。

    “段某告訴我你喜歡喝豆奶。”元天空問,“你心情不好?”

    蕭月圖皺皺鼻子:“能好嗎?”

    想起狩獵賽的事情她就一陣煩躁,抬手撕掉了身上的小雛菊貼紙:“那個戀愛腦的蠢女人,煩都煩死了。”

    元天空戲謔地看著她:“你當初不是說你是華靈院的老大嗎?老大怎麽被人欺負成這樣啊?”

    蕭月圖揚眉:“老大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況且我是老大還不是有師哥罩我的原因在,他這次又沒參加狩獵賽,我當然會被群毆了,怎麽,你是在笑我嗎?”

    “當然不是了。”元天空手裏捏著瓶冰可樂,問她,“你記得離開渝城前我說了什麽嗎?”

    他不提蕭月圖真快忘了。

    這樣一說,她忽然想了起來。

    他當初說,會憑自己的力量走到華靈院,如果他能做到,她要答應他一個要求。

    當時覺得他是開玩笑,以他的能力很難會有那一天,沒想到不到半年他就做到了。

    蕭月圖:“當然記得,不過我那時候可不知道你身上那些被封印的門道,要是你讓我做些奇怪的事,我也要照做嗎?”

    少年轉過頭,望著她,笑容燦爛地說:“開心點。”

    蕭月圖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他的要求是要她開心點。

    她也笑了:“就這樣?”

    元天空:“就這樣。”

    伴著落日最後一抹光亮,蕭月圖看見元天空的額頭有一道腫塊。

    她手放上去,少年齜牙咧嘴地嘶了一口氣。

    她問:“這該不會是安德烈打的吧?我剛剛沒看到他傷到你了呀。”

    “不是。”

    “那怎麽傷的。”

    元天空唔了一聲,沒有說話。

    畢竟在申城火車站候車時高喊著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然後一頭撞在柱子上給自己腦袋撞了個大包這種事情當著蕭月圖的麵說出來還是有些傻的。

    他丟不起這人。

    他不說蕭月圖也沒有再問,隻是抬起手裏冰鎮的豆奶貼在他的額頭。

    元天空一怔,隨即眯著眼睛,笑容更陽光了。

    “謝謝你來安慰我。”蕭月圖打開九轉流螢傘擋著刺眼的光,就著漂亮的夕陽朝他漂亮地笑,“現在,我開心多了。”

    *

    桃桃是在午夜醒來的。

    她沒有吃晚飯,卻不覺得餓,之所以醒來是因為身上的劇痛。

    當初南宮塵說,一次隻能劈出一株靈脈。

    一是因為她承受不住那刀刀落下的痛苦,二是因為她藏靈身的本源承受不住這樣強度的衝擊。

    在混沌塚風雨飄搖的時候,必須要一個強大的鳴鍾人站出來才能穩住局麵。

    桃桃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二株靈脈需要九百九十九刀。

    三株靈脈需要一千三百三十二刀。

    四株靈脈需要一千六百六十五刀。

    她用分魂術為自己劈出了四株靈脈,要不是有藏庫裏的靈物續命,早就本源破碎而亡了。

    雖然擁有了四株靈脈,但有後遺症。

    現在每逢午夜,她總會因為劇痛醒來。

    那疼痛是無法避免的,隻有靜靜地等待兩個小時後自己褪去。

    她之所以總拿著雪膽枝在抽也是因為這個。

    雪膽枝是高級靈物,可以緩慢地修補靈師破損的本源。

    雖然昂貴,但如果不吸,她早就沒命了。

    好在這東西巫家靈交坊的鋪子裏有很多,鋪子現在是桃桃的了,就算每天抽上十幾枝條,兩個月內也不用擔心會用完。

    桃桃因為劇痛蜷縮在床上,仿佛回到了藏庫那幾天。

    桃夭的劍刃刀刀劈在藏靈身的本源上,幾乎讓她痛到暈厥。

    可她不能停,忍受著比自殘還要撕裂的劇痛一刀刀為自己劈出了四株靈脈,仿佛地獄的刀山般酷烈。

    窗戶敞開著一條縫隙,隔壁宿舍女人低低的呻,吟與男人的喘息聲傳來。

    在這寂靜的夜裏,依稀能辨認出是傍晚狩獵賽中遇到的蘇婉婉和安德烈。

    華靈院雖然不同於其他學校管理嚴格,但也是不準異性留宿的。

    想必是安德烈憑借著靈師的特殊能力,夜裏偷溜進來找女朋友溫存。

    男人嗓音低沉:“隻是一點前菜,還沒開始正餐,這就不行了?”

    蘇婉婉的聲音比白天聽到的更柔:“你既然喜歡蕭月圖,還來找我幹嘛?男人都是一個德性的賤,種。”

    “我喜歡她什麽?”

    安德烈不知道做了什麽,惹得蘇婉婉一陣掐著嗓子壓低的曖昧聲音。

    她顫抖地說:“喜歡她強啊,靈師界慕強,她是木秀於林榜上的靈師,比起我這個沒上榜的,你當然更喜歡她了……”

    “她現在已經不在榜了,況且就她那小女孩的身材,哪有寶貝你好?”安德烈很識時務,知道在床上應該要怎麽哄人。

    “她是因為修煉靈脈才變成這樣,上次狩獵賽她用出花翼時的模樣你可是看得眼睛都直了,你要不喜歡她,就證明給我看啊,啊——”

    蘇婉婉不再說話了,那窸窣的聲音卻響個不停,在這靜夜裏叫人聽了麵紅耳赤。

    可桃桃的注意力全在身體的疼痛上。

    她手指顫抖,因為忍受疼痛而在身下的床板上摁出了深鑿的指痕。

    兩小時後,那劇痛終於如潮水般退去了。

    她渾身冷汗,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等到冷汗消退後爬起去浴室洗了個澡。

    桃桃洗完澡沒有躺到床上,而是換了身幹淨的黑色衣服。

    她掏出一張地圖。

    地圖是白天時段某給的,上麵是華靈院的建築和景觀分布。

    在地圖上,有一處地方叫惡靈淵。

    雖然段某不知道桃桃要找的東西具體在哪,但他說,惡靈淵是華靈院的禁地,平時不準人出入,如果是重要的東西,存放在那裏也說不準。

    桃桃站在窗邊,抬手輕輕撫摸玄魂花枯萎的花瓣,眼眸中的顏色深沉。

    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去查看一趟,她來華靈院就是為了這個。

    四周宿舍都關了燈。

    蘇婉婉和安德烈也消音了,應該是睡著了。

    趁著夜色漆黑,桃桃口中低喃,念出了分魂咒術。

    帶著周玉假麵的分,身躺在床上安然入睡,而長著桃桃模樣的本體出現在了床邊。

    她推開窗戶,背著桃夭跳下了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