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那就一起名揚天下吧!

    邪祟能感受到十方璞的靈力, 而靈師不行,他們研究出尋找十方璞的符紙也並不精確,甚至還不如元天空的儀器。

    因此邪祟比靈師更占先機, 世上很多十方璞其實都已經落在了邪祟手裏。

    要想搜集十方璞的碎片,一片片去找是不現實的,不如直接打掉墮神道的老巢, 把它們搜集的碎片奪走。

    況且根據王得寶所掌握的消息, 這渝城的墮神道也實在太囂張了些, 不光奪取碎片,還殺人無數,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桃桃的想法很簡單,卻讓元天空目瞪口呆。

    “老大, 墮神道可是全國最大的邪祟組織, 我以前在華靈院讀過關於這個組織的記載, 它們成員十分團結且十分記仇, 你今天收一個妖狐都可能被它們報複,要是你把渝城墮神道端了, 估計以後走到哪都有邪祟追殺你, 別做傻事啊。”

    正如元天空所說,墮神道的成員很記仇, 所以屠了羅侯全家, 所以記恨混沌塚。

    她從前聽李三九說過, 每座大城市都設有混沌塚的分部, 每個分部裏都有常駐靈師。

    羅侯是, 莊曉夢是, 王得寶也是。

    他們平時不能輕易離開太遠, 要離開一定會提前請好靈師坐鎮。

    曾經某個片區的常駐靈師離開分部驅邪時沒有找人來鎮守分部, 墮神道的邪祟趁此機會有組織有預謀的侵入,殺光了分部所有沒有修出靈脈的孩子。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靈師界,最後李鶴骨出手,一人滅殺了三座城市城墮神道的三百邪祟,這才壓下了邪祟作亂。

    他鎮伏了邪祟,可兩家的梁子也徹底結下了。

    墮神道的存在向來不是什麽好事,它之於混沌塚,更是頭頂的陰霾。

    這麽多年,你來我往較量,可誰也沒能做到把對方徹底鏟除,因此竟然也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諧。

    靈師驅邪,不動墮神道的本部。

    邪祟擾人,也不打混沌塚的分區。

    因為口子一旦被撕開,後果是難以預料的。

    邪祟忌憚混沌塚那位神秘莫測強大的鳴鍾人,也沒有靈師敢承受被墮神道追殺到天涯海角的風險。

    羅侯是第一個敢打破秩序的靈師。

    他根據食屍鬼提供的信息找到了申城墮神道的分部,原本是想剿滅,可他去的時候邪祟已經逃跑了,並沒能得償所願。

    桃桃想起羅侯的家人,想起王得寶那天喝醉後說的話,又想起狐妖殺的那十幾個女孩。

    她笑了笑:“可傻事總是要有人來做的,不是嗎?”

    反正閑來無事,也孑然一身,沒什麽可怕的。

    把惡龍拴住,再拯救下世界,聽起來也不失為一件很酷的事。

    元天空愣住。

    桃桃見他嚇到了,拍拍他肩膀:“我開玩笑的,隻是問問找機會去喝個茶,你以為我想幹什麽?”

    可是去墮神道喝茶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吧?

    元天空誠實地說:“我以為你想去打墮神道。”

    桃桃:“那也得打得過啊。”

    她拽起妖狐的尾巴:“你告訴我關於墮神道的信息,我就把你收伏後鎖到混沌塚的封靈架裏,那裏雖然黑暗不見天日,但至少你還活著,還有機會等你同伴來救。你如果不說——”

    “——我最厭惡邪祟了,會毫不手軟剝掉你的皮毛拿去靈交坊賣,再把你的尾肉一刀刀割下來送去飯店當野味。”

    元天空說:“國家不準吃野味!”

    “……好像也不準虐待保護動物來著,不過這狐狸還能算動物嗎?”

    “選吧。”桃桃漠然道,“是不算好地活著,還是很慘地死掉。”

    妖狐氣若遊絲:“你想知道什麽?”

    桃桃摳著手指,漫不經心道:“看你想說什麽了。”

    這少女的氣場跟它從前見過的所有靈師都不一樣。

    她的神情是淡的,眼波是靜的,可她脫口而出的話卻不像是唬人。

    妖狐擅於揣測人心,從她那雙如鏡湖般無波無瀾的眼眸中,它讀出了她不是在說謊。

    ——她厭惡邪祟,也會毫不手軟的剝了它的皮。

    “二十七個。”它說,“渝城墮神道有二十七個邪祟,大多數是修為不高的地靈。”

    “二十七?”

    桃桃把桃夭的劍尖從他脖子上挪開,就當妖狐以為她要放過它的時候,她壓著劍柄朝下一按,直接戳穿了它的肩骨。

    “你當我傻,是嗎?”桃桃冷冷地看著妖狐的血液流了滿地,“李鶴骨許多年前曾出手清理過墮神道,當時他在一座城裏滅掉的邪祟數量是一百多,現在十方璞事發,邪祟力量大增,墮神道的成員不增反減了?”

    “狐性狡詐,但耍詐的機會隻有一次,你已經用掉了,下一次再說謊……”

    桃桃旋轉劍柄,鳳指桃木在妖狐的傷口裏反複攪弄,它發出痛苦的狐鳴,身體劇烈痙攣著。

    元天空站在一旁,於心不忍:“桃桃……”

    妖狐嘴裏冒出血沫,痛苦地說:“許多成員都離開渝城去找十方璞了,剩下的隻有七十二個……其中四十個的地靈,十五個鬼魂和怨靈,其餘的都是妖……”

    “其餘的都是妖?”桃夭再擰。

    妖狐驚慘地嘶吼:“還有……還有兩隻魔,其中一隻黑魔是墮神道的老大……”

    桃桃收回了劍,它嘔出了一口血,身體裏剩餘的力量再也維持不了人形,最終化為了一隻紅棕色的狐狸躺在地上。

    桃桃拿收妖囊把它裝了進去,轉頭看見元天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她解釋道:“如果不這樣對它,那麽被這樣對待的就是人類和靈師了,我沒有殺它,混沌塚的封靈架裏有一種靈石,可以讓它身體和靈魂陷入休眠,它的傷口不會惡化,也不會感覺到痛苦。”

    “我知道……”元天空輕聲說,“我沒有覺得你做得不對。”

    他低垂著頭:“隻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你家人從前把你保護得很好吧?”

    元天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我從小是在人類社會裏念書的,我哥不讓我接觸這些,這次離家出走還是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邪祟呢。桃桃,你真的很厲害,你是不是經常收伏邪祟啊?”

    經常嗎?

    好像也才第三次吧,卻好像很熟練了一樣。

    李三九也把她保護得很好,從不讓她下山,也極少跟她講這世界的殘酷。

    隻是有些事情不需要人講,她從很小時就懂了。

    這世界有好妖、有好鬼、有許多至純至善的超自然生靈,它們不是邪祟。

    為害人間的妖、吞噬生靈的魔、滯留人間的鬼魂、墮入煉獄的邪靈,這些才是邪祟。

    有人保護時當然無所謂,可如果獨身一人與它們狹路相逢時,如果無所作為,隻怕連會被挫骨揚灰吧?

    這是人生存的本能,沒有什麽厲不厲害的。

    桃桃擦幹桃夭上的妖血:“你真幸運,為什麽不幹脆聽你哥的話,做一個普通人呢?”

    元天空垂著眼眸,突然苦澀地笑了:“我不甘心。”

    他輕聲說:“小時候我是在特調局長大的,黃泉九落塔母塔就矗立在我家房後,裏麵鎮壓了上千隻邪祟,大人告訴我不要靠近那座塔,會有危險,我也一直很聽他們的話。”

    “十歲那年,我放學回家,聽見黃泉九落塔裏傳來呼救的聲音,那是我母親手下的一位年輕的靈師,總是去我家吃飯,我叫她姐姐,父母和大哥都很喜歡她。她說自己鎖邪祟時不小心被困在了塔裏,要我救她……”

    桃桃:“是邪祟在裝她聲音騙你?”

    “不。”元天空搖頭,“她是混入特調局的暗靈師。”

    “我要去找父親開門,可她說來不及了,邪祟就要把她吃掉了,元家人的血可以打開黃泉九落塔的大門,她說隻要她快點出來再把門關上不會有事,我急著救她,就把血滴在了門上……”

    少年說到這,被秋夜的冷風一吹,鼻頭泛著淡微的紅:“……黃泉九落塔裏的邪祟跑出來了,我父母死在了那一戰裏,在邪祟手下受到重創後,被暗靈師的火焰燒成了灰燼。”

    “我哥沒有怪我,他隻是不準我做這行,我沒有天賦,邪祟對我而言很危險,可沒有找到當年的那個暗靈師親手解決了她,我不甘心。”

    桃桃想起他剛才看妖狐受傷時那不忍的表情,問:“邪祟傷了你父母,你不恨邪祟嗎?”

    元天空點頭,又搖頭:“我恨,但是重傷我父母的邪祟已經死了,至於其他的……我哥也總說我心軟,成不了大器。”

    桃桃原本以為他要哭了,可是他隻是抽了抽鼻子,朝她笑笑:“雖然我這麽多年隻勉強修出了半株廢物靈脈,可人總得有理想不是嗎?桃桃,你等著看吧,我總有一天會名揚天下,成為這世上最厲害的靈師為我父母報仇的。”

    他英俊,笑也俊朗,那笑裏滿是少年無畏的熱血之氣,讓人動容。

    “好啊。”桃桃也笑了,“我也是個廢物,剛好最近閑得沒事幹打算拯救世界玩玩,那就一起名揚天下吧。”

    元天空自言自語道:“廢物能把妖狐打成那樣嗎?”

    桃桃瞥他:“你好像在嘟囔些什麽,是覺得我太暴力了嗎?”

    “當然不是。”元天空的笑容愈發燦爛了,“我是在讚美你啊老大。”

    桃桃把收妖囊丟到他手裏:“拎著,這死狐狸重得很,回去讓王得寶封了它。”

    元天空連忙屁顛屁顛拿上。

    他的飛行翼是自己設計的,靠外設的靈力裝置驅動,必須用自己的靈力把它的靈力盒充滿才能飛行,而飛行翼本身對靈力的消耗極為恐怖。

    元天空隻有半株靈脈,修煉速度比尋常靈師慢很多,他平時要朝裏麵充能三四天,才能維持半小時的飛行。

    剛才追擊妖狐時他一直維持著飛行的狀態,現在已經把靈力盒裏的靈力耗盡了,於是他解開了飛行翼收進空間石。

    他們剛要轉身從天台上下去,卻看見不遠處的水箱上站了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壯碩,肌肉虯結,他左右手裏各拎著一條鎖鏈,每條鎖鏈上各栓了三隻巨錘。

    女人灰衣灰膚灰發,長發垂到腿彎,相貌平凡,眼上係著一條灰色的布條。

    她站在魁梧的男人身側,顯得清瘦無比,全身上下隻有一種顏色。

    ——蒼茫茫的灰,當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時,隻覺得世界再無別的色彩。

    像隻喪屍。

    元天空心想。

    男人眯起眼睛看著桃桃:“雷雨垂。”

    女人開口,嗓音像她的人一樣,灰淡得寡味:“行香子。”

    這是在幹嘛,自我介紹嗎?

    做人總是要禮尚往來才好,於是少年抱拳禮貌道:“元天空。”

    桃桃:“……不認得。”

    雷雨垂冰冷的眼睛略過元天空,落在了少女身上:“很快就會認得了,因為你——”

    “——今晚必定會死在我們手中。”

    他話音落下,背後浮起了兩株縈繞著黑氣的白色靈脈。

    桃桃還沒看明白,元天空的瞳孔卻驟然猛縮:“暗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