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女官
  第116章 女官

    上京城西郊, 官道旁的那家被鬧事的食店。

    宋執和部分暗衛,留下處理後續。

    此時食店內的地上,還躺著被暗衛打得頭破血流,正痛苦地哀嚎的五名男子。

    宋執沒有理會那幾人, 隻讓暗衛給被那些男子打傷的幾位姑娘處理傷口, 等待太醫院來人。

    這幾位姑娘受傷不算太嚴重, 隻不過方才她們被毆打的位置都是在頭部和腹部這些致命部位。

    幸而今日她們碰上了太子和太子妃,不然這幾個姑娘,估計不死也會丟了半條命。

    宋執看著地上躺著的幾個痛苦扭動的男人,罵出了口。

    “真是一群畜生!”

    太子妃說得對, 若不是在上京, 真想一刀結果了這些渣滓。

    

    不多時,原本在西郊圍場巡視的南衙禁軍副統領謝照, 得太子令, 帶著兩千名軍容整肅的禁軍抵達食店。

    同時到達此地的, 還有京兆尹高進。

    高進在來之前已對此事了解了個大概, 而到達現場,當他勉強辨認出地上那幾位鼻青臉腫,臉上血跡斑斑的麵孔時。

    高進麵色大變,心中暗叫不好。

    怎麽是這幾位!

    而那名綠衣男子,那不是……

    左相府王夫人的親侄?

    高進登時冷汗直冒。

    宋執看著高進的麵色, 心中冷嘲,

    “高大人,聽說躺在地上這位,時常在你京兆府走過場, 高大人應該認識吧?”

    高進聞言, 心頭一凜。

    他張了張嘴, 卻終究是啞然。

    高進如何不知這位宋大人可是太子殿下的親信。

    既然宋大人說了這話,那是否代表太子殿下也……

    宋執涼涼開口:

    “太子殿下離開前交代了,此案交由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司會審,京兆府配合。”

    高進當即抬頭,有些不可置信。

    “三司會審?”

    “不就是幾名沒什麽背景的女子被調戲,又不是什麽大案……”

    宋執一聲冷笑:

    “沒什麽背景……”

    “高大人,這話你暗地裏想想可以,居然還敢說出來?”

    高進自知失言,但這案子要是鬧大了,那……

    宋執繼續開口,語調微諷:

    “高大人,太子殿下想知道,在京兆府走過場,是怎麽個走法?”

    高進聞言又是一抖,這是要牽出舊案?

    宋執又道:

    “不是大案?”

    “高大人,不妨告訴你,今日太子妃也在場,太子妃還親自動手修理了那位。”

    宋執揚了揚下巴,給高進示意了地上那名被打得最慘的綠衣男子。

    “汙了太子妃的眼,高大人,你說,太子殿下會讓它是小案子?”

    宋執的話雖這麽說,但他心中可是有些猜測,自家殿下可不隻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這案子,可能牽涉左相府,興許會是個扒下左相一層皮的機會。

    京兆尹高進此時心中不斷地打著凸,這案子,看來是不能善了了。

    且這回,搞不好,自己還會被擼了烏紗……

    而在場眾人此刻才得知,原來今日來管閑事的那對長相極其出眾,且貴氣非常的男女,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自己是走了什麽大運才能有幸見到那兩位貴人!

    那幾名女子不斷在地上叩著頭,

    “謝太子殿下救命之恩,謝太子妃救命之恩……”

    而後謝照命禁軍封鎖食店,將今日在場的所有人押送至大理寺候審。

    謝照也被太子封湛派至大理寺,帶著禁軍協助辦理此案。

    

    當夜,上京城有好幾個衙門,好幾座府邸都不平靜。

    原本今日才是冬狩休沐的第二日,但晚間,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京兆府連夜召集臣僚,處理西郊食店打人一案。

    各官員原本都有些疑惑,不就一小案子,值得如此興師動眾?

    而當他們得知今日這案子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親自撞見,涉案人員同左相府有關,似乎還有被壓下的舊案,且太子殿下命嚴查時,他們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

    幾部的官員都有敏銳的政治觸覺,這案子,拔出蘿卜帶出泥,搞不好會牽涉出不少朝臣,興許朝堂上,又會是一次震動。

    禦史台。

    禦史大夫嵇崇,給底下的兩名禦史中丞交代完,就親自趕往大理寺了解情況。

    禦史台的禦史中丞,其中有一位是惠帝新封的徐婕妤的父親,徐渭。

    而另一名,則是才從吏部調往禦史台的季木。

    季木沉思了片刻,而後起身,出禦史台,前往左相府。

    

    左相府。

    左相王顯在書房中眉頭緊皺。

    今日從西郊圍場回府後,他思量再三,還是親自休書一封,為府中沒照顧好韓霜淩,以至於韓霜淩意外小產,給遠在徐州的關內侯致歉。

    自己親自下這個矮樁,總比關內侯從旁人口中聽到這事來得妥當。

    王顯正準備起身回房,管家來稟,大理寺,刑部,京兆府,皆派了人來。

    王顯老眼一眯,心中有些不好。

    出事了。

    幾部派來的人離開後,王顯的書房中響起幾聲怒罵,伴隨著一陣瓷器的碎響。

    而後王顯出書房,怒氣衝衝地大步前往王夫人的院子,在路上遇見了剛得到消息的王家大公子王璟衡。

    “父親。”王璟衡將自己的父親攔住。

    “滾開。”王顯氣地胡子都在抖。

    最終王璟衡和自己父親王顯一同去了王夫人那處。

    王顯是在佛堂找到的王夫人。

    彼時王夫人正跪在佛堂念經,一旁還有王家大小姐王靜宜。

    王夫人停下口中的喃喃,神色哀戚地看向身邊的大女兒,

    “宜兒你說,是不是你父親做了什麽孽,報應到了我孫兒的身上……”

    “嘭”的一聲,佛堂的門被猛力推開。

    王夫人和王靜宜轉頭看向門口,見王顯冷著臉跨步進來,他身後還跟著王璟衡。

    不等幾人見禮,王顯對王夫人冷聲道:

    “你那侄子李景又犯了事,這回不止我給他兜不住,相府都可能被牽連。”

    王夫人和王靜宜都是一驚。

    發生了何事?

    此時外麵傳來管家的聲音:

    “相爺,禦史台的季大人來訪。”

    王顯和王璟衡同時向門外轉身。

    季木?

    王顯又冷冷看了王夫人一眼,甩袖離開。

    王璟衡看著自己的母親,欲言又止,他對自己那位早年間就失去雙親的表弟李景很是無奈,沒想到他這回居然捅了這麽大一簍子。

    最終王璟衡什麽都沒說,也跟著王顯去了書房。

    那對父子離開後,王夫人癱軟在蒲團上,王靜宜忙過去給王夫人順著背。

    王夫人此時心中沒了主意,她抬頭看向王靜宜,握住王靜宜的手,道:

    “宜兒,你去看看。”

    王靜宜不忍母親的焦心,點了點頭,起身出去。

    

    左相王顯的書房。

    季木入座後,開門見山:

    “相爺,大公子,今日這個案子對貴府的不利影響可大可小,下官有一個想法。”

    王顯對季木很是欣賞,此人對政事頗有獨到的見解,且如今是由他舉薦至禦史台,王顯也想聽聽季木對此事的看法。

    “但說無妨。”

    季木不緊不慢地開口:

    “此案三司會審,禦史台對案件的走向會有一定程度的引導。”

    “最近禦史台有兩個監察禦史的空缺,雖說官職不高,但下官建議,相爺可考慮讓王大小姐補入此空缺,入禦史台為女官。”

    季木這話,讓王顯和王璟衡都有些驚訝。

    女官?

    季木接著道:

    “有王大小姐坐鎮禦史台,處理這個案件時,會讓禦史們的考量有一些傾斜。相比遠在相府的相爺,其影響非同一般。”

    王璟衡疑惑出聲:

    “本案,左相府難道不是更應該避嫌?”

    季木笑了笑:

    “左相府的確應該避嫌,但最終能不能躲得過此場禍事,在聖上和太子殿下那裏,左相府的表態也會被考量幾分。”

    書房中是一陣靜默。

    “父親。”房門突然被輕叩幾聲,打斷了房中幾人的沉思。

    王靜宜到書房外時,剛好聽見了季木的後幾句話,女官?

    不等門外的下人通稟,王靜宜上前叩響了房門。

    “進。”是左相王顯的聲音。

    王靜宜推門進去,直接開口:

    “父親,讓我去吧。”

    王顯和王璟衡眉頭微皺,顯然靜宜是聽到了他們方才的談話。

    季木看了一眼王靜宜便收回視線。

    他果然沒看錯人。

    書房中又默了一陣,王顯問向季木:

    “在這個節骨眼上,禦史台還能送的進去人?”

    季木回道:

    “下官明日給相爺回消息。”

    王顯點頭。

    

    從王顯書房出來後,季木經過前院,停在了一處花圃旁。

    片刻後,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女子。

    季木緩緩轉身,看向走來的左相府大小姐,王靜宜。

    王靜宜沒帶丫鬟,隻身一人追上了季木。

    “季大人,是在等我?”

    王靜宜在距離季木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蹙眉看向麵前這個讓她捉摸不透的男人。

    季木輕扯唇角,目中帶著些許笑意,

    “大小姐聰慧過人。”

    王靜宜心中有些鬱結,在這男人麵前說聰慧,也不過班門弄斧。

    季木淡笑著開口:

    “大小姐是想問我,為何推薦你去禦史台?”

    王靜宜猜到這男人背後是太子,不過今日之事,又會不會是太子在借機想要對左相府動手,也未可知。

    那這位這又是在做什麽?

    季木看出王靜宜的疑慮與防備,淡笑道:

    “大小姐不必過慮,我隻是純粹地覺得大小姐適合為官而已。”

    王靜宜麵有疑色,

    “適合為官?”

    季木收起幾分閑適,語氣帶了些認真:

    “我認為的適合為官者,並不隻是有絕頂的聰慧,淵博的見識。還要懂規則,會用規則。”

    “若為拿刀者,還需有能克製住自己揮刀而下的製止力。”

    “大小姐,切勿妄自菲薄。”

    季木朝王靜宜頷首,而後離去。

    王靜宜看著季木的背影,良久。

    “若為拿刀者,還需有能克製住自己揮刀而下的製止力。”

    這句話,她曾在自己的一篇同兄長交流的文章中寫到過。

    他看過自己的那篇策論?

    直到季木消失在府門方向,王靜宜才神色複雜地轉身離開。

    

    西郊圍場。

    封肅北帶著秦琳騎馬回營。

    雖然秦琳依然沒有鬆口,但封肅北感覺秦琳對他似乎不再那麽抗拒,稍微鬆了一口氣。

    遠處打馬過來兩人,分別是宋執和秦溪。

    宋執先一步跑馬至封肅北麵前:

    “世子,太子殿下召見。”

    而秦溪緊跟著過來,

    “秦琳。”

    坐於封肅北身前的秦琳耳根通紅,作勢就要下去。

    封肅北沒再堅持,翻身下馬,而後將秦琳扶著下來。

    封肅北見此地已離營地不遠,且遠處似乎還有太子妃的護衛,封肅北深深看了秦琳一眼,而後上馬,同宋執一同策馬離開。

    馬背上,秦溪好奇地問道:

    “今日你們去哪兒了?”

    身後的秦琳沒應聲。

    秦溪撇撇嘴,看著遠處離開的那兩個背影,目光中有些遺憾。

    可惜,人家有主了,阿娘不會讓你去做妾的。

    

    上京城,端王府。

    安顏夕蹙眉坐在房中,眉目間似乎難以舒展。

    方才有一閨中好友從西郊獵場過來,給她帶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今日下午,封肅北在圍場同一個姑娘共乘一騎,雖然帶消息的人說沒看清那位姑娘的麵容,但安顏夕當即想到那日封肅北在太液池救的那名女子。

    新上任的工部尚書的女兒,秦琳。

    秦煙的堂妹。

    片刻後,安顏夕吩咐道:

    “準備一下,明日去西郊圍場。”

    丫鬟有些疑惑,明日都已是冬狩的最後一日了,世子妃這時候才去?

    小丫鬟可是清楚,自世子和世子妃成親,夫妻二人連麵都沒見幾次,甚至還沒有圓房。

    但丫鬟又是心中一喜,難道世子妃終於想通了?

    

    西郊獵場,聖上的禦帳。

    此時禦帳中坐著惠帝,太子封湛,二皇子封羨,三皇子封逸,和端王府世子封肅北。

    立在太子身側的宋執,將今日官道食店打人案大致講了一遍,惠帝又是幾聲咳嗽,太子沉聲開口:

    “此案,可能牽涉朝中要員,需一名皇室中人,暫代京兆尹之責。”

    幾人沉默片刻,三皇子封逸道:

    “太子皇兄知道我就一閑雲野鶴,又怎麽有那個能力擔此重任?”

    而實際上,此刻在這個禦帳裏的幾人都明白,京兆尹這個位置,對他們來說非但不高,又會得罪人,可不太劃算。

    封肅北正準備接話讓他去,二皇子封羨先一步開口:

    “我去。”

    在場的幾人都有些驚訝,他?

    封羨繼續道:

    “父皇,太子皇兄,這些年我對京中的事也算熟悉,京兆尹這個位置,想必我上手得也快,讓我去。”

    封羨的話很是誠懇,到讓惠帝和太子高看一眼。

    太子頷首,算是同意了。

    

    從惠帝營帳出來後,宋執上前,壓著聲稟道:

    “殿下,季大人來了消息。”

    太子離開後,三皇子封逸對二皇子封羨出聲打趣:

    “二皇兄,大義啊。”

    封羨並未搭腔,徑自離開。

    而三皇子封逸卻是上馬,去了遠離營地的一處林邊。

    封逸下馬,走至一顆大樹前,

    “出來吧。”

    聲落,從樹後走出一名用厚實的鬥篷裹住的女子。

    封逸上前兩步,聲音有些陰冷:

    “最近將那位的藥停了吧,他可不能死得太早,不然太子名正言順繼了位,就會更麻煩。”

    “是。”女子點頭。

    封逸又走進一步,一把摟住女子的細腰,將女子抵在其身後的粗糙樹幹之上。

    “啊……”女子一聲低呼。

    封逸俯身壓向女子,手上一邊動作著,嗓音低啞:

    “想我了嗎?”

    “殿下,當心有人。”

    如果熟悉的人聽見,定會發現,這道女聲,是今日在賽馬場上馴馬的那位。

    寧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