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模樣
  第96章 模樣

    皇城, 奉天門。

    眾朝臣又是天不見亮來到此處等候大朝會,凜冽的寒風中,大臣們將手攏進袖筒,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哈著白氣, 壓著聲兒竊竊議論。

    “聽說, 戶部杜尚書昨日在昭仁郡主府見到了太子殿下?”

    “消息千真萬確,如今太子府鐵板一塊,與太子府一牆之隔的昭仁郡主府搞不好是個突破口。”

    “看來昭仁郡主同太子殿下,關係匪淺呐。”

    “二皇子殿下勢頭正盛, 做為二皇子舅父的秦相爺到底是站哪邊的?”

    “瞧你這話, 你是不知道昭仁郡主和秦相爺勢同水火?”

    “戶部還傳出了個消息,秦相爺同其原配嫡妻, 鎮國公府的沈時英, 也就是昭仁郡主的生母, 辦理了和離。”

    “什麽, 和離?”

    “不會作假,據戶部的同僚說啊,秦相爺親自辦的這事兒,鎮國公府的人也督促戶部將秦夫人……不是,現在是沈小姐, 將沈小姐的戶籍,遷回了國公府。”

    “昭仁郡主同其舅家鎮國公府更為親厚,那是否鎮國公府支持太子?”

    “太子殿下是皇後嫡長,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有錢, 有糧, 還有二十萬私兵,傻子都知道該站哪邊。”

    “以如今的朝局,根本不是隨便換上一個皇子輔政能玩得轉的。就算太後用姻親派係給二皇子加持,但人心易變,哪有自己手中握有實權靠得住。

    “哎,太後老了。”

    “你沒見萬壽節上,太子殿下是如何不給太後臉麵的,太後應該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還是在太子妃的人選上,太後和太子殿下沒談攏吧。”

    “昭仁郡主有錢有勢,有才有貌,太後這……”

    

    “聖上駕到。”李福全將手中拂塵搭在臂彎,高聲唱道。

    群臣當即俯地叩拜,

    “恭迎聖上,聖上萬歲。”

    “起。”李福全尖細的嗓子在殿門響起。

    眾朝臣入奉天殿,惠帝上禦座聽政。

    今日奉天殿的氣氛依舊不算好,因受錢糧掣肘,朝中各司政務推行緩慢,難有一件順心事能入惠帝的耳。

    “陛下,迄今為止,為災情的募捐籌款,總共籌集到白銀一百多萬兩,但這還遠遠不夠。”

    “陛下,富戶屯糧,多數在月前已被購回,但如今糧都在太子府設在各州的糧倉,臣懇請陛下讓太子殿下開倉放糧。”

    “陛下,漕糧再耽誤下去,損耗更為嚴重,運糧之事,不能再拖了。”

    “陛下……”

    惠帝麵上有些沉,看向二皇子封羨,

    “海運皇糧的事,辦的如何了?”

    封羨聞言,神色微微的不自然,硬著頭皮向禦座答道:

    “父皇,兒臣正在接洽徐州季家。”

    封羨沒說出的是,實際上,他可以算是在季七娘那裏碰了壁。

    封羨之前同季七娘有過一麵之緣,季家這位當家對他還算客氣。

    封羨如今在朝中正當勢,他原以為,季七娘對他的要求不會有任何異議,但沒想到,季家給他的回複卻是,“船已被太子府定下”。

    封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太子雖表麵上不爭不搶地在府中修養,但暗地裏,早已做了這麽多準備。

    惠帝閉目,正在接洽?

    那就是沒辦成。

    散朝後,惠帝在禦書房接連召見了數位朝臣,個個都向聖上諫言,請太子殿下回朝協助聖上理政。

    惠帝心裏明白,說什麽協助,他們就是巴不得太子重新回來監國。

    至少在太子監國時,沒讓這些大臣用他們自己的家底貼補國庫。

    惠帝如今應付太後也是心力交瘁,現今這個局麵看來,太子沒打算同太後虛與委蛇,那就讓太子來處理這個亂局。

    惠帝心中深深一歎,幾年前,太子是借太後和朝中老臣之勢硬生生從他手裏奪權。

    如今,竟要自己這做父皇的,請太子會回來監國。

    儲君,做到封湛那份兒上,讓惠帝都暗自豔羨。

    罷了,罷了。

    

    由於如今各地多災多難,作為當朝宰相的秦文正,和兵部尚書賀嚴明,操辦兒女的婚事,也是盡量從簡,不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出風頭,以免被禦史台參上一本。

    當然,秦相以此理由,也可削減府中開支。

    秦念和賀霄成婚那日清晨,秦相府上下一派喜慶,但秦相和宋眉卻是眉頭緊鎖,原因無他,秦煙答應給秦念準備的嫁妝還沒有送來。

    眼看迎親的時辰就快到了,宋眉急地坐立難安。

    “相爺,要不,再遣人去問問秦煙?”

    秦相隻是沉著臉,並未應聲。

    宋眉卻坐不住了,又向秦文正道:

    “相爺……”

    “好了。”秦相有些不耐,他如何不想派人催問秦煙,但東西在人家手上,要是把秦煙惹急了,到時什麽都拿不到。

    更何況,秦相還要考慮秦洺的將來,若能修複秦煙同相府的關係……

    “相爺,老夫人那兒?”宋眉再次出聲,打斷了秦相的思緒。

    秦文正聞言,眉頭皺地更緊。

    這些時日,為節省開支,府中縮減用度,但為秦念操辦婚事,始終是一大筆開銷。

    秦文正找了秦老夫人,想要用老夫人的私房以周轉,卻被老夫人一口回絕。

    老太太說話沒客氣,

    “哪有用女人的錢的。”

    但此話一出,秦老夫人和秦相母子倆都立馬尷尬地愣住。

    沈時英的錢,他們可是心安理得地用了這麽多年。

    老夫人也是摳緊了荷包,為孫女秦念添妝,也隻出了一套頭麵。

    秦相悻悻而歸,但這幾日宋眉屢屢催促秦相又去問老夫人添點嫁妝,秦相煩不勝煩。

    

    “新郎官到。”外頭下人高聲喜慶地唱道。

    秦相和宋眉都是麵上一滯。

    沒時間了,隻能先送秦念出閣。

    賀霄對這場婚事雖不情不願,但事已至此,賀府不能得罪右相府,給右相府難堪,賀霄從江南回來後,被賀嚴明勒令準備婚事,今日,賀霄也是親自來迎親。

    但賀霄暗戳戳地還幹了件混賬事,今晨派一頂小轎,去千水湖畔漱玉坊,接了南絮入賀府。

    也就是說,在賀霄成婚這一日,賀霄提前納了一房美妾。

    賀嚴明對此無可奈何,但賀霄能乖乖去秦相府迎親他也就謝天謝地了。賀嚴明隻說納妾之事,先別聲張。

    花轎在喜樂中一路行至賀府,眾位賓客雖都麵上掛著笑,但卻是八卦之心大起,交頭接耳地嗡嗡議論。

    “你聽說了嗎,新娘子秦二小姐月前在揚州當街流產。”

    “我怎麽不知道,這都傳遍了,秦二小姐和賀大公子一回京就辦婚事,那秦二小姐肚子裏流掉的孩子,應該就是賀大公子的吧。”

    “我去過禦花園中秋夜宴,聽說那夜賢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在園中抓到一對野鴛鴦,莫不就是賀大公子和秦二小姐?”

    “在那之後賀大公子就同左相府王大小姐退了親,轉而立馬同右相府秦二小姐定親,這哪能是大覺寺合的八字有問題啊,那定是賀公子和秦二小姐珠胎暗結了吧。”

    “賀公子花名在外,但秦二小姐也不是善茬,她那母親不就是小妾上位?如今還被秦相抬了個平妻。”

    “撬了王大小姐的牆角,嘖嘖,真是了得。”

    “聽說秦相還同其原配嫡妻,鎮國公府沈時英和離了。”

    “真的假的……”

    ……

    

    禮成後,開席。

    此時賀府正門處,卻有些騷動。

    是昭仁郡主府派人給新人送了賀禮,還是大手筆。

    一座莊子,六間鋪子的地契和房契。

    消息傳回席間,兵部尚書賀嚴明承了昭仁郡主府的情,連連稱謝。

    但秦相和宋眉當即就黑了臉。

    秦煙的確按照承諾,送了鋪子莊子,但怎麽不是添妝,而是送禮,還送到賀家了!

    一座莊子,六間鋪子……

    宋眉突然想到,這數量,不正是這些年,他們陸續用賺的錢添置的那些?

    秦煙這哪是還,這是在同他們撇清關係。

    

    席上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昭仁郡主不愧是餘慶豐的老板,出手可真是大方。”

    “之前還有傳言說昭仁郡主不知禮數,醜如夜叉,這都哪些不長眼的傳出來的。”

    “是啊,我可是有幸遠遠見過昭仁郡主一麵,那姿容當真是風華絕代。”

    “妹妹成親,送那麽大禮,昭仁郡主對秦相府可算是厚道了。”

    “有這樣的女兒,秦相真是好福氣……”

    ……

    謝長淵今日也抽空來喝杯喜酒,不過他麵上一直不見喜色,隻沉默地飲著酒。

    席上有人多喝了兩杯,借著這事打趣謝長淵:

    “昭仁郡主這麽個大美人,家底還如此豐厚,放著這麽個未婚妻不要,謝世子可有後悔啊?”

    謝長淵眸中一冷,此時門口家仆唱道:

    “永定侯,攜世子夫人到。”

    是謝安和葉清璃。

    眾人起身向永定侯見禮。

    永定侯謝安今日看起來氣色不錯,他身旁的葉清璃褪去了小姑娘的稚氣,多了幾分已為人婦的嫵媚。

    若不是都知道葉清璃是謝長淵的夫人,恐怕還要將這剛入席的二人認作一對恩愛的老夫少妻了。

    席間之人無不感歎,永定侯府這個兒媳婦,和公公處地可真融洽啊。

    眾人又神色未明地將視線投向隻端坐席間的謝長淵。

    葉清璃也隨著旁人的目光,看向麵色沉沉的謝長淵,她的夫君。

    見對方隻給她投來一個冰冷的眼神就移開視線,葉清璃自嘲地一笑,任著賀府下人,將她帶入女眷的席位。

    

    眼尖的都認出來,謝世子這位夫人,益州王的妹妹,就是謝世子這幾年時常帶在身邊的那位阿嫣姑娘。

    他們也都知道在陛下萬壽那日這位阿嫣,也就是謝世子夫人,當眾出醜,得罪了昭仁郡主和遺山大師。

    按今日的情形看來,謝世子夫婦二人,似乎有些不睦啊。

    阿嫣心情大好,她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如今她的身份,是益州王的妹妹,又是謝長淵的正妻,衝著侯府的地位,那些人都不敢當著她的麵亂嚼舌根,隻能將她捧著供著。

    葉清璃挑了一小塊麵前的那盤蒸魚,剛放進嘴裏,腹中突然湧上一陣強烈的惡心。

    葉清璃立馬捂住嘴,向旁邊幹嘔起來。

    “怎麽了這是?”

    “謝夫人這事怎麽了?”

    “快來人,來人……”

    見那邊的動靜,賀嚴明立馬快步過去,而他身旁的永定侯謝安,卻以更快的步伐越過他朝著那邊奔了過去,賀嚴明一愣,也抬步跟上。

    謝安到葉清璃身側,生生忍住觸碰到她的念頭,關切又焦急地問道:

    “怎麽回事,哪裏不舒服?”

    而葉清璃仍是不斷幹嘔,說不出話來。

    賀府今日在府中設宴,來的也有不少權貴,因而賀府早已請了太醫在府中,以備不患。

    賀嚴明立馬命人讓太醫過來,又安排了客房,讓葉清璃先去休息。

    謝安攥了攥拳,最終鬆開,轉身倏地看向仍坐著飲酒,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謝長淵。

    謝安不便跟著葉清璃去賀府的客房,這裏除了女眷,唯一有資格的是他的兒子謝長淵,但謝安又極不想讓謝長淵同葉清璃同處一室,天人交戰下,謝安最終還是歸座,未發一言。

    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太醫回到席間,徑直走向謝長淵。

    “恭喜謝世子,尊夫人,有喜了。”

    太醫的聲音沒刻意壓著,且席上不少人見謝夫人的反應,都有了些猜測,這下隻是被太醫證實。

    “原來真是害喜啊。”

    “恭喜謝世子啊。”

    “恭喜謝世子。”

    ……

    謝長淵全身猛地僵住,瞳孔一震,而後認命地閉目,隱住胸中的痛苦與絕望。

    而謝安卻是強忍著心中的欣喜,神色如常,隻微微發抖的雙手泄露他此刻的心緒。

    葉清璃肚子裏的孩子,也有可能是……

    

    賀霄此時也出了喜房,到席上喝酒,他剛好聽見了太醫對謝長淵的話。

    賀霄是為數不多的知道內情的人,也能明白謝長淵此刻的心情。

    但賀霄雖然混蛋,但經曆了上一次在揚州,自己錯手失掉一個孩子,賀霄對骨柔親情多了一分惻隱之心。

    賀霄拍了拍謝長淵的肩膀,彎腰在謝長淵身旁小聲說了句:

    “南絮懷了我的孩子,我將南絮抬進府了”

    謝長淵轉頭看向賀霄,眉頭微皺。

    賀霄輕歎了一聲,

    “謝世子,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看開點。”

    “謝世子的孩子,同我的孩子,若是一男一女,要不定個娃娃親?”

    而賀霄又突然想到什麽,伸手拍了拍自己嘴,急急補充道:

    “瞧我說的,當然還是得我的嫡出的孩子。”

    謝長淵眼裏有些不易察覺的糾結與痛色,他端起手邊的酒,一飲而盡。

    謝長淵考慮的,根本不是嫡庶的問題。

    而是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也根本不該存在。

    是夜,賀霄沒去新房,而是轉去了偏院,南絮的房裏。

    雖說南絮懷著身孕,不宜做什麽,但賀霄可能在揚州事件後,良心發現,有了些為人父的自覺,竟還期待起南絮腹中的孩子。

    而被冷落在喜房的秦念卻是摔了好幾個杯盞。

    雖然她也不想同賀霄有過多接觸,但賀霄竟如此下她的臉麵,讓她成婚第一日就成為府中的笑柄。

    當然,這都是後話。

    

    上京城,西山,昭仁郡主府。

    寢殿內燒著地龍,燃著淡雅的熏香。

    秦煙著一件單薄的紗衣,單手支著頭,歪在榻上。

    對麵端坐書案後的封湛的一雙深邃眼眸時而看向秦煙,時而落筆紙間。

    “主子,秦相到府,請主子一見。”

    外頭傳來沈瑩的聲音。

    聞言,秦煙和封湛姿勢未變,並未對沈瑩的話做出反應。

    一盞茶後,封湛擱筆。

    秦煙緩緩起身,赤著一雙瑩白的玉足,踩上溫度適宜的地板。

    秦煙行至封湛身側,手臂搭在封湛寬厚的肩膀之上,傾身而下,看向桌案上的畫作。

    嘖嘖,太子果然畫功了得。

    不過……

    秦煙將紅唇貼向封湛耳廓,檀口微張,嗬氣如蘭,

    “殿下,我身上這件衣衫,是否沒畫對?”

    封湛眸色一暗,大掌將秦煙按在懷裏,俯身,薄唇貼住秦煙的紅唇,嗓音低沉沙啞:

    “你這副模樣,孤不允許任何人見到。”

    秦煙抬手勾住封湛的脖頸,對著封湛的一張俊臉,仰頭淺笑。

    封湛深眸微斂,一手扣住秦煙的後腦,強勢霸道地吻了上去。

    一室旖旎。

    自沈瑩在門外通報,一個時辰之後,衣著齊整的秦煙開門出來。

    “人呢?”

    “主子,秦相還在議事廳。”

    

    秦相在廳中等的麵色越來越難看,秦煙終於過來,但她慢條斯理的動作讓秦相心中更是火起,卻又發作不得。

    “秦煙,我同你母親的和離已經辦妥,你應守諾。今日你送到賀府的鋪子莊子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給你妹妹秦念添妝嗎?”

    秦煙端起茶盞,輕嗅,淺飲,而後放下茶盞,神色淡淡地看向秦文正。

    “秦相,有一個道理,是你教我的。”

    秦文正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秦煙緩緩開口,

    “夫妻本為一體,女子嫁了人,嫁妝不就是夫家的嗎?”

    “那秦相又何必執著於我送出的是嫁妝,還是賀禮呢?”

    秦文正麵上一震,

    “你……”

    秦煙繼續淡聲道:

    “秦相,我母親當年不也是將自己的嫁妝給了夫家,那麽,秦念又如何沒有這個自覺?”

    “這有利於夫妻和睦,秦相,你說是不是?”

    秦文正瞠目結舌,秦煙的話,他竟無法反駁。

    他又還能說什麽。

    

    秦相回城時,已是月掛中天。

    秦文正頭疼欲裂,在搖晃的馬車上不停揉著額間。

    他對秦念的嫁妝,沒多少執念。

    隻是洺兒將來還要娶妻,據洺兒回來的說法,秦煙這個長姐對他還不錯,隻希望秦煙能多多幫扶洺兒。

    秦相回府後,頭疼的症狀依然沒有減輕,他步入園子,吹吹夜風,想清醒清醒自己混沌的腦子。

    秦文正望向那道與熙園相隔的高高圍牆,想起當年那個明媚張揚的女子。

    時英,不知你我再相見時,是何種場景。

    

    此時拐角假山處突然傳出男女爭執的聲音。

    秦文正皺眉,想著應是哪個下人。

    但那對男女越發熟悉的嗓音,卻讓秦文正震在了當場。

    “四叔還來相府做什麽,不是說拿了錢就遠走他鄉,不讓人牽連相府嗎?”

    “眉眉你就讓我再見洺兒一麵,就一麵,我遠遠地看一眼都行。”

    “四叔還嫌事情不夠亂嗎,快走,文正很快就會回府。”

    “我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就讓我再見他一麵,洺兒畢竟是我兒子……”

    “嘭”的一聲花盆的碎響,驚斷了男人的言語。

    秦文正麵色鐵青,一步一步走至這對拉拉扯扯的男女麵前。

    “什麽叫做,洺兒是你兒子,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