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吉服
  第64章 吉服

    西山昭仁郡主府正門外的官道旁, 此時立著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和一位骨骼清健的老者。

    山風稍勁,枯黃的林葉如雨般墜落,更顯蕭索。

    一如此時謝長淵的心境。

    謝長淵方才一直緊盯著遺山大師的神情, 故大師的喃喃之語, 他皆一字不漏地盡收耳底。

    謝長淵眉頭緊鎖, 什麽叫做,這個故事,方才聽過?

    遺山看了一眼謝長淵,目光中竟有些悲憫之意。

    謝長淵不明所以。

    遺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道:

    “你……”

    “哎, 三兩句話說不清楚,先進太子府。”

    

    皇城, 壽安宮, 正殿東暖閣。

    蕭太後坐在鋪著厚厚的繡墊的軟榻上, 一雙保養得宜的手撫著圈在她膝上的一隻毛色純白的懶貓。

    一個太監躬著腰進來,

    “太後,太子到了。”

    聲落,身著一席襲玄色錦袍的太子封湛踏入正殿,壽安宮的總管太監夏英轉身為太子打起暖閣的簾子,

    封湛步入暖閣, 朝坐於榻上的蕭太後頷首,

    “皇祖母。”

    蕭太後抬眸,卻不是對著太子,而是他身後兩步的總管太監夏英。

    “把貓抱出去吧, 太子不喜。”

    “奴才遵命。”夏英躬身走到蕭太後身旁, 結果太後遞給他的貓退了出去, 經過太子時,夏英以袖掩住白貓,而後快步出暖閣。

    蕭太後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嗅,悠悠開口:

    “恩,三皇子封逸倒是有孝心,難為他竟為本宮尋來了今年的母樹大紅袍。”

    封湛劍眉微斂。

    若說,蕭太後因太子不喜貓,便命人將貓送出暖閣,是看重太子。

    那麽,自太子進入暖閣後,蕭太後卻未命人看座,那……便是要敲打太子了。

    須臾,封湛薄唇微掀,冷聲開口:

    “皇祖母是有何事?”

    蕭太後放下茶盞,看向立在暖閣中那位,她一手扶植起來的貴氣凜然的太子封湛,

    “太子是有多久沒到我這壽安宮?”

    封湛眸中古井無波,神色如常,並未言語。

    太後麵上一肅。

    太子,是越發心思深沉了。

    蕭太後再開口,語氣不算太好。

    “如今太平盛世,太子妃,今後的中宮之主,不能是一位深諳權謀,手段強硬,同時又出身軍功世家的女子。”

    “太子,秦煙不適合你,也不適合如今的大夏。”

    此言一出,太子封湛同蕭太後皆目光銳利地直視對方,暖閣中的氣氛驟然緊張。

    未幾,封湛開口,聲調冷沉:

    “若皇祖母沒別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言畢,封湛當即轉身,大步離開。

    

    蕭太後看著太子封湛離開時決絕的背影,眸中滿是寒意。

    太子,是翅膀硬了,也不好掌控了。

    總管太監夏英躬身進來,將白貓重新放回蕭太後身旁。

    蕭太後將貓抱起,淡聲吩咐:

    “打明兒起,恢複後妃和眾皇子公主到壽安宮的晨昏定省。讓二皇子和三皇子,每日到壽安宮為本宮誦讀經書。”

    “是,太後。”夏英心中微訝。

    自太後還政於聖上,太後的壽安宮就久不見客。

    太後這是……要重新涉政?

    且二皇子,三皇子……

    那太子?

    

    封湛一出壽安宮,宋執幾步過來,

    “殿下,端王、益州王、關內侯和平南伯,均侯在乾清門,說是要覲見太子殿下。”

    封湛掀眸,

    “告訴他們,明日再進宮。”

    宋執向太子請示:

    “殿下,現在是回太子府?”

    封湛凝眸默了一瞬,

    “去坤寧宮。”

    

    太子府,蒼台水榭。

    遺山同謝長淵對坐茶台。

    遺山淨手衝茶,口中嘀咕著:

    “哎,方才忘了嚐嚐小煙煙煮的茶,煙煙的茶道可是青出於藍呐,算了,等她消了氣再過去。”

    謝長淵本心事重重,聞言,驟然抬眸,望向遺山。

    遺山觸到謝長淵的眼神,看了一眼麵色不太好的謝長淵,手上動作未停,解釋道:

    “小煙煙是老夫的關門弟子,不過我說的是昭仁郡主秦煙,不是你府上那位阿嫣。你那位阿嫣,同老夫沒甚關係。”

    謝長淵方才在殿上已聽由旁人說過一次了,此刻聽遺山親口道出真相,心中再次震動。

    謝長淵黯然垂眸,

    壺中水已初沸,靜謐的水榭內,謝長淵的聲音蓋過騰起的水聲,傳至遺山耳中。

    “大師,我母親信中所說的人,是誰?”

    遺山拿起杯盞的手一頓,抬眸看向對麵那個固執的青年,一聲歎息。

    “往事已矣,莫要再追究。”

    謝長淵追問:

    “是不是那人拋下我母親,同旁人成婚……”遺山出言,冷聲打斷。

    “休要胡言。”

    遺山放下茶盞,心中又是一歎。

    “那人,從來不知你母親的心思。”

    謝長淵目露震驚。

    遺山搖了搖頭,繼續溫杯燙盞。

    

    謝長淵心中由初時的震驚,到了然,又到哀戚。

    那……竟是母親單方麵的執念嗎?

    母親經營著自己的家庭,但心中卻裝著另一個男人,另一個都不屬於母親的男人。

    自己曾經以為的完美的一家三口,竟是如此諷刺。

    謝安心中裝著他的通房,他的另一個兒子,竟連母親心中也另有他人。

    自己曾怨恨謝安欺騙了母親和自己,卻原來……

    母親,也在欺騙他們……

    謝長淵將臉埋入雙掌之中,高大的身軀微抖。

    原來,隻有自己,是個笑話。

    

    不多時,遺山衝好了茶,推一盞到謝長淵麵前。

    “那位阿嫣,你盡快同她撇清關係。”

    謝長淵緩緩抬頭看向遺山,此刻他的眼眶微紅,對遺山所言,卻泛起疑色。

    接著,謝長淵眸中顯出痛苦,眉頭緊鎖,複又垂頭不語。

    遺山似是猜到什麽,問道:

    “你同她……”但那話,同一晚輩,遺山又怎好問出口。

    謝長淵依舊是低垂著頭,聲音沉悶:

    “她已失身於我,聖上已賜婚她為我的側室。”細聽之下,謝長淵竟然聲音微顫,似是無力,又似正承受極大的痛苦。

    遺山……

    輕歎一聲,遺山再度開口:

    “此事也不好下定論,端看你的造化吧。”

    

    遺山淺嚐一口清茶,讚賞地點頭,太子這裏,盡是好茶啊。

    “對了,長淵,方才你說,三年前,你在大雪天上梅山,被阿嫣所救?”

    謝長淵此刻已略微平複了心緒,緩緩抬頭,端過麵前的茶盞,仰頭飲盡,茶湯未在他口中停留,他也無品茶的心情。

    他此刻甚至希望這茶隻是味苦的粗茶,能將他心中的苦意蓋住。

    謝長淵擱下茶盞,這才回答遺山的問題。

    “是的。”

    遺山此刻心中大約已有定論,他都不知該不該繼續談下去,接下來他的話,又會對麵前這位年輕人,造成怎樣的震動。

    “長淵,你確定你看清了救你的女子的容貌,她真的是阿嫣?”

    謝長淵疑惑地抬眸。

    “大師,此話何意?”

    遺山將方才在昭仁郡主府花廳,聽秦煙講述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遺山確信,秦煙沒必要編個謊言來誆騙他。秦煙關心的根本也不是她救了誰,她隻關心她失蹤的那副畫。

    謝長淵聞言,雙眸圓睜,神色巨變。

    遺山見謝長淵的表情,再是一歎。

    應該是哪裏出了岔子,長淵這孩子,定是認錯了人,造孽啊……

    

    謝長淵此刻極力平複心中的震動,三年前在梅山的模糊記憶,開始慢慢在他腦中閃現。

    三年前,他上梅山,艱難地憑著聖上給的線索找路,大雪覆蓋下,道路極難辨認,他在半山腰迷失了方向,瞎轉了一些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目不能視。

    一腳踩空,跌入雪堆,後被一女子救起,半扶半拖將他帶上了萬雪齋。

    女子安置了他之後,便獨自出了門。

    約摸一個時辰,謝長淵沒等回那個女子,有些擔心她是否出了事。

    謝長淵摸著邁出門,正準備喚那位姑娘,在廊下一腳踩滑,又跌入了院中的雪地裏。

    就在這時,那位姑娘回來了,急急跑過來,將謝長淵扶起。

    等等……

    謝長淵眸中一變。

    那位姑娘在山腰救起他後,是很輕鬆地將他拖著往前走的。

    但後來在院子裏,那位姑娘再扶他的時候,卻尤為吃力。

    之前,他沒多想,而現在……

    秦煙功力深厚,而阿嫣身材嬌小,手不能提……

    謝長淵眉頭緊皺,閉目,繼續回憶。

    那位姑娘照顧了他三日,在萬雪齋的這三日裏,他隻聽見那位姑娘的聲音,未見其容貌,她的嗓音嬌俏,有些活潑。

    三日後,謝長淵恢複了視力,一眼見到了那個眸中有著驚喜與暖意的姑娘,是阿嫣……

    現在想來,在那位在山腰救他的女子,隻說過一句話。

    “你怎麽回事?”

    謝長淵當時意識已有些模糊,但還是能分辨出,那道嗓音略為清冷。

    謝長淵苦笑。

    那位,竟是秦煙。

    原來,自己竟是認錯了人嗎?

    救了他一命的,竟是他曾經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是他自己親口悔婚的未婚妻?

    是同他如今已形同陌路的曾經的未婚妻?

    秦煙,她知道嗎?她知道是她曾救了自己一命嗎?

    謝長淵抬頭望向遺山。

    遺山似是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急聲打斷:

    “煙煙不知道她救的是你。”

    “我勸你最好也別去告訴她。”

    遺山停頓了一瞬,又道:

    “還有一事。”

    “煙煙說,她在梅山撿到人,將人帶到萬雪齋之後,就出門去了千鬆崖采還魂草。”

    “但煙煙剛準備下崖,崖上的雪床,就因遠處的一個小姑娘的叫喊聲震動滑落。”

    謝長淵此刻已是掩不住的震驚與心痛,他想得到,接下來秦煙會遭遇什麽,不然他在萬雪齋的這幾日,秦煙也不會沒回來。

    遺山繼續道:

    “煙煙被雪床打下了懸崖,掉入了崖底的寒潭。”

    “自那回後,煙煙便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遺山再度向謝長淵強調:

    “煙煙和鎮國公府的人似乎都對煙煙在梅山墜崖一事,仍有芥蒂。”

    “我勸你最好不要讓她知道,她救的人是你。”

    “恐怕,導致她墜崖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府中那位阿嫣。”

    “煙煙是個煞神,她要認了真,你們整個永定侯府都不夠她拆。”

    “你好自為之。”

    ,

    遺山離開後,謝長淵在水榭枯坐良久。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隻剩一具軀殼。

    今日,他得知的所有事,一樁樁一件件,關於母親的,關於阿嫣的,關於……秦煙的……

    是一記記重錘,一下又一下,敲碎他的新房,震碎他的靈魂。

    謝長淵黯然抬頭,望向南麵。

    那片梅林之後,曾是西山行宮南部,也是如今的昭仁郡主府。

    謝長淵深吸一口氣,起身,出水榭,往梅林方向走去。

    行至梅林邊緣,兩名黑衣暗衛急速躍出,阻住了謝長淵的去路。

    “謝世子,此地不可踏入。”暗衛冷聲道。

    謝長淵沒再往前,但仍望著梅林方向。

    太子府同昭仁郡主府之間,竟連一道完整的牆都沒有,他們竟如此熟稔了嗎?

    太子同秦煙……

    秦煙……

    自己還來得及嗎……

    謝長淵閉目,胸中生起一陣鑽心的劇痛,謝長淵緊攥胸口,突然向前傾身,吐出一口血來。

    此時尚還是早秋,梅林之中,還不見梅花,而林地裏,卻現點點嫣紅。

    謝長淵轉身,一步步往外走去,步履卻不算太穩。

    

    昭仁郡主府大門外,謝長淵麵色蒼白,向守衛道:

    “謝長淵,請昭仁郡主一見。”

    “請稍候。”一名守衛進府。

    不多時,守衛出來:

    “主子今日不見客。”

    謝長淵聞言,卻往前邁了一步,被守衛攔下。

    “謝世子,在這裏動手,不太好看。”

    謝長淵目有痛色,再往府門中看了一眼,而後回身。

    謝長淵躍上馬背,往上京城中疾馳而去。

    

    謝長淵疾奔回永定侯府,大步徑直往阿嫣的院子。

    府中眾人見世子身上似有嗜血的殺意,侯爺也才剛從太醫院被送回來,眾人都疑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而謝長淵在府中卻沒找阿嫣。

    “她人呢。”謝長淵厲聲問道。

    平日裏跟著阿嫣的小丫鬟諾諾出聲:

    “阿,阿嫣姑娘獨自出府了,姑娘回來匆忙收拾了幾幅畫,就帶著畫離開了。”

    謝長淵瞳孔一縮,跑了?

    謝長淵踏出院子,向侯在那裏的李忠冷聲交代:

    “李叔,立馬去西郊,在昭仁郡主府旁,購置宅子,大小不論,離郡主府越近越好。”

    “盡管去賬房領銀子,明日我就要搬過去。”

    李忠一頓,世子這是……想通了?

    但……會不會太晚了……

    

    皇城,坤寧宮。

    太子封湛剛到宮門,一個衣著素色錦袍的婦人從對向出來。

    封湛下了肩輿,那位婦人朝太子行禮,

    “民婦見過太子殿下。”

    是左相王顯的嫡妻,也是封湛的舅母,王夫人。

    封湛頷首,抬步進坤寧宮。

    皇後剛同王夫人敘完話,有些疲累,剛準備休息片刻,外間就報,

    “太子殿下到。”

    皇後眸中掠過一絲亮色,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太子。”

    “母後。”

    二人分別入座,但並未閑話,封湛直入主題:

    “母後本可不必回宮來趟這趟渾水。”

    

    皇後目有憂色:

    “太子今日未順蕭太後的意,恐太後會有所動作。”

    封湛淡聲道:

    “就算事事都順了太後的意,她也動作不少。”

    皇後擰眉,有些疑惑。

    封湛看向皇後,正色道:

    “母後既然回了宮,有些事情,就要心裏有數。”

    “秋獮遇刺,我查到了一些線索,壽安宮蕭太後,恐怕在其中摻了一腳。”

    皇後心中一驚。

    封湛繼續道:

    “但蕭太後的人,是行刺父皇,還是行刺兒臣,又或是要秦煙的命,更有甚者,我們都是她的目標,也未可知。”

    皇後驚得失了言語。

    封湛再道:

    “母後是將坤寧宮的人,上上下下都換了一遍?”

    皇後平複了心緒,緩緩開口:

    “瞞不過太子。”

    封湛歎了一聲,

    “母後,是不準備告訴兒臣,當年賢妃在母後宮中落胎的事,同蕭太後有關?”

    皇後驚訝地看著似乎對此事篤定的太子。

    太子,他竟然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太子對太後……

    封湛緩了緩語氣,

    “母後當年什麽都不說,就獨自去往大覺寺這麽多年,是顧忌兒臣在母後同蕭太後中間為難?”

    皇後此事已明白,太子定是將那些事都查了個一清二楚,如今,她也沒什麽好隱瞞:

    “蕭太後在宮中的勢力盤根錯節,各個宮中都有她的眼線,防不勝防。”

    “蕭太後為我保胎,卻命人在我宮中對賢妃對手,陷我於不義。我都不知,該謝她,還是該恨她。”

    “賢妃出事後,太後來過一趟,留了話。”

    說到這裏,皇後苦笑,

    “蕭太後說,有的事,不該想,也不該查。”

    “太後說,左相府不能同時出一位誕有太子的皇後,和即將產下皇嗣的嬪妃。賢妃的孩子,不能留。”

    “是啊,我怎麽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你舅父和外祖,太過貪心。”

    “你舅父曾進宮來勸我說,賢妃的子嗣,將會是太子的幫襯。”

    “嗬,皇室中的兄弟姊妹,是幫襯,還是敵人,誰又能說得準。”

    “他們隻是以一己之私,為左相府的榮耀埋下更多的棋子。卻全然不顧太子和我,還有當時我腹中的雲朝。”

    

    太子對這些事都查得差不多了,今日隻是同皇後交個底,讓她無後顧之憂。

    “母後這幾日帶雲朝去大覺寺,我要離京一陣。”

    對太子所言,皇後沒有多問,隻道了一聲好。

    

    皇後突然想到什麽,開口問向封湛:

    “對秦煙,太子有何打算?”

    似乎是聽到秦煙的名字,封湛一改方才的冷肅,眸中竟現出為不可查的亮光。

    “我已命少府監準備太子大婚服飾,太子妃的吉服,是秦煙的尺寸。”

    皇後知道太子行事果決,卻沒想到動作如此之迅速,

    “秦煙,她同意了?”皇後還有一絲懷疑。

    封湛沒答話,但麵色有些微沉。

    皇後心歎,那就是沒同意了。

    她就知道,秦煙怎麽會那麽容易答應嫁入皇室。

    沈家人都是些硬骨頭,當年的沈時英是一個,沈時岩也是一個。

    當年若不是沈時岩火速同他那青梅竹馬的方素成了親,以蕭太後的意思,應是讓沈時岩尚公主的。

    旁人不知,但皇後可是看得清楚,安陽對鎮國公府那位世子沈時岩可有不一樣的心思。

    造化弄人。

    皇後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封湛。

    “秦煙沒同意,那她的尺寸,你哪兒來的?”

    封湛觸到皇後略有些打趣的神情,麵上有些不自然的尷尬。

    而封湛微紅的耳尖,卻沒逃過皇後這個做母親的法眼。

    皇後輕笑,她這位一向強勢的兒子啊,這回是終於遇上製得住他的人了。

    作者有話說:

    太子殿下是怎麽知道煙煙的尺寸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