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進宮
  第7章 進宮

    翌日,秦煙到宮門外時,見到了明顯看得出精心裝扮過的秦念,和另外兩位身著素色裙衫的少女。

    秦念的臉已然痊愈,恢複了嬌嫩。見秦煙下了馬車,她上前來對著秦煙行了一個福禮,柔柔地喚了一聲,

    “長姐”。

    “姑姑今日邀我們姐妹們入宮賞花,我們一早就在這裏等著姐姐了。”

    等她?

    這說法,是怕別人不知道她秦煙架子大?讓三位妹妹早早地等候?

    秦煙可不知道這幾位也在受邀之列。

    秦煙挑眉,她的這位庶妹是有些名堂。

    “這是二叔府上的兩位姐姐秦溪和秦琳。”秦念向秦煙引薦另外兩位少女。

    兩位女孩兒上前來給秦煙納了一福,“姐姐”。

    秦煙頷首。

    秦煙的那位二叔秦文軒,是右相秦文正唯一的胞弟,在工部任左侍郎。而那位二嬸是個商戶女,對於以書香世家自居的秦家來說,並不是兒媳的理想人選。但二叔執意求娶,老夫人不喜,二叔二嬸婚後不久就分府另住了。

    二叔是個妻管嚴,府中沒有侍妾,後院還算平靜。

    那位二嬸精明幹練,辦事利索,個性也甚是爽朗,沈時英在的時候,二人還算談得來。因著這樣,秦煙對二叔家這對雙胞胎姐妹也多了些好感。

    照此看來,他們這一房宋眉的獨子秦洺倒是秦家的獨苗苗了。嗬,怪不得由著個姨娘作威作福,真是母憑子貴。

    這秦念還真是能屈能伸,今日的態度太過正常,讓秦煙有些不適應,這不像這個庶妹一貫的作風。

    有點意思了,淑妃那裏,究竟有什麽驚喜在等著她?

    

    跟隨引路的公公行走在皇城內,一路上秦煙感覺一道灼熱的目光頻頻投過來,是秦溪。

    這對雙胞胎姐妹芳齡十六,容貌相似,性子卻大不相同。姐姐秦溪性子跳脫,而妹妹秦琳卻沉穩內斂。

    秦溪對秦煙這位長姐很是崇拜。她們的母親為祖母不喜,未分府之前常有爭執,進祠堂罰跪是家常便飯。

    聽說那日祖母身邊的容媽媽帶著人要押著秦煙跪祠堂,這位長姐直接無視,在秦府來去自如。而宋眉母女也給她們使過不少絆子,又善於扮柔弱博同情,母親和她們兩姐妹在那對母女手上也吃了不少苦頭。

    這位長姐,在秦府霸氣地鬧那一場,讓秦溪佩服又解氣。

    

    淑妃自詡高雅,對濃豔的花木無感。故而承乾宮的小花園裏皆是是綠竹芭蕉,蘭草菖蒲等觀葉植物。唯有園邊的水榭旁的一株老桃樹上,零零散散地支棱出幾朵要掉似落的殘花。

    賞花一說,著實牽強。

    “娘娘,秦府的小姐們到了。”引路的公公退出水榭。

    軟塌上的淑妃手中端著茶杯,輕輕撥動著茶葉。

    朝著門口的來人望過來,淡笑道,“念念。”

    秦念腳步輕俏,幾步上前,撲進了淑妃懷裏,搖著淑妃的胳膊撒著嬌,“姑姑,念念好想你啊,姑姑還是這麽年輕,念念都差點喚成姐姐了。”

    淑妃掩嘴笑了起來。

    在場的幾人裏,可是有秦煙這位正牌姐姐的。秦念這是拿淑妃和秦煙比?拉踩著秦煙,捧淑妃,這話說得……

    更何況,和淑妃互道姐妹,且不說差著輩分,淑妃可是皇室的宮妃,秦念這是腦子鏽了?

    淑妃笑完才看向餘下幾人,“秦溪、秦琳長高了。”

    “民女見過淑妃娘娘。”雙胞胎對著淑妃深深納了一福。

    這對姐妹同淑妃不親厚,不同於秦念的常得淑妃召喚,平日裏沒怎麽入宮。

    “來人,賜座。”淑妃自顧自地同秦念話起了家常,絲毫沒有理會秦煙。

    這個水榭裏原本隻有淑妃的軟塌,宮人搬來了兩把椅子,分列兩旁。

    秦琳和秦溪麵麵相覷,尷尬地看了一眼秦煙,杵在那兒。

    淑妃不悅地掃過來一眼,

    “秦溪,秦琳,你們二位是嫌本宮這裏簡陋,不合你們的意?”

    淑妃看不上二房那位商戶出身,滿身銅臭的弟妹,連帶著也看不上這姐妹倆。今日名義上是邀秦府侄女賞花,勉強也請了這對雙胞胎來作幌子。

    姐妹倆隻好落座。

    一行人隻剩下秦煙閑閑地立在屋中。

    整個水榭除了淑妃和秦念談笑聲,就隻剩下宮人伺候茶水點心的聲音。

    

    須臾,秦煙閉目歎了口氣。

    還是這些把戲,沒點新鮮的。

    一道清冷的女聲打斷了淑妃和秦念的談話,

    “淑妃娘娘手裏要是有我母親的消息,煩請告知,如若沒有,我就先行告退了。”

    淑妃這才看向秦煙,這位同當年的沈時英一樣貌美又高傲得令人厭惡的女人。

    “你就如此教養?這些年在西北沒個長進?進門不請安就算了,長輩說話的時候,有你該插嘴的嗎?”淑妃厲聲嗬斥道。

    這承乾宮的主位似乎擔心秦煙許久不在後宅,聽不懂她話裏的機鋒,呷了一口茶,又補充道:

    “也難怪,鎮國公府中常年沒個正經長輩,現任當家主母還是個無父無母的苦出身,怪不得教得出那種不知禮數,粗鄙不堪的沈時英。”

    “一會兒我給你幾本《女則》、《女誡》,算是本宮給你的見麵禮,回去之後多讀,對你有好處。”

    “哦,你別是識字不多吧,國公府都是些粗人,可能沒人教你。以後常進宮來,本宮勉為其難地教導下你,免得嫁了人,遭婆家嫌棄,丟的也是也我們相府的顏麵。”

    “不過,本聽說你那未婚夫,永定侯府世子不承認你們那樁婚事了?可憐見的!”

    “本宮想起來,前些日子,羨兒似乎說起今年的武舉人。有個在北衙禁軍當教頭的,叫……林什麽的,好似還不錯,家世也算清白,改日本宮將你的畫像給他看看,你也別端著,這被退了親的,行情也就不好了,你也別太挑剔。”

    一番話說得淑妃通身舒暢,當年沈時英嫁給她弟弟秦文正,因著闔府上下都不敢得罪國公府,對沈時英做小伏低。還害得文正和青梅竹馬的宋眉那麽多年才能再續前緣。

    沈時英婚後依然是我行我素的鎮國公府嫡女的高貴做派,絲毫不敬重她這位位列四妃之一的大姑子。淑妃當年氣憤,又發作不得。

    現在的秦煙勢單力孤,一個黃毛丫頭,她還收拾不得了?

    

    說她沒教養?秦煙這些年在西北,名義上是跟著外祖和舅父的。這些話貶低了秦煙,連帶著貶低了鎮國公府。

    而現任鎮國公府的當家主母是舅母方素,其父是外祖的參將,父母早喪,方素幼年是養在國公府,同舅父一同長大的。兩人是真正的青梅竹馬,但是當初也被不少人詬病門不當戶不對。

    給她秦煙說親,卻是將秦煙的畫像給他人品評,也虧得秦煙能領會淑妃言語中不善,不然就浪費了淑妃這破費心思的唇舌。

    國公府人丁凋零,男丁皆在西北戰場。無數的將士在邊塞苦寒之地保家衛國,這些整日裏坐在暖閣觀花的婦人卻亂嚼舌根,出言侮辱。

    是淑妃如此猖狂?還是皇家如此猖狂?這是要卸磨殺驢了?

    

    秦煙雙目微合,再睜眼,眼底皆是寒意。

    抬手將宮女手中的托盤連帶著一壺滾燙的茶水一掌打向淑妃和秦念所在的主位,茶壺以極快的速度精準地潑向了淑妃。

    一聲尖叫,淑妃反應不及,被潑了一臉,臉上瞬間紅腫不堪。淌到身上的茶水沁入裏衣,逐漸變涼,貼著身體冰涼刺骨。

    旁邊的秦念也跟著倒了黴,才好全了的左臉,再次被潑到了些燙茶。少女的皮膚本就更為嬌嫩,瞬間起了泡紅腫起來。

    整個水榭充斥著淑妃的怒吼,秦念的哭泣,宮人的驚叫。

    秦琳迅速起身,拉起震驚得張大嘴巴的秦溪閃到屋角的柱子後麵。神仙打架,她們這些小鬼得躲遠點。

    一片紛亂中,隻有秦煙依然立在原地,好整以暇得看著。

    淑妃突然反應過來這罪魁禍首,大聲呼叫,

    “來人!把秦煙給我抓起來!”

    當即便有宮人衝進來,秦煙緩緩轉身,眾人皆被秦煙肅殺的眼神和氣勢震懾住了。

    就在此時,一個尖細的嗓音傳來,

    “陛下口諭,宣秦府嫡長女秦煙,即刻入禦書房覲見。請秦大小姐,跟著雜家走吧。”是惠帝身邊的公公李福全。

    淑妃尖銳的聲音傳來,

    “不許走!秦煙是刺客,給本宮抓起來,關進掖廷!”

    李福全語調平平,

    “陛下說,承乾宮的桃花開的好,致使淑妃娘娘花粉過敏,傷了臉。為避免花粉傷及旁人,即日起,關閉宮門。”

    “這是要軟禁我?”淑妃捂著被燙傷的臉,不可置信。

    “陛下是體恤淑妃娘娘,娘娘好生休養,幾位小姐,是時候出宮了。”

    秦琳迅速拉著一臉興奮的秦溪快步移到了門口。

    秦念擔心地看了眼淑妃,也隻得朝著門外走去。

    待秦念走近時,李福全出聲,

    “秦二小姐,這臉?”

    秦念迅速開口,

    “姑姑宮裏的花粉實在厲害,秦念也未能幸免,當回府休養,閉門不出。”

    李公公讚賞的點了點頭,心想秦相這位庶女還真是一點就透。

    可惜了那位淑妃,腦子是壞的。

    

    隨著淑妃的怒吼聲與杯盤清脆的碎響聲的變小,一行人出了承乾宮,在宮門外,遇上了匆匆趕來的二皇子封羨。

    “二皇子殿下。”李福全躬身行禮。

    “李公公。”封羨向來禮待這位父皇身邊的心腹。

    “見過二皇子殿下。”雙胞胎姐妹和秦念也向二皇子封羨行了一禮。

    這位二皇子也極有意思,再開口不是關心自己的母妃,而是望向施施然立著的秦煙,

    “這位就是煙妹妹?我是封羨,你的表兄,得空帶你好好逛逛皇城。”

    秦煙看著自來熟的二皇子,淡聲開口:

    “多謝,不必。”

    “幾位表妹好,念念這臉?”封羨看向秦念。

    秦念神情閃爍,眼裏蓄著淚,“我……”

    “二皇子殿下,雜家得帶幾位小姐出宮了,陛下還在禦書房等秦煙小姐。”李福全適時開口。

    “李公公慢走,幾位妹妹慢走。”

    待一行人走後,封羨被李公公帶來守在承乾宮外的侍衛擋在門外。

    承乾宮發生的事情,眼線第一時間事無巨細地向封羨稟報,他以最快的速度從重華宮趕過來。

    封羨氣憤母妃的愚蠢,輕易受挑唆,當了出頭鳥。

    早年間太子去了軍中,三皇子封逸似閑雲野鶴,整日隻知吟詩作畫。父皇悉心栽培他,他在朝中也拉攏了不少朝臣,唯有他才有可能同太子一爭大位。

    而今太子歸朝,左相是太子舅父,內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安世風是太子太傅,門生遍及朝野。太子又明目張膽地養著二十萬私兵,連南衙禁軍統領陸沉也出自太子軍中。

    如今太子監國,母妃再這樣胡搞下去,今後就隻有同他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封地就藩了。

    他也有位居右相的舅父秦文正,如能結成姻親,親上加親,更能鞏固彼此的關係。

    母妃有意撮合他和秦念,他能理解,母妃私心裏希望自己能和閨中密友宋眉結為親家,不過秦念的身份……

    秦煙是最好的選擇,她不僅是秦相府唯一的嫡女,還是鎮國公府寵愛有加的表小姐。今日得見,竟還美得如此驚人。

    身份高貴,又年輕貌美,這樣的女人,誰能不動心?

    得想個辦法緩和同這位表妹的關係。

    各宮都有各自的耳目,這承乾裏宮發生的事,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各宮主子耳朵裏。

    皇後在大覺寺參禪禮佛,常年不在宮中。四妃各個背景深厚,本是互相牽製的局麵。淑妃被禁足,各宮主子都在看笑話。但同時也在疑惑陛下對秦煙的態度。

    難道,宮裏要進新人了?

    作者有話說:

    淑妃口中姓林的北衙禁軍教頭,源自於《水滸傳》中“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