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做爸爸的最後一課(一)
  第126章、做爸爸的最後一課(一)

    “老宿回來了, 這麽早就去買菜呢,買了什麽好東西,謔, 大甲魚,這甲魚野生的吧, 看上去不便宜啊。”

    宿傲白拎著幾大袋子菜回來,等電梯的時候,遇到了對門的鄰居, 對方笑著跟他打招呼。

    “還行, 孩子念書辛苦了, 就想著買點好的給他補補。”

    宿傲白頷首寒暄,十分鍾前,他才剛來到這具身體裏麵,當時手上就已經拎著這幾大袋子菜了。

    “是該補補, 我記得你家鵬飛今年也該中考了吧。”

    鄰居若有所思,想到宿家的情況,露出了一個讓人說不上來的古怪笑容, 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客氣不失禮貌,把那點腹誹全都藏心裏去了。

    現在大城市裏人情冷漠,特別是年輕人,早出晚歸,很多住對門的, 都不見得熟悉,他們住的景光小區算是一個比較新的小區, 開盤也就六七年, 隻是這個小區是回遷房, 住在這個小區裏的不少人早些年就是住在一片老房子裏的鄰居,當初拆遷的時候,他們多的分到了十幾套房子,少的也有兩三套,有些人選擇賣掉搬去更好的小區,更多的選擇自己留一套,剩下的出租。

    原身和眼前這人就是這種情況,幾十年的老鄰居了,互相知根知底。

    在很多熟人的眼中,原身算是一個奇葩。

    原身有一個兒子,妻子在孩子三歲的時候車禍去世,這些年他一直沒有再娶,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辛辛苦苦拉扯孩子長大,原身的父親在他成家前就去世了,母親也在兩年前生病去世,家裏現在就爺倆兩人。

    當初拆遷的時候,宿家的老房子分到了七套房,原身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在老母親和兄妹幾人的商議下,原身負責養老,分了三套房,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兩套七十五平的,原身的弟弟宿留白分了兩套,一套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還有一套小的六十多平,最小的妹妹吃點虧,分到兩套七十多平的小二居。

    景光小區六年多前建成,拆遷卻是十來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杭城的房價還沒漲上來,一平也就一萬出點頭,因此當時分家的時候,大家還算和和氣氣,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房價飛漲,景光小區雖然是回遷小區,可周邊配套好,還有杭城口碑比較不錯的中小學入學指標,房價早就飆到六七萬一平了,弟弟妹妹想到原身多分的那套房子,心裏的酸勁就別提了,逢年過節聚在一塊吃飯,有時候也會開玩笑似的說他占了便宜,扯些有的沒的,好在大麵兒上還算過得去。

    靠這三套房子,原身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氣,在杭城這座一線大城市裏,可以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但原身的奇葩並不在於這一點。

    某一年,哈佛女孩橫空出世,在當時的家長群裏引起一陣轟動,人家媽媽的教育觀得到了許多望子成龍的家長的擁躉,原身就是其中之一。

    他對妻子的感情很深,在妻子車禍去世後,就將所有的情感投入到孩子宿鵬飛到身上,聽名字就知道,他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特別是妻子去世後,他就更想將這個孩子教好,讓他出人頭地,將來也有臉麵去地下見妻子。

    受哈佛女孩的經曆啟蒙,他買了很多教育方麵的書,有女孩媽媽出的,也有之後陸續火起來的狼爸之類的成功家長出的教材,他覺得深受感觸,他意識到,自己沒必要為了每個月賺的幾千塊錢,耽擱孩子成材,於是他決定辭職,當一個全職陪讀奶爸,全力督促孩子學習。

    他手裏有之前攢下的存款,還有幾十萬妻子車禍去世的賠償款,原本還有兩套小房子出租,幾年前老母親去世後,他和兒子就搬到了七十多平的小房子裏,把大的那套三居室租出去,這樣一來,每個月到手的租金就又多了一點。

    景光小區的租房很緊俏,因為有很多陪讀的家長,這兩套房子,每個月可以給他帶來兩萬多的租金收入,再加上他偶爾接點設計稿私活的收入,以及之前存款的理財收入,零零碎碎加起來,也有三萬出頭,完全頂得上他工作的收入了。

    當然,他最大的底氣還是這三套價值千萬的房子,怎麽樣都有個退路。

    於是不顧身邊人的勸說,他毅然決然踏上了全職陪讀的道路。

    這些年,宿鵬飛的大事小事全都由他一個人包辦了,他對這個兒子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好好念書,別辜負了他的付出,隻可惜,宿鵬飛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在他那樣努力的鞭策下,成績依舊勉強徘徊在中遊水平,考個普高都有點風險。

    這種不成比例的付出,在旁人看來有些好笑,紛紛勸說他回去上班,可原身就跟魔怔了似的,一心想著孩子出人頭地。

    成績不行,肯定是他還不夠努力,以前睡八個小時,現在睡六個小時,五個小時,多擠出點時間念書,沒有精力,那肯定是營養沒跟上,食物的口味不重要,什麽食材營養價值高就吃什麽,生吃活吞也不怕,吃不死就往死裏吃……

    在他的教育下,宿鵬飛沒有社交,沒有玩樂,整個人木愣愣,帶著一副眼鏡,出現在外人眼中時,也是低著頭,背著一個和他體型嚴重不符的大書包行走匆匆的形象,完完全全就是大人眼中刻板的書呆子的樣子,可偏偏,又沒有書呆子的腦子。

    住得近的鄰居,天天都能聽到原身教孩子習題的咆哮聲,為此,原身隔三差五就會收到物業的投訴,除了一些幾十年的老鄰居,沒人能忍他這種情況。

    旁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壓力中心的宿鵬飛呢。

    在原身的記憶裏,兩個多月後,中考成績出來,那個孩子就站在學校的天台上,一躍而下,一個多月後,原身也站在相同的位置,跳了下去。

    這個男人和宿傲白之前替代的那些爸爸很不一樣,他並不是常規範圍內渣父的標準,相反,在他的那套邏輯裏,他是因為愛這個兒子,才會對他如此苛責,可這份愛的後果,就是他的兒子,帶著對他深深的怨恨,在他眼前,炸開成一朵血花。

    甚至在他站在兒子躍下的那個位置時,他還是迷茫不解的,他隻是希望孩子有出息有錯嗎,他是為了他好,為什麽孩子不能理解呢,跳下去的那一刻,他還是沒有覺得自己錯了,之所以會選擇放棄生命,也隻是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他留戀的東西罷了。

    宿傲白來的這個時刻很不巧妙,距離兒子自殺的時間已經很近了,而原身在這十幾年裏做的一切,早就已經給他烙下了深深的陰影。

    他怎麽樣才能在不崩人設的情況下,改變眼下這種局麵呢?

    “甲魚是挺補的,不過鵬飛還小,這玩意兒可不能多吃,別補過了頭,刺激發育了,我聽說吃核桃補腦,我老婆有個弟弟現在在搞山貨,之前給家裏弄來一大箱子核桃,都是自己去山區收的,品質很好,等會兒我讓你嫂子給你拿半箱。”

    李哥,也就是一塊等電梯的男人開口說道。

    “那多不好意思,多少錢,算我問你買吧。”

    宿傲白回道。

    “咱們多少年的老鄰居了,吃點核桃我還問你要錢?”李哥的表情有些不痛快,“這次我不收你錢,你要是吃著好,我再幫你問我小舅子買,到時候你要是不想給錢,我還追著你討呢!”

    李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雖說大家都看不上宿傲白的教育方式,平時也覺得他教孩子時太吵,心裏不痛快,可這麽多年處下來,都是有感情的。

    他這麽說了,宿傲白也就客客氣氣收下了,以後再送點東西還回去就是了,感情就是這麽一來一往加深的。

    “現在的孩子讀書可比我們那個時候苦多了,各種補習班特長班,我們那個時候,放學了就是玩兒。”

    說話的時候,電梯也下來了,兩人一邊往裏走,一邊說話。

    “照我說,學習也不是唯一的出路,我外甥,就我大姐那孩子,念書不行,中考連個普高都沒考上,他媽就找了一堆人打聽,給他報了一個技校學開挖掘機,現在一個月兩三萬呢,比普通大學生都要高了。”

    李哥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其實就是旁敲側擊,想告訴眼前這人,好好學習確實是一條好出路,卻不是唯一的出路。

    他對自家孩子的學習也挺上心的,可每每看到宿傲白教育孩子的方式,他都心裏犯怵,總覺得物極必反。

    但他不能明著說,人家孩子馬上就要中考了,他勸人家考慮一下不錯的技校,那不是存心找打嗎。

    “是挺好的。”

    宿傲白笑了笑,讓李哥琢磨不透他到底是聽進去了,還是壓根沒往心裏去。

    不過他覺得,大概率是後者,宿傲白要是能想開,就不會固執那麽多年了,期間又不是沒人勸他。

    老李隻能在心裏歎口氣,希望這次中考的時候鵬飛那孩子能超常發揮,考一所宿傲白心中理想的學校,要不然,他還不知道怎麽變本加厲逼迫孩子呢。

    “叮,十七樓到了。”

    電梯很快就到了。

    “等會兒就讓你嫂子把核桃送來。”

    臨進門的時候,李哥又說了一遍,宿傲白點了點頭。

    “謝謝李哥。”

    說完,宿傲白開門進去。

    七十多平的房子並不大,去掉公攤,套內也就五十出點頭,這種小戶型都是中間戶,南北不通透,采光也沒有邊套好。

    為了孩子有一個更好的讀書環境,原身將主臥留給了兒子,甚至還改了一下房子的格局,客廳變小了,主臥的麵積更大,弄了個大書櫃和書桌,可以兼顧學習和念書。

    因此宿傲白一進門,看到眼前的客廳,第一感覺就是緊窄逼仄,不過因為有原身的記憶,他適應的很快。

    今天是禮拜三,宿傲白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現在是早上九點四十七分。

    每天早上五點,他會先起床做早飯,外麵的食物不衛生,他鮮少購買現成的早點。

    五點半,他會叫醒孩子,二十分鍾內完成洗漱和吃早餐的工作,五點五十開始晨讀,六點五十分,他送孩子上學。

    七點將孩子送到學校後,他會坐近一個辦小時的地鐵和公交去最近的農貿批發市場,那裏有最新鮮最便宜的食材,很多市麵上很難買到的緊俏貨,那裏也經常出現,他畢竟不上班,還是想花最實惠的價錢,買到最好的食材。

    這樣一個來回,兩三個小時就沒了,好在早上他也沒什麽事。

    一般來說,家裏的食材,他兩三天采購一次。

    他拎著食材來到廚房,利落地將袋子裏的蔬菜生鮮處理好,一些今天用不上的,分類裝袋放到冰箱儲藏,甲魚需要燉煮,他拿出砂鍋,早早就給燉上了。

    原身也是這樣的習慣,將采購來的食材分類處理存放,需要燉煮的先做了,如果時間還早,他會將房間裏的衛生打掃了一遍。

    差不多十一點的時候,他開始煮飯炒菜,每天十一點半他會準時出門,將飯菜打包送到學校。

    景光小區對口的師大七中距離小區就兩個街道,平時走路也就十來分鍾,開車更快,每天早上,原身都會選擇開車送孩子上學,但是中午,他不允許孩子回家,因為在他看來,來回花在路上的十多分鍾,就足夠孩子多背幾個英文單詞,多做幾道習題了。

    他選擇給孩子送飯,吃飯的時候,再考察一下孩子上午的學習成果。

    等孩子吃完飯,回到家的他簡單對付幾口打包剩下的飯菜,再將廚房打掃一下,忙活完了這些,他就要開始自己的工作了。

    有私活的時候,拿出電腦畫畫圖紙,沒活兒的時候,就拿出兒子前一次考試的試卷,分析錯題,或者看幾本狼爸虎媽的教育叢書打一波雞血。

    他沒有什麽自己的愛好,這麽多年全職陪讀的生活,受到影響的不止是兒子宿鵬飛,還有他自己,他的社交圈變得窄小,身邊頻繁接觸的,幾乎都是孩子同學的家長,而即便是這個宣稱男女平等的時代,負責孩子學習、接送的基本都是老人或者媽媽,原身顯然很難和這些人有更深的交流,特別是女性家長,有時還要避嫌。

    沒有工作,沒有社交圈,讓原身和這個時代也有些脫節,他不愛追劇,也不了解現在時興的遊戲,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他所有的生活重心都向孩子傾斜。

    下午五點,他要開始準備晚飯了,五點半,將做好的飯菜保溫,他就要出門接孩子放學。

    今天是禮拜三,每個禮拜的一三五都有課外輔導,六點鍾,他就要帶著孩子出門,八點鍾,課程結束回家,他同樣會在輔導班的教室走廊中枯坐兩小時,偶爾透過教室窗戶,監視孩子的一言一行。

    課程結束,回到家,開始了他自己對孩子的一對一輔導,他會陪著孩子一份份做完當天的作業,然後拿出自己在中午歸納總結出來的針對他犯過錯誤的題型,往往等他全都做完,已經十二點多快一點了。

    宿鵬飛惺忪著完成洗漱,上床睡覺,第二天一早,周而複始……

    宿傲白將蔬菜瓜果放到水槽裏,腦海中閃過原身留下的一幕幕記憶,這些畫麵,光是回憶,他都覺得壓抑。

    一個正常的孩子,怎麽可能受的了呢。

    天天麵對這樣的高壓,晚睡早起,即便白天在學校裏能抽空眯上一會兒,每天加起來的睡眠時間也不會超過六個小時,其中真正稱得上睡眠的時間,恐怕還得打個折扣,還是長身體的年紀,怎麽撐的下去呢。

    更別提,每天晚上原身一對一輔導他作業時各種氣急敗壞的責罵批評,光是想想他都覺得窒息。

    可偏偏,宿鵬飛都忍下來了,他總是很乖很安靜地順從爸爸的各種安排,原身給他安排的補習班他都上了,原身給他布置的作業,不論多晚,隻要爸爸不鬆口讓他睡覺,即便眼睛都已經熬紅了,他還是拿著筆,坐在書桌前,感受著身邊人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很認真地去做……

    他太乖了,讓原身覺得,這個兒子即便很笨,好歹和他一條心,也是願意努力學好的。

    誰知道從小到大都那麽聽話的孩子,會毫無防備的,從那麽高的天台一躍而下。

    宿傲白的腦海中閃過幾幕畫麵——

    一躍而下的影子!

    炸開的血團!

    他捂住胸口,不能再想這些了,或許是原身的情緒對他的幹擾太嚴重,回想起這些畫麵,宿傲白就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是隔壁的鄰居送核桃過來了,宿傲白也趕緊清空腦子裏那些讓人窒息的畫麵,回過神,拿起桌案上的盤子,裏麵裝著他剛剛處理好的半隻甲魚。

    “野生甲魚難得,讓李哥好好補補。”

    宿傲白從李嫂手中接過半箱核桃,那盤甲魚,當是回禮了,反正他和孩子兩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

    特別是現在的宿傲白,原身一些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奇奇怪怪的養生方式,例如生吃海參之類的,他根本看不下去,也沒打算像原身一樣,不加什麽調料燉了這一整隻甲魚,就為了追求什麽純天然,原汁原味。

    李嫂推辭了幾句,還是笑著收下了那半隻甲魚,笑著說等會兒就把盤子洗好給他送回來,順便寒暄了幾句雙方孩子的事。

    這一來一回,加上之前沉浸在原身記憶裏耽誤的一些時間,宿傲白也沒工夫做其他事情了,趕緊簡單煮飯炒菜,留下自己吃的那部分,將其他的裝到保溫盒裏,送去學校。

    *****

    宿傲白趕到學校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放學的時候,這個點,學校外麵的馬路兩側早就已經停滿了接送的車輛。

    門口有很多家長等著,有些是接孩子準備回家吃飯的,有些和宿傲白一樣,拎著飯盒還有簡易的桌子板凳,當然,家長要是開車過來,那就直接坐車裏吃了。

    一眼望去,留在門口的,大多數都是老人,年輕的女人,像宿傲白這個年紀的男性家長並不多見,更別提他還拎著飯盒和板凳了。

    宿傲白來的晚,校門口已經沒有落腳的地方了,他就守在馬路對麵,等著那個熟悉的人影出來。

    等待的過程中,他有點說不上來的心慌,拎著保溫袋和折疊桌椅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冒汗了。

    宿傲白覺得這種情緒類似於近鄉情怯,他有些惶恐於原身的記憶,一想到要麵對那個孩子,竟然還有些膽怯了。

    宿傲白有些自嘲,他好歹也經曆了那麽多世界,怎麽感覺一世比一世更膽小了呢,曾經那種牛逼哄哄,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的氣勢去哪兒了。

    想當年,作為各類龍傲天文中被打臉的踩腳石男配,在男主出現前,他向來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物,即便最後他因為世界意誌輸給了那些男主,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差在哪裏。

    可現在,當了幾世好老公好爸爸,他反而變得沒那麽自信了,或者換句話說,沒那麽自大了,會害怕,會愧疚,變得更有血有肉,像個活生生的人了。

    “嘖!”

    宿傲白感歎了一聲,他本來就是人啊,剛剛腦袋裏冒出來的都是什麽奇葩念頭。

    他甩甩腦袋,專心致誌盯著學校大門,生怕看差了。

    等了七八分鍾,學校裏出來的學生逐漸變少了,門口停著的車輛也一輛輛駛去,還有一些早出來的孩子,已經找到了來送餐的家長,坐在馬路邊開始吃飯了。

    宿傲白不自覺的舉起手表看了看時間,心裏有些急躁。

    他知道,這些都是原身的情感作祟,因為原身一直教育孩子一放學趕緊衝出來,別磨磨蹭蹭,時間都是積攢出來的,每天浪費幾分鍾,一整個學習段下來,就是一段龐大的時間差,如果用這些時間來學習,或許能讓他在中考時多考幾分呢。

    現在離放學已經過去好幾分鍾了,換做原身,在見到兒子後,肯定會在他吃飯的時間裏,碎碎念幾句。

    宿傲白覺得這種想法並不好,他隻能皺著眉努力壓製。

    又過了一會兒,熟悉的身影終於從大門裏出來,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宿傲白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孩子。

    一米七出頭,不算高,穿著寬大的春季校服,那套十分具有華國代表性的校服款式將他的身材五五分,看上去就更矮了些。

    板寸頭,因為沒有什麽室外活動的緣故,膚色在女生中都顯得有些白,戴著一副和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的黑框眼鏡,六百多度的近視讓這兩片鏡片顯得十分厚實,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在鏡片的作用下,看上去又縮小了一一部分,再加上青春期三五不時冒出來的幾顆痘痘,以及防止他早戀從來不修理的小胡茬,看上去就是一個人群中完全不出彩的普通小男生的模樣。

    平凡,甚至平庸。

    “宿鵬飛,你爸又來給你送飯了,你爸真好,不像我爸,成天見不到人。”

    他身邊的同學拍了拍他的肩膀,羨慕的說道。

    “嗯,我爸對我很好。”

    宿鵬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在和同學告別後,慢吞吞地朝馬路對麵走去。

    宿傲白看著不遠處朝他走來的孩子,整個人已經完全懵住了。

    94分!

    係統顯示眼前這個孩子,對父親的愛是94分!

    這個活在壓抑的鳥籠裏,一日日被鞭打著起飛的雛鳥,這個最後一躍而下,摔斷翅膀,再也飛不起來的雛鳥!

    他對原身這個爸爸竟然沒有恨,他的愛是滿的,宿傲白在任何一個世界裏,都沒有感受過那麽高的初始好感。

    可他明明那麽愛他的爸爸,卻選擇了那麽決絕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一瞬間,宿傲白有點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