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知青爸爸(一)
  第1章、知青爸爸(一)

    “你覺得憤怒嗎,明明是天之驕子,卻一次次成為別人的墊腳石,家族覆滅、親緣滅絕……”

    是誰在他腦海中說話……

    宿傲白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一道悠長又充斥著誘惑力的聲音將他喚醒,下一秒,大腦被無數蘇醒的記憶填滿。

    說來也是悲催,這麽多世的記憶裏,居然沒一世有好下場。

    第一世,他是富二代,卻連累家族破產,父母自殺

    第二世,他是修二代,卻連累宗門被滅,父親氣絕身亡

    第三世,他是王府世子,羞辱了一個小廝,誰知對方一朝歸來帶著千軍萬馬,王朝覆滅,他這個王府世子全族都被造反登基的昔日小廝誅殺。

    ……

    宿傲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倒黴了,但更倒黴的可能是他爸媽,什麽都沒幹,就因為生了他這個倒黴兒子,被拖累至死。

    “你想要複仇嗎?炮灰打臉係統為您服務。”

    誘惑的聲音還在腦海中繼續。

    宿傲白想啊,他怎麽不想複仇呢,他覺得自己這一世世冤枉透了,如果給他一個重來的機會,他一定好好當他的二代,老老實實繼承祖產,堅決不和天命之子做對。

    “很好,炮灰打……滋滋……滋滋……係統錯誤,係統錯誤……”

    炮灰打臉係統驚恐的看著自己選定的宿主被隱藏的幾世記憶。

    怪不得……當兒子一直坑爹,原來以前一直坑孩子呢……

    現在還坑了它,不行了,想要完成本職的炮灰打臉任務之前,得把那幾世的冤孽給扯清了。

    宿傲白腦袋裏突然發出嘈雜混亂的聲音,像是老式收音機受到電波幹擾似的滋啦聲響。

    “係統受到幹擾,警告警告,係統受到幹擾……”

    之後是拉長的滴聲,不知過了多久,另一道聲音響起。

    “您好,經檢驗,炮灰打臉係統與您內涵不符,從現在起,本係統正式更名為好爸爸係統,之後將開始第一個任務,祝您旅途愉快。”

    等等!這係統還帶自動變身的?

    宿傲白覺得自己被坑了,什麽好爸爸係統,這名字一聽就不怎麽正經,他當了那麽多世的兒子,從來也沒當過爹啊。

    可是不等他拒絕,下一秒,腦袋一昏,就失去了意識。

    ******

    “宿明城,我媽說了,你爸不要你媽和你們兄妹了,你這種沒爹的野孩子,憑什麽當我們老大?”

    紅旗公社下支大隊的揚穀場上,兩群孩子正在對峙。

    這個年代鮮少有胖孩子,一個個都黑瘦黑瘦的,像是一群靈活的小猴子,此時開口的那個男孩看上去九、十歲的年紀,剃了個大光頭,腦袋頂上沾著一張抹了草木灰的報紙屑,可能是昨天晚上大人用刀給刮頭發的時候不小心弄了一個破口。

    這會兒他插著腰,一臉驕橫,看上去極不好惹。

    站在他對麵的男孩個子比他矮上一些,更加精瘦,也更黑,聽了他的話,嘴唇抿地緊緊的,眼睛裏滿是怒火。

    “幹他!”

    隻見他振臂一呼,率先撲到對方身上,四肢靈活地將他手腳捆住,一同摔倒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兩方孩子見各自老大打起來了,也嗷嗷叫著衝向對麵那群人。

    等大人聞訊趕來結束這一場戰鬥時,兩邊的孩子都已經掛上了彩,一個個身上、頭上沾滿了揚穀子時散落的穀糠,埋汰地不行。

    “是宿明城先動的手!”

    頭頂沾報紙的男孩嚷嚷著說道,他身旁的婦人看著自己兒子臉上的牙齒印,恨的牙癢癢地,對著不遠處急趕慢趕跑來的微胖女人氣衝衝地說道。

    “蔣連梅,你是怎麽教孩子的?你看看他把我們家鐵子打成什麽樣了,這孩子已經沒爹養了,總不能還沒娘教吧!”

    鐵子娘打量著那個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很快又轉換成嘲笑和憐憫。

    剛過來,還沒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就被一通指著,蔣連梅的腦袋都是懵的,她的長得極起討喜,圓潤的臉蛋,大氣端正的五官,是這個年代公認的標致長相,即便這個時候微張著嘴,露出疑惑的表情,在旁人看來也十分賞心悅目。

    三個月前,蔣連梅還是隊上公認的最有福氣的女人。

    蔣連梅她爸是前大隊長,從蔣連梅她爺爺那輩起,直到第三代才有了她這麽一個姑娘,即便是隔房的叔叔伯伯們也十分寵愛這個小侄女,因此即便家家戶戶條件有限,蔣連梅也是在蜜罐裏泡大的。

    蔣連梅也沒有因此養成驕縱的脾氣,反而性格有些憨,從小到大都乖萌乖萌的,招長輩們喜歡。

    蔣連梅她爸蔣大軍算是一個比較公正的隊長,但麵對疼到骨子裏的閨女,也忍不住徇私了幾次,隊上安排工作的時候,總是給她挑一些輕省的,因此蔣連梅還養出了一身與村裏大多數姑娘都截然不同的白皙膚色,等到快要結婚的年紀時,家世好、模樣好、性子好的蔣連梅一躍成為附近幾個大隊都想討回家的好媳婦。

    就在蔣家人琢磨著該給姑娘挑選一個中意的對象,讓她能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的時候,蔣連梅被隊上的一個男知青騙了心,頭一次違逆了父母的決定。

    那個知青叫宿傲白,也是附近幾個大隊都小有名氣的男人,因為他模樣好,好到什麽地步呢?縣城放映隊難得來公社放一次電影,宿傲白也跟著隊裏的知青一道去了公社,結果到場的不少大姑娘小媳婦連電影都不看了,紅著臉,偷偷摸摸盯著人群中央的那張俊臉打量。

    大夥兒都說,宿傲白長得比電影裏的男主角都要好,濃眉大眼一身正派,可偏偏幹不了體力活,掙的工分比女人都要少,這樣的男人,怎麽能養活一個家呢,所以稀罕這張臉平日裏多看幾眼就好,要是嫁給了他,下半生就要過苦日子了。

    蔣家人不滿意這樁婚事,一來是因為宿傲白知青的身份,二來就是因為他這人性格比姑娘還嬌氣,承擔不了一家的生計。

    可誰讓閨女死活看上了呢,蔣大軍沒辦法,抽了一宿的旱煙,最後同意了這場婚事。

    就在大隊上的人都說蔣連梅的好運要因此終止的時候,蔣大軍拉下臉用他半輩子攢下的人脈將那個長了一張好臉的女婿弄進了公社的小學裏教書,雖然隻是臨時工,但不僅不用為難這繡花枕頭下地幹活,每個月還能領到十八塊錢的工資。

    這個工作是老丈人給弄來的,還是隨時都能取消的臨時工,因此宿傲白也不敢得罪老丈人,就如同談對象時那樣,處處哄著蔣連梅,明明都已經當媽了,硬是讓蔣連梅保持了在娘家當姑娘時傻白甜的脾氣。

    有一段時間裏,大隊裏都流傳著一句話,做人要做蔣連梅,足以證明她在別人眼中,有多幸福了。

    這些年,蔣連梅和丈夫宿傲白生了一雙兒女。

    大一點的是哥哥宿明城,今年八歲了,小一點的是妹妹宿明媚,今年快三歲了,因為出生的時候難產,直到兩歲多了,蔣連梅才給這個閨女斷奶,也因此她的體型現在還沒有恢複過來,胖乎乎的,不過她白,看上去豐腴多姿,是另一種美麗。

    蔣連梅是蔣大軍四十多歲才得來的老來女,因此雖然蔣連梅還年輕,可去年的時候,蔣大軍就因為年齡的緣故卸任了,現在下支大隊的大隊長是蔣連梅的親大哥蔣朋春。

    大哥當隊長和親爹當隊長肯定還是有些不太一樣的,不過蔣朋春也疼這個年齡堪作自己閨女的妹子,因此蔣連梅的生活也沒有太大改變。

    直到今年年中的時候,宿傲白的家裏來信說他媽生重病了,因為時間緊迫,火車票也難買,最後宿傲白回了老家寧城。

    當時隊裏給開的批條隻有一個月的假期,說好了有事給家裏發電報,可誰知道現在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除了剛到寧城的時候給隊裏傳過一封平安勿念的電報外,再也沒有消息傳來。

    時間一長,隊裏的閑言碎語就多了,很多人都說,宿傲白或許是跑了。

    其他大隊以前也有過先例,知青請假回城後家裏給活動關係找了個工作,就順理成章將戶籍轉移回去,鄉下娶的老婆、嫁的男人也全都不認了。

    蔣家這些日子也沉默的很,更是讓大夥兒相信這個猜測。

    蔣連梅的大哥還是大隊長呢,沒人在她麵前說這些傷她心窩子的話,可孩子們卻不像大人那樣講臉麵,從大人那裏聽來一些閑話,就在小夥伴麵前放肆的講。

    宿明城因為成了一個沒爹的孩子,遭了不少白眼,類似的打架鬥毆也發生了好幾次了,但都沒有這次打的狠,可見宿明城的心態也有些崩了,他開始漸漸相信,他爸真的不要他,不要媽媽,不要妹妹,不要這個家了。

    “鐵子娘,話不能這麽說,人家連梅男人是回城探親去了,沒準過些日子就回來了。”

    “就是啊,怎麽能當著孩子的麵說這些呢,小孩打架是常有的事,誰小時候不是這樣過來的,他們小孩打打鬧鬧,咱們大人就甭插手了。”

    邊上的幾個社員一聽,臉色都變了,趕緊上前攔著鐵子她娘,不讓她說這種傷人的話。

    “明城,你告訴媽,是你先動的手嗎?你為什麽要打鐵子?”

    蔣連梅並沒有因為鐵子娘的指責和鐵子明顯受傷比較嚴重的臉蛋就訓斥自己的兒子,她蹲下身,目光和兒子平視,繃著臉,努力學習她爸訓人時的表情,嚴肅地問道。

    她並不是一個成熟的大人,雖然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性格還跟大姑娘一樣,在宿傲白回城之前,一雙兒女更多還是丈夫在教,她喜歡陪孩子一塊玩、一塊唱歌,有點好吃的,還跟孩子搶著吃,偷偷留一部分給孩子他爸。

    因此宿明城這個早熟的長子一點都不怕這個母親。

    環境促使人成長,雖然蔣連梅依舊不信那麽愛她,那麽疼愛一雙兒女的丈夫不會回來了,可麵對越來越多的閑言碎語,她還是改變了不少。

    換做以前,遇到兒子和別家的小孩打架,對方家長找上門來,她第一時間扭頭看向一旁的丈夫,丈夫不在,就找老爹,手足無措,眼神茫然,事事都等著身邊的人幫她處理好。

    “他欠揍!”

    宿明城扭過頭,高抬著下巴,露出倔強的表情。

    他能怎麽說?說人家罵他是沒爹的野孩子?

    那豈不是在告訴他媽,人家覺得她被他爸拋棄了嗎?

    他媽性格軟,擔不起事,宿明城自覺現在他已經是家裏唯一一個男人了,不能讓家裏的女人跟著受氣傷心。

    “不是這樣的,是鐵子先罵老大是沒爹的野孩子,所以老大才動的手。”

    宿明城想當男子漢,他的小弟不讓啊,嚷嚷著重複了剛剛鐵子挑釁時說的話。

    “怎麽能這麽說呢!”

    “就是,孩子都有樣學樣,鐵子媽,你平日裏就是這麽教孩子的?”

    周遭大人七嘴八舌地指責鐵子媽,蔣連梅在隊裏的人緣好,而鐵子媽嘴碎,說過不少人家的是非,再加上大夥兒也想向蔣家賣好,即便宿傲白真的不回來了,蔣連梅還是大隊長的親妹妹呢。

    “我怎麽了,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三個月了都沒有消息,宿知青肯定是不回來了,也是,人家是城裏人,有機會留在城裏誰願意回鄉下過苦日子呢,再說了,城裏漂亮姑娘多的是。”

    她蔣連梅在下支大隊被人捧成村花,到了城裏,還是土妞一個。

    下半句話,鐵子媽沒有直說,她也知道,這句話太得罪人了,不過她的表情已經顯露了這個意思。

    “是你的兒子先挑的事,這件事我們家明城沒有錯。”

    蔣連梅站起身,護在兒子麵前,態度難得硬氣了一把。

    “且不說我男人會不會回來,你家鐵子有爹養有媽教也沒見他學好啊。”

    這句話將鐵子媽氣地仰倒,差點不顧蔣連梅身後的蔣家就要和她動手了。

    “連梅!連梅!你家宿老師回來了!”

    不遠處跑來一個婦人,邊跑邊解下裹頭的紅布巾衝著他們揮舞!

    宿傲白回來了!

    大夥兒的臉色都變了,蔣連梅的嘴角都快咧到後耳根了,她一把抱起大兒子,衝著村口跑去。

    不知想到了啥,跑了幾步後她扭過身,衝著鐵子娘挺了挺胸。

    哼,她男人怎麽可能不要她和一雙兒女呢!

    雖然沒說一句話,但小臉上的驕傲是怎麽都擋不住的,鐵子娘又氣又憋屈,偏偏也沒話可說。

    那個宿知青,怎麽就回來了呢!

    而此時拎著一大袋行李走在泥濘鄉土路上的宿傲白心裏是崩潰的。

    他堂堂各種二代,即便每一世後期被攆到塵埃裏也大多死的很幹脆,還真沒有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

    但是僅這個時代的綠皮火車裏陳年腳丫和家畜糞便混雜的臭味就讓他在三天的旅程裏死去活來無數次。

    宿傲白在反思,他堂堂二代,各種意義上的敗家子,怎麽就混到了這種地步。

    他想毀約來著,可係統不幹啊,給他來了一套電擊馬殺雞,宿傲白屈服了,不就是給兩個娃當爹嗎,他當兒子或許不行,當爹沒準還挺優秀的呢。

    宿傲白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然後學著原生的樣子,衝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露出溫和不失親近的微笑。

    作者有話說:

    男主就是原主,男主就是原主,男主就是原主,隻是還沒想起來這也是他的前世記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