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如果可以, 夏洛蒂更希望自己解剖的是一具完完整整的神的屍體。但這樣的想法太過危險,以她現在的實力而言,一位神的化身就已經讓她使出了超過自己掌控的力量, 真要是直麵一位神祇,很難說她是否有能力逃脫。

    她陷入了有史以來最為漫長也是最為深沉的睡眠。三位化身就這樣或站或坐地圍繞在她的身邊,“鮮花的幼女”依偎在她的身側,“林中的少女”坐在她的床邊,“無麵的神秘女士”將黑暗沉澱下來, 祂站得最遠, 隻靜靜地看著床上的人。

    外界的風雲激蕩, 每日都有人死去,也有人得到饋贈, 被帶入到神秘之途上。現在的巫師與騎士已經不再罕見, 他們甚至是分出了許多新的職業,譬如說“獵手”與“捕夢師”, 還有一些過去的人也從隱匿中跳出來,像是從前隻接受王室供奉的“預言家”, 現在已光明正大地在大地上行走。

    但可惜的是,在紅月第一次降下威能的時候, 這個職業的人就瘋了大半, 剩下的也多是死了, 唯一一個站出來的,卻是成為了近期大地上最恐怖的人物——他建立起了一個叫做“月教”的組織, 預言末日到來,唯有信奉紅月, 才能夠搭上最後一輛的求生之船。

    這樣的說法立刻就讓許多為世界變化感到惶恐的人接受下來, 他們加入到這個教派中, 跟隨著那個被稱為“先知”的人,不擇手段地獲取著力量,為的就是在最後末日來臨之際,獲得登上求生之船的資格。

    其實在災難到來的時候,人類中的大多數都是逃難者。這也是能夠理解的常情。可奇怪的是,總有那麽一部分人會將屠刀斬向自己的同胞,他們為的也不是什麽你死我活的抉擇,而僅僅是為了發泄自己的卑怯與懦弱,這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

    而能夠在天傾之際,願以一己之力去力挽狂瀾者,這便是一個族群中的先鋒,是精神金字塔的頂端,是最後的希望了。

    理想者為理想而死。而活下來的人,又有誰會願意去關注他們呢?

    沒有人來打擾夏洛蒂。她麾下的人都知曉,當女士在實驗室中的時候,除非她允許,否則不管有什麽重要的消息,都不得貿然進入其中。尤其是這一次,如此興師動眾,就更是不能冒犯了。

    夏洛蒂沉浸在夢境中。她睡著的時候十分平靜,身體自然地躺在床榻上,雙手合十放在腹部,房間中沒有絲毫的動靜,隻三道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這在外人看來,或許會是一幕相當恐怖的場景。可她們誰都不覺,就是睡著的夏洛蒂也不會認為這樣有什麽不對。祂們每一位都是夏洛蒂自己,這個房間,準確來說,隻有一人而已。

    就在這詭異的安靜中,夏洛蒂呼吸的聲音慢慢加大,這立即引起了另外三位的注意。“鮮花的幼女”靠近過來,祂的身上浮出若有若無的煙氣,煙氣被夏洛蒂吸入,祂的身影閃動了一下。

    祂並不生怒,相反,祂非常高興。將身子往床上的夏洛蒂靠了靠,幾乎是抱住了她的脖頸,一張臉往她的臉上貼了過去。

    更多的煙氣從三位身上發散而出。“林中的少女”提起裙擺,向另外兩位行了個告別禮,“無麵的神秘女士”矜持地點點頭,下一瞬,祂們都化為了各異的煙霧,向著夏洛蒂圍聚而去。

    前所未有的奇妙的變化在夏洛蒂的身上發生,她的身體不動,可漸漸的,在那沒有改變的麵容上,有了一種莊嚴的肅穆。她的身體發出淡淡的白色的光,這光將她的身形遮住,若有若無間,讓凡類的視線無法落下。

    波娜沉靜地守候在夏洛蒂的門前,這是一位聰慧又有自知之明的女孩,她知曉自己所需要做的是什麽,也知道自己與弟弟的一切是來自於誰,這讓她在任何人,除了夏洛蒂麵前,都保有一份難得的鎮定與冷靜。

    “女士還沒有出來嗎?”這是科倫諾斯來的聯絡官,他形色匆匆,麵上帶著焦急。

    波娜輕輕一禮,她平靜道:“如果有什麽事,可以去找阿法納處理。”

    聯絡官不敢冒犯,他轉悠了幾圈,就不得不離開了。

    波娜的視線一直跟在他的身後,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轉彎口,她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有一道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這個人有問題。”

    波娜道:“那是羅德國王需要去處理的事,我們要做的是守護好女士,其他的事情暫且不要管。就算阿法納和柯拉他們解決不了,也輪不到我們動手。”

    “不錯,”那暗中的聲音讚同道:“我們需要認識到我們最重要的職責是什麽,絕不可本末倒置。”

    這兩位夏洛蒂的守護者悄悄說了幾句話,就沒有再繼續交流下去了。近期外界的事情風起雲湧,科倫諾斯與另一個國家展開了交戰,雙方的戰場已經蔓延到了另一個層麵上,在這場戰爭中,科倫諾斯展現出了在神秘層次上壓倒性的強大。

    閃金商會的總集市在這裏,黃昏騎士團的精英也隨著夏洛蒂來到了這裏,在這個超凡還沒有覆蓋一切的世道中,比起其他人先行走了好幾步的他們,將其餘人狠狠地甩到了身後。

    這座宮殿中的防衛再一次加強,等到羅德王過來的時候,也還需要經過三次的檢驗,這讓有些人頗有微詞,可羅德王本人卻並不在意,相反,他更擔心自己教母的安危了。

    聽到波娜的解釋,他的麵色沉冷下來。沒有逗留,怒氣衝衝地就離開了。

    又過了半年,等到波娜自己都開始擔心一麵未露的女士的時候,她終於聽見了那道闊別已久的聲音。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夏洛蒂推開門,仰望著許久未見的驕陽,她沒有往前踏出一步,隻靜靜地站在暗裏,打量著四周。

    “您已經有一年零三個月沒有出現了。”波娜忍不住跪倒下來,她也在這裏守候了一年零三個月,期間,同樣不曾離開一步。

    夏洛蒂當然看得出她的疲憊,她語氣放得和緩了些,她溫聲道:“辛苦了。”

    波娜頓時心中一鬆,她自認堅強,可在這一句話後,她仍是忍不住生出了感動的情緒。每一次的付出都被人看在眼裏,這在她看來,就已經是令她無比滿足的事了。

    夏洛蒂很快就將外界的信息給整理了一番,她有些隨意地看著戰爭之事——這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世界將要大變,這既是紅月的降臨促成的,也是世界本能的一種自救。它需要一個統一的集權處理中心,為的是應對接下來的恐怖之災。

    夏洛蒂早在之前就猜到了這一點,現在不過是看得更清楚一些罷了。

    她側耳傾聽,聽見有完全不同的聲音在向她傾訴。

    “願鮮花之主賜福您,願祂給予我們恩愛與幸福,願鮮花的香氣消除疾病與災厄……”

    “森林裏的精靈!迷途旅人的注目者!鮮血祭祀的享用者!冰冷之心的擁有者!請您賜予我的敵人以最痛苦的死亡!”

    “神啊!無麵的救世之神,請您不要吝嗇憐憫,為醒世者帶來最後的生機吧……哈哈哈哈,眾生皆要衰亡,唯有瘋狂永存……什麽 ‘月教’,都是異端!唯有無麵之神的教會才是真理!”

    夏洛蒂平靜地將注意力從無數的祈禱聲中拉了回來。她現在已經有了一部分“神”的特性,但這特性也隻是一點的苗頭,她可以做到一些“神”能做到的事,但更多的,她尚還沒有能力做到。

    隻能說,她蛻變得還不完全。還需要再往前踏出半步,才能站上更高的舞台。她可以感覺到三位化身的力量在身體中靜默地流動,她能夠用出祂們所有的招數,並且這一次,沒有任何暴|亂的風險。

    不過沒關係,能夠往前走就說明這條路走通了。她沒有依靠自己創建出的秘藥途徑一步一步往上升,她行的是所有人都無法複製的道路,最危險最複雜卻也最迅捷——強取豪奪,從原本的“鮮花之主”那裏,從後來的“美與藝術之神”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微微一笑,有三張麵容出現在她的身側與身後。與之前相比,她的化身也仿佛染上了一層不可視的光輝,祂們輕輕一笑,彼此間的神情如出一轍。

    這便是她的三位一體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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