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繾綣勾人的降欲之音促得分散各處的血液直往一處湧動, 鎖骨間作亂輕點的手指還在不斷巡遊作樂,刺激著神經末梢,位置驀然轉變, 逐漸逐漸失了方向,撞上天庭羅天。

    車子行駛在臨江大道上, 顧煜脊柱發麻, 腳底一軟, 竟無意虛轉了方向盤,輪胎在灰白路麵上畫下一道淺淺的彎弧,留下克製卻又渴望的線條。

    顧煜降下主駕車窗, 抬眸望去, 街角盡頭則是一間奢華頂尖的五星級酒店。他打開轉向燈變道駕駛, 朝著酒店的方位開去, 急切的, 期待的。

    他不發一言, 也沒有刻意阻止闞雲開取樂的動作, 她是最壞的, 她喜歡看他失控中隱忍的模樣, 他知道的。

    咬牙太過用力, 下頜肌肉呈一條緊致的弧線,太陽穴兩側的神經微跳著, 頸上的喉結受腎上腺素驅使無助滾動。

    目的達成, 闞雲開便不再鬧他, 得意漫散地靠回座位, 腳尖輕晃著, 不時碰到地墊。

    繞過酒店花園的景觀, 車子停在酒店大堂前, 顧煜將車鑰匙交給泊車員,拉著好整以暇靠在車門邊瞧他笑話的壞女人快步走向前台。

    工作人員滑動鼠標查詢房間信息,告知說:“先生,因為今天是跨年夜,臨江的普通江景房以及雅致套房均已訂滿,頂層有一件至尊套房,客人方才在網頁申請取消入住,現在空餘,如果需要,可以幫你們辦理入住手續。”

    顧煜不假思索,“可以。”

    “好的。”工作人員說,“請二位出示有效身份證件,房費一晚是12888元,可以信用卡以及電子支付。”

    蘇國那夜的酒店風雨飄搖,破敗不堪,老式空調機箱的風響交雜著隔壁房間的鳴音,不算環境美好的身心體驗,今夜自不會再委屈她。

    顧煜遞上證件,他抬手拍拍闞雲開的後腰,“你的身份證。”

    闞雲開故意慢慢悠悠取出卡包,不等她翻找身份證,顧煜拿過,不,是奪過她手中物件,迫切地找到那張塑料卡片,一起遞給前台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狐疑不決,二人的關係是否明朗如麵猶未可知,她凝疑抬眸看向闞雲開,尋找她並非被脅迫的證據。

    這樣的眼神,闞雲開心領神會,她手肘搭在大理石台麵上,斜倚著櫃身,挑眉彎唇肯定二人的交往關係。

    得到理想的答案,工作人員做好信息登記,遞還證件和門卡,友好交代說:“二位的房間位於49樓,房內所有物品都可以免費使用,浴袍以及沐浴香氛都是全新未使用品,並且響應國家號召,酒店建議客人帶走可以二次使用的權限物品,有需要可以撥‘0’聯係前台,提前祝二位新年快樂。”

    “謝謝。”

    電梯顯示屏上的紅色數字不斷攀升,手背被顧煜掌心的汗液浸濕,像入刑前的迷藥,每一寸肌理都沉醉難逃。

    “叮”聲響起,不鏽鋼門緩緩打開,顧煜急切帶人走向那間屋子,許是感受到了他的獸性,闞雲開心中浮起些許怯意,她回勾著他的指腹,輕輕向後扽著。

    她喚他,“隊長?”

    他不吱聲。

    “顧煜?”

    他似未聞稱呼,隻聽見鞋底與走廊地毯摩擦的“簌簌”聲。

    闞雲開輕聲微弱試探著,“……我們回家吧。”

    徒然的交涉,無謂的掙紮,顧煜聲音帶顫,磨刀似的,“不是你要來的?回家做什麽?”

    想是難逃今夜的洗禮,撩火自焚的後果,闞雲開微躬著身子站在原地耍賴,“……我不想了。”

    雙重渴望橫行而過,顧煜不理會她欲迎還拒的情調,他握住人的手臂,使力拉進懷中,順勢半蹲打橫抱起她,不再浪費時間口舌。

    闞雲開緊攥著他的衣領,不敢抬眼看他的神色表情,生怕更加刺激到他,兩顆極速跳動的心髒聲音匯聚,不時共鳴碰撞。

    顧煜刷開房門,還未插卡取電,他便不管不顧地將人壓在門板上,借著地沿虛晃飄搖的暖黃色燈帶,撲麵的吻如落雨般降下,不給人喘息辯解的機會。

    手腕被按在門背上,後腰與門板間隔成一道虛弧,燈光透過仿佛拱橋樣式的弧度,形成點點忽明忽暗的光斑,縹緲虛無落在地上。

    顧煜摸索著取電插座,唇吻始終不肯停歇半分,門卡終於入槽,房間適應性的燈光陡然亮起,他抬手關閉刺眼的吊燈,隻留下床邊一盞幽幽的落地燈。

    “剛才在車上叫了什麽?”顧煜退開些許,眼神迷離渙散,其中簇著方被撩起的冷焰,他喑啞晦澀地說,“再叫一遍。”

    理智被掠奪,闞雲開此時的思想亦如木偶般全然被掌控,隻知聽取命令行事,聲線似浸水溫潤,她道:“顧煜哥哥……”

    顧煜抽|出衣櫃中浴袍的腰封,束在闞雲開腕間,是輕易不可解的登山扣,他低低沉沉的笑聲在耳邊如風吹過,壓低嗓音,混蛋似的,“我不僅喜歡父女play,我還喜歡審問play……”

    “顧煜,你果然脫了軍裝就不做……”當然不會允許她說出實話,“人”字被他銜在唇邊,吞入腹中,滋味享用跨年夜的饕餮珍饈。

    闞雲開攥寫學術論文期間,偶爾會與Vincent開跨國視頻會議,尋求他的專業意見,拋卻情感因素,Vincent是優秀的學術合作夥伴。

    她怕顧煜誤會二人的關係,時常邀人坐在身邊一同開會,顧煜表麵裝作不屑一顧,尊重二人的學術交流合作,實則坐在客廳沙發上或是看書,或是玩手機,耳朵時時聆聽,不放過任一曖昧言語。

    今夜,競相報複回來。

    江麵漁船駛過,對岸霓虹映襯,投射在波光湧動的江麵,昭示著新年即將到來的期待。

    闞雲開浴汗而饜足地伏在蠶絲被褥間,灰色的被沿將遮住後背,蝶骨隨呼吸波動起伏,亦如夜風中搖曳的鳳尾蝶,眼尾的一抹紅暈驟然生憐,盈睫輕顫,骨肉皆醉。

    不知窗外有何光景吸引她的眼神駐足,半晌都不加挪動分毫。

    她被顧煜從身後環住,“看什麽?”

    “混蛋。”她抬起酸軟的手臂,紅痕在腕間張揚,“都紅了。”

    顧煜撫摸罪惡的痕跡,不疾不徐地揉著,“我的錯兒,給我嘉寶道個歉。”

    闞雲開詐屍還魂般轉過身子,迷離的目光驀然凝聚,好似利箭般帶有穿透力,她手指不忿穿過顧煜的發絲,握緊,質問道:“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

    她的眼睛向來是會說話的,顧煜抬手覆在她眸上,擋住噬人精氣的妖塔。

    月前闞家紛擾,闞雲開忘卻封晟陽在交談中無意提起這一名字,她冥思苦想不得解釋,顧煜到底如何知曉自己的乳名。

    最後,在家夜會周公的封維無緣無故地做了噩夢。

    她想,封維與顧煜二人暗通款曲,想是密謀出不少整治她的法子。

    顧煜問:“為什麽不讓叫這個名字?”

    闞雲開玻璃心易碎,委屈低喃:“剛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爸爸下班去接我,叫了這小名,結果恰巧被我同學聽見,直到小學畢業都有人笑話我是小屁孩,我現在見到我小學同學都躲著走。”

    顧煜玩味打趣,逗她說:“一年級可不就是小屁孩?”

    “你還說!”闞雲開惱怒推他,力量抗衡不過,顧煜巋然不動,“混蛋,吃幹抹淨,就不哄我了……好慘的工具人。”

    “我幫你回憶一下,剛才誰吵著要來開房?”顧煜捏著她的下巴,“還叫我……哥哥。”

    羞憤難耐,闞雲開把臉埋低了些,嘲諷道:“某人的醋性怎麽這麽大啊?”她摸出枕下的手機,“我現在就把你的所有備注改成‘煜小公主’。”

    爭奪著手機,房門門鈴響起,適才趁著闞雲開遊渡在賢者時光中,顧煜叫了餐食和一瓶上乘紅酒。

    闞雲開撈起滑落地板的煙粉色浴袍,穿在身上,光腳拉開天台的玻璃門,月光燈彩潑灑在她的鎖骨肩頸,好似高光般打下一層暗影。

    顧煜倒了兩杯紅酒,走來她身邊,冬日晚風不盡溫柔,他鬆衣將人裹進懷中。闞雲開赤腳踩在他的腳背,手臂虛環著他的腰。

    “今天真奢侈啊,花掉我快兩個月的工資。”闞雲開感歎著接過其中一杯紅酒,深情款款抬頭望著他,“不是不讓我喝酒?”

    顧煜輕蹭著她的麵頰,觸摸碧玉珍寶似的,“我隻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你喝酒的樣子,要不之後我上班,還得擔心地位不保。”闞雲開失笑,唇吻貼上那道槍傷瘢痕,“當然,你要少喝酒,對身體不好。”

    顧煜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詢問說:“你生日那天我們去領證?”

    “不要。”闞雲開搖頭否定,她握起顧煜的手放在自己的後腰上,“這一天再去,Our Rebirthday(我們的重生之日)。”

    顧煜含笑提醒她,“那報告恐怕要過期了。”

    闞雲開手指繞著腰帶,圈圈轉轉,輕嗔說:“你想想辦法嘛,我就想那天去。”

    “好。”她難得的要求,他不會拒絕。

    思及闞明升下午所說的話,闞雲開放下高腳杯,義正嚴辭地說:“你不許去結紮,萬一……”

    “沒有萬一。”顧煜斬釘截鐵地打斷,“萬一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你不要我了。”

    “我怎麽可能不要我的大寶貝,小公主!”闞雲開躲在他懷中,作怪地說,“但是不準去,爸爸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我不要你以犧牲身體部分功能帶來的這種所謂安全感。”

    “不許瞎叫。”顧煜虛聲警告,隨後淡淡“嗯”了聲,“聽你的。”

    年末這天,原是暖冬的城市,竟又飄起碎瓊般的雪花,揚揚落在闞雲開的發梢,誰也沒提進屋的事。

    闞雲開拿起果盤邊的叉子,叉起一塊草莓果肉,薄唇微動淺咬一口,遞來顧煜嘴邊,“好甜,你嚐嚐。”

    顧煜傾身銜住她的唇,悉心地,故意地,莫名地一點一點汲取她口中的果肉,草莓要這樣吃,方才更甜,他評價說:“是挺甜的。”

    顴骨兩側被他親手點了兩抹紅暈,闞雲開無辜抬眸看著他,從前那些個小伎倆,在這壞男人跟前,不過是關公麵前耍大刀罷了。

    顧煜拖著她的腿根將人放在護欄上,手掌護在她身後,闞雲開愕然摟抱住他的脖頸,不敢後看高樓崖邊,也不知他要做些什麽。

    零點煙花綻放,漁船唱晚相迎,晚風吹起她鬢邊幾縷青絲,隻聽他說:“闞小姐,麻煩你低個頭。”

    他想,接吻時,總要讓她低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