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喵喵喵喵喵喵
  第40章 喵喵喵喵喵喵

    貓貓歸來

    謝薄聲的酒早就已經醒了。

    他坐在床上。

    小三花坐在他腿上,正在怡然自得地舔著自己美麗的毛發。

    舔幹淨,抖了抖,像蒲公英,蓬蓬鬆鬆、毛絨絨地抖了謝薄聲一身毛。

    “喵嗚~”

    貓貓不具備人類的聲帶,她不會再講人類的語言。謝薄聲費心機所教的話,她現在隻能聽得懂,卻沒辦法用貓貓的聲帶發出。

    小桑葚衝著他叫,開心地想要讓謝薄聲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貓貓啦。他不用再擔心她的生活了,也不用再為如何讓她融入人類社會而煩惱啦,她現在還是隨時可以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小貓!

    謝薄聲久久不能回神。

    哪怕小桑葚親密地跳到他的懷抱中,仰著臉喵喵叫,謝薄聲也不能。

    他隻僵硬著手指,觸碰著小桑葚柔軟的毛發,貓貓形態的她還是之前的模樣,毛發蓬鬆,不過有了淡淡的、好聞的玫瑰氣味,這些東西,謝薄聲自然再熟悉不過,清晨,他剛剛親手為小桑葚洗了頭發,抹上護發乳,叮囑她乖乖在家,不要亂跑。

    她一直很乖,很聽話。

    謝薄聲說:“小桑葚,你還能聽懂我說的話?”

    他看到小三花蹦躂著跳了跳,搖了搖美麗蓬鬆的大尾巴:“喵!”

    她聽得懂。

    謝薄聲:“你……”

    他無法說下去,咽喉似是被什麽東西堵住,沉重凝噎,令他不得開口。微微缺氧感一層一層漾開,小三花開心地貼在他的腿上,翹起一條後爪,正仔仔細細地舔著爪子上白色的毛毛,然後開始慢條斯理地舔肉墊,認認真真前後左右全都舔一遍。

    嗨呀。

    可憋壞貓貓啦。

    小桑葚不知自己因何又變成貓貓,但變成貓貓和變成人類都無所謂,謝薄聲都在。舔完毛毛和肉墊,兩個前爪搭在謝薄聲的肩膀上,小桑葚親親密密地舔了舔他的臉頰,意猶未盡:“喵嗚~”

    她聞起來還是玫瑰的香味,和方才並無差距——不,也有差距,她的舌上有著倒刺,有著微微的鈍感、疼痛,從謝薄聲臉頰上劃過,一下,兩下。

    “喵~”

    方才並非如此。

    濕漉漉的粉紅色的小鼻子湊到他脖頸處用力嗅了嗅。

    “喵喵~”

    貓貓鬆開搭住他胸口的爪爪,和之前一樣,用腦袋主動蹭他的掌心,將自己的味道狠狠地蹭到謝薄聲身上,洶湧地標記他:“喵喵!”

    謝薄聲終於低頭。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要懷疑這一個多月的相處都是他的奇怪夢境,貓怎能會變成人呢?怎麽會學會人類的東西?貓咪就是貓咪,這不過是他的南柯一夢,一枕黃粱。

    然而。

    說來真奇怪,一開始見到人類形態的她時,謝薄聲想要她立刻變成貓;而現在,熟悉的小三花回來,謝薄聲竟希望她還是人類形態。

    “小桑葚,”謝薄聲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不想做人了嗎?”

    “喵喵喵~”

    意識到他聽不懂後,小桑葚又搖了搖貓貓頭。

    她不知自己究竟想做人還是貓,做人的話,可以跟著謝薄聲出門,可以和他聊天,可以吃好多好吃的,可以去學很多有趣的東西……可是,做貓也很快樂,想睡覺就睡覺,不用學習,不用做數學,不用背英語單詞,不用寫作文。沒有人會為難貓貓,她還可以和謝薄聲貼貼親親蹭蹭舉高高。

    至少,現在貓貓很滿意自己的形態。謝薄聲會拒絕人類的親親,但不會拒絕貓貓的舔舔,隻是貓貓的味蕾隻有八百多個,還不及人類的十分之一——人類擁有九千多個味蕾,她用力舔著謝薄聲的脖頸,吃驚地發現已經品嚐不到甜味了。

    貓貓有點失望,可是她嗅出,謝薄聲的情緒更失落。

    小桑葚不明白謝薄聲的失落感從何而來,她原本以為,對方會很高興她變回貓貓。

    可現在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在小桑葚努力想辦法和謝薄聲溝通的時候,兩個人同時聽見外麵的敲門聲。

    方珍玉沒有打開門,她也知小情侶總有些情不自禁的時刻,因此,隻站在門外,敲了敲:“薄聲,小桑葚,餓了嗎?出來吃飯吧,我今天燉了烏雞,快來,趁熱吃。”

    謝薄聲說:“好,我馬上。”

    低頭,看到床上的小三花,他頓了頓,傾身,摸了摸她的腦袋,小貓順從著仰起臉,喵嗚一聲。

    “乖乖藏起來,等一會,我把行李箱的罐頭拿出來給你吃,”謝薄聲說的話很艱難,比第一次看人型貓貓用臉吃罐頭還艱難,但他很好地控製了情緒,低聲,“等我,我馬上回來。”

    小桑葚:“喵喵。”

    變成貓貓的她反倒安全感更足,雖然已經不再是人類,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窩在枕頭和被子間,這是謝薄聲剛剛躺過的地方,還有著舒服的溫度,她換了好幾種姿勢,終於舒舒服服入睡,幸福地打起呼嚕。

    謝薄聲關上臥室門,他下意識反鎖,拔走鑰匙,放入口袋中。

    謝文朗已經回來了,他正和妻子一同忙碌著收拾東西,瞧見謝薄聲走來,有些驚訝。

    方珍玉往他身後看了看:“小桑葚呢?”

    “她——”謝薄聲說,“學習累了,她想多睡會兒。”

    方珍玉和謝文朗互相對視,兩人都從彼此眼神中瞧出凝重意味。這樣有違教義,但……

    小桑葚那樣可愛,謝薄聲又是親生的。

    根據這幾天觀察,父母倆都能得出結論,謝薄聲是真的喜歡小桑葚啊,給她洗頭發,和她一塊兒玩,給她補習功課,去哪裏都帶著她,形影不離的。知道的人,明白是情侶,不知道的,還以為小桑葚是謝薄聲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呢,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很難在無血緣關係的人身上見到了。

    這倆人要是不能結婚,謝文朗以後倒立著走路。

    謝薄聲鎮定說:“晚餐先不用等她,咱們先吃——萬一她晚上餓了,我再給她煮一份夜宵。”

    方珍玉猶豫著出聲:“煮夜宵倒還是其次,晚上……你去哪個房間睡?”

    謝薄聲說:“我和小桑葚睡一塊兒吧,她今天身體不舒服,萬一晚上難受,也有人照顧。”

    方珍玉欲言又止,還是謝文朗不動聲色扯了扯她。

    年輕人嘛。

    謝薄聲能做到這樣,也還可以了……而且,隻要他們兩人順順利利結婚,是可以不在意這一段婚前X行為的。

    謝薄聲渾然不知父母心中所想,他心中有事,沉甸甸往下壓,連帶著胃口也不如以往,每吃一口,總能想到方才的小三花,還有……

    小桑葚被推開時,她受傷、難過的表情。

    謝薄聲很少見到小桑葚難過。

    貓貓不喜歡用聲音表達痛苦,它們難過也隻是偷偷藏起來,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努力地舔毛毛。

    謝薄聲的恩師曾經養過一隻貓,是本土的狸花貓,聽說是他年輕時候走夜路撿來的。往上數十幾年,很多這種繁衍的流浪貓,沒人要,大家都喜歡品種貓,喜歡那些看起來嬌貴又粘人的貓。狸花貓大多不粘人,性格獨立,摸的時間久了還呲牙,又是常見的田園小土貓品種,看起來就不值錢。

    這麽個不值錢的小狸花貓,恩師當成寶貝般養了很多年,一直養成老狸花貓。謝薄聲去吃飯時,在恩師家中見過幾次,上了年紀的貓也有很多病,不愛動彈,就趴在恩師的椅子上,像個垂暮的老人。

    也是這隻老狸花貓,某天,忽然不聲不響地失蹤了。恩師急到團團轉,連帶著學生也自發地幫忙尋找,最終在儲物間一個不起眼的黑暗紙箱裏找到老狸花的屍體,它安靜蜷縮,已經冷了。

    “貓也有靈性的,上了年紀的貓,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想被主人看到,都要偷偷找地方藏好,”恩師說,“其實……貓也有感情,臨死前,都想見見主人。”

    可是它沒有,它知道主人會難過,所以要悄悄避開,安靜地躲起來等待死亡。

    從那之後,恩師再未養過貓。

    謝薄聲低頭,動筷,夾起一塊燉得酥爛的烏雞肉,這道菜做得很好,肉都從骨頭上掉下來了,鹹鮮味兒。

    他想起來,他答應過小桑葚,要給她吃烏雞肉。

    那時候。

    “黑色的雞哇,”金色卷發少女驚訝地歎息,親親熱熱地湊過來,想要親親謝薄聲,都蹦過來,又意識到不對勁,有些失落地往後退幾步,輕輕、輕輕雀躍地用腳尖蹭了蹭謝薄聲的褲子,“好吃嗎?”

    “好吃,”謝薄聲笑著將她拉過來,按在椅子上,仔仔細細用梳子為她梳理剛吹幹的頭發,梳好了,一手握緊金發,將梳子放在桌子上,撿起發圈,給她將頭發束起來,“過完年就給你買一隻煲著吃。”

    “真的嗎真的嗎?不要騙我喔。”

    “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