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喵喵喵喵喵
  第5章 喵喵喵喵喵

    貓貓難過

    大約一分鍾後。

    喵喵教左護法:「謝老師,您的取名方式真得是化繁為簡,取其精華啊」

    喵喵教左護法:「您給小貓咪起的名字,是從“花氣襲人知驟暖”中來嗎?」

    古漢語謝薄聲:「不是,因為它是花貓」

    喵喵教左護法:「謝老師真得十分務實啊」

    喵喵教左護法:「我們會努力向您學習」

    ……

    聊天結束,謝薄聲關掉手機,重新審視蜷縮在羊絨毯中的小三花。

    似是有所感應,羊絨中的小三花微微伸一伸前爪,在謝薄聲注視下,小三花兩隻前爪的花花微微開合,露出淡淡粉色的肉墊——小貓崽子爪爪的毛還不是很長,有種可憐的稀疏感,像初春未茂盛的草地,讓爪爪上每一處肉墊都暴露無疑。這隻貪睡的貓不確定是否因解決完生理問題,還是因為終於吃飽,睡得舒舒服服,即使將吃到鼓鼓的柔軟小肚肚暴露在謝薄聲視線下,它也沒有絲毫慌亂,打了個哈欠,淡淡粉的口腔,閉上眼睛,抽了抽同樣粉紅的小鼻子,在窩裏重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乖乖安睡。

    謝薄聲父親對貓毛過敏,因此家中從來沒有養過貓,謝薄聲也極少接觸過貓。他盯著這個酣睡的、還不到巴掌大的小東西看了許久,移開視線,重新訂鬧鍾。

    每兩小時一次喂食,每三小時一次促進排泄。

    定鬧鍾的時候,謝薄聲的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

    他真希望自己感冒,或者短暫地失去嗅覺——時間不用太久,在這隻小東西被送走前短暫消失就好。

    他原本要在書房中讀書,看了兩頁,心神不定,重新回到客廳,半坐在沙發上,沙發另一邊,距離他不足三十厘米的位置,羊絨毛毯裹著一隻呼吸不定的小貓崽崽。兩隻前爪已經跑到頭上,以不可思議的扭曲姿勢睡得香甜。

    真奇怪,謝薄聲掀過一頁書,忽然想起,之前社交平台上,常見養貓的同事說的一句話。

    「貓咪都是液態」

    當真是液態麽?謝薄聲不能信,但事實的確如此,貓這種生物,天生靈活柔軟,比如現在這個好像還沒滿月的小崽子,就能把自己掰成奇怪的模樣睡覺。

    當快遞員將謝薄聲訂購的貓貓用品送來的時候,謝薄聲還沒有其他感覺,但當他真真切切拿到奶瓶和奶粉後,忽然就有些手足無措。

    謝薄聲並不具備絲毫照顧幼崽的經驗,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非人類。

    連家裏麵養的那隻巴西龜也是公的,是鄰居搬家帶不走的寵物,謝薄聲接手時就已經有掌心大。巴西龜好照顧,謝薄聲在陽台上弄了個大約半米玻璃魚缸,注滿水,中間有塊兒直徑約四十厘米的近圓石頭,太陽出來的時候,巴西龜會慢吞吞地爬上去曬曬太陽。巴西龜算是一種入侵物種,繁殖力和生存能力都驚人,安裝好過濾網後,謝薄聲也不需要太過操心,隻要定期請人上門清理魚缸、更換水、清洗濾網即可。

    總而言之,當拆開奶粉時,謝薄聲頓時感覺到肩膀上責任重大。

    他忙於學術,因而無心戀愛,更不要考慮成家生子。上次接觸奶粉這種東西,似乎還是讀初中時候,幫親戚家為他們的孩子遞衝好奶粉的奶瓶。

    貓咪的奶粉——

    謝薄聲嚴格清洗雙手,將衝泡奶粉用的奶瓶、奶粉勺等等消毒清洗。衝泡的過程在保溫杯中進行,溫度保持在39度左右,根據說明書的參考、用專業量杯,量出具體所需要的奶粉和溫水……

    “為什麽奶粉的濃淡也會讓小貓腹瀉……”謝薄聲頭痛不已,“生命怎麽這樣脆弱?”

    這樣說著,他仍舊嚴謹地衝泡好奶。

    事先定好的鬧鍾也響了,謝薄聲拿著奶瓶,靠近羊絨毯,小三花已經醒了,努力想要爬出羊絨毯,顫巍巍,剛剛將柔軟的尾巴從羊絨毯下抽出,就被謝薄聲捏著貓咪肚肚,整隻貓被小心翼翼地捏到掌心,放在他的西裝褲上。

    這一次,小花貓沒有再掙紮。

    謝薄聲終於意識到自己該提前為它訓練好名字,一手拿奶瓶,試探著放在它嘴邊。他起初擔憂這隻貓不會喝,顯然多慮了,聞到氣息,兩隻溫熱的前爪立刻搭在他拿奶瓶的手掌上,粉嘟嘟、濕漉漉的鼻子蹭過他的手指,精準無誤地移到奶嘴上,啊嗚一口含住。

    謝薄聲身體一震。

    他第一次感覺到小奶貓主動的軟乎乎肉墊。

    不是從罐頭中剛摳出來的冰涼,是謹慎的溫熱,微小的暖,小心翼翼的寄托。

    謝薄聲低頭,看到小貓崽崽大口吞咽奶,兩隻毛茸茸小耳朵拚命地前後抖動。

    他安靜兩秒,才叫:“花花?”

    謝薄聲多少知道些訓練貓和狗的方法,最簡單的一點,就是訓練它們對自己名字的敏感度。

    每次喂食的時候,都叫它們的名字,時間久了,它們就會明白,隻要人類發出這個聲音,它們就有東西吃——聰明一點的,則會意識到,這是人類呼喚它們的方法,給它們的名字。

    盡管明天就要將這隻小貓崽子送走,但現在的謝薄聲並不介意先教育教育它。

    “花花。”

    “花花。”

    ……

    好奇怪啊。

    小花貓費力地喝著奶。

    她發現這個雄性人類好像有點奇怪的樣子。

    他怎麽隻會在喂奶的時候發出重複的音節呢?

    還有,他的奶怎麽可以隨意分開的呢?白貓先生說了,貓咪的奶都是長在肚子上的,有好多個。

    可是他的奶在前爪上耶,還是可以拆下來的!

    白貓先生也說,隻有貓媽媽才會有奶,所以,他也是媽媽嗎?

    小花貓努力喝著奶瓶中的奶,一邊陷入憂慮。

    可是這個雄性人類媽媽為什麽隻會發出固定的、沒有任何意義的聲音呢?

    她開始為對方擔憂了。

    這樣的人類注定是不能打獵的吧。

    好可憐啊,她一定要多多喝奶,努力長大,然後抓最大的老鼠和蝙蝠來回報他!!!

    好的貓咪是懂得感恩的!

    小花貓喝著熱乎乎的奶,直到肚子喝飽,仍依依不舍地用小舌頭舔幹淨奶嘴上最後一滴奶。有的奶水滴到人類的手掌上,她努力也舔幹淨,不浪費。

    然後。

    這個雄性人類又對她做了奇怪的事情。

    對方仍舊隻會發出重複的、沒有意義的音節。

    不過貓咪都是敏感的,敏銳的小花貓感覺到對方好像有點……嗯……糟糕又驚訝的情緒?

    小花貓還小,不太懂得如何精準無誤地判斷信徒的情緒,被對方拎著尾巴翹著貓貓臀被擦屁屁的時候,沒有再反抗,而是一邊動著前爪,一邊咪嗚咪嗚地用喵喵語表達疑惑。

    這樣的事情,每隔三小時,都要上演一次。

    一整個晚上,謝薄聲的睡眠都是斷斷續續的。

    他將小花貓放在一個幹淨整潔、墊著溫暖毯子的大快遞箱中,確保它爬不出。為了方便照顧,快遞箱就放在床旁邊,謝薄聲一晚上被鬧鍾驚醒無數次,睡眼惺忪地起床衝奶粉,給貓崽崽喂奶,給貓崽崽放水放噓噓放粑粑,反複洗幹淨雙手繼續睡覺,然後再被鬧鍾驚醒,衝奶粉,喂奶……

    謝薄聲從未體驗過這樣的夜晚。

    但小貓崽崽的情況很好,它身體軟乎乎,還會舔舔他的手指,依賴地在他手掌心做出埋粑粑的動作。

    謝薄聲體驗感還不錯。

    以及今後絕對不會再養小奶貓。

    不,所有的貓,他都不會再養。

    經過一夜的折磨,謝薄聲終於等到來接貓咪的學生,為了防止意外,這次是他們主動上門,帶了一個航空箱,裏麵鋪好了幹淨的防尿墊。

    這些人進來的時候,剛剛吃飽奶的小花貓連滾帶爬地躲到羊絨毯的下麵,發出嗚嗚嗚的驚恐聲音。貓咪的嗅覺十分靈敏,從陌生人踏入嗅覺範圍後,她就開始警惕地想要找地方藏起。

    謝薄聲親自動手,將羊絨毯和裹在其中的小花貓卷起,放在航空箱中——

    剛剛放進去時,始終沒有徹底放下警惕的小花貓忽然壯起膽子,在他的手抽出之前,主動上前,怯生生用粉色的肉墊貼貼他的指腹。

    謝薄聲一頓,他低頭看貓。

    小花貓忽然倒在航空箱中,它主動翻起四隻爪爪,露出粉粉的小肚皮,看著他,小聲喵嗚。

    “喵喵喵喵。”

    ——你也要拋棄我了嗎?

    小花貓很害怕。

    她想,一定是自己沒有主動露出肚皮給他摸。

    也可能是她昨天表現得不夠好。

    怎麽又要拋棄她了呀?

    對不起對不起,隻會重複無意義音節的、看上去不太會打獵的雄性人類媽媽。

    我現在露出肚皮給你摸摸,你不要丟掉我好不好?

    我吃得很少的,你下次再摸貓貓臀部,我也不會反抗了。

    求求你,不要再丟掉我……

    小花貓低低祈求,喵嗚喵嗚地露肚皮,擺動小尾巴,露出肉墊,可憐巴巴地望他。

    學生彎腰:“謝老師,小花貓很喜歡您呢,你看,她也在表達感謝。”

    謝薄聲笑了笑,他沒有去碰小花貓露出的肚皮,而是關上航空箱的鐵絲門。

    “喵嗚——”

    小花貓叫了一聲,重重撞到鐵絲門上,她努力伸出前爪,可還是沒有辦法觸碰到謝薄聲的手指。

    就像之前,她沒辦法觸碰大白貓給她挑選的信徒。

    她隻是個還需要喝奶的、沒有用的、不能挽留人類的笨蛋小貓。

    “喵嗚。”

    小花貓縮成一團,驕傲的小貓咪不能因為被丟掉而難過。

    她默默蜷縮身體,縮成一小團,抱著自己的尾巴尖尖,毛茸茸小耳朵失落貼貼。

    沒關係,沒有信徒的貓咪也能活下去。

    嗯。

    ……

    但還是好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