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謝九思抱著她未睡, 白茶也一夜無眠。

    清晨天剛亮的時候她便立刻起身,像是不耐與他繼續獨處一室一般,實則是她不再敢繼續待下去了。

    正緣宛若雙生子般有心靈感應,尤其是白茶已經和謝九思結緣, 隻要離得近了他的情緒會全然傳遞給她。

    當然, 她也是如此。

    隻是她的修為高於謝九思,所以她可以強行用神識隔絕感知。

    但是白茶隔絕得了對方感知自己, 卻無法切斷謝九思的。

    以往時候自己稍微語氣不好一點, 或者因為修行冷落了他, 他都會紅著眼不滿地抱怨她。

    不過與其說是抱怨,更像是撒嬌。

    他像是知道她最見不得他哭,狡黠的故意拿眼淚當武器,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然而這一次謝九思明明心痛難受得快不能呼吸,卻也沒有留一滴眼淚。

    因為他知道,她不會再遷就他了。

    如果真的哭了隻會適得其反, 惹她厭煩。

    “阿茶, 這麽早你要去哪兒?”

    謝九思見少女穿戴整齊,提劍要走,心下有些慌亂。

    “你是要去千仞峰找沈天昭嗎?”

    “不是, 我不是與你說了嗎他這段時日要閉關修行。”

    “那你這是……”

    “我去逍遙峰。”

    幾乎是在白茶話音剛落的瞬間, 她聽到青年呼吸停滯了一瞬。

    他手緊緊扣著床沿,骨節也泛白。

    “……你是因為沈天昭閉關無人練手,所以這才找上他的嗎?”

    謝九思目不轉睛注視著白茶,留意著她的神情變化。

    從昨日白茶跟著顧淮回來之後他便感知不到她的思緒了, 他不是傻子, 就算他現在再虛弱, 可他再如何也是她的道侶。

    除非是白茶主動切斷了神識, 不然他不可能覺察不到她的心中所想。

    答案很明顯,是她不想讓他感應到。

    她有了秘密,一個不能告知於他的秘密。

    謝九思昨夜認真想了想,覺得是他多慮了,白茶和顧淮是同門師姐弟,聽說後者先前在魔淵受了傷,作為師姐照顧他,安撫他給了他一些東西也沒什麽。

    和其他修者不同,白茶修的是無情道。

    再多的財物靈寶,於她來說都是身外之物,她自然不會在意。

    再加上她本就沒什麽邊界感。萬物於她是萬物,無論男女,都是一般無二。

    她可能是真的累了,自己昨晚情緒又不怎麽穩定,這才惹惱了她。

    謝九思是這麽想的,然而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又開始動搖了起來。

    “唔,算是吧。”

    白茶垂眸,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爍著的情緒明滅。

    “有一套劍法,我還挺感興趣的。劍宗上下除了沈天昭就他能勉強跟上我的速度,所以就想著找他一起研究下。”

    她在說謊。

    盡管感知不到她在想什麽,可謝九思了解她。

    每一次言不由衷,心口不一的時候,她總會習慣性避開他的視線。

    這一次也是如此。

    “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謝九思勾唇笑了笑,神情柔和,好似昨晚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畢竟萬劍雲宗劍是修真界第一劍宗,阿茶你的劍術更是舉世無雙,無論是你的劍法還是那位顧師弟的,我都想見識一番。”

    白茶沉默了一瞬。

    “隨你。”

    語氣雖冷淡,不過好在答應了。

    這讓他心下鬆了口氣。

    謝九思抬目看向銅鏡,裏麵映照著的青年麵色蒼白,憔悴不已,雖然這副模樣不僅無損他的美貌,還平添了幾分病態的美感。

    可他一想到顧淮那明朗清俊的麵容,心下不由得有了危機感。

    他思索了片刻,褪去了往日的紅衣,選了一件素淨的白色衣衫。

    鴉青色的長發如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著,好似出水的青蓮,溫潤如玉。

    白茶看到他這身裝束一愣,恍惚間像是看到了謝九思,那個沒有受到謝沉神識影響的謝九思。

    留意到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青年不自覺彎了下唇角。

    果然,她更喜歡素淨些的裝扮。

    “阿茶,走吧。”

    謝九思說著朝著白茶伸手,鳳凰腳程天下無雙,平常時候他們出門都是他帶她。

    白茶也從未拒絕過。

    “不用了,就這麽點路,我禦劍就好。”

    她推開了青年的手,也不敢他什麽反應,徑直禦劍直往逍遙峰。

    謝九思薄唇微抿,緩了會兒這才跟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逍遙峰,好巧不巧紀淩也在。

    看到白茶和謝九思他們過來,忙上前來。

    “師姐,謝九思,你們怎麽跑這裏來了?”

    “我過來找顧……阿淮練劍。你呢?”

    阿淮兩個字一出,謝九思臉色一白不說,紀淩瞪大了眼睛,渾身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阿淮?你們兩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

    白茶生怕她漏了什麽,連忙沉聲打斷。

    “他入劍宗的時候還是我去蓬山接的,我是引他入道之人,我和他關係自然和旁人不同。”

    “倒是你,你不是一直和他不大對付嗎,怎麽今日跑這兒來了?”

    紀淩和顧淮兩人要說有什麽仇怨倒也談不上,隻是前者太糙,後者太講究。

    前些年顧淮從昆侖那邊得來了一壺昆侖雪霽茶,剛煮好還沒來得及好好品,紀淩剛從青雲台那裏跟人打了一架,熱得厲害,一口飲盡了他的茶水。

    喝完了還說這東西苦了吧唧的不好喝,把顧淮氣得不輕。

    這隻是其一,諸如此類之事百來年不勝其數。

    這麽下來顧淮自然是不歡迎紀淩上逍遙峰,同樣的紀淩也不喜瞧見他。

    因此白茶今日看到少女在這兒很是意外。

    “師姐你還問我?自然是幫你拿回儲物戒指啊!我今天去主峰的時候看到他戴著你的戒指招搖過市,我問他是哪裏來的,他說是你給的。”

    “我不信,讓他還給你。結果他白了我一眼甩袖就回逍遙峰了,我這才跟過來。”

    說到這裏紀淩就生氣,腮幫也鼓鼓的。

    “雖然那小子嘴毒又脾氣差,但是真要比劍我的確不如他,好在師姐你親自來要了,不然……”

    “他沒說謊,的確是我給他的。”

    “……?!什麽?你,你瘋了嗎?”

    少女驚訝到聲音都不自覺拔高變調了。

    “那裏麵不是還有淩雲老祖留給你的劍譜嗎,先前我找你給我看一眼你都不肯,你竟然給他了!”

    “師姐,這不公平!啊啊啊我不管,你給了他也得給我,不然我要鬧了!”

    “你和他不一樣。”

    紀淩皺了皺眉,不明白白茶話裏的意思。

    “什麽不一樣?我和他都是劍宗出身,也都是劍修,怎麽就不一樣了?難不成這劍譜還傳男不傳女不成?那師姐你不也是女的嗎?”

    之前時候她隻是好奇想看看,畢竟這是淩雲老祖給白茶的東西。

    如今見白茶給了顧淮,這才心裏覺得不大平衡。

    她看都不讓看的東西,白茶寶貝的不知道跟什麽似的東西,怎麽能輕易就給了顧淮呢?

    怎麽說也是她和白茶關係更好吧?

    紀淩癟了癟嘴,鼻子發酸,委屈得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般。

    白茶歎了口氣,解釋道。

    “那是一本雙劍劍譜。師妹,難不成你要和我練雙劍嗎?”

    雙劍陰陽互補,所練之人必須得一男一女,紀淩和白茶自然是不能練的。

    少女愕然,杏眼微睜。

    雙劍?那不是大多為道侶所練的東西嗎?

    這種東西最講究默契,謝九思和白茶互為正緣,屬性相合,她好端端的不找他,找顧淮這外人做什麽?

    “阿淮資質卓絕,悟性也高,我找他練雙劍有什麽問題嗎?”

    白茶明知故問道,眉宇之間折痕漸起。

    “啊不是,我沒覺得他哪裏不好,我隻是……”

    她張了張嘴,想要找個委婉的方式提醒下白茶這樣不妥。

    可話說到一半,瞥見白茶身後眼尾泛紅的青年後咬了咬牙,再沒忍住。

    “師姐,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知道你是修無情道對這些很遲鈍,甚至覺得隻要能提升修為什麽都無所謂。但是那是以前!你以前想怎麽就怎麽我絕無二話,可是你現在,你都已經和謝九思結緣了,你不能這樣隨意了!”

    “這雙劍你不能和顧淮練,你真要練也得是和謝九思!”

    白茶眼眸一動,餘光落在了一旁的謝九思身上。

    青年垂首,輕咬著嘴唇強忍著情緒。

    看向她的眼神似海上的薄霧,泛著水澤瀲灩,哀求著垂憐予光。

    她喉嚨一緊,側臉避開。

    “他不成,他還沒有資格同我練雙劍。”

    謝九思瞳孔一縮,顯然沒想到白茶會這麽說。

    她這是什麽意思?沒有資格?是說他的修為不夠嗎?

    可是他和那顧淮修為差距並不大……還是另有所指?

    不會的,她不是那個意思。

    他是她的道侶,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

    “阿茶,你是不是覺得我最近身子太虛弱了,所以沒辦法達到和你練劍的標準和要求?我,我沒事的,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的,無論是練劍還是什麽,隻要你需要我都可以,我……”

    “師姐!”

    謝九思的話還沒說完,一道清亮的聲音打斷了他。

    顧淮其實早早就聽到了外頭的動靜,見到謝九思竟也跟著白茶一起來了,慌得不行。

    本來原計劃是想著找個人把他們今日一同練雙劍的消息傳播出去,隻是做個樣子,不是真的要練而已。

    可現在謝九思來了,他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師姐,我等你老半天了,你怎麽才來?”

    顧淮竭力不去看謝九思那一副受傷至極的神情,笑著上前說道。

    “你給我的劍譜我已經基本上都記下來了,要不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早些結束我還想跟著你去下仙門一家衣料鋪子逛逛呢,聽說他們家最近新進了不少綢緞,滄海的鮫紗,昆侖的雲錦,我看你衣服幾百年了都沒個新樣,要不我順便也給你選裁一件新衣吧。 ”

    這些話都是白茶教給他的,他昨日回去又穩固複習了一遍,幾乎是棒讀一般毫無感情地複述,神情語氣都不自然。

    可謝九思心緒已亂,哪裏注意到他的異常?

    “那就再好不過了。”

    白茶笑著上前,極為自然地伸手。

    顧淮嚇了一跳,下意識要退後。

    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是在演戲,強忍著沒動作。

    她將一片落葉從他發上拿掉,動作輕柔好似春風拂麵。

    “走吧,我們去練劍。”

    “……好。”

    顧淮尷尬得別開臉,落在謝九思和紀淩眼裏卻和少年羞赧沒什麽分別。

    白茶從不是個主動的性子,可能是因為她是劍修,劍修多古板不知變通,又或者是因為她所修之道。

    於人,於情。事,皆是如此。

    她很容易害羞,稍微一碰便會麵紅耳赤。

    他很喜歡這樣的她,青澀,純情。

    這說明在他之前,白茶從未和人這般親近過。

    然而今日謝九思才發現,白茶不是不會主動,隻是不會對他主動。

    那些他曾經蓄意撩撥才得來的柔情,眼前的少年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師姐!師姐!”

    見白茶喚不動,紀淩太陽穴突突的,隻得過去把顧淮一把拽住。

    “顧淮!師姐修無情道遲鈍些也就算了,你又是幹什麽!你有沒有點分寸!”

    “我怎麽沒分寸了?淩雲老祖是我師尊,師姐能學我自然也能學。”

    顧淮掙開束縛,抱著手臂,涼涼看著少女。

    這一段不需要他來演,他和紀淩本來就不對付,語氣什麽的聽者還真像那麽回事。

    “還是說你嫉妒我?嫉妒師姐隻喜歡我不喜歡你?”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今日非得替故去的老祖,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恬不知恥的混賬東西!”

    她手腕一動,引劍就要砍過去。

    尚未落下,一道更為逼仄的劍氣生生壓製了她,滌蕩的氣流把她猛地擊退數丈之遠。

    “……師姐?”

    紀淩循著那抹雪色劍光看去,恍惚了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紀淩,鬧夠了沒?這劍譜是我給阿淮的,也是我邀請他來與我一並練劍的。”

    她將顧淮小心護在身後,動作珍視。

    “把劍收回去,我便當今日之事沒發生。要是你再執意動他,別管我不念同門情誼。”

    紀淩冷著眉眼,清麗的麵容帶著一分戾氣。

    “好啊,我倒要看看師姐能為他做到什麽地步?”

    “我不知道師姐你和謝九思發生了什麽事,鬧了什麽矛盾。但是你再如何也不能這樣對他,他父君剛身消道隕在桃源,他隻有你一個親人,這樣不對,不公平!我今日不僅不收劍,還要打到你清醒!”

    她雙指一並於額間,一道金紋乍現。

    行了個劍禮。

    “還請師姐賜教!”

    雲出劍來,繚繞蒼穹。

    紀淩一身青衣在霧靄中如群山青翠。

    霎那間又引命劍破風而斬。

    少女手中劍青澀,卻劍意初成。

    白茶指尖一動,在估測著要使幾分力既能擊退她,又不會傷到她,還不好讓人看出她在放水的時候。

    一道白色的身影驟然擋在了白茶麵前。

    是謝九思!

    是鳳凰的本能,也是青年的本心。

    身體比腦子更快,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謝九思已經衝過來了。

    紀淩慌忙收了劍氣。

    可劍太快,還是傷到了謝九思。

    殷紅的血珠浸透在了白衣上,觸目驚心。

    謝九思回頭看向白茶,泛紅的眼尾有水澤隱約,肩上的傷口從上劃到了胸膛,好似雪中落了一地紅梅。

    白茶瞳孔一縮,再顧不上其他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傻?你跑過來幹什麽,我又不是躲不過!”

    她說到一半後一頓,注意到懷中青年帶笑的眉眼。

    “……你是故意的?”

    紀淩的修為不過金丹,謝九思的修為比她高那麽多,而且鳳凰速度天下無雙,他不僅不會傷到,還能帶走白茶一並躲開。

    可是他沒有。

    他直接用身體生生擋住了這一劍。

    “你終於……看向我了。”

    謝九思極輕極慢地眨了下眼睛,“啪嗒”一聲,一滴眼淚順著眼尾打在了她的手背。

    燙得她心頭也熱。

    “謝九思,你這個瘋子。”

    白茶咬著牙,用了很大的氣力才壓下眼眶的酸澀。

    他低頭靠在了她的肩膀,抬起手環住了她的脖子。

    “阿茶,我們回去吧。”

    “今天不要練劍了好嗎?我好疼……”

    這個傻子。

    為了引起她的注意,為了不讓她和顧淮練雙劍,竟然用了這樣偏激的方式。

    白茶深吸了一口氣,一邊用靈力治療著他的傷口,一邊把他輕柔抱起。

    “師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紀淩看著謝九思倒在血泊的樣子又怕又急,慌忙掏出了一堆丹藥遞了過來。

    “對不起謝九思,都怪我,要是我不那麽衝動你根本不會受傷,嗚嗚對不起。”

    “沒關係。”

    謝九思虛弱地扯出了一抹笑容,安撫道眼前無措不安的少女。

    “還有,謝謝。”

    謝謝?

    紀淩愣住了,不明白他到底謝她什麽。

    白茶心急如焚,也不管紀淩和顧淮什麽反應,抱著受傷的青年禦劍往百藥穀去。

    謝九思直勾勾注視著白茶,金色的眸子純粹剔透,如金頂的佛光。

    不過和佛光普照世人不同,他的眸光裏唯有白茶一人。

    “你還是在意我的。”

    他緊緊攥著白茶的衣袖,聲音澀然。

    “……你別和那個顧淮練雙劍好嗎?我馬上就要渡劫,到時候我也和他一樣是分神境了,你再等等我好嗎?”

    “我說了,你不行。”

    白茶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受傷了還是自己,每說一個字都如劍誅心。

    “為什麽……”

    “為什麽就非他不可?”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身上的血更是止不住地流。

    白茶下意識想要用靈力覆上他的傷口,謝九思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阿茶,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麽了?是不是我最近做了什麽惹你生氣了?我可以改,我什麽都會改的,你不喜歡的我永遠不會做。”

    謝九思的語氣近乎哀求,鳳凰這樣高傲的靈獸如此卑微的在哀求。

    這讓白茶如同置身於冰窖般難受。

    “是不是顧淮他的劍術比我好,我,我可以學的,所以別要他,要我好嗎?”

    “……不是。”

    她早就料到了謝九思會這麽說。

    如果隻是單純用顧淮來刺激謝九思,他隻會傷心難過,哪怕她移情別戀,他還是不會離開她。

    鳳凰就是這樣可悲的存在。

    他隻會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麽,去拚命彌補,去努力挽回白茶的心。

    白茶手不自覺摸上了入坤的劍柄,微涼的觸感讓她冷靜了下來。

    “不是劍術好壞的問題。”

    “他是當今除了沈天昭之外,唯一一個能夠入我眼的人。唯有和他修行雙劍我才能突破登頂劍道巔峰。”

    她的眼神涼薄,月色落青石般靜默。

    “謝九思,你隻能幫我渡情劫而已。可是顧淮能助我得道飛升。”

    “所以……你不是因為喜歡他才不要我,而是因為我沒用了,才不要我?”

    青年的聲音在顫抖,身體也涼得厲害。

    白茶沉默不語,默認了他的所問。

    眸光在慢慢熄滅,雲霧之間謝九思的麵容好似水中花,稍微一碰就破碎不堪。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雙本該日升月落的眼眸,刹那之間沒了光亮實在太過殘忍。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她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無愛,隻執著於道的負心人。

    所以謝九思,別再依賴她,別再信任她。

    更不要再愛她了。

    白茶咬肌微動,在掙紮著要不要再說幾句狠話刺激對方與自己斷了情緣的時候。

    謝九思伸手覆在了她握劍的手,猝不及防拔劍而出。

    隨著劍入血肉的聲音,溫熱覆在了她的麵容,殷紅的血落在明黃的衣衫,灑了一副落日殘紅。

    白茶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不為別的,謝九思竟拔劍直刺向了他的心髒,生生剖出了金丹。

    他小心翼翼將那金丹遞給了白茶,如同捧著一顆心,奉若神明。

    “鳳凰的金丹一顆抵千年修為,我也可以,助你得道成仙。”

    “阿茶,我現在,是不是比他有用?”

    白茶並沒有覺得高興,在看到謝九思生剖金丹的時候,渾身上下的血液在這一瞬倒流。

    原來是這樣的。

    無論是衛芳洲的選擇還是她的選擇,最後無論是謝沉還是謝九思,都生剖了金丹給她。

    一切似乎從偏移回到了正軌。

    或者,從未偏移過。

    她看著那顆染血的金丹,還有青年虛弱的麵容。

    或許現在這樣是最好的。

    衛芳洲的結局裏,謝沉也和她一並死在了天劫。現在拿了謝九思的金丹,把他放著不管他就會死去,而後涅槃。

    謝沉沒有涅槃的機會,但是謝九思有。

    良久,白茶伸手接過了那顆金丹。

    當著謝九思的麵把它融入了體內。

    “太好了,阿茶……?!”

    他話還沒說完,白茶鬆開了手。

    謝九思瞳孔一縮,整個人從百丈高生生墜下。

    為什麽?明明他已經讓她如願了,為什麽她還要這樣,還要拋棄他?

    “蠢貨。”

    白茶居高臨下注視著謝九思,眉眼涼薄。

    “你不知道。

    問仙第一劍,先斬意中人這個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