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妖王衝破不周山禁製的那日天地無光, 無數妖魔出不周山,蒼穹劍宗,千山宗等等所有修仙門派派出門下弟子出山斬妖除魔, 廝殺之慘烈千百年來從未有過。

    “師兄!小心!”

    付朝生反手將身後偷襲的妖魔一劍穿心。

    血腥氣漸濃,遠處藏匿於密林中的妖魔俯視著這一切,直到最後一個妖魔也盡被蒼穹劍宗弟子斬於劍下這才緩緩離開。

    漆黑詭譎的大殿內, 一小妖進殿稟報:“啟稟魔尊,我們派去的人已全被蒼穹劍宗的弟子斬殺。”

    大殿之上魔尊聽得這句稟報, 遷怒於那名進殿稟報的小妖,怒而揮袖,殿下跪著的小妖頃刻間魂飛魄散,“沒用的東西!”

    四周妖魔無不下跪瑟瑟求饒:“魔尊息怒!”

    魔尊如此沉不住不是沒有緣由,妖王出不周山已有多日, 可這些日子不僅死傷慘重,而且連一座城池都不曾攻下來。

    他沉著臉吩咐道:“明日若是還拿不下幽州城, 我便那你們是問!”

    “是!”

    魔尊拂袖而去,隻留下一殿戰戰兢兢的妖魔。

    大殿後的風景一改大殿的陰森詭譎, 高大飛簷下蒼翠樹木鬱鬱蔥蔥,藍天白雲之下,荷葉茂密的池塘中荷花競相綻放。

    一張美人榻擺放在池塘前,有一身形窈窕的女子俯身睡在榻上, 微風拂過衣袖, 垂在榻邊的手中握著一朵粉色荷花。

    魔尊一步步朝她走近,直到塌前也不曾開口,隻一瞬不瞬望著榻上的女子。

    日上三竿, 手中的荷花才掉落在地。

    妖王似乎從睡夢中清醒, 還未緩過神來, 懶懶靠在榻上頗有些提不起精神,臉色蒼白如白紙,隻側臉一縷從頸脖爬上的紅紋妖豔異常。

    “如何了?”

    “你傷勢還未好就不要擔心這些事,我自己能擺平。”

    雖然有山河洛書打開了不周山的封印,但封印破開的那瞬間,渾身被鮮血染紅的妖王從半空墜落的場景至今還深深印在魔尊腦海中。

    妖王笑了,“若是能擺平也不用等到如今,護城大陣已有上千年,更何況還有無數修仙門派弟子橫加阻攔,你想破開護城大陣絕非易事。”

    魔尊俯身握住她的手腕,絲絲縷縷的真氣進入妖王體內,發覺妖王體內的傷勢已有好轉,懸著的心此刻終於放了下來。

    “你有辦法?”

    “其實很簡單,每一座城池都有一座花萼樓,自古花萼樓便是護城大陣的陣法所在,其中崇安城,晉陽城,金陵城,幽州城,琅琊,梅州府,錦官城這七座城池的護城大陣各相呼應,七星法陣守護千裏外的長安城,所以長安城才能固若金湯,而長安城若想要永享太平,七星陣法缺一不可,我記得你們曾經差點毀了錦官城的護城大陣?”

    “若非緊要關頭蒹葭壞了我的好事,錦官城早是我囊中之物,如此說來,隻要毀了花萼樓,護城大陣便不複存在了?”

    “別以為這麽什麽簡單的事,花萼樓的陣法是各門派大能竭盡所能而創,其中一位仙君修為乃是飛升的境界,你修為什麽境界,能與花萼樓與之匹敵?”

    魔尊不悅,“你怎麽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妖王笑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若不信大可自己試試,隻不過得小心些,別賠了夫人又折兵,另外,蒹葭有消息了嗎?我一直感應不到她的存在,她還待在萬劍山莊?”

    “這次你看錯人了,不僅僅是蒹葭下落不明,就連鬼王也不見蹤影。”

    妖王一怔,眉心緊皺,隨即冷冷一笑,“沒想到我這一縷善魂百年間奇遇不小,不僅能和半步飛升的仙君再續前緣,竟還能引得鬼王折腰,此事你不用管,蒹葭的行蹤我來找,你去辦你該辦的事。”

    魔尊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待到魔尊離開,強撐著精氣神的妖王這才鬆了口氣。

    千年來她雖然在不周山培養了無數妖魔為她效力,可修真界仙門的壯大也不容小覷,她的傷勢雖然有所好轉,但蒹葭的靈魂一日不能回到她體內,修為便一日無法恢複巔峰時期,她必須早日找到蒹葭才行。

    一陣微風從荷塘呼嘯而來,一團黑霧出現在塌前,濃霧漸漸散去,身著黑色長袍小鬼王出現在妖王麵前。

    妖王心生戒備:“你還敢來?”

    小鬼王笑,“你我的盟約還未結束,我有何不敢?”

    妖王上下審視著他,對於小鬼王這個盟友是她手中必不可少的一步棋,但她從來不覺得這顆棋子一定會聽她的話,帶走陛下魂魄的任務小鬼王已經完成,對於蒹葭的靈魂即便沒有他,她也有辦法。

    手中妖氣凝聚,小鬼王沉聲道:“今日我來,是來履行我們的盟約的。”說完,長袍廣袖一揮,一個身形黯淡,如行屍走肉般的靈魂出現在妖王麵前。

    “你不是讓我取蒹葭的靈魂,我給你帶來了。”

    妖氣消散,妖王端詳著麵前的蒹葭,見她渾渾噩噩毫無靈氣,眉心微皺,“這隻是一魂一魄。”

    “是,怪我,在取她魂魄之時讓她給逃了,但這一魂一魄,算是我對你的一個交代,希望我們之間的約定還有效。”

    妖王走到那靈魂麵前,指尖剛觸摸上下顎,一魂一魄瑟瑟發抖起來。

    “自然有效。”

    妖王雙手白光大盛,白光蔓延,漸漸將麵前的靈魂籠罩,或許是感知到自己的宿命,那一魂一魄麻木的麵孔逐漸慌亂,死氣沉沉的雙眼突然有了靈動的色彩,四處張望,最終將目光放在小鬼王身上。

    那目光哀求意味甚濃,但小鬼王卻也隻是握緊了雙手,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直到白光消失,妖王饜足地深吸口氣,她走到美人榻前,“我需要,睡一覺。”

    小鬼王站在塌前,看著麵色疲憊逐漸陷入昏睡的妖王低聲道:“安心睡吧,我會替你看著這一切的。”

    天色一抹霞光隱入無盡的夜色中,皇宮內血氣彌漫。

    昭妃衣裳淩亂,裙邊沾汙了血跡,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望著屋外刀光劍影,血灑窗門。

    “娘娘!這道宮門擋不了多久了,我們從後門走吧!”

    昭妃看向偏殿,聲音被血腥廝殺嚇得瑟瑟發抖,但依然眼神堅定,她看向一側懸掛的長劍,上前,踮起腳尖將長劍拔下。

    “這是皇宮,陛下還在,我不走!”或許是手中冰冷的寒劍給了她立身的底氣,她橫劍指向門口,高聲道:“眾將士們,今日皇宮有難,陛下有難,但有你們在,蒼穹劍宗的仙君也在,所有妄想闖進大殿的亂臣賊子和妖魔鬼怪,殺無赦!”

    將士們齊聲高呼:“是!”

    殿外篝火通明,三皇子握劍站於一眾將士前,見殿門久攻不下,眼底陰翳漸起,拔劍朝殿門砍去,頃刻間殿門四分五裂,木屑橫飛。

    看著殿內一眾好整以暇的侍衛,他冷聲道:“殺!”

    身後無數將士衝進殿內,刀劍相接,血肉橫飛,無數聲慘叫後隻餘一地屍體。

    三皇子一步步朝著站在血泊中孤立無援的昭妃走去,饒有興趣欣賞著她臉上驚恐的表情,直到昭妃退無可退,他將劍尖抵在昭妃小腹,“聽說,這兒有下一任君王?”

    哐當一聲,昭妃手中的長劍赫然掉在地上。

    “三皇子,陛下……陛下尚在,你怎敢逼宮!”

    “逼宮?”三皇子仰天長笑,“你以為我會像你們這些庸俗的凡人一般熱衷權勢?人間的權勢於我而言是最無用的東西。”

    昭妃喃喃:“凡人?人間?”

    “別著急,待會我就送你肚子裏的龍種和他的父皇團聚。”眼底一抹殺氣閃過,刀劍入腹的前一秒,一道淩厲的真氣將他擊退。

    陸吾站於昭妃身側。

    “你終於來了。”三皇子冷笑一聲:“我還以為你不來了,那多無趣。”

    “去陛下塌前。”陸吾回頭對對昭妃低聲說道。

    昭妃驚魂未定,看了眼三皇子點頭去了。

    大殿中的將士退出殿外,四下無旁人,三皇子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不久之前我與你自爆不周山,當時你該是必死無疑的,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活著嗎?”

    “你不是三皇子,你是魔尊?”

    “才認出我是不是太晚了,之前在不周山時有人放你一條生路,所以你才能被蒹葭救走,否則你以為你深受重傷,還能在妖魔縱橫的不周山活下去?不用我說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放你一條生路的人是誰。”魔尊冷笑道:“我一直勸她殺了你以絕後患,可她卻執意留你一命,如今你這條命,定是我的!”

    “大言不慚!”

    轟得一聲,整座宮殿的門窗隨之破裂,朝外飛濺出去,無數駐守在殿外的侍衛被門窗碎片擊飛,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一白一黑兩股磅礴的真氣對衝,整個大殿木屑飛滾,木樁桌台搖晃不止,岌岌可危。

    陸吾眉心緊皺,拔劍出鞘,極為狠戾的一劍將魔尊逼出殿內,大殿外一劍掀起地磚飛起,朝著魔尊飛去,一柄渾身纏繞著黑氣的魔劍被魔尊握在手中,隻一劍飛來的地磚便化為灰燼。

    刀劍相接,掀起的氣浪衝天,如水麵漣漪般擴散開來,所到之處石柱皆成粉碎。

    妖魔不敢在長安為非作歹的原因不僅僅是護城大陣,更重要的是一直被王氣所庇佑,離長安越近王氣越盛,反之,離長安越遠,王氣也就越若,距離長安最遠的幽州城便是如此,是以,幽州城一直被妖魔侵襲,甚至於幽州城內生活了許多心地善良的妖邪,幽州城的百姓也比其他城池的百姓對妖魔的接受度更高。

    可如今陛下病危,王氣衰弱,對於妖魔的壓製遠不如從前。

    陸吾修為恢複九成,與魔尊對戰不過三成力便與其勢均力敵,黑白兩道劍芒所散發出的強大氣勢,逼得在場之人不敢直視。

    叮一聲,火星四濺。

    魔尊手中的魔劍應聲而斷。

    魔君看著手中的斷劍,臉色陰翳不明,身上魔氣漸現,他身後無數追隨的將士見到這一幕仿佛見了鬼一般紛紛往後退。

    “三皇子……是、是妖魔!”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齊聚的人心渙散,無數將士棄劍而逃,一時間魔尊身後隻剩零星幾個他帶來的偽裝成將士的妖魔。

    在誰也不曾注意到的上空出現一抹金色亮光,那亮光不過一點,卻在頃刻間猶如星星之火般,逐漸金光大盛,刺目的光芒蔓延全城,化作一個堅不可摧的保護罩,將漆黑的長安城籠罩其中。

    就在這時,魔尊倏然間笑了。

    看著漫天的護城大陣,陸吾反應過來,“調虎離山!”

    但魔尊卻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長袍一揮,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不僅是長安城,崇安,晉陽,金陵,幽州城,琅琊,梅州府和錦官城,這七座城池護城大陣的所在地花萼樓上空被魔氣籠罩,無數妖魔虎視眈眈注視著這座城池,護城大陣時刻謹記著守護城池的重任,霎時間金光萬丈,將城池庇護在金光之下。

    幽州郡守沈之鴻麵色凝重看著幽州城上空魔氣遮天蔽日,無數侍衛來報城中各地有妖魔作祟。

    “傳令下去,城中所有將士,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妖魔在城中作亂!保護城中百姓!”

    不周山下的小木屋前,一隻大公雞被幾隻小雞折騰得上躥下跳,趴在門前的小黑無聊甩著尾巴,陰風自不周山而來,無數妖邪衝天而起。

    大公雞看得呆了:“乖乖……這是怎麽一回事?”

    小黑化作人身,麵色沉重望著不周山的上空,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好,是不周山的封印破了!幽州城有難!”

    一側的大公雞不屑看著幽州城的方向,“那幽州城的生死和你我有何幹係?你忘了你為妖時那幽州城的百姓是如何對你的?再者說……唉唉唉!你給我放手!別拽我脖子!”

    “別廢話!”小黑一把抓住大公雞的脖子朝幽州城方向奔去。

    錦官城將軍府,隨處可見的喪幡至今未摘,萬俟錚一襲白衣在靈堂牌位前跪坐不語,一團黑霧從庭院飛進堂前,在他身為化為人形。

    “萬俟將軍,魔尊已下令今夜戌時一刻伏擊花萼樓,隻要你遵從魔尊的命令,待到一切塵埃落地,令夫人也能重回人間與你團聚。”

    垂著的頭緩緩抬起,萬俟錚看了一眼麵前的棺木,棺木裏躺著的嫣然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

    他起身走到棺木前,如同往昔一般俯身替嫣然整理了著裝,“花萼樓乃是護城大陣之所在,若是花萼樓倒塌,護城大陣也會不複存在,如此,城中百姓便如同砧板上的肉,生死便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但能換回夫人的命。”

    萬俟錚背對著他繼續說道:“人人都說嫣然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但很少有人知道,我與她一同長大,一起習武,一起騎馬一起射箭,她其實是個文武雙全的女子,她從小便希望有朝一日能握劍如仙君一般斬妖除魔。”

    伏狼眉心微皺,“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萬俟錚淡漠的目光徒然殺氣十足,從棺木中抽出一把靈劍朝妖邪刺去,劍氣如芒,妖邪側身躲避卻被劍氣掀翻在地,原形畢露,鋒利狼爪在地上劃出幾道深刻的裂痕。

    他目光森然看著萬俟錚。

    “果然,你有二心!”

    “我從未有過二心,我永遠記得我對嫣然的承諾。”

    伏狼狠戾道:“好,那我就送你和她去地府團聚!”

    話音剛落,靈堂四周出現幾名蒼穹劍宗弟子,將其團團包圍。

    “萬俟錚,你竟敢耍我!”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劍氣四起,蒼穹劍宗弟子一擁而上,萬俟錚站在棺木前冷眼看著這一切。

    棺木裏麵容姣好的嫣然開始腐爛,凋零後隻剩一幅森森白骨,萬俟錚緩緩將棺木蓋上,握緊了手中的劍,步伐堅定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