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解酒毒
  第10章 解酒毒

    ◎綠豆粥◎

    阿春沉默,她不可能回頭,也沒有回頭路。

    送晏桑枝到巷口,等她轉身欲回去後,喊了聲,“小娘子。”

    晏桑枝回頭看她。

    “我聽我爹說你要在家裏開醫館,你日後會招人嗎?”

    “招人,”晏桑枝低語這兩個字,她還未曾想過。現下手裏沒有銀錢可以用來雇人。

    於是搖頭,“眼下還不招人,不過,你若是在家閑不住,可以到東城巷找我。”

    阿春點點頭,會去的。

    距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孫行戶坐在串車上,手裏拎根鞭子趕著騾子往泥工巷去。

    他心裏不舒坦,一路走一路念範大,哼口氣,“這小子,說好讓他今日把瓦給送來,又給酒迷住了,遲早得栽在這上頭。”

    孫行戶越說越來氣,揮鞭子的手用了勁,騾子差點沒撞牆上,痛得嘶鳴一聲。他連忙撲過去看,一路被氣性大的騾子折騰得夠嗆才到了範大家。

    他憋著股鬱氣,上手拍門十分有力,喊道:“範大,範大!你小子在裏麵沒。”

    屋裏有碗筷碎裂的聲響和含糊不清的人聲。

    孫行戶再敲,沒聲了。

    他連忙將眼睛湊到門縫去看,屋子裏歪躺著個人,不能動彈。

    “壞了,真被我給說中了。呸呸,菩薩呦,我之前都是亂說的。”

    孫行戶連忙打自己的嘴巴,腳下一點也不含糊,把栓著的門給踢開,被屋子裏的酒氣給熏得作嘔。

    “你這範大,是喝了多少酒。昏了?”

    範大還有些許意識,他咬著舌頭逼迫自己說話,“送我去,去東城巷,巷裏的晏家。”

    “你燒糊塗了不成,我送你去菩薩橋,再不去人沒得救了。”

    孫行戶扛不動這個大塊頭,正準備去外麵叫人,被範大用了力氣拉住,聽他用破鑼嗓喊:“去東城巷,去晏家!救,救命的。”

    拗不過他,跑出去喊了人把他搬到串車上,孫行戶趕著車,白了如泥一般的範大一眼,“欠你的,別給我撅過去,這棚子我今年才換。”

    到了東城巷,孫行戶在那裏繞彎了許久,才問道了哪戶是晏家,趕緊拍門,心裏納悶,也沒聽得這裏有郎中啊。

    屋裏晏桑枝才剛回來坐下沒多久,一聽拍門聲,站起來立馬往門口走。

    她記性還不錯,前日剛見了麵的。

    “不知有何事?”

    孫行戶沒想到出來的是這麽一個年輕的小娘子,他楞住,又轉手指後麵的串車,“小娘子,你爹娘在嗎?他酒喝多了,死活要來這裏看大夫。”

    “我就是大夫。”

    “啊,”孫行戶下意識出聲,女大夫在江淮不是沒有,隻是大多年歲都較大,他還未曾見過沒出嫁的小娘子行醫。

    晏桑枝任他打量,自己邁步朝串車走去,聽聞酒她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範大滿臉通紅,熱氣上湧,蜷縮在串車上。

    晏桑枝這樣不好給他把脈,她讓麥冬跑去叫曹木工出來。

    曹木工還沒從自家女兒做的事回過神來,又見了範大這般,怕他死了,連忙湊到範大耳旁去叫他的名字。

    最後這人還是被曹木工和孫行戶抬出來,僅僅到門口就累得不成,晏桑枝讓他們別忙活了,正好範大露出了胳膊,她蹲下來把脈。

    邊上圍得幾人俱屏氣凝神,生怕出聲擾了她,麥芽對行醫不敢興趣,倒是麥冬看得很仔細,時而露出沉思。

    知曉範大的發病暫且無性命之憂,晏桑枝也不著急了,至少得讓吃個苦頭才好把這酒給戒了。她心念一起,讓麥冬上前摸摸脈,小孩驚訝。不過也學著她的模樣將手三指懸放在手腕上,感受到脈的時候,麥冬的眼睛瞪得稍大了點。

    等將手指移下來時,他捏捏手指頭,麥芽過來問他,“好玩嗎?”

    “好玩的。”

    晏桑枝聽了發笑,以後正經學起來就不會覺得好玩了。底下的範大痛苦地□□,隻恨自己這張嘴,他到現下才明白別惹女子。

    門口躺著個大活人,邊上路過的大娘手裏端著籃菜,剛從地裏回來,嚇了一跳,“阿梔,這是怎麽了?”

    “喝醉酒了。”

    她輕巧地回道,從屋裏端出一碗冷水和一小鹽,還讓麥冬去拿泔水桶。在眾目睽睽之下,晏桑枝把鹽倒進範大的嘴裏。

    那粗鹽又苦又鹹,剛進了嘴在舌尖上化開,苦得範大被燒酒麻痹的舌頭都活過來,他鼻尖冒出熱汗,嘴裏不停哈著氣,原本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撲騰著坐起。

    鹽粒四濺,他的眼淚不自覺流出來,幹嘔著撲到潲水桶邊上,聞到嗖味,一下吐了出來,黃湯酸氣熏得大家連忙後退,幾欲作嘔。

    孫行戶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道:“喝了多少酒。”

    吐到胃裏空空,範大才好受許多,打了個響嗝,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他聲音粗啞得跟壞掉的風箱似的,沒了之前的傲氣,低眉垂目問,“小娘子,之前是我沒認出“菩薩”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我這次,我範大必然感激不盡。”

    胃絞痛到快暈死過去的痛感,他不想再來第二遍。

    “兩貫,不議價。”

    晏桑枝也很實誠,範大這病難醫在飲酒過盛,不止一處的毛病,還得分開慢慢醫治。

    旁人聽了咂舌,範大很是心痛,他這錢原本攢著是買酒的,如今要一氣掏出小半個家底,跟刀割肉似的摸遍全身隻有半吊銅板。

    “先付這麽多,回去再拿。”

    晏桑枝接過,將這串拋給麥冬讓他數一數,自己說道:“讓你吃鹽,是鹹能潤下,剛好解酒性。吐出來好受些,但你這病可沒那麽快好,痰多、口幹、胃已經敗壞了,你這幾日吃些葷腥立馬會疼到打滾。”

    “今日先吃綠豆湯,綠豆性寒,寒剛好能製熱。隻是你胃不成,不宜多吃。”

    範大掏掏耳朵,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

    “吃什麽?不是喝方藥嗎?”

    “做藥膳吃,你這胃兩劑方藥下去,有你受的。”

    晏桑枝耐著好氣跟他解釋,轉頭跟邊上看熱鬧的大娘拿銀錢買了一斤的綠豆。

    範大還想再問,被曹木工拉住,又說了一通才明白,孫行戶摸著下巴倒是全聽了進去。

    從外麵轉到裏頭,晏桑枝往盤裏倒了一堆的綠豆,顆顆小巧又圓滾滾的,色翠,是官綠。

    挑揀一些,倒進粗瓷碗裏倒上水,撈起浮起的空殼。拿了些碎木屑燒火,濃煙在劈裏啪啦的響聲中逐漸飄遠,留下的煙氣熏得人流淚。

    晏桑枝先把冷水燒沸,再放綠豆,剛一進了鍋便被滾滾冒氣的細泡給吞沒,煮大概半刻鍾,她掀起蓋子,淡綠的殼浮起,全部給撈出來,再煮半刻鍾。

    白瓷大碗裏放些許糖,熱燙的綠豆湯傾倒在碗裏,順帶出一股香氣,淡淡的清香。

    範大看過去,淺綠的湯,豆子煮得軟,卻不爛糊,粒粒開花分明。他的耳朵裏傳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響,也顧不得燙,忙端了過來。

    明明綠豆湯他喝過許多次,暑熱時一日得喝上兩大碗才成,已經有些厭煩這個味道。今日再聞起來,隻覺得哪哪都對胃口。

    忙不迭撈起一勺進嘴,囫圇咽下,根本就不用嚼,那豆子抿一抿化得酥軟,湯進了肚,前頭早就空得不成的肚子總算填補了些東西。

    範大到後來,拋了勺子,直接一隻手端起那小碗綠豆湯,湊到嘴邊大口吞下,消的汗又冒了出來。

    他這吃相弄得孫行戶嘴饞不已,走南闖北什麽好物件沒見過,便是煨得極爛的羊腿肉都嚐過,今日倒是被一碗綠豆湯給饞的。

    範大放了碗,一抹嘴,下一句話便是,“我還能再吃三碗,要是靠吃就能治病,再花兩貫也使得。”

    脫口而出後他趕緊閉嘴,再多花些日子也過不下去。沒人應他,他後麵又說:“小娘子,之後吃什麽?”

    “明日你來再說。”

    晏桑枝屋裏空空,想做什麽總不能每次都跟旁人換,實屬麻煩。

    所以之後送走範大後,她便領著麥芽和麥冬去街上逛逛。

    作者有話說:

    這段時間太忙了,不到點沒有靈感,更新不會穩定。

    裏麵關於酒和綠豆的知識來自《本草綱目》。感謝在2022-05-25 00:12:44~2022-05-26 01:0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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