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將她托給你
  第5章 將她托給你

    當天晚上,原本應該在醫院加護艙內的小白貓卻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在這裏出入的所有人都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甚至連小白貓的長相都記不清了。總歸是貓族沒錯,但是問起了毛色和眼睛細節,卻說是混合毛發,淡金色眼睛藍色之類的,與事實偏離。

    醫療記錄當時因為那孩子沒有身份手環,不知道親屬關係,隻是臨時記錄檔案,管理並不嚴格,再查看,與大家印象裏差不多,是傷的不重,帶有某種遺傳疾病,或許精神上有什麽問題,總之就是很可能自己跑了。

    院方都沒有報案,病人無外傷,來去自如不會有人攔著。

    他們派專人通知了陸恒一家。本來這事與陸恒他們也扯不上關係。他們當初是好心救助一個同族,並不曉得這孩子的來曆。如今孩子失蹤,是院方的責任。所幸無人追究,星球行政官與院長沾親帶故,私下知情後也就傾向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統一口徑講起那孩子是自己離開了。

    不想看病不想接受政府救助,這都是個人自由,在邊緣星球上有很多這樣來曆不明的人。隻要他們不惹事,就不會有人管。

    又過了兩天,大家就會將這種小事忘了。仿佛那個貓族幼仔從來沒有出現過,如今也已經人間蒸發了一樣。

    去醫院帶走杜小喵,改變醫療檔案和監控,用精神力對知情者進行記憶幹預,這些事對於受過專業訓練、精神力極高的林止戰並不難辦到。

    他犯難的是這孩子找到之後該怎麽辦。

    林止戰萬萬沒有想到,他要找的那位杜小喵會是如今這個幼仔的模樣。她熟睡的時候縮成了一小團,可以輕易被人揣在普通的包裏,被他帶回酒店內一點都不顯眼。這樣的幼仔看著就不像能自理的模樣。

    再加上短時間內接連動用精神力,心中一堆焦慮,讓林止戰的身體有點支撐不住了。回到酒店,鎖上房門之後,他忍著體內劇痛吃了一片藥,癱倒在了床上。

    失去知覺前,他將軟軟一團幼貓放在了旁邊的枕頭上,然後,他眼睛一閉,人事不知。

    林止戰又夢到了退役後離開首都星之前的晚上,與老師的那一番對話。

    他的老師瞿長風是首都星第一軍校的終身榮譽教授,也曾經是一位叱吒沙場的老將,為人類拓展浩瀚的星域立下過汗馬功勞。

    老師身為教授卻並不坐班,平時行蹤不定,隨緣在學校裏收親傳的徒弟,教人並不用固定的教材,因材施教小班授課,甚至是一對一授課,除了機甲戰鬥的特別要領之外,這位瞿長風還懂得古武流的秘法。

    在軍校就讀的每一位有追求的學生都渴望能被這位傳奇人物瞿長風收為親傳弟子,為此有人甚至本科讀完碩博也堅持在這裏讀,書讀到頭就留校任教從助教開始,就為了能延長在校時間,沒事就在學校內一些傳聞中會被翟長風光顧的地方蹲守。

    可惜緣分就是那麽奇妙,翟長風一年最多收一兩個新弟子,二十多年來被他承認的弟子不到十位,剩下那些,用他的話說都是“學不出來”,被他收了也還是掃地出門的棄徒。

    便是這些棄徒,後來也都成為軍界的人才,多少都有一些作為。那些被翟長風承認的弟子成就更是非凡。

    比如翟長風的關門弟子林止戰,就是星際家喻戶曉的新一代戰神。

    可是那天晚上林止戰看到的卻是風燭殘年的老師,頭發花白骨瘦如柴,唯有眼中存了一點點光。與他記憶中形容矍鑠要求嚴格,舉手投足之間都非常講派頭,有精氣神的老師判若兩人。

    林止戰在前線這麽多年,其實並沒有時間回到首都星親眼看過老師。往往隻是發一些視頻問候,老師也很少會實時接聽。老師什麽時候變成了如此從虛弱頹喪的模樣?

    “老師,您的身體……”他關切地問,語氣中滿滿地自責懊惱。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很高興能在死前見到鮮活的你。”瞿長風說道,“聽說你受了重傷才退役,看起來並沒有報道中那麽嚴重,我也就放心了。”

    林止戰苦笑,含混答道:“是精神力創傷,隻能控製,無法治好,所以才退役了。”

    “你會像我一樣選擇在軍校任教,還是退居二線走仕途呢?”

    林止戰沒有猶豫地答道:“老師,您最了解我的真實性情,根本不適合仕途。任教,我其實根本不喜歡與人打交道的。我已經申請了新的身份,打算隱姓埋名做個普通人,四處走走逛逛,在有生之年看看以前沒有時間看的風景。”

    “有生之年?”瞿長風揪住了這四個字,疑惑而關切的目光定在了林止戰的臉上。

    林止戰輕輕點頭,並不打算瞞著老師:“五六年吧,目前的藥物能讓我維持清醒的時間並不多,身體會逐漸出現耐藥性。鑒於我的精神力等級,一旦失控會產生很大的威脅,所以我會選擇安樂/死,總之,不會留下一個糟糕的自己給別人添麻煩。”

    瞿長風歎了一口氣,停頓了好久,還是決定講出了那個請求:“沒想到你傷的這麽重,本來不該打擾到你最後的時光,但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至少還有五年。你是唯一一個繼承我所有衣缽和古武流奧秘的學生,這事也隻能托付給你,我才能安心上路。”

    那之後的交流並不是用言語,而是用了精神力。雖然這間病房裏並沒有其他人,這個房間也有足夠的安保措施,老師依然謹慎地沒有直接講出來。

    好在隻是瞿長風單方麵用精神力在林止戰的腦海中說了一些機密,林止戰自己的精神力消耗很少,對他的病情影響並不大。

    那些秘密講完,確認了林止戰答應了請求,瞿長風終於閉上了雙眼,帶著一縷釋然的笑與世長辭。

    林止戰沒想到老師是托孤給他,也是在那天才聽聞杜序傳父女失蹤的內幕。如果他身體康健,或許他會弄清楚一切事情的前因後果,可是他隻有五年的時間了,許多事情他心有餘而力不足,都做不到了。

    隻有找到杜小喵,老師給了他一些關鍵的不為人知的線索。至於找到人之後,他能否將她訓練成新一代戰神,完成老師的遺願,他自己也沒有什麽把握。

    老師教了他整整四年,那也隻是一個開始。他能有戰神的美譽,很多時候都是靠拚了命在前線打出來的。這些戰鬥的經驗,你死我亡絕境中求生的體會,都不是教能教的會的。

    這些舊夢的糾纏,讓林止戰睡得並不踏實。

    忽然,他感覺到手臂旁邊有一團溫暖的東西蹭來蹭去。

    “誰?”他喊了一聲,條件反射地睜開了雙眼。

    房間裏很黑,隻在牆邊接近地麵的地方亮著幾盞幽暗的小夜燈。

    他這才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還在這個偏遠星球的一家酒店的房間裏。

    那團毛茸茸又溫暖的東西就是依然睡得迷迷糊糊的貓族幼仔,瞿長風老師臨終前托付他找尋並代為教養的杜小喵。

    杜小喵明明已經十八歲了,為什麽本體還是如此幼小軟萌的模樣?醫療記錄裏記載不明病因才導致了她這樣的本體異常,那麽她跟父親杜序傳失蹤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的父親呢?

    小白貓美美睡了一大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趴在了一塊柔軟的毯子上,周圍的氣息很陌生,奇怪的是它並不感覺恐懼。

    大概是因為很溫暖,很舒適。它甩甩頭,蟲族巨大的腿,從天而降的火光似乎都是一場噩夢,漸漸淡忘了。

    它是不是被好心人收留了?這肯定比之前那個廢棄的房子條件好多了,連空氣都是香香的暖暖的。它有主人了?

    它下意識地靠近了那個散發著溫暖的人。

    忽然它的小身體被抄了起來,視線離開了柔軟的毯子,小爪子在空中亂蹬了幾下,腦子裏忽然鑽入了一個溫和的男子聲音。

    “別亂動,我幫你清理一下身體。”

    “我要媽媽幫我清理,你不是媽媽。”它掙紮著回答。

    不過顯然小貓不可能是成年男子的對手,更何況林止戰還精通古武流的近身格鬥之法。

    片刻之後,小白貓就被放入了酒店衛生間的洗手盆裏。

    這間酒店的衛生間是四件套,有一個大浴缸。但是大浴缸太大了,杜小喵的本體形態根本不適合在那麽大的浴缸裏。

    按照她的實際年齡,她已經成年了,如果不是本體的樣子,他又怎麽好意思幫她洗澡呢?忽然這麽一想,林止戰的手停在了洗手盆感應按鈕旁邊,臉孔有點發燒。

    他長這麽大,除了女同學和部隊中的女性,從未在私密房間中與一位成年同族女性獨處。他的心跳有一點點不規律,難道是還有什麽傷病,連他自己都不曉得麽?

    穩住,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就是幫人洗澡麽?在前線,他照顧過傷患,無論同性異性,受傷生病一視同仁。他不應該夾雜什麽個人情緒。

    但是無論看起來是什麽形態,也改變不了杜小喵是同族成年異性這個事實。他們兩人非親非故,她甚至都不認識他,會不會抗拒他這個異性的“幫助”?他都沒有問過她,就替她做主,是否太獨斷莽撞了?

    “你自己會洗澡麽?如果會,我就在衛生間外邊等你。”他問出了聲。

    小白貓蹲在水盆裏歪著頭迷茫地盯著這個男人。他沒有貓耳朵,也沒有毛茸茸的貓尾巴,更沒有貓貓漂亮的身體。但是它能聞出來,他身上有那隻大黑貓的氣息,強大的又溫柔的氣息。

    他為什麽現在一點貓的特征都沒有了?他難道不是威風凜凜的大黑貓?

    他問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主人不該幫貓咪洗澡麽?雖然有點討厭洗澡,但是如果是他親自幫忙,它還是可以嚐試一下的。

    越想越覺得迷惑,小白貓微微皺起了眉頭。

    作者有話說:

    從今天開始改為中午12點更新